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回廊缺月如钩-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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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笛看一眼衣莫染,的确在血修罗出现时他已经猜测到衣莫染同暗阁有所关联,直到方才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完全确认。
“衣馆主,到了如今这一步,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必再隐瞒什么。请馆主如实告知你的真正身份。”
的确……就算是想瞒,也已经瞒不住。就算他不说,只要问容老儿,一样可以知道。
“并非我想隐瞒,只是那些事情已经都过去……”
“那些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容老儿打断道,“你当年虽然诈死逃离,改名换姓成为另一个人,但是你是暗阁中人的身份不会改变。到死,暗阁都会追着你,这一点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不是么,冷阁主。”
衣莫染轻叹,看了一眼容老儿,“我真是应该杀了你的。”
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人厌恶。
第三十七回
阿笛知道“冷阁主”这个人。
传闻他是暗阁阁主中最年轻便继任的一位,执掌暗阁多年,在十年前身亡,便由铁阁主接任了位子。阿笛虽然从小便入暗阁,但在成为合格的血修罗之前,一直便由当时还是执事的铁阁主封闭教导,不曾见过冷阁主。而他成为血修罗时,冷阁主早已经死去。
原来他竟然还活着。
“我们上去吧。在这里太久,怕是龙捕头和织锦姑娘要起疑心的。”
阿笛看着衣莫染如常浅笑,温淡如云,跟在他后面走出暗室,心里却一直在想一件事。
——冷阁主是十年前'死'的,衣莫染却已经掌管秦楼十多年。
“你不是真正的衣莫染。”
衣莫染在悠长的暗道内回头,火光霞的脸微微一笑。“现在,我是。”
这容貌,这性情,这微笑,都是衣莫染的。他不是衣莫染,谁是?
阿笛蹙起眉——那么织锦在意了,动心了的人,是谁?她眼中看到的,既不是真正从内到外的衣莫染,不过是一层虚假的皮子,却也不是冷阁主的本性。他和他们不同,他们虽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过去,却是真性情地生活,而他,完完全全在扮演另一个人。这样,难道不是欺骗?
衣莫染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一般轻笑一声,“这件事,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方式,已经持续了十年,并不是因为你们而开始,也不会因为你们而结束。”
“所以你之前一直和织锦保持距离?那么,又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阿笛停下脚步,这件事情以及他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要在此弄个清楚。
“为何?”衣莫染转回身,“难道你不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即使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女子去过普通生活,也不如织锦这样有过去,却抛却过去,彼此能够互相理解,互不过问得人更好些么。何况织锦清冷淡定,不聒噪,我实在中意得很。”
“但是你不是真正的衣莫染!”
他的笑容稍稍柔和起来,“十年来,我一直在做衣莫染,焉知这份假象,没有渐渐影响到我的本性呢?”
对此,阿笛无话可说。十年,太久了。一个人要扮成另一个人十年之久,恐怕连自己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原貌。
“你的样貌……并非易容,难道是‘换脸’?”
暗阁之中有许多秘术,这也是其中之一,然而难度太大,又十分危险,已经失传多年,阿笛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可是现在,他只能想到这一点。
衣莫染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换脸,彻底抛弃了自己……从那一天,冷阁主已经不存在了。
“你杀了衣莫染取而代之?”对于暗阁出身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未料到衣莫染的脸色微微黯然,却否认了。“江湖上传闻秦楼馆主精才绝绝,却身有痼疾,这都是真的。我从暗阁诈死逃离,但也是奄奄一息,那时候正是他捡了我回来……只可惜他的病无药石可医,身体已是风烛残年——这是他的主意。我来代替他,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的死……”
衣莫染还在,秦楼也依然安定……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被自己捡回来的人,可以做得很好,比自己更好。
当年的衣莫染,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青年,面对着自己的死亡,他究竟是如何想法会选择让人代替自己,这世上,除了那个代替者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死……现在的衣莫染始终没有明白,过了十年,依然不明白。
只是每一次想起那个真正清淡如云的男子,心下微微黯然。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走出暗道。
真正的衣莫染给了他十年的安宁,难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刚走出竹林,便有小僮跑来,“馆主,前馆有人闹事……”
“嗯,我们去看看吧。”他对阿笛说,我们。阿笛叹,果然能用的,就不会放过。反正织锦在,他也不可能不去的。
他们来到前馆的时候,场面基本已经被龙捕头控制住。他气势汹汹地拍着桌子教训那些闹事的人,“在我龙捕头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也敢闹事!?告诉你们,这里是我龙捕头坐镇,谁再敢惹事,全给你们抓到牢里去!”
……听起来简直就像个仗势欺人的恶捕头。阿笛听得一脸黑线,衣莫染则侧脸轻笑,这个龙捕头,有时候真爽直得可爱。
一个大男人被人用可爱来形容,那么他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衣莫染侧头对身后的柳稚问道:“可是那些人?”
