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回廊缺月如钩-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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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笛转头去看缺月,她点点头,没有意见。
虽然放心不下,但也只能这么做,他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阿笛嘱咐过缺月,“宴席之前我会来告诉你一切细节,将你需要的药送来,还有……我也会在宴上,不要怕给我添麻烦,一旦有任何情况就向我靠过来,我不会让你受伤。”
缺月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动,然而眼睛中却仿佛浮起一个淡淡温和的笑意,若有似无,宛若幻觉。
这两日,缺月便留在水媚居与乐师彼此磨合。
大姐曾经一度想要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想她阅人无数,看错的时候很少,却有些吃不准缺月究竟是何种人物。
这样的女子,看起来应该有着良好的身家和教养,却偏偏对这风尘之地毫不陌生,琴曲歌舞中或雅或俗,甚至连被所谓正派人士所不齿的“淫词艳曲”也颇为精通。看过她一曲轻舞,便彻底打消了原本不放心的态度。
虽然这种放心,仅仅维持到傍晚的时候,便再次打破。缺月托了水媚居的小丫头去客栈取了她日常用的药来,大姐看到她衣服底下那一身伤痕,惊呼起来——
“天啊,这是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你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去献舞?要知道一旦被小王爷看中,陪酒是寻常,甚至可能要到房里伺候的——”
缺月淡淡看了她一眼,“他不会活到那个时候。”
这个……倒也是。
“但是舞衣怎么办?如果是穿着舞衣,根本没办法遮住你身上的伤疤……”
缺月稍稍停顿,的确,舞伎的衣服多会露出腰、手臂、腿一带……而她身上那些大煞风景的伤痕,根本不能露出来……
“这……只能在衣服上做一些变化。”
大姐轻轻叹气,“好吧,也只能这样。”那些伤……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酷刑,可以将人伤到那种地步?一个女子,重要的肌肤被伤成这样,将来还如何嫁人?
“织锦姑娘……”娆冉似乎有话要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必对我说什么,我所作的并不是为你。我仅仅是,在帮阿笛而已。”她没有跟娆冉多说,因为阿笛想要救她,所以她就帮阿笛……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因为阿笛曾经救了她,一直在照顾她,而这个女子是阿笛的旧友……在她和阿笛相识更久以前……至于心底那些微弱的烦躁,根本不必在意……
根本不必……
宴席之日转瞬即到,缺月是作为舞伎而去,跟随着乐队在偏房等候。外敷内服的药都已经妥当,暂时把痛觉压抑,只要忍一忍,跳一曲舞没有问题。
“织锦!准备好没有,该你上了!”
缺月站起身,紧裹身躯的舞衣上缀着串串莹润的乳白串珠,在亮缎的天蓝舞衣上宛若映着光辉。
她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换了一副神情,漫步前去——乐声已起,曲调婉转柔媚抑扬悠转,缺月在那乐曲之中形如水蛇,妖娆含笑。
放春周游忘三千里
昆明送湖见面雨错当苏堤
轻影瘦湖边投张绿 新撕小翠绸缎衣
轻柔歌声自嗓中逸出,柔得就如阳春三月绿荫湖畔,妖娆却清新。
腰肢无骨如蛇,眼波似水,笑靥如魅。她淡淡的撇着坐上正首的高贵年轻男子,身形柔转,视线却缠绕在他的身上,宛如丝线将人层层捕获。
将错就错乘春美意
岸离昆明十七句 诗兴拥挤 云茶素眉等水来请
两毫春意透湖心
别了低不语 平仄心牢记
她的眼睛不曾离开依然被她捕获的小王爷,却依然不影响她看到另一个人。两侧座上宾客其中一人……翩然蓝衫,身影秀挺,即使在持着酒杯之时,依然不耽误他的视线若有似无落在她的身上……
春来怒放春归爱不提
湖拥山水厅 心却住昆明
化装茶马送你离去
昆明转身湖水换成泪
我欲把心寄给春 再暖一回
阿笛轻轻摇着酒杯,浓醇的酒香飘散出来……酒杯不曾放下,但是他喝得并不多。
他是玉箫公子,虽不常在江湖走动,箫声却是极负盛名,被人誉为雅士。有这样一个对外身份,只要暗阁安排,让他被人引荐而入宴来,实非难事。
他举杯轻抿,借着这样的动作,细细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舞伎。他从不知道缺月也可以这般妖娆风骨,烟视魅行,她的笑,如妩媚春水,勾魂夺魄,却丝毫看不出虚假。倘若他不曾熟识着真正的她,此刻怕是自己也无法在这张笑靥上看出丝毫破绽。
织锦在笑。她也可以笑得如此轻易,如此轻浮。然而,他想要见到的,决不是这般伪装出来的笑脸。
酒香中他状似微醺,眼睛的余光却不曾离开小王爷。小王爷为缺月的出现眼中微亮,为她的笑容显出痴迷,他招过身旁总管,吩咐了几句,待缺月一曲舞毕,立刻有人带她走去了后院。阿笛淡淡的看,酒气中,他的眼中显出杀机——
第13…14回
第十三回
时间到了——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哨响破空而来,数个黑衣刺客从四面八方跃入院中,分别击向院中护卫,几乎在同一时间阿笛如箭般从座上跃向小王——
“有刺客!保护王爷!!”
