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知堂书话 >

第131章

知堂书话-第131章

小说: 知堂书话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受了人世一切的苦辛,来给小孩们讲笑话。”也是同样的意思。实行到底不
大容易,所以至今还是空话介绍,实在很是惭愧,而儿童文学“这个年头儿”
已经似乎就要毕命了。在河南的友人来信说,“在中国什么东西都会旧废的,
如关税和政治学说都印在初级小学一二年级课本上,那注重儿童个性,切近
儿童生活,引起儿童兴趣的话,便是废旧了。”这有什么法子呢?中国的儿
童教育法恐怕始终不能跳出“读经”,民国以来实在不读经的日子没有多少。
我介绍这两种小书,也只好给有闲的朋友随便读了消遣长夏吧?

(八月四日于北平)

□1930 年8 月刊《骆驼草》15 期,署名岂明
□收入《看云集》

谈土拨鼠——为尤炳圻君题《杨柳风》译本

平白兄:

每接读手书,就想到《杨柳风》译本的序,觉得不能再拖延了,应该赶
紧写才是。可是每想到后却又随即搁下,为什么呢?第一,我写小序总想等
到最后截止的那一天再看,而此书出板的消息杳然,似乎还不妨暂且偷懒几
天。第二,——实在是写不出,想了一回只好搁笔。但是前日承令夫人光临
面催,又得来信说书快印成了,这回觉得真是非写不可了。然而怎么写呢?

五年前在《骆驼草》上我曾写过一篇绍介《杨柳风》的小文,后来收在
《看云集》里。我所想说的话差不多写在那里了,就是现在也还没有什么新
的意思要说。我将所藏的西巴特(Sheppar)插画本《杨柳风》,兄所借给我
的查麦士(Chalmers)著《格来享传》,都拿了出来翻阅一阵,可是不相干,
材料虽有而我想写的意思却没有。庄子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为光也
不亦微乎?《杨柳风》的全部译本已经出来了,而且译文又是那么流丽,只
待人家直接去享受,于此又有何言说,是犹在俱胝和尚说法后去竖指头,其
不被棒喝撵出去者,盖非是今年真好运气不可也。

这里我只想说一句话,便是关于那土拨鼠的。据传中说此书原名《芦中
风》。后来才改今名,于一九0八年出板。第七章《黎明的门前之吹萧者》
仿佛是其中心部分,不过如我前回说过这写得很美,却也就太玄一点了,于
我不大有缘分。他的别一个题目是《土拨鼠先生与他的伙伴》,这我便很喜
欢。密伦(Milne)所编剧本名曰《癞施堂的癞施先生》,我疑心这是因为演
戏的关系,所以请出这位癞吓蟆来做主人翁,若在全书里最有趣味的恐怕倒
要算土拨鼠先生。密伦序中有云:

“有时候我们该把他想作真的土拨鼠,有时候是穿着人的衣服,有时候
是同人一样的大,有时候用两只脚走路,有时候是四只脚。他是一个土拨鼠,
他不是一个土拨鼠。他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且,因为不是认真的人,我并
不介意。”这话说得很好,这不但可以见他对于土拨鼠的了解,也可以见他
的爱好。我们能够同样地爱好土拨鼠,可是了解稍不容易,而不了解也就难
得爱好。我们固然可以像密伦那样当他不是一个土拨鼠,然而我们必须先知
道什么是一个土拨鼠,然后才能够当他不是。那么什么是土拨鼠呢?据原文
曰mole,《牛津简明字典》注云:

“小兽穿地而居,微黑的绒毛,很小的眼睛。”中国普通称云鼹鼠,不
过与那饮河满腹的似又不是一样,《本草纲目》卷五十一下列举各家之说云:
弘景日,此即鼢鼠也,一名隐鼠,形如鼠而大,无尾,黑色,尖鼻甚强,常穿地中

行,讨掘即得。

藏器曰,隐鼠阴穿地中而行,见日月光则死,于深山林木下土中有之。

宗爽曰,鼹脚绝短,仅能行,尾长寸许,目极小,项尤短,最易取,或安竹弓射取

饲鹰。
时珍日,田鼠偃行地中,能壅土成坌,故得诸名。
寺岛良安编《和汉三才图会》卷三十九引《本纲》后云:

案鼢状似鼠而肥,毛带赤褐色,颈短似野猪,其鼻硬白,长五六分,而下嘴短,眼

无眶,耳无珥而聪,手脚短,五指皆相屈,但手大倍于脚。常在地中用手掘土,用鼻拔行,

复还旧路,时仰食蚯蚓,柱础为之倾,根树为之枯焉。闻人音则逃去,早朝窥拨土处,从

后掘开,从前穿追,则穷迫出外,见日光即不敢动,竟死。


这所说最为详尽,土拨鼠这小兽的情状大抵可以明白了,如此我们对于“土
拨鼠先生”也才能发生兴趣,欢迎他出台来。但是很不幸平常我们和他缺少
亲近,虽然韦门道氏著的《百兽图说》第二十八项云,“寻常田鼠举世皆有”,
实际上大家少看见他,无论少年以至老年提起鼹鼠,酚鼠,隐鼠,田鼠,或
是土龙的雅号,恐怕不免都有点茫然,总之没有英国人听到摩耳(mole)或
日本人听到摩悟拉(mogura)时的那种感觉吧。英国少见蝼蛄,称之曰
molecricket(土拨鼠蟋蟀);若中国似乎应该呼土拨鼠为蝼蛄老鼠才行,准
照以熟习形容生疏之例。那好些名称实在多只在书本上活动,土龙一名或是
俗称,我却不明,其中田鼠曾经尊译初稿采用,似最可取,但又怕与真的田
鼠相混,在原书中也本有“田鼠”出现,所以只好用土拨鼠的名称了。这个
名词大约是西人所定,查《百兽图说》中有几种的土拨鼠,却是别的鼠类,
在什么书中把他对译“摩耳”,我记不清了,到得爱罗先珂的《桃色的云》
出板,土拨鼠才为世所知,而这却正是对译“摩悟拉”的,现在的译语也就
衍袭这条系统,他的好处是一个新名词,还有点表现力,字面上也略能说出
他的特性。然而当然也有缺点,这表示中国国语的——也即是人的缺少对于
“自然”之亲密的接触,对于这样有趣味的寻常小动物竟这么冷淡没有给他
一个好名字,可以用到国语文章里去,不能不说是一件大大的不名誉。人家
给小孩讲土拨鼠的故事,“小耗子”(原书作者的小儿子的浑名)高高兴兴
地听了去安安静静地睡,我们和那土拨鼠却是如此生疏,在听故事之先,还
要来考究其名号脚色,如此则听故事的乐趣究有几何可得乎,此不佞所不能
不念之惘然者也。

兄命我写小序,而不佞大谈其土拨鼠,此正是文不对题也。既然不能做
切题的文章,则不切题亦复佳。孔子论《诗》云可以兴观群怨,末曰多识于
草木鸟兽之名,我不知道《杨柳风》可以兴观群怨否,即有之亦非我思存,
若其草木鸟兽则我所甚欢喜者也。有人想引导儿童到杨柳中之风里去找教
训,或者是正路也未可知,我总不赞一辞,但不佞之意却希望他们于军训会
考之暇去稍与癞虾蟆水老鼠游耳,故不辞词费而略谈土拨鼠,若然,吾此文
虽不合义法,亦尚在自己的题目范围内也。

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廿三日,在北平,知堂书记。

〔补记〕《尔雅》释兽鼠属云,酚鼠。郭璞注云,地中行者。陆佃
《新义》卷十九云,今之犁鼠。邵晋涵《正义》卷十九云:“庄子
《逍遥游》云,偃鼠饮河,不过满腹。今人呼地中鼠为地鼠,窃出
饮水,如庄子所言,李颐注以偃鼠为鼷鼠,误矣。”郝懿行《义疏》
下之六云:“案此鼠今呼地老鼠,产自田间,体肥而扁,尾仅寸许,
潜行地中,起土如耕。”