柳稚细细看了看,却摇头,“不是常来闹事的那些人,这些都是生面孔,没见过。”
衣莫染微微蹙眉,看向阿笛,此刻阿笛的面色也已经沉了下来。
这些并非之前来闹事的人,那么他们跑来这里闹事,是巧合,还是有人指使?若是有人指使又是什么人?在平时,他们可以只当作是有人想要在秦楼捣乱。但是现在暗阁、血修罗、探子一一出现,他们又知道了彼此的身份,怎敢大意。
阿笛走到冷眼看热闹的缺月身边,道:“这里交给龙捕头就好了,我们先回去。这里乌烟瘴气的,改天再来听曲儿吧。”
从他和衣莫染走进来时缺月便已经注意到,多年的习惯,让她貌似看着场内混乱的景象,实则已经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内。她跟着阿笛走过来,视线扫过阿笛和衣莫染的脸,
“你们瞒了我什么?”
这两个人平日里都是各怀着心思,为何短短的时间内便好像突然站到了一边,合起来瞒着她一个人。几时,她独个儿成了“外人”么。
两人沉默片刻,倒像说好了一般,若无其事地挂起一脸浅浅笑容,同声道:“没事。”
缺月可以不过问,好奇心这种东西,她早已经忘记了。不关心的,自然可以不问。旁人不能说的,她也可以不问。但是她既问了,却不是愿意旁人来欺骗她的。何况,是这样两个人一起瞒着她?
——她,不高兴。
“织锦?”阿笛注意到她脸上一瞬间的变动,只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她似乎微微一顿,便从那些微的情绪中恢复正常,淡然下来。
“看来是织锦过了,我先回房,不打扰二位。”
缺月笑了……她竟然笑了。薄薄的一层笑容好像粘在脸上一般,看得阿笛心里一沉,与衣莫染对视一眼——
——她怒了?阿笛瞄了衣莫染一眼。
——不是你比较了解她么?依莫染微微一抬眉。
看着缺月离去,阿笛亦喜亦忧,总算她有了一点点正常人的情绪……可是,又分明是把面具遮在了脸上。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情绪的变动?才躲进伪装之下,把自己当作另一个人……?
缺月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心里微微的不舒服,诸如生气、埋怨、撒娇那些情绪她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微微感到无措。然而倘若是伪装出来的面具,她却可以自然而然的作任何事。
躲在伪装之下的人会感到安心而自在,是因为他们本身的不安和无措。只是缺月并不明白。
第38回
衣莫染是丝毫不打算透漏自己的身份的,毕竟他的身份牵扯了太多的危险。而阿笛,不是不能说,但凭心来讲他并不希望告诉缺月自己的身份。尽管缺月也明白阿笛并非看起来那般简单,但他依然希望自己在她眼里只是那个平凡和善的药师。
为何自己偏偏就是血修罗呢。他杀过的人,比屠夫杀过的猪还要多。
前面缺月已经快要走进房间,他一回神,正想要不要叫住她,衣莫染已经开口道:“织锦姑娘,一起来喝杯茶可好?”
缺月走进房间的身影一停,准备迈出的步子没有动,转身点点头,没有拒绝。
阿笛转头看着衣莫染,后者只是笑笑——他说过,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难道你忘记你的身份会带来的麻烦?
——彼此彼此。不过我当然会先确保解决掉一切之后才会跟她有所瓜葛……所以,你当然会帮忙吧?
