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 传统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 郑家栋-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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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简介郑家栋,1956年生,黑龙江饶河人。1978年考取黑龙江大学哲学系,1982年考取吉林大学研究生院,1985年获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1989年转赴南开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两年后提前获取博士学位并留校任教。1993年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工作。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教授,中国哲学研究室主任,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亚欧比较哲学会主席,同时担任国内多所大学的兼职教授。
主要著作:《当代新儒学论衡》、《当代新儒学史论》、《学术与政治之间—冯友兰与中国马克思主义》、《本体与方法—从熊十力到牟宗三》、《牟宗三》、《断裂中的传统—信念与理性之间》、《儒家文明》、《中国哲学志》等重要著作。
内容简介
什么是传统?应该说对于一个民族来说,传统都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东西,是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潜移默化积累起来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生活方式中,我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们常常讲入乡随俗就是讲传统。所以到了一种新的环境,人们会觉的不自在,为什么,因为你不知道确定的应该做什么和应该怎么做。而传统的核心是一种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这种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人们一般不会提出追问。
传统作为行为方式,特别突出表现在一些具有礼仪的场合,像婚丧嫁娶等一些人生大事。而在今天,传统在礼仪这个层面断裂得最明显。我们今天凡是在有礼仪的场合都会感到不自在,这也是传统断裂的体现。
实际上,传统对一个民族来说,是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一个民族的好恶性情,一个民族在大的是非面前特别在生死存亡之际所做出的选择,绝对都与它的传统有关。传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身外之物。英国的柯林武德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传统是活着的过去,传统与历史有关,但它不是历史。
断裂的传统,“断裂”怎么理解,从思想性方面讲,它有几个外在的表征:首先是科举制度的废除。这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变故。第二是传统书院的衰落。在一定意义上,书院是儒家的教堂。传道授业、解惑实质上主要是指中国的书院传统。第三个方面也是更主要的一个方面,是政治方面。第四个就是我们做事的具体方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对于传统来说,重要的一点不在于做什么,而在于怎么做,怎么做比做什么具有更为实质性的意义。
传统社会就总体而言,是一个手艺的时代,各行各业的人都可以从事手艺、学本事。而现代社会是一个重知识而轻手艺的时代。当然这一切后面的背景是现代化,是大工业。现代化首先改变的是生活,其次才是文学艺术,在某种意义上,传统已经成为某种失去的不可重复的东西,现代人的尴尬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传统断裂了。
那么传统是否死去了,寿终正寝了。郑家栋教授认为不是的,以儒家为代表的文化传统,仍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依然对我们现代的生活发生着影响,如今的人们依然保持着传统的饮食方式。
全文
今天演讲我们请来的主讲人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的研究员郑家栋教授、郑先生。他这个姓氏就非常好,我呢姓“傅”这辈子也转不了正。那么现在呢,从职称上来说我也是教授,可惜“傅”教授,郑先生是“正”教授。那么郑先生是当前我们国内哲学研究界,可以说是一位代表人物,40多岁,这里有一份现成的简历,我给大家念一念。郑家栋1956年生。好像太沉重了。哲学博士,曾任吉林大学哲学系讲师,南开大学哲学系副教授,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哲学研究室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课题主持人,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亚欧比较哲学会主席。这些不是行政职务,都是学术头衔。可见郑先生在他所研究的专攻的学术领域,受到了海内外非常的关注。那么现在我们欢迎郑先生为我们演讲。
