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群星,我的归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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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残骸焊结起来的。
佛雷被他们抬着,飞快地接连穿过一艘古代的盖里米德的太空驳船、一个拉塞尔的钻冰机、一艘舰队指挥官的座舰、一艘克里斯托的重型巡洋舰、一艘二十二世纪的燃料运输船,船上的玻璃槽箱里还装着冒烟的火箭燃料。两个世纪的打捞物在这个热闹场所里被集中起来:武器制造厂、纸质书的图书馆、服装博物馆、机械仓库、工具、口粮、饮料、化学制品、化学合成品和代用品。
围在这些垃圾周围的人群在得意洋洋地大声嚷嚷:“足量!”他们大喊。由一个女人的领唱开始了一轮激昂兴奋的声浪:
溴化氨…………………………1。5克
溴化钾…………………………3克
溴化钠…………………………2克
柠檬酸…………………………足量
“足量!”科学人们吼叫着,“足量!
佛雷昏了过去。
他又醒了过来。他已经被人从自己的太空服里剥了出来。他在这个小行星的温室里,这里的新鲜氧气使植物得以生长。房间是由一艘一百码长的旧矿砂运输船的船舱改造的,一整面墙上都装上了打捞来的窗户——圆形的舷窗、方形的舷窗、钻石形的、六角形的……任何形状和任何时代的舷窗都被装在这里,直到巨大的墙面成了玻璃和光线疯狂的缝合体。
遥远的太阳的光焰从屋中穿过,空气又热又潮湿,佛雷迷茫地环视四周。一张魔鬼的面孔正凝视着他,面颊、下巴、鼻子和眼睑部位都文着可恶的刺青,就像一张古老的毛利人①的面具。在双眉之间刺着“J♂SEPH”(乔瑟夫)。在乔瑟夫名字中的那个○有一个箭头,把它变成火星的标志,这是科学人用来表明男性的②记号。
【① 毛利人:新西兰的土著人。】
【② ♂是科学符号中男性的代表:乔瑟夫名字的拼写中的O被加上一个指向上方的箭头后就变成了这个表示男性的符号。这是“科学人”姓名的特点;脸上刺着名字,而名字中字母○加上不同箭头指向来表明自己的性别。】
“我们是‘科学人’。”乔瑟夫说,“我是乔瑟夫,这些是我的人民。”
他耸了耸肩膀。佛雷注视着围在他身处的垃圾堆四周的这群咧嘴笑的人。所有的面孔都被画成了魔鬼的面具,所有人的双眉间都刺着他们的名字。
“你漂流了多久了?”乔瑟夫问。
“伏尔加。”佛雷答非所问,他的神智仍不太清楚。
“你是五十年来第一个活着来到这里的人。你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非常强悍。按圣达尔文的‘适者生存’理论,你应该算是个伟人了。”
“足量!”人群大声吼叫。
乔瑟夫用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准确手势拽过佛雷的手肘来为他把脉。他魔鬼般的嘴庄严地数到了九十八。
“你的脉搏。九十八点六,”乔瑟夫说。他找了一个温度计,虔诚地甩着它,“最最科学了。”
“足量!”异口同声的合唱。
乔瑟夫拿出一只锥形烧瓶。它的标签上写着:肺,猫,C。S,苏木精,曙光红①。“维生素?”乔瑟夫询问。
【① 一种淡红色染料。】
佛雷没有回答,乔瑟夫从长颈瓶里倒出一大把药片,把它放在一支烟斗的前端,点燃了它。他喷了一口烟,然后做了个手势。三个女孩出现在佛雷的面前。她们的面孔上有令人恶心的刺青。每一对眉毛中间都刺着一个名字:简(J♀AN),莫瑞亚(M♀IRA)和坡丽(P♀LLY)。
“选吧。”乔瑟夫说,“科学人实行自然选择。在你的选择中要坚持科学。基因学。”
佛雷再次昏倒的时候,他的臂膀从周围的垃圾上滑落,擦过莫瑞亚的身体。
“足量!”