“……”
对……如果是为了织锦……他当然会帮忙。他说出口的话,不会改变。
缺月突然回头时,正看着两人结束了眉来眼去,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柳稚还在前馆盯着,处理下剩下的事情,衣莫染亲自泡了茶,悠然道:“品品看,这泡茶的手艺别处却是喝不到的。”这手艺是'衣莫染'亲自传授,他曾经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泡出记忆中的味道。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没有人可以看出不同。
他将茶推到缺月面前,便在她身旁坐下,似笑非笑地抬眼瞧着阿笛——他真的打算把缺月拱手让人么。
阿笛微微蹙了蹙眉,低头,当没看见。
他究竟,在不舒服什么?不是从发觉织锦的心思之时便已经决定,要帮她和衣莫染走到一起。是因为衣莫染这般的出尔反尔,还是他那些尚未解决的麻烦……他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够放手将织锦交给他。
“这茶是不错,不过喝茶的环境就差了些。”缺月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两人眉目间的交锋,脸上依然粘着那层面具似的笑容,“这样喝茶,怕是糟蹋了馆主的好茶,织锦还是告退了。”
阿笛微微愕然地看着缺月离开,很惶恐地发现,她也许……大概……是在生气……
这……他完全,没有'处理'过生气中的女人的经验……
“现在怎么办……?”他病急乱投医地看向衣莫染,对方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半眯了眼睛,压住笑意。
难道,他认为自己会告诉他么。
莫名的,竟然发现看着阿笛的愕然无措,竟然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他的确很中意缺月……不过,意外地发现这个'前血修罗',也是个让人颇感兴趣的孩子呢。
“既然这样,我就'帮你'去看看好了。”衣莫染悠然起身,对阿笛微笑一下,跟上缺月走了出去。
阿笛莫名地感到气闷,可是也只能睁眼看着衣莫染悠然的走出去。
衣莫染微挑的唇角便没有再放下来过。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但是也不曾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的恶趣。
走进缺月房间的时候,他唇角的弧度,已经恢复成往日的清淡温和。
缺月看到他,似乎也没有用那层面具来对待。衣莫染知道阿笛的身份,也知道她的,只是他们两人互不知晓,而他当然不会去多说什么。如此一来,他们两个在他的面前,自然都不必掩饰什么。
一直以来,连缺月也不曾看穿他的异样,只是因为连他自己都将自己完全当作了衣莫染,所以,他没有破绽。但是对付容老儿的时候已经被缺月看到了他自己都忘记的一面,又因为这两个过于可爱的年轻人而慢慢燃起了本性——如此还看不穿衣莫染的伪装,缺月便不是缺月。
她的视线在衣莫染脸上细细打量过,便淡淡收了回去,什么也没问。
她不问,衣莫染反而颇有兴趣地开口道:“你不是有话想要问么。”
“现在无所谓了。”她从来也不是个执着的人,从来都淡淡的,可有可无。如果被拒绝,那么便放弃,她从不知道什么叫死缠烂打,就如她不懂新月为何会有那么多用也用不完的勇气,不停的追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只是想保护你,不想你知道太多事情。”
“我知道。反正就算告诉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必这样贬低自己呢,你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一个毫无武功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这种事情,与武功无关。”他浅浅的笑,笑容里有着让人安稳的力量,仿佛他的话,不容置疑。这与他之前给人的那种坐看云卷云舒的感觉,有着微妙的出入。
“其实……对于你搬到我隔壁那一日的事情……我有些后悔呢。”
缺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在她隐约间对他有所在意的时候,他退开了。那时候自己便已经习惯性去收敛,放弃。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也一样,不过是一层伪装,便连自己也有些混乱,不知自己之前看到的究竟是何人……如此,如何还能再动心?
衣莫染似乎懂得她的心思,并不紧逼,“看来还需要些时间,待你慢慢了解现在的我之后,再作考虑。”
“……为什么?衣馆主,我不明白……”为何突然间又改变了态度,对她这般亲近?
衣莫染只是笑,慢慢伸手去抚了她耳边的碎发,这样一个动作亲昵得让人不自在,只是缺月没有躲开。或许因为她很合适,或许因为他很中意,理由,没那么重要。
“是我,或是笛公子,我会耐心等你的选择,缺月。”
他的口气,似乎无论她选择哪一个,都乐见其成。然而缺月微微不解,问:“这与阿笛有什么关系?”
衣莫染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慢慢收回手。
“没什么,不用在意。”
阿笛可真是个连近水楼台先得月都不懂得的傻瓜。
深夜,阿笛在一向的浅眠中,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眼前纷杂着各种画面,有过去,有现在,有虚幻……也许,还有自己期望的未来。
他的希望是什么?看着织锦和衣莫染能够顺利在一起,然后放心离开?还是……心里,其实是希望织锦留下来,两个人就这样继续相互扶持依赖着走下去……
似乎是被自己似梦非梦的想法惊醒——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么?这种想法也许并不令自己惊讶,最初决定救回织锦,将她留下的时候,不就是期望着能够有同样抛弃了一切,或者被过去抛弃的人,和他一起走下去……
屋顶突然有细小的动静,他立刻收回思绪——果然来了。想起容老儿说的,他的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来的人会是谁?这一点,阿笛几乎不用怀疑。放眼暗阁,现在也只有两人可以与他匹敌,一个是铁阁主,另一个便是现在的血修罗。
听声音,不止一人。
两个……三个,一共来了三个人。
铁阁主是一手将他训练出来的人,自然清楚他的程度。这么说……他也没有把握血修罗一定能够制服他。但是既然血修罗还有榜首,那么一旦处于被动,自己的情况就很不妙了。唯有先下手为强!
他在黑暗中跃起,从屋顶破瓦而出,直接攻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出其不意的一瞬间,便足够他解决掉一个人。'血修罗'下手,需要的只是一瞬间。然而在这里的,还有另一个现任的血修罗。
血修罗几乎在同一时间已经反应过来,着手反击,血修罗的实力与阿笛相差无几,二对一的情形仍旧对阿笛不利。
正在这是,突然两把飞刀同时袭来,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