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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警察故事 续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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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杰看不见弟弟的表情,可是这声叹息,就好象一根针,直接扎在了心口,刺心地疼。 
忽然就被这么被扎开了窍,忽然聪明了一下下,哥哥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弟弟的肩膀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是不是?有没有?是不是!有没有!哥哥很热心,热心得甚至有点欠揍。 
弟弟点点头,有!可是,干卿底事? 
干卿底事……哥哥还记得弟弟说过这四个字的意思——关你P事,所以他没敢继续往下问。 
两个人坐在黑暗里,只有手上的烟,闪着寂寞的两点微光。 
夜风吹起来,很冷,王爱国缩了缩脖子,抬头看看天,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终于明白,月亮,是买不来的。不光是月亮,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看得见,摸不着,再辛苦地付出和追求,也不过是伤心一场而已。 
喔;算了吧!就这样忘了吧。该放就放,再想也没有用。傻傻等待,他也不会回来,你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喂,我说,你不是嫌这首歌闹心么?”哥哥不满地拍了拍床头板,“大半夜的,当心把鬼招来。” 
“招来就招来吧,怕什么?我不过是想为自己想想未来。”王爱国不在乎地吐了个烟圈,转过脸看着他哥,“你跟我不一样,哥,你可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放弃,嗯?” 
王文杰的心口忽然就不疼了,用句煽情点、文学点、书面化一点的语句来形容,那就是——胸口涌动起一股热流,浑身上下热乎乎的,感动得热泪盈眶满怀的那个什么什么…… 
“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王文杰问得小心翼翼。 
弟弟苦笑着摇了摇头,谁说的?他喜欢我,真的,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不知道…… 
王文杰被弟弟的绕口令绕晕了。 
所以王文杰不知道,弟弟口中的‘喜欢’,其实是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嗐!为这你值当的吗?愁成这个样子!她不知道你就告诉她不就结了,其实吧,人家也不见得就当真不知道,说不定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女孩子嘛,脸皮薄一点儿也是正常的……” 
“王文杰,你给我闭嘴。”王爱国说,脸还是冲着窗外。 
这样的对话还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王爱国从窗台跳下来,赤着脚走进厨房,冲了两杯热牛奶,塞给王文杰一杯——喝了吧,帮助睡眠的。 
王文杰说我就是喝10杯也照样睡不着,咱们还是聊聊吧,说说看,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啊?他是个笨蛋,蠢得都出了圈了。”王爱国轻轻一撇嘴,把牛奶给他哥灌了下去,“我看啊……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不过这样也挺好。” 
“那可不行!喜欢他就应该告诉他!你好歹得争取一下对不对?告诉他,大大方方说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至少也得给彼此一个机会……嗝!”王文杰噎住了。 
“对啊,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干吗还问我是不是不该说出来?呵呵,”王爱国笑了,拍拍他哥的背,“明天,去看看林烨吧,至少,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 
王文杰怔了半天,往后一仰,躺在了枕头上,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话:“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个弟弟,是这么好的一件事。” 
然后,头一歪,睡着了。 
朦胧中,隐约听到缥缥缈缈的笙箫响起,隐隐约约的,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惆怅情怀向谁诉,留一部天书后人读…… 
王爱国摸出了那个MP3,戴着耳机听着那段满是悲凉的唱腔,摇摇头,另换了一段——一事无成两鬓斑,叹光阴一去不回还。日月轮流催晓箭,青山绿水常在面前…… 
摇摇头,再换一段——自那日朝罢归身染重病,三更时想起了年迈爹尊……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忽然响了,深夜里的铃声显得很突兀,一声接着一声,很急促,很响亮,王爱国被吓得一个激灵。 
王文杰睡得很香,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嘴角还带着笑,显然,正做着好梦呢。 
王爱国手忙脚乱地拿起了话筒,喂? 
是包仁杰。他说,快来警局医院!快来!你爸爸正在抢救呢! 
就像一道雷劈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傻了。 
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出租车,赤红着眼睛催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后来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只嫌车还不够快……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看看表,不过才10分钟,感觉上却至少有一个钟头。 
闷着头往楼上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王其实有个三长两短,燕叔叔该怎么办? 
急救室外,包仁杰正在走廊上团团转,看见王爱国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王文杰呢?哦对了,你可别告诉王其实他们啊,别让他们着急,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 
王爱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明白,那个电话是打给哥哥的。“大伯伯,出什么事了?情况怎么样?” 
“还是血压引起的,心脏出了点毛病,大概是累的,这阵子他工作特忙,动不动忙到半夜才回来,”包仁杰抱怨着,唠唠叨叨没个完,“早跟他说悠着点悠着点,他就是不听。真是的,眼瞅着要退休的人了,还那么拼命!他真以为他还是二十七、八小伙子啊?真是!真是……” 
“他现在怎么样了?抢救过来没有?”王爱国不耐烦了,劈口打断了二伯伯的碎碎念。 
“哦,对,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在做检查。还好,大夫说,情况不太严重,幸亏抢救得早……哦,对了,王文杰怎么没来?” 