他在一间圆顶环形大厅里。大厅里摆满了生锈的古董机器:一部离心机、一台手术床、一台已损坏的X光检查仪器、一些高压消毒锅和逐渐腐朽的外科手术器械。
佛雷嚷嚷着到处乱跑,他们用皮带把佛雷绑在手术台上。他们把他喂饱了。他们为他剃胡子,洗澡。两个男人开始用手转动古老的离心机。它发出一种有韵律的叮当声,像战鼓的敲击声。那些聚集起来的人开始一起踏步走,一起叫喊。
他们开动了古老的高压消毒锅。它烧滚了,喷射出热的水蒸气,使大厅里充满了咆哮的蒸汽。他们打开了古旧的X光检查仪器。它发生了短路,雨点般溅出高热的电光,那电光穿越了充满蒸汽的大厅。
一个十英尺的人影隐约出现在台上。那是踩着高跷的乔瑟夫。他戴着一顶外科手术帽、一个外科手术面具,穿着一件外科手术袍,袍子从他的肩膀一直拖到地板上。袍子用大量红黑两色的线绣着身体各个部分的解剖图。
乔瑟夫就如同一个来自外科教科书上的阴森可怕的绣帷。
“我命名你为诺玛德。”乔瑟夫长声吟唱。
骚动声渐弱。乔瑟夫把一个生锈的铁罐倾倒在佛雷的身体上。那里装着醚的蒸汽。
佛雷残破的意识碎片流走了,他被包裹在黑暗中。在那黑暗的外面伏尔加——T:1339连续猛冲,在通向太阳的航路上加速前进,它爆炸着冲破了佛雷的血液和大脑意识,直到他不停地从心底里发出复仇的尖叫声,这种感觉才得以平息。
他很模糊地感到身体被人洗刷、灌食、虐待和赞美。最后他在中场时完全清醒了。一片寂静。他正躺在一张床上。那个女孩,莫瑞亚,躺在他身边。
“你是谁呀?”佛雷嘀咕。
“你的妻子,诺玛德。”
“什么?”
“你的妻子。你选择了我,诺玛德。我们是一对伴儿。”
“什么?
“科学搭配的,”莫瑞亚自豪地说。她卷起睡袍的袖子给他看她的手臂。上面四个丑陋的裂口让它变得非常难看。“瞧,新娘子该有的都注射进去了,一点新,一点旧,一点借来一点蓝①。”
【① 西方婚俗:新娘的装束中必有这几样东西。】
佛雷挣扎着下了床。
“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我们家里。”
“谁的家?”
“你的。你是我们的一员,诺玛德。你必须每个月结一次婚而且生很多孩子。那将是科学的。不过我是第一个。”
佛雷不理会她,自顾自查看这个地方。他身在一间24世纪早期的小火箭发射舱的主舱室里——它曾经是一艘私人太空船。这个主舱室已经被改装成一间卧室了。
他蹒跚着走到舷窗处向外望去。发射舱被封闭在这个小行星杂乱的整体中,走廊把它和主体相连。他向尾部走去。两间更小的船舱里摆满了正在生长的植物,用来提供氧气。发动机房被改装成了厨房。在燃料罐里有高能燃料,而它现在被用来给火箭顶端的小火炉加热。佛雷朝前走。主控室现在是一间客厅,但是控制仪器都还可以工作。
他在思考。
他走到后方的厨房,拆除了炉灶。他重新把燃料罐和原来的发动机接上了。
“你在干什么,诺玛德?”
