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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络新妇之理(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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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袭击男人?
  “仔细想想,工业革命是纺织机的开发所带来的,这实在是个讽刺的吻合。近代男性社会是借由榨取女性的神性而成立的,而女性依然只能够靠着纺织来加入这个社会。在本国,也是女工在纺织。结合女郎与蜘蛛,妓女与女工……女郎蜘蛛这个妖怪简直就像预言了近代女性史的黑暗面。”
  中禅寺在怀里盘起胳膊。“而这次的事件也有卖春与纺织点缀呢。再加上女性解放论者也参与其中,这……是络新妇的事件哪。”中禅寺说道,一脸悲伤地沉默了。
  约摸十五分钟,他一直维持这个样子。
  不久后,檐廊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敦子从纸门后面探出头来。
  敦子一开口就开朗地说:“哎呀,益田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益田回答之前,除了翻页以外动也不动的冷漠哥哥看也不看妹妹的脸,以一种带刺的口吻说:“没礼貌的家伙,好好打招呼。”
  敦子睁圆了眼睛,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像个孩子般用力鞠躬说:“欢迎光临!”然后头还没完全抬起头就抢着说:“听说你辞掉了警察的工作了?”
  她跨过门槛,在益田旁边一屁股坐下。
  哥哥用死神吃坏肚子般的凶恶眼神瞪住妹妹说:“你这个疯婆娘,有规矩一点。”好恐怖。益田觉得好像自己挨了骂似的,但是敦子嘟起嘴唇回嘴说:“不知道是哪里的谁把那个疯婆娘当成奴隶使唤,才能坐在客厅里一步都不用出去呀?”
  不愧是亲妹妹,好像已经习惯了。
  益田重新望向敦子。
  在箱根山时短的有如男孩般的短发留长了一些,但眉毛上剪齐的刘海感觉清纯极了。
  益田的年纪和敦子相去不远,有这种感觉也很奇怪,但他觉得敦子在这短短一个月之间成长了许多。敦子的动作完全像个小孩,但后颈一带让人感觉格外冶艳。可能是因为和山里见到的时候不同,她现在穿着裙子的缘故吧。
  “喂,重点是东西到手了吗?”
  “有啦有啦。真是的,以为我是你妹妹,就把麻烦事全推到我头上,任意免费使唤,真是会给人添麻烦。我也是个职业妇女,忙得很的。”
  “那是青木想要的,有什么办法?你不愿意的话,拒绝就好了啊。是谁说既然是青木先生拜托的,只好答应的?”
  “哥真是有够讨厌的。”敦子说着,从皮包里取出几本杂志。
  益田不认识那个姓青木的人。从中禅寺刚才的口气来看,敦子所进行的调查似乎与这次的事件有关,那么是其他人找这对兄妹商量这件事吗?
  敦子把杂志摆到矮桌上。
  “这是去年春天出版的《近代妇女》三月号。这是敝社的杂志,所以很容易就拿到了,问题是这边——《社会与女性》。出版这本杂志的是一家小出版社,出版书籍数量很少,内容也相当偏颇,所以固定陈列的地方不多,我花了好大工夫才找到。可是上面登了。还有……这个是去年十一月由吉原女儿保险工会出版的《明朗的山谷》。”
  “《社会与女性》?原来登在那种东西上吗?”
  “哥哥,你连那种东西都读了,还记下来了呢。”
  “唔,是啊。《明朗的山谷》……是这本吗?”
  “遗憾的是,这里面并没有。”
  “这样啊,那只有高桥志摩子一个人与众不同了呢。”
  “放心吧,我好好地帮你找到了。”
  敦子又拿出一本杂志。
  “啊?志摩子也登在《近代妇女》上吗?亏你找得到,等于是预测成真了呢,这下子全员都凑齐了。川野弓荣呢?”
  “川、川野?”
  “益田,先别管那么多,安静一下。川野弓荣没有登在哪本杂志吗?”