我今天的题目叫《传统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刻意在其中没用“传统文化”这个概念,而用“传统”这个概念,就是不想限于过于泛泛的文化讨论,想把传统呢,处理成一个和我们的生活和个体的生存,和我们当下的存在更相关的一个问题。那么今天要回答的问题首先是什么是传统?什么是体现在我们生活中的传统?怎样理解传统的连续与断裂?那么前一段唐装曾经兴盛一时,除了像唐装还有在某些场合我们能够看到的旗袍,还有像作为历史象征的大屋顶的房屋,像故宫博物院,还有作为各种历史沉积的各种类型的博物院。正在缩小或者正在消失的四合院、作为表演的茶文化、出现在屏幕上的古装戏,成为艺术形式中的稀有动物的京剧。保存在图书馆或者出现在某些文人学者的书橱里的古籍等等。除了这些之外,这些我们能够看到的之外,那么传统所代表的几千年的文明,与我们究竟还有什么关系?与我们生活中正在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情还有什么关系?与我们周围正在迅速改变着的一切、与这个每日每时都在变化的北京。我们知道北京的变化真是惊人,外国人来了之后感到吃惊,非常吃惊,都说下一次再来,几个月之后来他就找不到路。那么与这个正在变化的北京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今天试图讨论的问题。
那么下面我讲第一个问题,就是想简要的说明一下什么是传统?这个关于传统的研究,可以说是一种今天已经是一种学问,最先把它做成一种学问的是一个美国人,就是美国的希尔斯教授。他是一位社会学家,他在80年代出版了一本书,就叫《论传统》。国内有翻译本,这本书他写了25年,美国人写“论传统”这个有点怪怪的,因为我们知道美国没有那种很深远的那种历史传统。当然它有一个很长的现代传统,现代传统当然美国是比很多地方都长。但是我们今天并不是要讨论传统学的问题,传统学是要求把传统对象化。就是我们如何把它处理成一种客观的对象化的学问,必须设定我们是站在这个传统之外,我们把它作为一个对象来研究。那么今天我试图讨论的问题恰恰是说传统为什么是和我们相关的。
应该说对于任何一个民族来说,传统都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东西。是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潜移默化的积累起来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生活方式中,我们能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像怎样接人待物;怎样出席各种礼仪等等。在这种生活方式中,我们会感到自在、感到轻松、感到自信。为什么?因为我们确定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怎样做什么。在这种生活方式中,我们也容易相互沟通,我这样做别人马上会理解,不会发生误解。应该说在我们的生活中,绝大多数的行为都是依靠直觉,不假思索。我们不可能一早晨起来,每一个行为都要考虑考虑,不需要。绝大多数行为只是依照惯例依照习俗去处理。当然某一段可能有一件难事,我们整天去想它,当然这样的事是比较少的。不然人怎么能生活,人只是在及少的事情上才要表现出自己的主动性。就社交如何选择,如何处理等等。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是被动的,依从于惯例和传统。不然的话那实在太累。
我们常常讲入乡随俗。为什么要随俗?因为你不随俗别人就无从理解;你不随俗别人就会觉得你怪怪的。那么你的语言你的行为所代表的符号,别人就不知道怎样去解读。到了一种新的环境,一般都会感到不自在。为什么?你会感到手足无措,因为你不知道确定的应该做什么和应该怎么做。传统的核心是一种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这种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你为什么这么做,人们一般不会提出追问。传统作为形为方式,特别是突出表现在一些具有礼仪的一些场合。特别像婚丧嫁娶等等这样一些人生大事。
在这些场合实际上离开了传统,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比如说婚礼、葬礼,每个民族的完全不同,处理遗体的方式等等。我们知道有的民族是把遗体吃掉,亲人的遗体吃掉。吃得越彻底,越表示他们感情的深。这个是别的民族无法接受的。
我们以婚礼为例,从一般的意义上你可以认为中国历史上传统的婚礼可能是不像西方传统的婚礼,在庄重方面不如西方传统的婚礼。我们知道,西方传统的婚礼跟教堂有关,那么它的一个核心的内容,是两个人必须在上帝面前做出一种承诺:问你说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吗?那么你必须做出回答,必须回答。虽然这个回答是形式性的。因为这是一种承诺,你必须做出来。中国方面它突出的是可以说是一种喜庆和祥和,突出这个。中国文化是一种非宗教的文化,这个文化的一种现实主义的取向,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应该说这其中同样有非常严肃的内容。传统婚礼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实际上原来还有一个,第二拜是拜祖先,第三拜是拜高堂,后来变成二拜高堂。这个二拜高堂就很特殊,放在西方宗教文化的背景下他们就很难接受很难理解。你怎么能把祖先和父母与天地并列起来,因为天地的位置差不多相当于西方的上帝,我是说位置所代表的意义,不是说它是西方的上帝。那么在西方绝对不能等同的,在中国就是。人们一般会认为二拜高堂,是为了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样理解也可以。还有更深层的意思,就是它代表了一种文化秩序。