“离开这儿,丫头。”佛雷咕哝着,“我和一艘叫伏尔加号的船还有一笔账没了结呢。你懂我意思吗,丫头?把这艘船摆弄出来就行。”
莫瑞亚警惕地后退。佛雷看到她眼中的表情,向她扑过去。他是如此虚弱无力,她很容易就摆脱了他。她张开嘴,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巨响,响彻发射舱,那是乔瑟夫和外头那些有着魔鬼面孔的“科学人”,他们刚才在猛力地重击舱壳,进行为新婚者举办的“科学”仪式闹洞房。莫瑞亚尖叫着,当佛雷耐心地去抓她的时候她不断闪躲。他把她堵在一个角落里,撕下她的睡袍,用睡袍捆住她,堵住她的嘴。莫瑞亚发出了足以撕裂小行星的噪音,但是“科学的闹洞房”的声音更响亮。
佛雷捣鼓着引擎室,很快便完工了,到现在他几乎已经是一个专家了。他抱起被绑着的姑娘,把她带到主舱。
“离开,”他对着莫瑞亚的耳朵大吼,“起飞。就在这个小行星上空爆炸。一个粉碎的地狱,丫头。你们也许都会死。每一件东西都炸飞了,炸开了。想想会发生什么。没有空气了。没有小行星了。去告诉他们。警告他们。去吧,丫头。”
他打开主舱室,把莫瑞亚猛推出去,重重地关上门,闩上。喧闹声立刻停止了。
佛雷开动控制台的点火装置。自动起飞的号笛重新鸣响,发出一声沉寂多年的咆哮。火箭舱笨重地振动,点火了。佛雷等待着温度到达起火点。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发射舱被牢牢焊结在小行星上。它被石头和铁围绕着。火箭尾焰喷在嵌在下面巨大的星体中另一艘飞船的船壳上。他不知道当自己的飞船开始突进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但是伏尔加号驱使他去赌博一场。
他点燃了火箭。高能燃料在船尾燃起的那一刻伴随着沉重的爆炸。发射舱战栗,打哈欠,然后变热了。金属开始发出尖锐的叫声,然后发射舱猛烈地摩擦包裹着它的石头,向前冲去。金属、岩石和玻璃被穿透,随后炸裂开来,飞船炸开了小行星,冲入太空。
内部行星的海军在火星轨道以外九万英里处捉到了他。在七个月的战争之后,内部行星的巡逻兵非常警惕,决不鲁莽从事。当飞船没有回答询问并且给出识别口令时,它本应该被炸成齑粉,随后再来研究它的残骸。但是这个火箭非常小,而且巡洋舰上的水手们又很想得一笔赏金。
他们在发射舱里找到了佛雷,他在一堆厚厚的太空服里像一个没有脑袋的蠕虫一样蜷曲着身体。他又一次流血了,因为腐烂发出恶臭,头部的一侧像烂泥。他们把他放进巡洋舰上的病人隔离室。仔细地将他的船舱盖了起来。佛雷甚至没有机会瞧见下等舱工作人员的大肚子。
他们把他遍布疮痍的身体随便修补一番,再往羊水槽里一扔,继续自己的航程。在返回塔拉的飞船上,佛雷恢复了知觉,嘴里念叨着一个开头是V(伏尔加)的词。他知道自己已经得救了。他知道复仇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隔离室的勤务员听到他在他的槽里欢腾着,就拉开他的遮蔽物。佛雷的眼睛睁开了。勤务员无法压抑他的好奇。
“你听到我了,伙计?”他耳语。
佛雷咕咕着。勤务员低下身子。
“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对你那样做?”
“什么?”佛雷嘶哑地嘀咕。
“你不知道吗?”
“什么?什么事啊?”
“等等,就好。”
勤务员消失了,他思动到一个储备舱,五秒钟后又在羊水槽边出现了。佛雷挣扎着从液体中坐起来。他两眼放光。“这感觉又回来了,伙计。有那么一点感觉了。思动。我在诺玛德上无法思动呢我。”
“什么?”
