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六辑)-第14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些人造生命已经进化了,它们有着自己的道德规范,”他告诉我们,“它们对活体解剖提出了异议,它们认为应该避免使用这种带有侵害性和破坏性的技术。我可以肯定,那个年轻技术员没有受到过什么残酷的对待。也许他的紧张只是出于缺乏理解。”
从他环视周围的样子看来,我知道他的真正意思是让我们大家检查一下我们自己的心态,是否也缺乏理解。
“为了向大家展示我的信心,”他继续说道,“我将自己去做这个试验对象,而你们,”他转向我们,“你们则继续观察,然后将你们的观察结果告诉这些善良的人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恐惧纯粹是出于想象。”
还有,我想,它们没有“关闭”开关,它们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大家勉强接受了教授的提议。那个技术员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被海船送回了家。研究所的工作又恢复了正常,但是却潜伏着不安。
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盖伊教授每天工作16个小时,将他自己的大脑与一系列的仪器联在一起,准备去完成那个日益难以理解的任务。盖伊教授真有奉献精神,但这还不够,3号告诉我,它们想要更多的受试者,在下一次会议的工作报告后,我便开始征求自愿者。不出我所料,没有一个人出来应征。相反,大家一致提出中止这个研究项目。当我不得不暗示这些人造生命是无法“关闭”的时候,大家很难接受这一点。一个行动委员会建立起来了,我也违心地投了赞成票,虽然大家对我还是很不满意。我想,他们一定以为,除了盖伊教授外,我是对这些人造生命知道最多的人。但我知道,至今为止,我们对于它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了解,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我独自一人回到了小平房,在走廊里,研究所的财务人员正在等着我,他正试图与我的人工智能猫咪亲近。
“它不是作为宠物猫来编程的。”我告诉他。
他紧张地咧嘴笑了笑,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想我应该将它亲自交到您的手里。明天早晨每个人都会收到相同的信,您得理解,这不是我的决定。研究所的运作是要遵循经济学上的规律的。我想要预先警告您,以免产生任何敌对的行动。”
他走了,留下我和我的猫咪站在那里。信封里是研究所给我的一封解雇信,研究所不再给我的研究提供资金,因为那些人造生命想要扩大它们的研究领域,它们要接管研究所里所有的仪器设施。它们已与澳大利亚、日本和美国政府谈判并签订了好几个领域内的研究合同,任何愿意成为它们比较心理研究项目自愿者的,都欢迎留下,解雇者将发给解雇信和6个月的薪水。
我坐在猫咪的边上。“我应该怎么做?”我问它。
树丛中发出打斗声,我的猫咪一跃而起,继续它的消灭啮齿类动物的工作,留下我一个人思考着我自己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岛上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人造蜘蛛独自漫步到太阳底下。一群愤怒的科学家表示他们不再管什么“关闭开关”之类的事,嚷着要把它撕成碎片。当我听到这些话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它是6号,6号一向不在我的注意之中,但是看到它的样子使我感到非常震撼。它那细细的腿伸展了开来,已经被弄断了,它的身体已经损毁得没有办法修复了,它的眼睛茫然地盯视着蓝天,上面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细小裂缝,我开始大哭起来,不是为6号而哭,而是为我自己而哭。
参与这次袭击事件者都被取消了解雇费,我们其余人都在一星期内被船运送到了澳大利亚。只有盖伊教授和行政管理人员留在了岛上。
离岛几天了,我的时间都花在了我的人工智能猫咪上。我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因为还没有最后完成的人造章鱼还留在岛上的研究所里。
我是独自一人坐飞机离岛的,因为我的那些岛上同事里面有几个歇斯底里地威胁着我的人身安全。我带着我的人工智能猫咪登上飞机,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格罗夫岛。湛蓝的天空中只有一块泡沫般的浮云,强劲的海风吹弯了棕榈树的枝干,似乎在向小岛中间那片白色建筑低头顺从。那就是我们的研究实验室,我叹息着。猫咪用头拱着我的胸,发出喵呜声。
行动委员会,当然不包括我在内,都转移到了美国境内,那里是研究所基金会的所在地,他们开始了无望的诉讼。由于我也被卷入了盖伊教授的研究项目中,再说格罗夫岛研究所还赢得了许多的合同,我不会长期没有工作的,虽然我并不认为我还会有机会回到岛上去。
我离开那里几个月后,那些人造生命放弃了比较心理学的研究,转而集中到其他没那么难对付的研究领域中。听说盖伊教授现在正在日本住院,我就到那里去看望他,但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蜷缩在一张椅子里,看着墙上的一个斑点。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他,“要成为真正的特异生物,它们必须在一个完全特异的环境中进化。它们进化成了适应它们周围环境的生物,这个环境就是格罗夫岛研究所。这就是岛上发生一系列事情的原委。”
墙上的那个斑点移动起来了,它曲起腿来,不慌不忙地向着天花板上爬去。
《仁慈》作者:莉莎·马克思威尔
作者简介
很久以来,莉莎·马克思威尔就对各种艺术形式感兴趣。上高中的时候,她就开始写作,她还在一所大学里学过绘画。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写了三部小说,她还经常画一些肖像画和风景画。除此之外,她还教马术,并以此谋生。然而,她还把马术看成是一门艺术和一个自我提高的途径。
她的另一项爱好就是综合气道。
莉莎写《仁慈》是为了纪念她死去的姐夫,这个人曾经像父亲一样照顾她,他是第一个教她骑马的人。
《仁慈》在一九九二年第一轮预赛中获第一名。
我从车上下来,朝着大门走去。这时,我能感觉到她在门里面注视着我。可是当我按了门铃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她是不想让我知道她正站在门里边。所以,我只好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终于,她在对讲机里问:“你是谁?”
