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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绿野仙踪-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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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严刑追问,不怕他不说出实情!”李必寿家老婆跑来,在窗外大嚷道:“我男人句句都是实话,怎么倒打起来了?”段诚道:“我还要打你这大蛋淫妇奴才!为什么不抢着你去?”说罢,扑出去就打。林岱道:“段总管不必动手,听我说。这样一件大盗案,岂是地方上人没见闻的?只用将邻里人等请几个来一问,真假自然明白。”李必寿道:“这位爷说的是,我此刻就去请来。”段诚道:“你顺便逃走了罢?我同你去!”两人一齐出门。不多时,倒领来一百余人。原来人都知道文炜死在川江,今日听见回来,又是一件奇事,因此就有此许多人。林岱拉了文炜到院中,众人有大半认得文炜的,各举手慰劳;文炜向众人一揖,然后问道:“敢问寒家何以一败至此?恳求详告!”众人道:“令兄输与姓乔的六百多银子,这是合村人都知道的;后来令兄到袁鬼厮店中,与姓乔的说话,将六百银又拿回家去,这也有人见过的;不知怎么到三月十一日夜半,被贼抢劫一空;第二日早间,亲眼还看见李必寿在庭柱上绑着,我们大家才解放了他。令兄气极,一头碰在门上,几乎碰死;又知道没了三个妇人,乔武举也不知去向。令兄现有呈状在本县,告他明火劫财,抢去内眷,刻下现在严拿;令兄数日前还在这里,近日不知那里去了。但他屡次向我们说二相公同段大哥死在川江,怎么又回来了?”林岱将文炜在四川并自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无不唾骂;都说朱文魁是人中猪狗,天报的甚速!只是可惜把二相公夫人并段大嫂也陪垫在里头。今日我们才明白这小厮的为人。眼见得那日早间,亲去寻姓乔的说话,又听得同吃了饭,那就是卖二相公的夫人去了,若不是这话,已经输了的六百多银子,姓乔的为什么教他拿回?抢亲是怕二相公夫人不肯嫁,两人必是商量明白的。这小厮只图内里清净,不相(想)反中了乔贼的绝户计!段诚道:“拿回这六百银子话,李必寿这天打雷诛的狗男女,他适才就没说到;是抢亲的话,他说大相公和他说过。”众人问李必寿道:“果然和你说过么?”李必寿道:“拿回六百银子,我实实未见;说十一日晚上有人来抢亲,你不必阻挡,也不必害怕,这话是实实有的。我有什么天打雷诛、欺主人处?”众人俱拍手大笑,道:“何如疑他是商量通的?果然就是!真是猪狗虎狼不吃的东西,只是杀害的二相公太苦了!”段诚又说起老主人在任患病,他暗中和医生商通,用极狼虎的药,将老主人毒死,要全得家业!众人道:“二相公不必苦恼了,他将令尊还下此毒手,何况于你?”又有几个道:“这小厮十数天不见,必是和乔贼一路去了,却报官告状,虚弄声势,害邻里,害捕役。要知道抢亲的话,就是他烦人搬取家眷的鬼计。”又有几个道:“我们留心看他,情急得了不得,搬家眷和乔贼一路去,不象之至!看来是个招神引鬼,吃大亏苦了。”文炜又放声大哭,众人无不慨叹。林岱劝道:“适才众位的议论,一点不错,万事都是命定,你二十多岁人,怕没个好姻缘配你?至于家财,你我当汉子的越发不必计较。你昔日成就了我的夫妻,又因我拆散了你的夫妻,此地还有什么留恋处?同回怀庆,再做良谋为第一。”文炜痛哭道:“我如今死又不忍,生亦无趣,有家弄成无家,也只得回怀庆苟延。”段诚道:“两个主母被贼抢去。”林岱道:“想必你的女人也生得不错。”众人都大笑起来。林岱道:“今日日已沉西,我们就在此买点东西吃,住上一夜;兵丁马匹着寻个店房安歇,定于明早起身。”段诚道:“林大爷所见甚是,我还要着实审问李必寿情由。”众人也都陆续散了。晚间吃罢饭,文炜同段诚,又将李必寿夫妻细细的讯问了一番。次日,方才起身而去。