一时间刀光剑影,数柄钢刀刺向靠近小王爷的蓝色身影,然而那身影突然进前三尺,一柄软剑自腰间抽出刺向小王。
那一瞬间小王突然拉过一旁婢女,软件刺穿婢女的身体,从他身侧划过,一道血痕立现,只差几分便是心脏。
阿笛迅速抽剑,然而这耽搁的片刻功夫,小王爷已经向后一滚,逃离了他的攻击范围,与此同时护卫的钢刀再次密密的形成了网,拦住阿笛的去路。他举剑回击,突破护卫的阻拦,向后院追去——
小王爷一路逃向后院,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刀光剑影混乱成一团,更多的黑衣杀手与护卫们纠缠成一团。他吓得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往人少的地方跑去,没头没脑的撞在一个人身上,听到一声微微的惊呼,下一刻,他比那个人叫得更大声——
“哇啊啊!!谁!是谁!?”
“小王爷!?请小王爷赎罪——”
他定睛看去,却是方才宴上的舞伎,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王爷赎罪,是小王爷命人带民女入后院,民女不知会惊吓了小王爷——”
“对对,是你——”
小王爷终于想起来,看起来荒不择路一般抓住缺月,“快,快带本王躲起来!”
此时在任何人看来都有些荒唐了,且不说缺月此时的身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舞伎,更何况是个外人,自己都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要怎么带小王爷躲起来?所以缺月显出微微的茫然惊慌,不知所措。
此时一个黑衣杀手从小王身后破空而来,缺月惊叫一声,向后退去——任何一个正常的普通女子都会如此。小王爷在她尖叫声一响起便知有异,眼见那杀手已来到他身后,手中的刀即将落下——突然小王爷回身一踢,杀手手中刀一时松脱,他的手已扼住杀手喉咙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杀手便倒在了地上。这一切不过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方才那慌乱逃窜的小王爷已经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缺月惊恐的后退两步,小王爷回过头来,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想杀他的人不少,可是能杀他的人却没有一个,这不仅仅是靠运气和他的护卫而已。即使他伪装得再胆小无用,走路时的步法却瞒不过缺月的眼睛。所以,即使方才只有他们二人,她依然选择继续伪装。只要她想伪装,自是天衣无缝。
他看了一眼缺月,转瞬收起了杀气。“你过来。”他懂武功,但并不高深,不足以让他冲出这里。他不想暴露武功,依然需要躲藏,这个女人留着,或许有用。他一把扯过缺月,一抓之下,感觉到她身上虚软无力,果然是没有内功在身的人。
他将缺月扯进房中,警告道:“你听着,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方可保一条性命,若你足够机灵,将来还可留在我身边从此衣食无忧。如若不然,你便和那杀手一个下场!”
“是……是,民女知道……”
他冷冷甩开缺月,靠在窗边侧身向外窥探,正要转回头来交待,突然一顿,惊愕的低头,看着一把短匕首准确的从肋骨间插入心脏……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娇柔女子,正两手紧握刀柄,狠狠地一转——
一串血花随着匕首拔出喷溅一地,他的眼睛,至死不曾合闭。
缺月擦去脸颊溅到的血迹,开门微跛着走了出去。
。
那一日刺客突袭,小王爷护卫军全力剿杀,几乎尽数落网,自尽而忘。串通刺客的玉箫公子逃窜,未能得手。然而,小王爷却被发现死在自己房中,凶手不明。
。
腿在痛——
身上的每一处筋骨都在疼痛,记不得药是在几时失去了效力,仿佛再没有力气向前走一步。可是缺月知道,阿笛在等她。他们约好的。
“站住!什么人!?”
一个护卫拦住去路,她匆忙换上一脸惊惶无助,“军爷,我只是今天宴席招来的舞伎,不是什么可疑人物的,军爷……”
“舞伎!?今天宴席上所有的人都要接受审问!跟我走!”