“我那时候昏了头。”
“伙计,你简直没长脑袋。”
“我那时不会思动。我忘了该怎么做,就是这样。我那时候什么都忘了呢我。现在记起来的也不多。我——”
当勤务员把一张丑陋的有刺青的面孔猛推到他面前时,他在恐怖中退缩了。这是一张毛利人的面具。面颊、下巴、鼻子和眼睑都被文上了可怕的条纹和旋涡。在双眉之间刺着“N♂MAD”(诺玛德)。
佛雷瞪大了眼,然后痛苦地大叫起来。这图画是一面镜子。这张脸是他自己的。
《群星,我的归宿》作者:'美' 阿尔弗雷德·贝斯特
第三章
“好极了,哈瑞斯先生!干得好!L一E一S,先生们。永远不要忘了。位置,高度,环境,那是记住你们的思动对等站惟一的办法。Etreentre lemarteaue一tl‘enclume。①法语。英语的译文就不接着想了。彼得先生还没思动过呢。等着你的机会吧。要耐心,你迟早可以到C等的。有人见过佛雷先生吗?他消失了。
“噢,看看那只迷人的棕色鸟儿。听听它。飞翔的莫扎特。我好好想想这个地方……或者我一直都在说话吗,先生们?”②
【① 法语成语,“在榔头和铁砧之间”。意为腹背受敌,被两面夹击。罗宾此处使用这个成语的意义不详。】
【② 罗宾是个单向传心术士,在这一段中既有她开口说出的话,也夹杂着她没有说出口的心理活动,后者就用楷体字区别,以后类似情况,心理活动都用楷体字标明。】
“一半一半,女士。”
“这似乎是不大公平。单向传心术是桩讨厌的事。我为我用自己的思想来干扰你们表示歉意。”
“我们喜欢这个,女士。你想得很棒。”
“乔格丝先生你多会说话呀。好吧,全班同学们,全都回到学校去,我们重新开始。佛雷先生已经能思动了么?我从来都跟不上他。”
罗宾·威南斯布莉正在教她的“思动技术恢复班”学员们如何使用思动术穿越纽约市。而这项尝试同她教授初级班的孩子一样令人兴奋。她像对待孩子那样对待这些成年人。而他们甚至喜欢这样。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们正在回忆如何在交叉路口运用思动术,单调地说:“L一E一S,(Location。Elevation。Situation),女士,位置,高度,环境。”
她是个可爱的高个子黑人姑娘,又聪明又有文化,但她是个有精神感应力的人,一个单向传心术士——这是她的不利条件。她可以把自己的思想广播给这个世界,但是什么都无法回收。这个缺点拖累了她,使得她无法赢得更辉煌的前程,不过倒是适合她教师的工作。倘使不考虑她暴烈的性格,罗宾·威南斯布莉是一个完全合格而且很有方法的思动教师。
这些人是从大众战争医院里转移到思动学校来的,哈德逊桥42号整整一栋大楼都属于这家学校。他们从这所学校开始,列成一队,就像一条平静的鳄鱼,他们思动到宽阔的时代广场思动站,这是他们殷切回忆起来的地方。然后他们都思动回学校,再回到时代广场。鳄鱼形的队列重新组合,他们列队进入了哥伦布转盘广场①,回忆它的对等站。随之经由时代广场思动回学校,之后通过同样的路线转到哥伦布转盘广场。队伍再一次重组,他们去大军广场②,重复记忆过程和心动过程。
【① 现代主义设计师埃德沃德·斯通于1963年设计了这个广场。当初建成时,这个广场被称作是“现代艺术的画廊”,但是现在却有越来越多的纽约人称之为“浪费金钱的多余品”。】
【② 建于1912年,左为南北战争谢尔曼将军的骑马英姿,右为北军领军的胜利女神塑像。】
罗宾正在对病人们(全都是头脑受伤而失去思动力量的人)进行恢复式教学,教他们如何思动到快运站,也就是公共思动码头。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记起当地道路交叉口的思动站。当他们的视野扩展了(而且他们的力量回归了),他们就可以回忆起更大范围内的思动站,这一点既受能力的限制,也受收入的限制。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必须确切地看到过一个地方才能回忆它,而那意味着你必须先付交通费去当地。即使是3D的照片也无法替代亲身到达的感受。这种长途旅行的必要性使得金钱有了新的重要性。
“位置。高度。环境。”罗宾·威南斯布莉提示,于是全班人以初级学员四分之一英里的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