“他在家睡觉呢……您先别瞪眼,”王爱国赶紧拦住了包仁杰,“是我不好,我在他喝的牛奶里搁了两颗安眠药。” 

 47 
王文杰直到天亮了才匆匆赶过来,头没梳脸没洗袜子还穿错了一只,气急败坏地埋怨王爱国为什么要骗他吃安眠药……王爱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王其实和燕飞也赶来了,两个人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就急忙过来了,王其实的嘴角还留了块没擦干净的面包渣儿,看上去很滑稽。燕飞倒是收拾了一下,脸上很干净,紧锁着双眉,冲小哥儿俩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掏出手帕塞给王其实,站在了他身后。 
包仁杰一见到燕飞眼圈就红了,燕子燕飞燕大哥…… 
王其实擦着嘴巴说,小包还是这么没出息。 
燕飞说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都什么时候了还逗闷子?好玩啊!(注:逗闷子,方言,逗乐的意思。) 
“你们来了就好了,”包仁杰勉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刚才我还在犯愁呢,要是大夫要给他动手术什么的,我都没资格给他签字。” 
一句话说得大家心里全都怪不是滋味,王其实干咳了两声,把话题岔了过去:“小包,我哥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包仁杰摇摇头,“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可是具体的情况还得等进一步检查,大夫还说……” 
“说什么?” 
“叫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太乐观……”包仁杰的头埋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是我没照顾好他……” 
“不怪你,要怪……就怪他没养个好儿子,”燕飞冷冷地答了腔,“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找大夫打听下情况。” 
燕飞在警局医院有几个熟人,这种时候正好能用得上。 
王文杰的脸红得很厉害,早听弟弟说过,老头身体不大好,可他就是没往心里去,燕飞的这句埋怨,他挨得一点不冤枉。 
王爱国轻轻拍了拍他哥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 
燕飞去了很久才回来,包仁杰已经望眼欲穿了,见到燕飞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燕子燕飞燕大哥!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批评一下医院的清洁工,过于勤劳把地板擦得湿滑锃亮,存心么? 
燕飞说你也用不着下跪,我问了心血管主任了,没那么严重,你回家把他的保险卡和证件翻出来,给他办住院手续吧……哦,对了,钱不够说话,我们有。 
包仁杰爬起来,点点头,要往楼下跑,想一想不放心,转过头来嘱咐燕飞,有什么事儿的话,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燕飞冷冷地说你养儿子是干什么用的?! 
包仁杰愣住了,王其实赶紧过去打圆场,狠命推了王文杰一把,去,送小包回家休息,然后回来办住院手续! 
哦是。王文杰愣愣地跟着包仁杰跑下了楼。 
王文杰跑得很快,远远地把包仁杰甩在了后面,路过住院部的时候胸口跳了一下——林烨应该就在这里的——脚步却没停,直接冲到停车场把小吉普开到了大门口接包仁杰上了车。 
警灯闪烁,警笛声声,吉普车一路呼啸奔驰而去。 
眼看着车子没了影儿,燕飞叹了一口气:“唉,王志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包仁杰该怎么办呢?” 
王爱国心里咯噔一下,大伯伯的病……很严重么? 
“大夫说……”燕飞摇了摇头,“唉,有可能……偏瘫。” 
话没说完已经被王其实打断了,燕子你别瞎说,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啊?那帮江湖郎中的话你可千万别信,当初那个姓陈的还跟我说你活不过十年呢,哼!我告诉你,这些学医的都一样,就喜欢夸大其辞,屁大点事恨不得给你吹到天上去…… 
心血管主任正好捧着一堆报告迎面走过来,黑着脸说我们学医的招你惹你了? 
燕飞一脚踢在王其实的小腿上,就是!我们学医的招你惹你了? 
王其实抱着腿跳起来,哎哟,燕子,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也算是学医的了。 
王爱国在旁边苦着脸说爸,爸,还有我,我也是…… 
王其实说我今儿个出门没看好日子,说一句错一句,得得得,算我什么都没说,成不成? 
燕飞笑了笑,没再搭理王其实,转过脸跟王爱国拉起了家常:“今儿早没课?” 
“有,后两堂,还有时间,我过一会儿坐公交车赶过去,来得及。” 
“别坐公交车了,叫你爸送你过去吧,他开车来的。”燕飞指一指王其实,王其实一拍大腿:“不好,我车钥匙忘了拔下来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啊,我下去看看车丢了没有!” 
王其实风风火火地冲下了楼,燕飞咬着牙说,我就纳了闷了,到底是谁的脑子动过刀啊?! 