且说于冰在碧霞宫,又传与城璧凝神炼气口诀。过了几日,二鬼回来,详言:“先到荆州,不意林桂芳已赴怀庆总兵官任;小鬼等赶至怀庆,始查知朱文炜、段诚俱在林总兵署中,相待甚厚。两三日前,同林岱去探家乡,小鬼等怕有意外之变,暗中随行;他已备知家中前后事体,痛不欲生。林岱解劝,仍回怀庆。如今他哥哥闻有去四川之说,未知确否。但他也去有数日了,因此来迟几天,今特交法旨。”于冰收了二鬼,心下想道:“姜氏年青,我儿子亦在少年,异姓男女安可久在一处?设或彼此有一念悖譗,不惟阴功不积,且与子孙留一番淫债。今林岱父子相待文炜甚厚,将来必帮助银两,教他另立家业;不如我去与他说知原由,着文炜到我家搬取家眷,岂不完全了一节心事?随到房内向城璧等说知,去河南有一件事要办。城璧道:“几时回来?”于冰道:“去去就来。”说毕,出庙架遁光,早至怀庆府城外。入城到总兵衙门前,见有许多官弁出入,于冰上前问道:“有一个归德府虞城县秀才朱文炜,并他的家人段诚,藉重诸位,请他出来,我有要紧话说。”众兵道:“你姓甚么?”于冰道:“我姓张,是他同村居住的人。”兵丁回了巡捕,传将入去;不多时文炜同段诚出来,两人看见是冷于冰,主仆就要叩拜,于冰扶住道:“此地非讲话之所,我见衙门东首有一座关帝庙,可同到那边去来。”文炜道:“请恩公老先生到衙门中叙谈,何如?”于冰道:“我生平懒于应酬,不如到庙里说话为便。”三人到了庙内,道士问做甚么。段诚道:“是镇台大人衙门中人,到此说几句话。”道士连忙开客房让坐。于冰道:“老羽士请便,我们有事要相商。”道士回避,烧茶去了。主仆二人又从新叩拜,问到此地原由。于冰道:“日前你和林岱到贵庄探家,竟空往返了一遭。”文炜惊问道:“老先生何由知道?”于冰笑道:“我也是今日方知。”文炜两眼泪下,正欲诉说他哥哥话,于冰道:“不用你说,我已尽知。”于冰将文魁事略言大概,文炜、段诚早惊服得如见神明。又道:“自龙神庙与你二人别后,我午间即到贵庄。”段诚道:“老爷何以如此快走?”于冰笑道:“我一天可行二三万里,四川到河南能有几许路?”随将文魁在袁鬼厮店中教乔大雄抢亲起,直说至如何遇姜氏并欧阳氏,两人女扮男装,在店中层层问答的话;如何雇车打发起身,如何暗中着二鬼护送,于某月日到成安自己家中,留住至今,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主仆二人又惊服,又喜欢,扒倒一齐叩头。于冰扶起道:“我系从山东泰山碧霞宫才动身到此,一则安你主仆身心,二则说与你知道,你也该辞了林总兵父子,速去到寒家搬取令夫人回乡,另立家业方好。”说毕,举手道:“我去了!千万不可羁迟。”主仆二人欣喜欲狂,又扒在地下一上一下的叩头。于冰扶起文炜,又再四苦留,定要请入衙门内。于冰大笑道:“我岂能与仕途人周旋耶?”说着,走出庙来。主仆见留不住,要相送出城。于冰道:“你们若如此,我异日一事也不敢照料了。”两人只得目送于冰而去,方回衙门。
