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六辑)-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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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我满城转圈子时,没看到一处加油站。可现在,加油站对我来说已是生死攸关!
我拿出那本地图册——导游!我不禁大为惶恐,因为我从图上看到,整个字都只有5个加油站。
我狂热地搜寻着最近的加油站。它在13公里以外的地方,可是通往那里的街道路线却和我的方向背道而驰;我永远也到不了那儿。
我又瞅见一个穿蓝制服的人。我一把揪住他,就像快淹死时抓住抛给我的一只救生圈。
“我非找到一个加油站不可!”我嚎叫。“附近什么地方能找到?”
那汉子尽管穿制服,却是个好人。他瞧了我的行车执照一眼,知道我是新从外地来的,有点可怜我。他友善地倚着我的车窗站着,说:“可不是,汽油是个大问题。新加油站不能设立——那是被禁止的,因为他们想靠这个办法来防止大批汽车涌进城里。整个宇都总共只有五个加油站……而且差不多总是没有汽油。”
我感到我的脸色在发白。“可是——城里这些汽车怎样弄到它们需要的汽油呢?”
“是这样的:有一个繁荣兴旺的黑市。据他们统计,大约有8万家非法加油站在供应汽油。我看你倒是个好汉!这样吧,你给我100信用证,我可以告诉你最近的5个这类加油站的地址。”
我急不可耐地给了他钱。他拿着地图,照他答应过的指出了5个地点,甚至告诉我怎么走。完事之后,他才把钱塞进兜里。
“非法加油站这么多呀!”我对他说。“难道司法部门不禁止这种黑市买卖吗?”
“哈哈!给所有这些加油站供应汽油的恰恰是司法部门!”
“可这是为什么?它能从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啰,它可以从这里征收一种特别的高额税!”他信任地把脸凑近我的脸,说:“你知道吗?他们利用这种税款来修筑新的疏散交通的超级公路。”
后来,我才体会到——而且是以一种可怕的方式体会到的——他说的这种疏散交通的超级公路是怎么回事。
我来到了我要去的地点;当然,那里是不会有停车场地的。于是,我不得不再雇一个驾驶盘员替我坐在驾驶盘前。他马上先告诉我,收费是每小时四百信用证。
“涨价啦?”我问。
“没有,先生,”他回答。“不过这个区划定为商业区,所以要收额外费。”
我离开汽车,走进事务所。我必须先作一次例行公事的接头,你知道,就是那种愚蠢透顶、完全没必要的接头,可是少了这道手续,你就不能解决某种法定的办事程序——官僚主义的副产品。照例,我受到的接待是:“请明天再来。”更糟的是,那人用心地听我说完,然后向我申述了100条充足的理由,解释他为什么不能马上处理我的问题;接着,他递给我一张条子,介绍我到另一个事务所去,并且告诉我,要解决我的问题,我务必在当天晚上吕点钟赶到那儿。他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向我保证说,要是我做到这一点,我就会发现我的一切问题全都解决了。
但愿如此!
于是我回到车里。在那驾驶盘员离开以前,我给他看了上面说的那张条子,问他:
“这个地址在哪?”
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声长长的、叫人听了灰心丧气的口哨。
“哎呀呀!”他说,“那是市中心呀!”他说话的神态叫我直打哆啸。
“你必须什么时候赶到那儿,先生?”他问。
“吕点钟。”
他看了看表。
“你最好马上就动身,”他说,“可能已经有点晚了。你刚来得及赶到,而且我不敢说你是不是准能及时赶到。”
我看了看我的表,现在是上午10点30分。
“那么远吗?”我问。
“不,先生,从这儿到那儿只有30公里。先生,可我告诉过你——那儿是市中心。”
既然我对宇都一无所知,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听从他的劝告。要说有什么人知道需要走多久,那肯定是他。我向他道谢。他把手伸给我,可是当我感激不尽地紧捏他的手时,他脸上却露出厌恶的神色。
离市中心越近,我那本导游手册中的分区地图也越复杂。不过,有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从城的这一端穿过市中心直通那一端。就是它!——我想。我立刻朝那儿开去。要从一条旁街走上那林荫大道可真不容易,可是终究让我办到了。只是,刚一拐进去,我就发现自己给夹在一支浩浩荡荡的汽车大军里,那些车像一大群狂怒的美洲野牛似的,迎面直冲过来。
我急速靠边,吓得浑身毛发直竖。末了,它们安然无恙地从我身边掠过,差点没擦到我的身上。我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我再一次狂热地查阅地图。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一个双箭头,那是指示着双行街道的。
不错,图上是有一个双箭头,可它是印成黄色的。
一个穿蓝制服的人朝我走来,眼睛里射出一股凶光。
“你没看见你在阻塞交通吗?”他像狗一样狂吠。
“我在研究地图,”我抱歉地解释说,“这个黄箭头是什么意思?”