  “我当然找到了,是这个。”
  “糟粕杂志'注:日本战后一时蔚为风潮的三流杂志类型,内容多以腥膻八卦的不实报道为主。由于杂志社经常遭取缔而倒闭,如同用糟粕酿造的劣酒般,几杯下肚即倒,故而名之。'?哪一本?……哦,原来是这个啊。”
  “我请鸟口先生帮忙的,哥哥要记得向他道个谢呀。”
  “鸟口,是那个鸟口守彦吗?”益田问道,敦子点点头。
  那么就是那个三流杂志编辑兼摄影的轻佻青年,也是益田认识的人。
  “中禅寺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这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这次事件的道具。敦子,你联络青木了吗?”
  “我和他约在这里了,他应该来了吧。”
  “喂,干吗约在这里?”
  “人家不想把哥的话咀嚼过再说明给别人听嘛,请他直接听你说比较快吧?而且人家好歹也是个花样年华的女孩,怎么好跟男士单独两个人见面呢?”
  敦子的话还没说完,中禅寺就说:“好笑,像你这种疯婆娘,就算穿上长袖和服也不像个女的。”益田对中禅寺的话大有意见,但有件事让他更为在意,所以他在唱反调之前先问道:“不好意思,请问青木是谁?”
  那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
  中禅寺翻着杂志,冷漠地回答:“是刑警。”
  “刑、刑警?”
  好像不是什么有浪漫色彩的内容。
  中禅寺眼睛盯着杂志,继续说道:“你或许不认识,对了,山下先生的话应该认识。青木说他在去年相模湖畔大搜索时赶去支持,那个时候被那个警部补折腾得蛮惨的哪。”
  中禅寺说的是武藏野连续分尸杀人事件的遗体搜索吧。
  山下是国家警察神奈川县本部的精英刑警,曾经是益田的上司,但他在箱根山中丑态百出,被左迁到地方辖区去了。
  “哦,山下先生已经不是警部补了,他被降级了。话说回来,刑警为什么会来找中禅寺先生呢?”
  “嗯,上次你和增冈先生来过之后,我突然在意起来,重读了一遍溃眼魔的新闻报道,结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想起一件事?”
  不是发现或是推理,而是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我想起来了。所以我联络认识的刑警,但是他好像很忙,找不到人。青木是我那个朋友的部下,我前天才总算联络到他。我告诉他这件事,他表示非常有兴趣。”
  “哦……”总觉得不得要领,“……你想起了什么呢?”
  “被害人的名字。”
  “名字?”
  想起被害人的名字?更让人不解了。
  “哦,前岛八千代、山本纯子、川野弓荣。这三个名字,我记得曾经在哪里看过。如果只有一个人,我也不会注意到,但是三个人都有印象的话,就不太寻常了。哦……有了。”
  中禅寺翻开第三本杂志。
  “那是……”中禅寺翻开杂志,拿给益田看。
  “这是舍妹任职的稀谭舍出版的妇女杂志。这里头有一个叫做《贞女典范》的照片企划单元连载,不过因为接到读者抗议,改变路线,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个单元原本是报道大商家或老字号的老板娘,或代仪士夫人、社长夫人,称颂她们内助有功。这里……”中禅寺指道,“……报道了前岛八千代。”
  往杂志一看,上面刊登了几张穿和服的女性照片。
  一张是跪坐在疑似绸缎庄柜台的地方,向客人介绍布匹的场面。还有以店家布招为背景站着微笑的模样。篇幅最大的一张是以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撑地,正要鞠躬的姿势。不知道是在迎接还是恭送顾客,表情柔和,看起来就像个女明星。
  中禅寺看着这些照片说:“这些照片拍得真糟哪。”
  敦子接着说明:“里面有刊登访谈,上面这么写着:呃……最近有许多妇人和先生一样忙于外务,但是这么一来,就容易疏于家中事务。我认为守护家庭,敬重丈夫,在背后支持丈夫,才是做妻子的本分……是在礼赞贤内助呢。其实就是这篇报道被人批评了。”
  “果然如此,所以我才会记得吗?”