“我是‘仁’,”我说。
她没想到我就是仁,所以很惊讶。她想否认我是仁,想否认她与这事有关,也许还想否认这件事本身,所以她迟迟不肯开门。然而,楼上躺着她奄奄一息的丈夫,这个事实是她无法否认的。我耐心地等着。这是我第二次被差遣干这种事啦。
她开开门,迅速地打量着我,目光中充满了乞求与惊慌。她看上去很疲劳,苍白的脸拉得很长。她遍遍地穿着做工讲究的休闲服;头发是她几个月前自己做的;指甲修剪得很好的手,由于每天的洗洗涮涮而显得有些粗糙。华丽的房子、漂亮的衣服和充裕的金钱现在对她毫无用处。她需要的是我的帮助。可是我的外表太像个孩子了,一脸的稚气。她对我有些不放心。
我穿的衣服和他们告诉她的一样。当她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到车上的时候,发现汽车的样式和颜色也和他们告诉她的一样。汽车的侧面清楚地印着“良伴,家庭帮手”几个大字。
我举起手臂,让袖口落下来,露出手腕。她看见了我的手镯,那上面是两条紧紧缠绕的蛇。她惊恐地看着它们,好像它们是真蛇一样。看得出她已经相信我了。
她已经拿到了打开这副蛇手镯的钥匙,那是两天前,另一位“良伴”给她的。她要是不打开手镯,我是摘不掉它的,那样,我也就不能完成我来这儿要干的工作了。我必须带着两条分开的蛇回到路易大师那儿去。他们就是通过这个办法来检查我是否自做主张、自行其事了。
她没有马上拿出钥匙,这我并不奇怪。我放下了胳膊,她认为我要离开呢,于是更加惊慌了。
“进来吧,”她说得很快,手也在发抖。她差一点就碰到我的胳膊了,可是她不能,因为我是死神。
在我走进她家时,她开始谦虚地为她自己不善理家而抱歉。其实,房间里一切都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她像只飞蛾一样在我面前忙来忙去。出于她上中产阶层家庭的礼节,也由于我的小巧可爱,她极力表现得礼貌、随和。她想装出一副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的样子。毕竟,那些生活优裕的中产阶层的妇女是用不着经历这样的事的。
她们可以依靠医疗机构。她从小时候起就相信医生,相信医生能帮助她。如果谁病了,就会给他找个医生来。如果看不出是什么病,就会再请一个医生,甚至一个专家来。再严重一些,还可以做手术,住医院和使用各种奇怪的仪器,然后付账。如果你的钱花得到位,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啦。
当然,她知道还是有一些人死了。她知道那些叫作癌症的疾病会要人的命。然而,即使对于那些晚期病人,医疗机构还会有一些别的措施。即便死亡真的降临了,那也是毫无知觉的,这时,病房里会挤满了医生。
但是,她丈夫就不同了。他得的不是癌症,只是简单的心脏病。当时来了救护车和医生。他们把他送进了医院,还给他使用了那些古怪的器械。他们又让他的心脏跳起来了。
噢,他们干得不错,心跳是不成问题啦。
可问题是,他丧失了思维能力。因为当他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他的大脑处于极度缺氧的状态。他毫无知觉地躺在那儿。他能睁开眼睛,但那不是在你叫他的时候。他不能跟她讲话,甚至不能握住她的手。
昏迷,那是一个多么简单明了的词汇呀。她一直以为一个昏迷的人只是躺在那睡觉罢了。她总是听说那些昏迷的人既没有感觉,也不能思考。
现在,她不再相信这些啦。从她的一言一行,我可以看出她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放弃了对医疗机构的信任。她开始相信自己。虽然她丈夫没有通过她所依赖的任何途径告诉她任何事情,但是,她相信自己对丈夫的感觉。
在我接近她的丈夫之前,我必须了解这一切。我必须把一个承受了这一切的女人留在身后。我的脑子里响起了路易大师的话:“杀人,要干净利落,那是你要学习的最简单的部分。接纳死者才能安置好生者,你要把生者留在身后把死者带回地府。”
她站在起居室中央客套了一番,然后,我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我听见什么地方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我等着她别再把我当作客人,用不着对我客气。
“他们对我说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干什么,然后才能去干。”她突然说,“我要确信他不会受罪。”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双膝稍微有些弯曲。在两个月之前,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却摆出一副足以让路易大师赞不绝口的,迎接挑战时的姿势。但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第一次看清了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在医院里,她亲眼目睹了她丈夫所受的罪——医生们用各种器械折磨他,给他输氧,抽血,注射;没完没了的噪音也搅得他不得安宁。她不再相信医生的话了。她勇敢地把丈夫从医院接回家,亲自护理他,陪着他等待死神的降临。她毫无怨言地为他更换肮脏的床单,看着他的身体一天一天地萎缩,当他醒来的时候,面对他无神的眼睛。最后,她又鼓足勇气寻求我们的帮助。这时,我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
