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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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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先生献上茶,问道:
  “柳先生亲到寒舍,有何见教?”
  柳树青说:
  “鄙人欲建一个学堂,请先生执教,先生万勿推辞。”
  何先生说:“鄙人才疏学浅,恐难胜任。”
  柳树青说出自己打算,何先生点头称赞道:“先生此举,造福桑梓,以启后贤。对学子一视同仁,不以远遗,不以己私,真义举也!不才愿意效劳。”
  “谢谢何先生。”
  当日柳树青与何先生商量,镇上无论谁家子弟,只要愿意上学的,经过何先生考试,凡考试合格者,都可以免费学习。因何先生要求严格,所以学院的学生并不多。
  东篱学院共有二十余名学生,柳屏山从七岁起,进入东篱学院学习。进学院那天,先拜至圣先师孔夫子灵位,然后给先生磕头。何先生讲学,满口全是之乎者也,什么“人之为学,固是欲得之于心,体之于身,读书穷理,当体之于身。”什么“视听言动,非礼不为,即是礼,礼即是理也。”什么“不是天理,便是人欲,无人欲即皆天理。”什么“存天理,灭人欲”柳屏山对何先生的这一套早已厌烦,于是就想尽办法淘气。经常和柳屏山在一起玩耍的叫同窗叫祝伯孚。
  东篱学院距离玉桥镇三里远,柳树青每天都要步行到学堂,晚上,再走回家去。




第一章小桥(3)