我们今天在凡是稍微有礼仪的场合都会感到不自在,感到受约束,为什么呢?人们可以说现代人自由惯了,实质也不是这样。实际上是因为我们不知道确定了在那些场合应该怎样说,应该怎样行为是对的,怎样行为是合适的。这个本来有一套礼仪,但这个中断了,所以今天的婚礼有时候会成为差不多吃吃喝喝,有时候搞不好会成为一种闹剧。只有在剧烈变革的时代,传统才会成为一个问题,成为一个我们会思考会追问的问题。那么我们知道,对于中国来说呢,这个时代是伴随着西方的入侵,和西方文化的传入开始的,曾经在很长的一个时期里,人们认为传统是我们身上应该洗去的污垢。实际上,传统对一个民族来说,是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一个民族的好恶性情、一个民族在大的是非面前,特别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所做出的选择,绝对都与它的传统有关。
人们一般会讲出很多笑话,不同民族的个体,在遇到同一件事情上,它会做出完全不同的反映。实际上对于民族本身也是这样,比如说一事当前,美国人做出什么反映,那么英国人做出什么反映;法国人做出什么反映;日本人做出什么反映;一般不会有太大的例外。当然你说这里边可能是有国际战略上的考虑了,有利益上的冲突,国际战略上的考虑,但实际上与国民性有很大的关系。变革对于传统来说,并不是一个外在的东西。人们往往看到说这边是传统,这边是变革,就像是那边是一些传统的小房子,然后这边被推倒之后,再盖起高楼大厦,容易把它看成相当外在的东西。实际上,在一定意义上说,任何变革都是一个传统自身的变革,就是任何变革都得经过传统本身的认定,才能够成为这个变革的一部分。那么变革实际上意味着首先意味着传统接受或者说容忍某些本来不具有的东西。每当出现一个新的事物,我们都有一顿议论、讨论、争论的时期,为什么?因为我们不能依据我们的已有的惯例处理它,我们不知道怎么对待它。我们在我们原来价值系统中,不知道怎么安放它,这会令我们不安,我们要通过讨论之后,对它形成一个态度。就像我们聚会,朋友聚会,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我们都会觉得尴尬。你不知道怎么对待他,因为我们朋友之间原来很随便,现在怎么对待他。有时候会产生怨气说,这本来很融洽的一个聚会让他给搅了。如果这个朋友他很文雅,谈吐很风趣,那么来了几次,你会习惯。而且他再不来,你会觉得是一个损失,任何一个新的事物也是这样。
传统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身外之物,英国的柯林武德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传统是活着的过去。传统是过去,传统与历史有关,但它不是死去的历史。在中国的学问里,大致是以经和史两种学问最重要。史书是用来记事的,经书的主要功能在于规范人的行为。为什么“五四”以后,学校中是否读“经”一直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因为“经”代表了一整套的行为规范,那么我们知道,传统的教育正是从读“经”开始。小学发蒙读物就是《四书五经》,所以这方面锻炼是比较重要的。
那么说到底,中国传统的学问又是经史不分的,就是说,史书记事目的也往往是为了说明道理,是为了规范人的行为。我们以《春秋》为例,为什么说“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春秋》不过是一部史书,它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编年史,据说是孔子根据鲁国的《史记》修订而成的。那么这一部史书,为什么会使乱臣贼子惧?因为它是寓说理于叙事之中,这个东西后来人们称之为“春秋笔法”。
对于传统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加以分析,那么一个最基本的角度,就是区分所谓“大传统”和“小传统”。就是以典籍文化代表的精英传统和体现在民众生活中的那个世俗化的传统。一般现在存在的问题是两个方面分割得太厉害。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实际上分割没有那么重。
我举个例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命题原来是出自《孟子》,但是我们知道,任何中国人都知道这个命题,这是我讲的第一个问题。就说什么是传统。
第二个问题我想讲一点《九十年代与传统》,题目叫《九十年代与传统》。人们一般会认为,八十年代的中国比较西化,而九十年代的中国则比较传统。这当然可以举出许多例证:像是学术研究、新闻出版、文学艺术、电影电视乃至理论宣传等等。特别是电影电视。我们知道,最近一个时期,基本上全是被古装戏占领,古装戏占的比例非常大。而实际上这应该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九十年代所谓传统的复兴,在很大程度上或多或少的带有某种怀旧的情节。而作为某种社会意识的怀旧,正是以巨大的变革为前提。以变革的深刻性而言,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不能够与九十年代以来相比。那么市场化的原则,也比任何东西,都更有利的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方式,改变着我们传统。
我们看九十年底以来的古装戏,八十年代处理历史题材,在影视作品中,处理历史题材,一般还比较重视历史事件本身发生的那个过程等等。那么九十年不同,九十年代是历史题材古装戏,它要诠释的主要是个人的命运。可是从另一方面说,是不是说与传统就没有关系呢?我也不是这样认为,从另一方面说,在九十年代思想发展的脉络中,或者说社会思潮的演变中,也确实存在着某种转向,此种转向当然与传统有关。我不希望用传统的复兴来表述这个转向,因为那样说得太重没有那么重。
因为就总体上来说,我们现在面临的还是一个商业化和技术化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