“第三页的说明里有解释。”他说。
我翻到第三页。不错,那里有个说明,解释说:“表示变换车行方向。黄箭头表示每半小时变换一次方向;中间加蓝线:每一小时变换一次方向;加红线:每20分钟变换一次方向。”
我合上导游手册和地图,感到自己像是堕人了某种海市蜃楼的幻境。
“现在正是朝这儿来的半小时,”他解释说,“你得等半小时才轮到往那儿去。”
“可是怎么个等法?”我问,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呆在那儿等。
“不停地转圈呀,”他说,“你看别人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于是我转起圈来。我发现,整条林荫大道两侧,都是些特殊的街道,它们像是专为这个目的而设的。而且,这些街道上似乎总有一些开车的人干着和我同样的转圈的勾当。不久,我发现我的车同一辆车并排朝着同一方向转圈;我和那开车的人攀谈起来,原来我们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于是我们结成了同舟共济的患难之交。我问他:
“他们为什么不建造悬空交叉路口来避免交通拥挤?”
“他们建造来着。可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他难过地低声咕哝着说,“就在悬空交叉路开放的那天,人人都急着要冲过去,结果17辆车给挤到边上掉下来了。死了43个人,那都是车里的人,还有下面被砸死的人。所以他们只好关闭了那个交叉路,把它拆了,从此把它丢在脑后。”
“那么地下交叉路呢?”
“一样!他们也试过的。可是头一批车排山倒海地涌进来,一下子就把隧道堵死了。到现在他们还没能把那些废物都清除出去。”
“那他们干吗不干脆禁止,在市中心通行带轮子的交通工具?”
“你是个傻瓜吗?”他缩了缩身子。“你不关心国家的财政吗?那是靠汽车制造业和有关的工业来维持的呀!你想让整个国家垮台吗?”
就在这一瞬间,铃声响了,可以变换方向了。我们急忙猛冲上去,超越了另一些没能及时冲刺的车,回到了大道上。我们再一次行驶在那条宽阔的林荫道上,它的名称是永恒大道,而它也实在是永恒无尽的。我们还没赶到市中心,半小时已经过去,没等那些往相反方向开来的车铺天盖地压过来之前,我们又不得不窜到环形路(有的街就叫这个名称)上去。这样,我们继续转着圈子。
“我从来没一口气开到过,”我的朋友带着失败情绪告诉我。“我总得等待两次或三次变换方向。”
“可是为什么要来这套变换方向的把戏呢?那样是不是好些——”我想说。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打断了我的话。“记住,人们不单是要去,也要回。而这里根本找不出地方修两条林阴大道。”
这时候,我想起(我的肠胃提醒了我)从昨天起,我还没吃过什么。我问我的新伙伴:
“附近有什么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吗?”
“当然有,”他说,“所有的环形路上都有这种店。我也想吃点什么。走吧,我领你去。”
我跟在他后面。我们开进一条短短的隧道,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叫人愉快。隧道中央,有一个面向隧道的柜台。我们开找去时,可以看到柜台上面印着菜单——惟一的一份菜单:浓缩汤,浓缩鸡肉,浓缩桃,一客无气矿泉水;共二百信用证。我嫌它太贵了点,可是我已经饥肠辘辘,难忍难熬了。我掏出二百信用证放在柜台上,一个穿着轻飘飘的衣衫的姑娘递给我一只半透明塑料做的四联瓶,上面装有四只吸食嘴,各自连着互相隔开的容器,里面盛满了半透明的流质。有些瓶子上贴着标签,标明了内容,从第一个到末一个:汤,禽,桃,水。我不由得露出厌恶的表情。
“喂!”我对那姑娘说,“我不太喜欢这种份饭。你还有别样的——干一点的吗?”
“干的?”她吃惊地嚷嚷,“你疯啦?这就是法定的让开车的人吃的东西。”
“边开车边吃吗?”我大为惊讶。“噢,那么——不能在这儿吃吗?”
“当然不能,先生,这儿没地方。你吃饭的时候,把车放在哪儿呢?请继续绕行吧;你后边还有人等着呐。”
于是我继续把车开回环形路。我正要吃完甜食,半小时的铃又响了。我把塑料四联瓶一扔,趁后面的车没超越我以前,抢先挤进了永恒大道。我设法在半小时的铃再响之前四秒钟,赶到了标示着“市中心”的路口,因而避免了我前面的车把我捧回去的危险。
按照我的导游册和地图,从那个地点往左拐,我就应该走上那条通向市中心正中的街。可是,一块富丽堂皇、闪闪发光的圆牌,恰恰标明禁止从这儿往左拐。不要问我为什么——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专为疏散市中心交通而设的许多规章之一。尽管我一百个不愿意,我现在不得不向右转。
就在这当口,我迷失了方向。
我相信,这全是故意安排的局面。因为,在这一带约两公里的地域内,路牌越来越多,这地方简直成了一座路牌的森林。要是我打算向右转,一块牌子命令我向左转。街道两边,我瞅见那些穿蓝制服的人在探头探脑地侦视,准备随时跳将出来。
绕了那么多弯,我的脑袋似乎已不再牢牢固定在肩膀上;我试着要找一条通往什么地方的路,可是完完全全迷失了方向。我试着寻找一些街道的名称,好知道我究竟在哪儿,可是路牌总是藏在开车的人望不见的地方……或者,干脆没有路牌。我试着靠猜测来找路,可是结果越弄越糊涂。我意识到,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我感到完全无能为力,真是苦恼万分。最后,我试了试靠太阳来认路,可是我一直是个城里人,从来没学会辨认大自然。再说,置身于这样高大的建筑物当中,谁又能靠太阳来认路呢?