  玉桥镇本来是个古镇,这里人口密集,共有户籍三千。镇上土地平坦,有四条小河由西向东,几乎平行着穿镇而过,居民枕河而建的小楼和平房,高低错落,组成五条街道。窄窄的街道一律用青石板铺路。街道之间有石桥连通。小镇中街为商业繁华之地,枕河的店铺,鳞次栉比,有丝绸店、布匹店、粮米店、酱园、肉铺和茶叶店,还有文具店、洗染店,瓷器店、胭脂店和点心铺。当然还有茶楼和酒店。街道的东西两边还有住户。小镇的南街比较清净,居住的或是官宦人家,或是富商大贾,柳家的正门在南街的西边,门前河流宽阔清澈,自家有个开阔的码头,一律由青石垒砌的驳岸,近水台阶也是青石砌就,上岸,便是柳家的大门。大门向阳,门洞并不宽广,却很深邃,进了门一直向北伸延,深远而又宽阔,通过水阁跨过四道小河,一直到镇北的小清河,柳家后门,又是一个不小的码头,由此乘船逆流而上,可达扬州。顺河流东下,行三十里到达县城,由县城经运河,或走官道皆可通达上海。东安县是个富庶的县治,物产丰饶,人口密集,水陆交通发达,河渠密如蛛网,将它周围肥沃的土地切割成块块麦田、豆地和桑园。玉桥镇在东安县的东北方。
  故事就发生在玉桥镇。这天上午,骤雨初歇,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明媚的阳光下,物体和阴影对比强烈,临水小楼,泊岸蓬船,在清澈的空间鲜明凸现,雨水洗过的树丛,绿得鲜艳,掩映在树丛中的白色石桥,在阳光下闪着光辉。浓荫深处,呈墨绿色的河水显得更加幽深,有几只红掌白鹅在水中嬉戏游弋。清澈的河水被划出圈圈涟漪。
  突然,从柳家宅门传出一阵叫喊,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临街的大门里冲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惊恐地奔跑,一位四十左右的绅士跟在后面,紧追不舍,那孩子便是柳屏山,正遭到他父亲柳树青的追打。柳树青的后面是仆人柳忠,不住声的高声叫喊: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柳树青不理睬柳忠,一边追赶,一边大骂:
  “你给我站住!”
  原来这天,柳树青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了老朋友吴俊卿先生。自然想到吴先生给他刻的水晶印章。吴昌硕是著名大书画家,大篆刻家先生字苍石,一字昌硕,吴先生当年名重一时,与北京大书家章伯高齐名,有南吴北章之说。吴昌硕曾当过东安县令,只一月便挂冠而去。柳树青敬重吴先生为人,在他谢任后登门拜访。吴先生因柳树青为一个盐商,拒而不见。后来,有好友吴庆云引荐,情面难却,只好相见。吴先生见柳树青言谈不凡,绝无商人气,遂与之交往,逐渐过从甚密。柳树青有一块祖传的水晶章料,因自己不是书法家,不配使用,于七年前赠给昌硕先生,三年以后,吴先生突然来拜访柳树青,临行,赠给他一件礼物,打开精致的锦盒来看,却是一方水晶章。细看原来是自己赠给吴先生的那一方。柳树青想推辞不受,无奈水晶章上已经为他刻上艺芸堂主四字,是为阳文篆刻,铁线圆润遒劲章子并有边款:文曰:辛卯年大吕,老友长蘅先生赠我水晶一方,而今有暇,为之凿印而归赵。甲午年榴月,破荷谨识。边款刀法精绝,令人爱不释手。
  当日柳树青心血来潮想欣赏水晶章,找遍了书房,却不见那件珍贵的宝贝。柳树青对这个斋堂章异常珍爱,更珍重吴昌硕先生的深情厚意。今天不见了章子,心里着急,翻箱倒匣,也不见水晶章的踪影。于是,便去找儿子柳屏山,柳树青在园子里看见了柳屏山,那孩子正拿着一块三楞的水晶,对着太阳在看,柳树青见状大惊:晓得章子已经毁了。
  原来这位柳屏山不爱读《论语》、《孟子》、《中庸》、《大学》;也很少看《水浒传》、《三国演义》。他却喜欢下象棋。一次在镇上看见一个摆棋势的,是一个瘦瘦的老者,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子,将一张肮脏的棋盘铺在街头,上面疏疏朗朗摆着几个棋子。一些闲人围观,却没有人敢和老者对弈,因为那老者姓王,又是玉桥镇有名的棋手,于是人们都称他为棋王,据说他摆棋势十几年从没有输过。柳屏山看了良久,问老者道:“老人家,这棋怎么个下法?”老人说:“红先黑后,败者输钱十文。”柳屏山道:“如果和棋呢?”老者一愣,遂说道:“如果平局,就算你赢!”柳屏山道:“多有得罪,我要黑棋,请老人家先走。”老者说:“那就不客气了。”于是依照棋法向前进了一步兵,柳屏山跳马迎战。老者平车,柳屏山支士。老者轻车熟路,频频进攻,柳屏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几个回合下来,老者的着数见慢了,柳屏山却依然以守为攻,最后打了一个平局。老者红着脸,拿出十文钱来,连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柳屏山不要那钱,说声“对不起。”背着书包跑掉了。从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看见棋王在街头摆棋势。柳屏山为此很是后悔了一阵。除去玩象棋,柳屏山还喜欢看《格致汇编》,这是上海出的一本杂志,在镇上的远方书局能够买到,柳屏山从那书上看到,日光透过三楞镜,能折射出红绿黄橙青蓝紫七色光,他觉得这很新奇,希望验证一下,却苦于找不到三棱镜。后来柳忽然想到父亲的水晶章,那个水晶章,无色透明,晶莹得和清水一样,但却是个方章,必须打磨,才能变形。他拿着章子,跑到码头去,试着在青石上磨了几下,青石被划出一道深沟,水晶章却依然如故,纹丝未损。柳树青不晓得什么东西能磨得了水晶就悄悄问同学祝伯孚。




第一章小桥(4)