以上三书均言今怎么样,当系其时通行的名称,但是这里颇有
疑问。犁鼠或系宋时的俗名,现在已不用,不佞忝与陆农师同乡,
鲁墟到过不少回数,可以证明不误者也。邵二云亦是同府属的前辈,
乾隆去今还不能算很远,可是地鼠这名字我也不知道。还有一层。
照文义看去这地鼠恐有误,须改作“偃鼠”二字才能够与“如庄子
所言”接得上气。绍兴却也没有偃鼠的名称,正与没有犁鼠一样,
虽然有一种小老鼠俗呼隐鼠,实际上乃是鼷鼠也。

郝兰皋说的地老鼠——看来只有这个俗名是靠得住的。这或者


只是登莱一带的方言,却是很明白老实,到处可以通行。我从前可
惜中国不给土拨鼠起个好名字,现在找到这个地老鼠,觉得可以对
付应用了。对于纪录这名称留给后人的郝君,我们也该表示感谢与
尊敬。
(廿五年一月十日记)

□1935 年11 月29 日刊《北平晨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竹杂记》

英吉利谣俗序

听说几位在上海的朋友近来正在讨论“学问”的问题,最近所发表的主
张是学问无用论,这使我颇有点儿狼狈。难道我会觉得自己存着些什么“学
问”,怕要变成无用么?当然不是的。我所以感到狼狈的是我现在要写一本
书的序,而这本书所讲的似乎是一种学问。

这是绍原所译的《英吉利谣俗》,原名叫做EnglishFolklore,普通就
称作《英国民俗》。民俗是民俗学的资料,所以这是属于民俗学范围的一本
书。民俗学——这是否能成为独立的一门学问,似乎本来就有点问题,其中
所包含的三大部门,现今好做的只是搜集排比这些工作,等到论究其意义,
归结到一种学说的时候,便侵入别的学科的范围,如信仰之于宗教学,习惯
之于社会学,歌谣故事之于文学史等是也。民俗学的长处在于总集这些东西
而同样地治理之,比各别的隔离的研究当更合理而且有效,譬如民俗学地治
理歌谣故事,我觉得要比较普通那种文学史的——不自承认属于人类学或文
化科学的那种文学史的研究更为正确,虽然歌谣故事的研究当然是应归文学
史的范围,不过这该是人类学的一部之文学史罢了。民俗学的价值是无可疑
的,但是他之能否成为一种专门之学则颇有人怀疑,所以将来或真要降格,
改称为民俗志,也未可知罢。

即使还是一种学,然而他是有用的么,这又是一个问题。民俗学的特质
如何,这要等专家来说,我不能乱道,但我想总多少与文化人类学相近罢?
他就一民族或一地方搜集其信仰习惯谣谚,以上古及蛮荒的材料比较参考,
明瞭其意义及发生分布之迹,如此而已,更无什么别的志愿目的。他未必要
来证明先人之怎么近于禽兽,也未必要来预言后人之怎么可为圣贤。他只是
说明现在怎么一回事罢咧,问这有什么用,实在不大说得出来。假如一定要
追问下去,我恐怕这用处有点不大妙,虽然用处或者可以勉强找到一点,据
英国茀来则博士说,现代文明国的民俗大都即是古代蛮风之遗留,也即是现
今野蛮风俗的变相,因为大多数的文明衣冠的人物在心里还依旧是个野蛮。
他说:

在文明国里最有教育的人,平常几乎不知道有多少这样野蛮的遗风馀留在他的门

口。到了上世纪这才有人发见,特别因了德国格林兄弟的努力。自此以后就欧洲农民阶级

进行统系的研究,遂发见惊人的事实,各文明国的一部分的人民,其智力仍在野蛮状态之

中,即文化社会的表面已为迷信所毁坏。
这意见岂不近于反动了么?