林岱不见文炜主仆,正要查问,只见他主仆欢欢喜喜入房来。见林桂芳正在,文炜喜极,便将适才见冷于冰如何长短,说了一番。桂芳大嚷道:“这是真奇人!真圣贤中人!你们为何不请他入来,我见一见?”文炜、段诚又说苦留不住的话,桂芳连连顿足道:“这是我福分薄,不得遇此神仙。罢了!罢了!”林岱道:“顷刻功夫,就驾云也得出了城,可传与辕门上官弁兵丁人等,速刻分八面追赶,儿与朱兄弟同去方妥。”桂芳道:“快去,快去!你们后生家,出了衙门就跑。”内堂官传出来,顷刻,众兵分门追赶。于冰刚走到东头尽头处,只见几个兵丁没命的跑来,问道:“尊驾可是冷先生么?”于冰道:“我姓张。”那几个兵丁私相议论,虽不往回请,却也跟住不放,早有一个跑回去了。少刻,文炜、林岱跑来,大叫道:“冷老先生少留步!”于冰回头一看,见是文炜和一个雄伟大汉同来,后面还有几个兵丁和几个将官。于冰站住,问文炜道:“你来又有何事?”林岱忙上前,深深一揖道:“家父系本府总兵官,姓林名桂芳,久仰老先生大名,适才因朱义弟未曾请入署中,家父甚是嫌怨,今着晚生星驰赶来,请仙驾入城一会。”于冰还礼毕,将林岱仔细一看,见他生得虎头燕额,猿臂熊腰,身材凛凛,象国家栋梁之器。向林岱道:“学生从不到城市中,适因朱兄有一小事,理合通知,何敢劳镇台大人相招?烦向大人前委宛道及,不能如命。”说罢,举手告别。林岱又复行跪请。于冰见他意甚诚虔,连忙扶起,道:“公子必欲我入城,我只在与朱兄说话的关帝庙内,与大人暂时一面,方敢从命。”林岱道:“得仙驾少留,无不遵依。”说罢,三人缀步回在庙中,众兵丁飞报林总兵去了。正是:
烟霞三岛客,风月一林秋;
若遇知音者,随地可羁留。
………………………………………………

第三十回 闻叛逆于冰随征旅 论战守文炜说军机

词曰:土雨纷纷,征尘冉冉,凝眸归德行人远。饥鸟啄树叶离枝,青磷遍地光旋转。木偶军门,才思短浅,书生抵掌谈攻战。奇谋三献胜孙吴,凯歌方遂男儿愿。
——右调《踏沙行》
话说林岱再三跪恳,于冰方肯入城,同至关帝庙内。少刻,听得兵丁等众人来,说道:“我们大人来了!”须臾,听得庙外叫道:“冷先生在那里?”于冰只得迎将出去。林桂芳看见,紧跑了几步,拉住于冰的手,大笑道:“先生固然是清高人,也不该这样鄙薄我们武夫;若不是小儿辈赶回,此刻已到了安南国交界。”于冰道:“生员山野性成,村俗之态,实不敢投刺辕门。”桂芳大嚷道:“你为何这样称呼?这是以老匹夫待我了!日后总要你兄我弟的方可!”两人携手入房,桂芳先叩头下去,于冰亦叩头相还。两人坐下,林岱、文炜下面相陪。桂芳道:“朱相公时刻说老长兄所行的事,小弟听了,心肝肺腑上都是敬服的。方才又说起他媳妇,承老长兄几千里家安顿他,这是何等的热肠!且能未动先知,真正教人爱极,怕极!”于冰道:“这皆是朱兄过为誉扬,冷某实一无所能!”桂芳道:“你也不必过谦,我今年六十多岁了,心上还想要再活一二十年,可到我衙门中住几天,将修养的道理传与我,我才放你走哩!”吩咐左右人道:“与冷先生快预备轿子!我是骑马来的。”于冰道:“冷某赋性愚野,不达世故,况贵署事务繁杂,实非幽僻之人情意所甘;承厚爱就在这庙中住一半天罢。”桂芳道:“我知道。你不但我们武官,就是文官你也害厌恶。我衙门里有一处花园,你到那边,我不许一个人来往,何如?”于冰仍要苦辞,桂芳道:“你要不去,我是个老猪狗。”于冰见桂劳为人爽快,敬意又诚,不好十分违他的意思。说道:“大人请先行,冷某同令郎公子入署。”桂芳道:“轿已现成。”于冰道:“大人若象这样相待,冷某就决意不敢领教了。”桂芳道:“就不坐轿罢。”复又彼此让了半晌,桂芳方才先行,于冰与文炜等步入衙门。不想桂芳即在头门内恭候,携手到花园内,左右已安放酒席停妥。于冰道:“冷某断烟火食已数年矣!即茶酒亦不敢领。”桂芳道:“难道你经年家饿着不成?”于冰道:“果子或果干还间时用用。”桂芳道:“容易!”吩咐速刻整理。让于冰坐了一桌,桂芳与林岱、文炜坐了一桌。