  “伯孚你说,什么可以磨水晶?”
  “水晶?磨水晶做什么?”
  柳树青告诉祝伯孚,用水晶磨制三棱镜,可以看见美丽的七色光,祝伯孚听了,非常高兴,他早就厌倦了孟老夫子的“明明德”。
  祝伯孚说:“磨刀用的磨石,大概能磨动水晶。”
  两个偷偷跑到杂货铺,去买磨石。
  老板问他们:“磨石有两种,请问要粗的还是要细的?”
  柳树青说:“一样一块。”
  买回磨石,就动手磨。两个说好了,一人磨一天,柳屏山用磨石试磨水晶章,果然可以磨损。柳屏山一个晚上,将手磨肿,第二天,交给祝伯孚,两个一替一天,半个月之后,磨穿了四块粗砂石,那块水晶章终于变成了立体三角体。虽然磨完了,但却不能透光,后来他们又用细磨石接着磨。后来能透出光来了,真的五颜六色,只是模糊朦胧。接着又加水细磨,表面越来越光洁,阳光穿过,七色彩虹越来越绚丽辉煌。两个孩子见了,欢呼雀跃:
  “我们成功了!”
  那时,柳树青正在焦急地找那个章子。
  祝伯孚告辞回家,柳屏山还拿着那块水晶,对着日光照。柳树青见到心爱之物被毁,十分气愤。喝问道:“大胆孽子,竟敢毁了我的水晶章!”如果这时柳屏山跪在地下,战战兢兢认错,保证今后用心学习,不再损坏成物,也就罢了,可那柳屏山却偏偏不认错,柳树青火上加油,要痛打这个不肖的东西。柳屏山乘机逃出门去,柳树青大怒,在后面紧追,一直追到小桥。
  柳树青一边追赶,一边大喊:
  “我打死你个不肖的东西!”
  孩子闻言更加惶恐,顺着沿河小路拼命疾跑,他的父亲拿着鸡毛掸子紧跟上来。这一幕引起好多人观看。因为这在当时,这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事。无论是书香门第,富商大贾还是贩夫工匠、贫困农家,作为人子,必须遵守孝道。叫做父亲让儿子坐着死,儿子不敢站着亡。特别对于柳家这样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一贯温文尔雅的柳屏山,竟然不顾一切追打儿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人生气的大事。
  柳屏山只顾奔跑,当他跑上小石桥,正好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柳屏山也没敢看一眼被他撞的人,只顾逃跑。那个被撞的人是位五十四五的年纪的老者,老先生又高又瘦,头型狭长,头发稀疏,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老者面孔清癯,眼睛明亮,透出智慧。那先生虽然两肩削瘦,胸却挺得高高的。穿着一件灰色夏布长衫,手拿一把折扇,显得十分潇洒。老先生一路走着好像在吟诵诗句,没有注意从桥下撞上来的柳屏山,险些被那孩子撞到河里去,对面上来的柳树青看到了,吓了一跳。
  柳树青大口喘着跑上小桥,眼看柳屏山已经下桥,逃得无影无踪。再看桥上的老者,这一惊可不小,原来来者正是自己的老朋友吴俊卿!此刻吴俊卿正对着他笑。
  只见吴俊卿双手抱拳,与柳树青打招呼:
  “长蘅兄,别来无恙乎?”
  柳树青愣愣地站在吴先生对面,一时不知所措。他一举拳,猛意识到手中还拿着鸡毛掸子,忙将手中的掸子扔进河里,双手抱拳,脸上强做笑容:
  “不知昌硕先生驾到,请恕失迎之罪!”
  吴俊卿笑问道:
  “你我性情之交,不必客气。兄弟仓促造访,还要到府上奉扰一日。”
  柳树青非常高兴,说道:“长日无聊,无日不神驰左右,先生光临,在下正好要讨教先生。”
  吴俊卿笑着侧过身,用扇子指了柳树青逃跑的方向问道:
  “长蘅兄,适才跑过去的可是公子?”
  柳树青一脸尴尬,说道:
  “犬子无知,冲撞老大人,还望多多海涵!”
  吴俊卿感慨地说:“几年不见,孩子长大了。”他随即又问道:“长蘅兄追打公子,不知何故?”
  柳树青满面羞愧,叹了口气说:
  “一言难尽,昌硕先生请到寒舍吃茶,容在下细说。”
  两个人携手下桥,谦让着进入柳宅。在客厅分宾主落座,柳忠献上上好的龙井香茶。寒暄几句之后,吴俊卿又问起打孩子的事来。柳树青是个老实人,对着老朋友一五一十说起柳屏山毁坏水晶名章做三棱镜的事,说完,端起茶杯,怀着愧疚的心情,看着吴俊卿。没有想到,吴俊卿听了,哈哈大笑,连说:
  “好好,好好!”
  柳树青放下茶杯,不解地看着吴俊卿。吴俊卿说:
  “我看公子此举不凡。书刊上的知识引起他的好奇,想方设法要看个究竟,而且持之以恒坚持磨砺,直到成功。这小小年纪,具备渴望新知、追求究竟、坚韧不拔的优良品质,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说着,将水晶三棱镜对着阳光,欣赏透过来的绚丽彩色,不住赞赏:
  “美极了,真是美极了!比彩虹还要美丽!”
  柳树青听吴俊卿一说,肚子里的气消了许多,看着三棱镜说:
  “可惜那章子了,先生费心刻的,真是对不起……”
  吴俊卿爽朗地说:
  “这是无所谓的事,章子可以再刻一方!”
  “只是又要让先生辛苦,真是于心不忍。”
  “你我弟兄,不必客气!”