话说得很硬,可是燕飞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漆黑的双瞳,深深的看不见底,眼神一直追随着那个人,似乎从来也不曾离开过,似乎永远也不会离开过。王爱国的心里忽然一动,忽然就明白了,爸爸和燕叔叔之间的感情,原来是这么简单、这么纯粹的一件事。 
忽然就觉得很羡慕,羡慕燕飞,羡慕王其实,羡慕那样深切、那样真实、那样平凡而自然的感情,羡慕那种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感受过得到过的感情——两个人,一辈子,也许不只是一辈子,就像那首老歌里唱过的:“风里笑着风里唱,感激天意碰着你,纵是苦涩都变得美。天也老任海也老,唯望此爱爱未老,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 
愿意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 
原来,这,真的就叫做幸福。 
当王其实守在燕飞的床边,那么死死地、呆呆地,盯着他;当燕飞轻松地和着手擀面,随手敲下去一个蛋,歪头想一想,再敲下去一个蛋;当组合音响里大声播放着吵死人的《武家坡》——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当王其实扯着破锣嗓子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燕飞笑得眼泪从眼镜片后面滑下来…… 
燕叔叔拍拍他的肩膀:“傻小子,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燕叔叔。”王爱国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燕飞看看他,眼神很复杂,又叹了一口气:“唉,你啊……以后少给别人乱喂安眠药,那东西负作用很大的。” 
“嗯,我知道了。”王爱国的脸红了,低下头小声回答,脚蹭着地。 
“其实,有很多东西比安眠药的效果强得多。你要是需要的话,到我实验室来拿,瞬间见效,还不留一点手脚。”燕飞继续说,口气很平淡,就好象在谈论天气和交通一样自然。 
呃……王爱国的脑门立刻沁出了冷汗。  
 
48 
王其实运气不错,车钥匙插在车上,门也忘了关,这么半天,居然没丢——也是,一般的蟊贼谁敢大白天偷警车啊?除非是包娉婷讲故事。 
燕飞说王其实,你先送儿子上学去吧,我在这儿守着,路上小心啊。 
王其实说放心吧您呐,吹着口哨打燃了油门,歪着脑袋招呼儿子,“吃早饭了没?我带你喝豆浆去,顺便给燕子捎点回去。” 
“不用了,爸,”王爱国摇了摇头,“您就一点不担心大伯伯他们么?怎么这么轻松的样子啊,燕叔叔都说了,如果大伯伯有个好歹,二伯伯该怎么办?” 
王其实愣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 
…… 
………… 
……………… 
“儿子,”王其实斟酌着开了口,“有很多事情,你没有经历过,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唉……” 
王其实熄了火,靠在座位上,努力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直白的说法,“如果,你经历过……唉,最好你不要经历,反正,这么说吧,也许有一天,你会懂得,生命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活着,只要活着,即使是瞎了残了瘫痪了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就不可怕。你没听燕子说了吗?你大伯伯,没、有、生、命、危、险!”王其实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其实我哪儿能不担心呢?那是我亲哥啊。可是担心有什么用呢,总得要面对吧?你没看小包……呃,你二伯伯,那两条腿都筛了糠了,呵呵,咱再不撑着点儿,没等我哥有什么好歹,小包就先得趴下去了!” 
王其实吹了声口哨,发动了车子,“再说了,我们好歹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多少有点心电感应吧。你放心,你大伯伯没那么容易垮下去,他放不下的人太多了——小包,还有那个倒霉儿子……有这么些人栓着他,他想撒手都不行!走!” 
走!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出了医院大门,王爱国默默咀嚼着王其实的话——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就不可怕…… 
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已经逝去的林染,忽然就明白了林烨的痛苦和绝望,忽然就觉得鼻子一阵阵地泛酸。 
远远地,看见住院部那边一堆人簇拥着涌出来,中间的那个人看上去很眼熟……王爱国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好当做没看见,低下头在车前的CD架里翻腾起来。 
王其实的CD还真不少,全是燕飞爱听的戏曲,翻了半天,王爱国不满地抱怨:“京剧,越剧,评剧,黄梅戏……怎么全是戏啊?燕叔叔也听不腻!哟,这个是什么……嗨,还是戏,《京剧折子戏专场》!” 
“折子戏好啊,”王其实开着车答了腔,“你燕叔叔就喜欢听折子戏。对了,有首歌,说的就是折子戏,你听过没?好听得很呐。” 
“没听过。”王其实闷闷地抬起头看了看,车子已经开出医院很远了。 
“那首歌是这么说的,”王其实清清嗓子,大概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没敢唱出来,只是一字一句地念给儿子听,就像是生怕儿子听不明白,“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魅力,才没有那么多含恨不如意……” 
王爱国凝神想了想,点点头,嗯,说得有道理。  
 
 
 “有道理是有道理,不过啊……”王其实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燕叔叔说过一句话,更有道理——人生,总是难免含恨不如意的;人生,不是折子戏。——懂我的意思吗,儿子?” 
王爱国呼了一口气,“懂是懂。不过,爸爸,您和燕叔叔,有什么含恨不如意的?” 
“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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