  “被批评什么意思呢?”
  “它引来妇女团体的反感,说这是违反时代潮流的行为。说战后民主主义标榜的是男女平等,在这样的时代,竟然刊登这种落伍而且屈辱的报道,到底是什么心态?不,说起来,贞女这种称呼就是一种歧视。是这样的吧?”
  “出版的稀谭舍收到了气势汹汹的抗议,说稀谭舍理想中的社会,难道就是女性隶属于男性的不平等封建社会吗?起初好像是收到投诉。”
  “是个人投诉吗?”
  “不清楚,应该是团体吧。可是事情很快就闹大,恰好碰上地妇连'注:“全国地域妇人联络议会”的简称,成立于一九五二年。'成立,妇人会判断这对于提升妇女地位有不良影响——不过这也难说是地妇连全体的统一见解,只是觉得就算遭到抨击也无可奈何。我隶属的部门不同,不知道详情,不过最后应该是道了歉,保留原来的单元名称,改成了介绍职业妇女的报道。可是好像还是行不通,后来只撑了两三回就撤掉了。”
  “原来如此。那么抨击的对象并不是针对前岛八千代个人喽?”
  敦子说:“我也有听到那样的风声。”
  中禅寺接着拿起第二本杂志。这本杂志的封面是单色印刷,纸质和印刷、装订都很粗糙。与其说是商业志,感觉更像是同人志或会讯。
  “这个……杂志名称我不记得了,不过刊登的全都是妇女解放的论文……”
  中禅寺一脸严肃地翻页说。
  “……在这里,登着山本纯子署名的原稿,《阶级压抑与女性压抑——根基于科学社会主义的多重歧视之解析》这篇论文。她似乎是承袭‘世界妇女’流派的社会主义妇女论者,而且非常先进。”
  “可是没有造成话题吧?”
  “是啊,杂志本事不是主流。但是她立足于她所理解的马克思及恩格斯的思想,跳脱既有的男性中心主义,试图分析资本主义体制中的压榨构造以及结构性歧视,考虑到今后的妇女解放运动发展,我认为这样的尝试十分值得重视。不过这样的内容在现今社会应该很难获得共鸣,论调也非常偏激,弄得不好会被查禁。这要是战前,肯定会被当成危险思想。”
  益田试着阅读开头的部分,但是不仅铅字难读,印刷也很模糊,再加上文章难以理解,他马上就放弃了。
  敦子说“关于这个”,从皮包里拿出几本相同杂志的不同期数。“哥,你看这个,是这本杂志的下一期,喏,上面有对这篇论文的反驳。你读过这篇吗?”
  “反驳?这我就不知道了呢。我并没有每一期都订阅,山本小姐的论文我是偶然读到的。可是目前本国有哪位能够正面迎战这篇论文吗?”
  “好像有一个。喏,在这里。《客体与主体的觉醒——分析更根本的歧视》,作者是……织作葵。”
  “织、织作?”
  葵……记得她是碧的姐姐。
  “原来如此,我看看……”
  中禅寺从妹妹手中接过杂志,微微皱起鼻子,读了起来。不愧是中禅寺,读得很快。
  “这……更难通了,感觉超越了时代三十年。可是……嗯,了不起。”
  中禅寺这么说,看来妹妹的脸一下,很快又读起铅字来。
  敦子加以说明:“之后论争愈演愈烈,以交互刊登反驳的形式,一直持续到山本女士过世为止。两人的论争后来开始批评起战前的《青鞜》'注:一九一一年由平冢らぃてぅ主持成立的青鞜社所发行的会刊,是日本第一本女性文艺杂志,也是女性问题的启蒙杂志,对日本的女性主义有很大的贡献。一九一六年停刊。'起始的母性主义、无政府女性主义,并把联合国军总司令部提升女性地位的启蒙式政策之空洞拿来当主题,似乎引发了议论。那也是去年的事对吧?虽说占领已经解除,但也太偏激了。”
  “原来如此。”
  “织作小姐的论点最后逐渐转移到性解放的主题,变得更加激烈。像她在山本女士过世后发表的论文,简直是惊世骇俗。”
  中禅寺已经读完第一本论文,开始看第二册。益田心想他这样边读边听,看得懂吗?