不想再有任何多余的事情发生……她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和耐力去应付。眼看那护卫伸手便要来抓,本不想给阿笛增加任何麻烦的……她来,只是想帮他,而非拖累。
若逞这一时之强,反而将情况弄到更糟,却不是她该做出来的事情了。她倏地一抬手,将阿笛早先交给她的信号烟发了出去——无论她在何处,只要阿笛看到信号烟,定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但是,同时看到信号烟的大批卫兵也会蜂拥而来。
如果,他不来,此刻定然已经安然脱身,可以不必面对眼前危机——如果。可是,他会来。缺月知道他会来,此刻就算她没有发信号烟,让他独自脱身而自己被困,他事后依然会回来救她,而那个时候,必然更麻烦。所以,即使知道此刻发射信号烟的危险,她依然要这么做。
对于一个相识不过数月的人,可以有如此信人么。
缺月会的。
她自小生活与沧冥水榭,虽然接受的都是最严苛的训练,但是有一点,却是水榭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那就是信任同门,信任身边的伙伴。她可以放任自己的信任,虽然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完全只依靠自信,不能有任何侥幸的想法去依赖他人。但是若有同伴在身边,在她与四月中其他人一起面对困境时,她是可以完全把自己的背后托付给身后那人的。
这让她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习惯内敛,习惯淡漠,却不曾失去信任,不曾泯灭人性。
那护卫一见缺月发出信号烟,便知她非善类要来抓,缺月一挥手,一片白色粉末顿时糊了那护卫的眼睛。护卫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却挥刀乱砍起来。缺月强撑着向后退去,突然身后一实,从她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挡下乱挥的刀。
她背后的,依然是可以信赖的人。
更多护卫从侧赶来,阿笛一把抱起缺月,对她说了句,“抓紧。”赶忙飞出院墙之外……
阿笛带着她飞奔了许久才停下来,庄后林中,他早已经备好了马,甚至连跑路的包裹也一应具备。他将缺月抱上马,说道:“趁现在混乱,暗阁之人被护卫困住,我们快走。虽然错过了杀小王爷的最好时机,但是幸好十万两酬金我要他们先付了一半,跑这一趟赚五万两也不亏,剩下那一半放弃好了,谁管他杀不杀得了小王爷……”他是早已经打好主意的,能杀最好,杀不了,赚个定金就跑路,还是他和缺月平安脱身最重要。
“小王爷死了。”缺月突然淡淡开口,阿笛一怔,盯住缺月看了看,“死了?”
“是,死了。”
阿笛又看了她半晌,“……那我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就亏了。五万两银子呢,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阿笛……”缺月并不认为了这五万两值得去冒险,但是阿笛只是给了她一个温和笃定的笑容,“放心,我早先约了对方明日在约定地点交付剩下的一半报酬,他们不会为这五万两食言得罪与我,而只要他们在明我在暗,我便有把握悄悄把钱带出来的。你不用担心。”
他既这么说,缺月便不再多说什么,轻轻点头。
“织锦,你的乔装术如何?”
“尚可……”
“这样就好,你乔装妥当,先去……就水媚居附近最近的一家客栈好了,在那里定了房间等我。暗阁找不到我的形迹一定会去四处搜查,但是也未必想到我们会躲在哪里。水媚居附近也算是一个意外之所,你订房时便化名……”
“——段锦。”
阿笛看看她,“好,最迟明日傍晚,我依这个名字去寻你。万事小心。”他说完拍了拍马屁股,那匹马便驼着缺月跑起来。
缺月回头看去,依然见阿笛站在远处目送她,笑着对她挥挥手。
直到马完全离开阿笛的视线,确定他再也看不到,缺月才无力地伏倒下来,咬牙抱紧了马的脖子,全身的疼痛让她再也无力支撑……
第十四回
阿笛说的并不是安慰之言。他的确可以做到,只要他不是被时时监视处在敌暗我明的情况,只要他能够有机会让暗阁失去他的行踪,处在敌明我暗之下,那么以他对暗阁行事的了解程度,他不难做到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他的酬劳。
因而当次日晌午,奉命带着银票等候在约定地点的暗阁中人估计着已经快到约定时间,正要再次检查银票,却发现所有的银票已经不翼而飞!
在小王爷被刺杀,阿笛失去踪迹之后,铁阁主已经隐隐料到这一点,听到报告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但是,却又另一个消息,让他有些意外。
“阁主,关于那个装扮成舞伎的女子……”
“怎么,那个女子有什么问题?”
“阁中有人认出,她……似乎是沧冥水榭的缺月。”
“什么?缺月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能够确定吗?”
“不,还不能完全确认……沧冥四月之中只有寒水月和风残月时常在江湖露面,而新月和缺月的面貌并不为江湖公知,鲜少有人见过。只是暗阁与沧冥曾经数次交手,有人曾见过缺月,指那女子与缺月极为相似。”
铁阁主蹙起眉头,怎么会与沧冥水榭扯上了关系。“这件事情通知主上了吗?”
“暂未确认,还未向主上通报。”
“嗯,暂时先不要惊动主上,待有所结论之后,再行通报。”
“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上已对沧冥水榭深恶痛绝,你……可不要让主上失望啊。
。
刚刚过了中午,街上的人明显的减少,各条街道上都还残留着炊烟的气息。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山里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短褂,背着斗笠,走进一家客栈里。
“掌柜,请问这里有一位昨夜投诉的姓段的客人么?”
“姓段的?是,有一位,您……”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山里人,但是面容俊秀,笑容温和宽厚,让人不自然的生起亲切之心。
“麻烦掌柜,那是我朋友,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可否请掌柜带路?”
“这……好,请这边走。”
掌柜带了阿笛上楼,敲了敲一间客房的门,“段公子,您有一位朋友来找。”
——段公子?阿笛一怔之间,房门已经打开。他微微愕然的看着门内一袭白衣的文弱“公子”,斯文秀气,眉目平和。“他”的五官明明都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