我沿着约莫40公里长的神山鬼没的折腾人的交通牌,想必转了两个来钟头,最后我想我终于认清了路。我前面是一个指向左边的箭头,上书:快速环形路。
我像个快淹死的人抓住一块虫蛀空了的木板一样,攫住了这个机会。现在,路的两边都有箭头,路标系统十分完善了。完善得过分了——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只能怪自己了。
我很快就转进了一条公路的入口。路标现在变了,标明这是高速公路X-332:快速环形路:最低行车时速:150公里,第一个出口在320公里以外。
我打算逃出那个可恶的陷阱,可是太晚了: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我已经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了。
我发誓我根本不想上那儿去……我对上帝和所有的圣徒发誓,可是在那入口处没有苜蓿式交叉路口,没有岔道,什么都没有。他们不给你任何逃脱的机会。只有一条路——高速公路。
我继续朝前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得跟死人一样。我想着前面那320公里的路程。老天爷,我让自己掉进了多么倒霉的境地啊!每过5公里,就有一块路标提醒我:最低行车时速:150公里。哪辆车犯规,电动摄影机就会记录下来。我脚踩着油门,啜泣起来。
大约往前走了50公里,我来到一个休息区,设有停车场、服务站,还有一处售饭柜台。5公里以前有一块路标预告这个地方,并且有一条专门的岔道通这里。我把车开进来,似乎它是我惟一得救的机会。
停车场上有遮阳设备,这天天气闷得要憋死人,这地方真是个天赐福音。那儿出售可供带走的包装好的食品,也出售就地吃的食品,还有些精美的小吃。我仿佛看见一些固体状态的能吃的东西,认出那是食品。我肚里咕咕叫了。我要了一客大块面包夹着大量肉的汉堡包,外加一公升啤酒。我靠在柜台上,满心感激地舒了一口气。
“喂!”我向侍者说,“我怎样才能回到那座鬼城去?”
他脸上浮现出你所能盼望的最好的职业性微笑。
“噢,你也给他们撵出来了,嗯?”
我难过地点点头。
“这是一个新的维持市内秩序、疏散市中心的计划。”他说,仿佛这话能给我什么安慰似的。“眼下,他们还只是试验性地从城的入口处到市中心建立这样的体系……这是心理学家们设计的一套路标的迷阵,迷阵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快速公路,直通城外。由于这个方案实行得颇有成效,现在他们打算把这个体系推广到别的城区去。”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说实在的,我觉得我不宜发表意见。
“你知道,这些日子,那些汽车已经成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那人接着说。“我倒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你想吧,要是他们通过科学方法把一个开车的弄糊涂,想法把他很快地引出城去,送到三、四百公里以外的地方,那么,这些开车的八成就不会再想进城,就会一去不回头了。事情果真是这样。他们作了个调查,证明像这样用高速公路引出城去的汽车,回来的只有18%。”
“不错,可这些迷阵只能糊弄外来人,”我试探地说,“不管它怎么复杂,它糊弄不了本地人,他们早晚会弄清它那些拐弯抹角的路线的。”
“你想得倒美!”他笑了。“他们每过两周变换一次迷阵的布局。”
我颓丧地垂下了头。我闷不作声地吃着叹堡包,喝着啤酒,心想,这世道真腐朽透顶了!只有当我的肚子得到满足以后,我才重新打起精神。我咬了咬牙,挺起胸脯。我什么都能容忍,就是不能容忍受骗上当。
“我一定要回去。”我说,仿佛宣布一个决定命运的判决。
他无动于衷地耸耸肩。“随你的便!”他说,“要是你愿意再去撞撞,那就去吧。”他把手插进衣袋,摸出一张卡片。“你经过高速公路的另一边回来时,建议你到这个停车场……那儿和我这儿是在同一高度上,叫做乔·比斯科商店。他供应快速晚餐,味道不错。把这拿去吧,要是你递给他这张卡片,他会给你大大地打个折扣。他是我的一个亲戚,你瞧。”
我接过卡片,翻过来看了看。“你是说晚餐吗?”我问。
“对!我合计,要是你开得快的话,等你返回来的时候,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他很晚才关门,你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我肚里那个汉堡包却变得像块石头一样硬。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