  “还有,这本《猎奇实话》报道了川野弓荣的事。这本……”
  封面上画着刺眼的裸体画,是典型的糟粕杂志。这种杂志在战后非常流行,但最近已经看不到了。中禅寺再次抬头,瞄了一眼那本杂志说:“哦,是刊登久远寺家事件的那一期,去年夏天读到的。”
  “是潜入采访秘密俱乐部的形式。这本杂志在下一期就被查禁了。出版社好像也已经倒闭了。啊,这里,《浅草高级秘密俱乐部——花园潜入记》。”
  中禅寺说“这样啊,是浅草啊”,接着抬头转向益田问道:“益田,是不是那里,杉浦曾经工作过一阵子的变态俱乐部?”
  “店名我是不知道……”
  旧书商自己发问,却在益田还没有回答之前,就伸手拿起糟粕杂志了。
  “哦,没错呢。可是那个姓川野的女人实在太大胆了,那是她的本名吧?而且连照片都刊登了。这是本人吧?”
  中禅寺把摊开的杂志交给益田。
  小标题上写着“虐待狂女子的告白”。就像中禅寺说的,上面明确记载着川野弓荣的姓名,报道中更刊登了应该是弓荣的半裸照片。照片颗粒很粗,拍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女人戴着妖异的面具,更难看出是谁,但是如果认识照片中的人,肯定看得出那是谁吧。
  中禅寺说:“这个人没有一般世人说的羞耻心呢,她可能觉得这样可以替自己的店宣传吧。”
  仔细一看,上面确实写着“我在千叶县经营一家叫做‘渚’的酒店”,这显然是宣传。益田随意浏览,但内容实在是不堪入目,他合上杂志。
  中禅寺再次读起《社会与女性》,敦子完全不理会哥哥,径直说下去:“最后是高桥志摩子女子,哥好像猜是登在《明朗的山谷》上,但志摩子女士似乎没有待过吉原的花街。”
  中禅寺边读边应声。对他来说,阅读铅字的行为,似乎等于什么都没在做。
  “唔,娼妇没什么机会出现在公开场合哪。我只是想说大概只有这本杂志了,难道是《近代妇女》吗?”
  “对,是这个。《近代妇女》在去年夏天针对废娼论进行了访问调查。公娼制度已经废止,同时政府在和约成立时,将一直悬而未决,不断议论的取缔娼妓、全面禁止卖春等议题全数通过,《近代妇女》针对这一点,询问专家学者以及民众的意见,特别是聆听在红线工作的妇女意见,刊登在杂志上。”
  敦子翻开杂志,出示那一页。
  “在红线工作的妇女几乎都使用假名或花名,好像只有高桥小姐一个人堂堂正正地使用本名。她力陈废止公娼制度将有百害而无一利。这篇文章好像也引来大量的抗议信件。高桥小姐的论点非常简单明了:既然是公娼,卖春就是正当职业,换言之,妓女是劳工,不是什么卑贱的人种。但是如果废止公娼,把妓女赶出店里,她们马上就成了罪犯。如果买春卖春能够完全消失,那还另当别论,但是政府台面上不许可,私底下却许可,然后又加以取缔,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会使得众多贫穷的卖春妇女失去工作,徒然扰乱社会风纪……”
  “为了同时顾及国际观瞻和国家主义这两者,才会出现这种模棱两可的决议。如果这是靠虚假的解放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谁都不会呐喊要求解放了。高桥小姐的意见非常正确。”
  “可是……行不通吧?废娼运动家总是大义凛然的。”
  “娼妓有基于生活需要的劳工意识。”
  敦子说:“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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