大家正在叙谈时,只见家丁禀道:“有军门大人差千总张彪为飞报军情事,星夜赍火牌前来,在辕门立等回话。”桂芳道:“取文书来我看!”须臾,家丁拿至,见上面粘着十数根鸡毛;拆开一看,内言:“大盗师尚诏,于本月初六日二鼓,率领数千逆党,在归德府城内各门举火,杀戮官民;刻下已据有归德,宁陵亦同时为贼所有。已飞饬南阳府总兵官管翼,从西南一路起兵,该总兵官即日整点五千人马,拣选勇敢将土,限六日内,至归德城下会兵殄灭!本院定于初八日辰刻,带兵赴援。事关叛逆,不得少延时刻,违误军机,致干未便。火速!火速!”原来明时各省俱有军门,提调通省人马,管辖各镇;督抚止专司地方事务,兼理粮饷。林桂芳看罢大惊失色!将票文送与于冰、林岱等公看,随发令箭,晓谕各营官弁:汇齐花名册籍,准备衣甲、器械、旗帜、马匹,今晚二鼓听点,违令定按军法。又传差来千总张彪问话,家人将张彪领来,参见毕,侍立一旁。桂芳问道:“军门大人定在初八日起兵么?”张彪道:“千总是初七日申时动身,此刻才到;亦听得大人早晚发兵,来知定在何日。”桂芳道:“怎么有此变异之事?你可知师尚诏是何等之人,并叛逆的原由么?”张彪道:“这师尚诏是初六二鼓,在归德城内起手;辰刻声息即到开封。午时陈留县解到奸细一人,系师尚诏妻兄,叫蒋冲;因在省城探听动静,病在陈留,窝家黄贡生与他煎药不如法,角起口来。黄贡生不能容忍,始行出首。陈留县立即锁拿夹讯,始知师尚诏根由。陈留县星夜解到开封,军门同巡抚二位大人会审,口供与陈留县所问皆同。”桂芳道:“你可将他口供详细说来。”张彪道:“这师尚诏原是归德府城人,自幼父母早死,依藉他族兄师德庆度日。他生得身长七尺五寸,腰阔八围,双拳开三石之弓,二臂有千斤之力。从十九岁便在赌钱场中寻觅衣食,屡行殴斗伤人,被地方官逐离境外。后来便在各府具游走。宁陵县中有父子几人,姓蒋名自兴,原是跑马卖解人家;他有个闺女,名唤蒋金花,十五六岁时遇一姓秦的女尼僧,说他有后妃之相,就住在蒋家,传与蒋金花一部妖书,名《法源密录》,内多呼风唤雨、豆人草马之术。这尼姑又闲行市镇,看见帅尚诏,说他龙行虎步,将来可做天子;因此蒋自兴听秦尼的话,招他做了女婿,与金花相配。又嫌宁陵地近省城,不便做事,迁移在彰德府涉县山中居住。从地中掘出银二三十万两,藉此招纳四方无赖之徒,无所不为,数年间逆党满一肯,各州县乡堡村庄镇,俱有窝家,潜藏叛贼头目、干办打劫财物,引诱愚人。师尚诏因归德是他祖居,所以归德党最多。二年前,又从涉具搬回,在归德左近居住。本月初六日二鼓时候,率领贼众,一齐发作,官吏尽被杀害,将归德据住。宁陵亦系同时内外协应为所得。事关重大,求大人即刻起兵。”桂芳道:“我知道了!”吩咐家丁用心打发他酒饭,张千总出去。朱文炜道:“幸亏我家中人离财散,若在虞城,又担一番惊险。”桂芳向于冰道:“小丑跳梁,劫夺城县,正是小弟等出力报效的时候。老长兄能替朱相公分忧,就不能与小弟出个主见?”于冰道:“冷早迂儒,未娴军旅,承下问,诚恐有负所托;然杀贼安民,正是替天行道,我寻思已久,要就这件事,成就几个人。只是一件,冷某若去,止可我们三人知道,只怕大人家丁传出冷于冰名姓,那时我即不辞而去矣。还望预行戒谕。不是冷某夸口说,只是略施小计,管教大人马到功成。”桂芳喜出望外,连忙出席顿首叩谢,道:“隐埋老长兄名姓,都交在小弟身上。”一面吩咐中军官,先选二十名精细兵丁,此刻起身,在归德、开封两处打探军情,陆续通报;传齐副、参、游守、千把等官,晓堂听点。灯后别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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