第一章小桥(5)



  两个用茶,说些离别后各自情况。吴俊卿忽然说道:
  “请公子相见,我还有话说。”
  柳树青叫柳忠到街上去叫柳屏山,前来拜见吴伯父。柳忠去了好久,回来时神色慌张。悄悄对柳树青说:
  “我奉大爷之命到学堂去找少爷,何先生今天有事,放假一天,学堂一个学生也没有。又到少爷常去的两个书店去找,也不见少爷的影子。”
  柳树青说:“多派上几个人,到亲朋家都找一找。”
  柳忠领命下去,安排人各处去找少爷。这边柳树青陪着吴俊卿又聊了一气,眼看到了正午,柳树青请客人到小餐厅共进午餐。饭后,出去找孩子的人相继回来回话,谁也没见到少爷,直到这时,柳树青也没有丝毫慌乱。
  下午,柳树青请昌硕先生到艺芸堂观赏自己多年收藏的书画,其中有宋元名画,还有明代文征明,唐寅的画,清初王石谷、黄慎等大家的作品。吴俊卿先生每见一幅好画就观赏良久,恋恋不忍离去,像小孩子一样高兴,又是点头,又是咂嘴。由于柳屏山一时不见回转,柳树青心中稍有不安,却不敢表现出来,怕失了礼数。怠慢了客人。他已暗暗安排人到各处去找。直到晚饭过后,柳屏山仍然不见回来。这事传到柳树青老母亲那里,老太太早就慌了,命令家人,多备小船,沿河岔分头各路细找。另一拨沿着街路到镇上店铺,熟悉人家,同学等处寻找。看看天黑了,水旱两路的人相继回来,一个个都沮丧着脸,没有人一个人看见小少爷的影子。
  这时,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吴俊卿也慌了。已经到了晚饭时候,柳树青请吴俊卿用膳,吴先生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不动,他有些抑郁地说:
  “等令郎回来再吃不迟。”
  见柳树青要说什么,吴先生又说:
  “我后悔在桥上没有一把抓住他。”
  柳树青闻言,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忽听柳忠禀道:
  “老爷,小少爷回来了!”
  柳树青板着面孔冷冷地说:
  “让他进来!”




第二章家书(1)



  原来,柳屏山在同学家祝伯孚家耽搁了大半天,祝伯孚是柳屏山同学之中相处最融洽的一个。
  祝伯孚家住在距东篱学院三里远的南山下边。祝伯孚的父亲祝思进是个落魄书生,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参加无数次县考,总是名落孙山,终于没有进学,做了几十年老童生。祝伯孚的祖父临死给祝思进留下三间老屋,四十亩田地,一头黄牛。原先还雇着一个长年,种些稻米维持生活。祝思进几十年如一日,全然不管窗外事,一心只读古人书。梦想金榜题名,出人头地,扬名声,显父母,奈何多次县考均告失败,终于没有做成秀才。他只恨自己一时命运不济,相信只要时来运转,一定会出人头地。他满脸胡子,应试时总是和十八九、二十几岁的人在一起。祝思进却永不灰心,再接再厉,发奋苦读。直到四十七岁,得了痨病,久治不愈,贫病交加,郁郁而死。祝伯孚母子相依为命,由于丈夫治病不断花费,不断变卖田地,她早就辞退了长工,当她发送了丈夫,家里所有的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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