我想这或者也不足怪,因为“事实与科学决不是怎样乐观的”。浪漫时
代的需要假如是梦想与信仰,那么这当求之于诗人与宗教家,这是别一个方
面。固然我也曾听说有理学者以物理学证明王之必要与神的存在,但是在人
类的实录上却只能看出王或有或无,神或死或活这种情形而已。他的无用在
此,不过据我看来,他的可贵也就在此罢。

因为不是弄学问的,关于民俗学我的意思就只有这一点,有些还是从别
人的文章里看来的,对于绍原所译的书什么都没有说到。这也没有什么妨碍,
原书在这里,加上绍原高明的译注,读者自能明瞭其价值与意义。本来绍原
叫我做序,可谓问道于盲,未免将为黑齿国女学生所笑,而我之做序更如万
松老人所说,正是“哑人作通事”,指似向人,吐露不出,已经写了千馀言,
也就可以随手“带住”了罢。


民国二十年七月九日,于北平。

□1931 年作,1932 年刊“开明”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看云集》

战中人译本序

战争在近代文学上的影响很是显著,俄土之役俄国有托尔斯泰、伽尔洵,
日俄之役有安特来夫、威勒塞耶夫,欧洲大战有法之巴比塞,匈之拉兹科,
德之雷玛克等,都是非战文学的大作,而日本在日俄战役之后乃有樱井忠温,
在《肉弹》等书本中大发挥其好战的精神焉,——如正确地说这是并非文学,
那么现代日本可以说别无任何的战争文学了。

说到中国,中国文学里的非战的气味从古以来似乎是颇浓厚的,小说戏
曲不发达,但从诗文上看去也可以明白。只读过《古文观止》和《唐诗三百
首》的,也总还记得杜甫、白居易、陈陶、李华诸人的句子,关于战争大抵
有一种暗淡的印象,虽然这于戍边的人似乎不大相宜,不过反对元首的好大
喜功,不愿意做军阀资本家的牺牲,这原是极好的意思。但是,后来不知怎
地有点变了,我想这未必因为后来中国不打仗,大约还是国民不当兵了的缘
故罢?“好男不当兵”成了事实之后,文学也随之而起变化,从前所写是兵
役之苦,现在一转而为兵火之惨,我说有点变,实在乃是大变,换句话说,
简直是翻了个身,天翻而地覆了也。

中国的兵在什么时候改征发为招募,这个我不大明瞭,总之这是一件大
事情,与国计民生有重大的关系,那是无疑的。我们知道,无论怎样有教化
的民族,一当了兵,拿了武器,到了敌地,总不会怎么文明的,我们不能想
象中国古时的征兵的如何比募的好,但募的总要比征的不好,这事似可想象
得到。好男不当兵,此其一。有职业的,安分的,怕死的,都不愿干这个勾
当,那么只有和这些相反的人才来投效,原来质地便不纯善,招募即是佣雇,
完全是经济关系,所以利润多少成为中心问题,一方面考量劳力与工资的比
例,有时觉得不值得拼命,一方面如见到有额外利益可得,自然也就难免出
手,此其二。有这几种原因,其鱼肉人民可以说是难怪的,即使不是当然。
清末洪杨的时候,老百姓视“花绿头”与长毛同类,有时或更过之,有贼过
如梳兵过如篦之说。明末谢在杭的《文海披沙》中云,“贼本乌合,而复藉
召募无赖之兵击之,是以贼驱贼也,故寇虽平必困于军士之掳掠,”亦慨乎
其言之。就现在来说,冯焕章先生的军队从前驻在北京的时候名誉很好,因
为兵士的袖子上有一个圆的标识,上书“不扰民”而能实行不扰,故市民歌
颂为世希有。呜呼,即此可见募兵之能与人民相安为如何不易得了。

老是说中国的募兵不好,恐或为爱国家所不喜听,或者不如且找外国的
来讲讲也好。但是不幸,我仿佛听说现在——至少在国联的四十国之中用募
兵的除中国以外再没有第二国了。这颇有点使我为难,可是幸而我还记得欧
洲中世纪时有过什么康陀帖厄里(Condottieri),多少找到些材料。据说康
陀帖厄里即一种兵卒受了佣雇替人家打仗的,十四世纪时义大利贵族多雇用
英国浪人,到了十五世纪后都是义国流氓充当了,其职业在打仗,不打时随
便劫掠乡村为生,有些头领也找机会寻出路,如斯福耳札由此做到密阑公爵。
“因为他们对于所参与的战争没有利害关系,他们的目的并不在解决而反在
延长这战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