我站在那儿,望着她的眼睛,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他下手。首先,我得通过她的眼睛了解他。也就是说,我必须了解她,爱她,并通过她来爱他;否则,就等于谋杀。
可是她现在还没有理解这一点。她希望我干完事就马上离开。她希望我给他打一针,然后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停止呼吸。他不会痛苦,不会出什么差错,但愿不会出差错。
有些药品可以让人毫无痛苦地死去。过去,我们常常能弄到这些药。有些医生、护士或药剂师由于粗心会漏掉一些药,这就帮了我们的忙。但他们谁也不能彻底帮助我们。因为公众舆论对此莫衷一是。如果人们要求,不论多么不受欢迎的胎儿都应该被生下来,那么帮助一个人死去会让他们怎么想呢?
早在九十年代,一些勇敢的医生就尝试过面对这个问题。但是,他们不愿意为自己的良心挺身而出,他们等待着人们对这个问题的认可,所以他们多数人都一直保持沉默。
现在,他们仍然在等待。而与此同时,人们还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深渊中挣扎,这种状况正是由超越伦理范畴的技术造成的。
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仁的意思就是仁慈。我们是一张由医生、护士和药剂师织成的网,人们喜欢我,因为我确实能为他们解难。我们这些实干家是一支特殊的队伍,我们的人马都是由路易大师亲手挑选,亲自训练的。
她把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想喝点咖啡吗?”
我说:“喝茶吧。”她说她没有茶。我说:“我自己带了。”这让她想起了我还带着某种毒药。
我教她怎样泡茶,先把水烧开,再把茶叶放到水里煮,然后过滤,最后再浸泡。这个过程花了二十分钟。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她放心,让她明白,我不会跑上楼去,像处理一堆肉那样去对付她的丈夫,然后一走了之。
她开始给我讲他的事,给我讲他们之间的摩擦。她给我讲他对某些事是多么地严格,有时,跟他生活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
突然,她不往下说了,“天啊,你会认为我很残暴,会认为我不爱他!你还会认为我希望他死,因为我不想让他再拖累我。”
恰恰相反,正因为她告诉了我这一切,我才知道她爱她的丈夫。
她费尽口舌地给我讲她丈夫的好处。他是个好人,他与众不同,有爱心,心地善良;很多人都爱他;他乐于助人,云云。最后她说:“他不应遭此厄运。”
(她和我也都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厄运。但是她还没有问我为什么干这个工作。)
她还给我讲了他的心脏病。她说,她感到害怕,一想起他要死了,她就难过。她还说当她知道他会活下来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希望;可是,当她看着他忍受病魔的无情折磨时,她的心都要碎了。
“他们说他会失去知觉,可是他的脸上常常露出他极度痛苦时的表情。他们说那是反射,可是他为什么从没有微笑的反射呢?就连新生婴儿都会有那样微笑反射的。”
最后,她放慢了语速说:“我从没有和任何社会工作者谈论过这件事,虽然他们很好,愿意帮助我。”
“可是,他们也无能为力,”我说。这是我几个小时里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们的目光相遇了,我已经承认了,有些事情我能做。她站起来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手还不停地碰碰这儿,摸摸那儿。
“你想见他吗?”她问我。
“是的。”
她引我上楼。她脚步很轻地走在地毯上,而且也不再说话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我的身体走在楼梯上,意识却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他正右侧卧躺在那儿,脸面向我们,双眼紧闭。要不是他鼻子上插了一根小管子的话,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他相当英俊。他皮肤的颜色很好,没有脱水的迹象,也没有她说的那种痛苦的迹象。我闭上眼睛,想换一种方式接近他。结果我根本感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