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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圆舞-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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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吃下去,怕不坐食山崩。”她拧我面颊。

  “你此刻可有男朋友?”我说。

  “我们已订婚。”马佩霞说。

  我一怔,由哀地说:“恭喜恭喜。”

  “你呢,你在感情上有没有新领域?”

  我大笑起来,“你是男人,你要不要胖妇?”

  “这些花这些巧克力,不见得是你自己买的。”

  “这些人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哈哈哈哈。”

  “有没有想过利用目前的工作,真正做些同时装有关的事业?”

  “你又来了,一天到晚恨铁不成钢,你也是出来走走的人,明知这是白人的社会,咱们这些人能混口饭吃,不外是靠感觉新鲜,像一种玩艺儿,点缀点缀无所谓,打起真军来,哪用得着我们。”

  马佩霞不出声。

  “傅于琛说你干得出色极了,可是?”

  “开到第十一家分店。”

  “多好,简直托拉斯,女人不穿衣服最狠,否则真还得让马佩霞赚钱。”

  “听你说话,头头是道。”

  “这是袁祖康的功劳。”

  “你还念着他,我早听人说你有男朋友。”

  “干我们这一行,人人都有男朋友。”

  “跟我回去如何?”马小姐说,“我用得着你。”

  “我不想回头。”白兜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么当休假,放完假再回头。”

  “有什么好做的?”

  “参加傅于琛的婚礼。”

  我一震。

  他又要结婚了。

  我失声,“你为什么把他让出来?”

  “十年了,缘分已尽,我太清楚他,不能结合。”

  马佩霞声音中无限失落。

  我呆了许久许久。

  先是他结婚,再轮到我结婚,然后他又结婚,几时再是我?

  “来,我们齐齐去观礼。”

  “我太胖了,不便亮相。”

  “那么节食,保证一两个月便可瘦回来。”

  “婚礼几时举行?”

  “六月。”

  “好的,让我们回去。”

  也没有即刻成行,不知有多少东西要收拾,身外物堆山积海,都不舍得扔。

  马佩霞真正展示了她的魄力,天天出去谈八九个钟头生意,办货,做正经事,回来还做沙拉给我吃,只给我喝矿泉水,一边还帮我收拾。

  “唯一值得留下来的,是那些封面。”她说。

  我已饿得奄奄一息,眼睁睁看着我的宝物一盒一盒扔出去。

  “这些,这些是不能碰的。”她指着一只樟木箱。

  她记得,她知道。

  我们投资了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给对方,有许多事,根本不用开口说。

  傅于琛又结婚了。

  这么精明能干的男人,却不能控制他的感情生活。

  婚礼盛大,最令人觉得舒服的是,新娘没有穿白纱,她选一套珠灰的礼服,配傅于琛深灰的西装。

  我跟马佩霞说:“样子很适意。”

  她却有点醋意,“这种女子在本市现在是很多的,是第一代留学回来的事业女性。”

  我一直没有同傅于琛联络,他明知我已回来,也没有主动约会。

  自然,他要筹备婚礼,太忙了。

  婚姻一直是他的盾牌,他总是企图拉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来作掩护。这么大的男人,有时像个小孩子。

  他以为他安全了。

  “新娘子叫什么名字?”

  “叫傅太太。”

  马佩霞说的是至理名言。

  我们趋向前去与一双新人握手。

  傅于琛看到我,把妻子介绍我认识,我心如刀割般假笑,那笑声连自己都觉得太过愉快,又急急刹住。

  傅于琛低头别转面孔,他的新娘诧异。

  我们总是在婚礼上见面。

  马小姐递给我一杯香槟,我推开,“加路里太重。”若无其事地连喝数杯黑咖啡。

  趁马小姐与熟人周旋,我跑到露台去站着。

  经过这么些年的努力,到底得到些什么,仍然不能独立,仍然不能忘怀二十年前事与人。

  马佩霞做得到的事,我没做到。

  我自手袋中取银白两色的帖子看,新娘有个英文名字,叫西西利亚,姓汪,或是王,甚至是黄。

  她的年纪与我差不多。

  “你好吗?”

  我抬起头来,看到一位年轻人。

  “我知道是你,”他喜悦地说,“今天我运气特佳,我有预感。”

  但我与他从来没有见过面,我已习惯这种搭讪方式,是他们最常用的技巧,每次参加宴会,总有那么一个人,上来问:我们见过面,记得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

  “纽约,华道夫。”他提醒我。

  越说越远了,我茫然摇摇头。

  “你跌倒,我扶起你,记得吗?约六个月之前。”

  啊,那个晚上。

  我点点头,傅没叫我留下的那个晚上。

  “想起来了?”

  真巧,舞池中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他们已经奏起音乐,我问:“跳舞?”

  “让新郎新娘先跳。”

  是是是,我都险些儿忘记规矩了。

  等他俩跳完,我与陌生少年也下了舞池。

  傅于琛的目光留在我的身上,我继而与每位独身的男宾共舞,国际封面女郎,不愁没有舞伴。

  他一个下午都站在新娘身畔,五点半便开始送客,音乐停止,曲终人散。

  马佩霞过来微笑道:“没想到你玩得那么高兴。”

  “我喜欢舞会,那时与袁祖康天天去派对,若问我这几年在纽约学会什么,可以坦白地同你说:去舞会。”

  “我们走吧,”在门口与傅于琛握手,我祝他们百子千孙,白头偕老。

  新娘子这时忽然开口:“我知道你是谁,我在时尚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她转头过去,“于琛,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请了周承钰?”

  没待她回答,马佩霞已经把我拉出去。

  “今天你抢尽镜头。”

  “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意无意,我自信还看得出来。”

  “看你,白白把丈夫双手奉送给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嫁他。”马佩霞否认,“我很替他们高兴。”

  “那位小姐对他一无所知。”

  “那位太太。”马佩霞更正我。

  我又失败了。

  在门口,有车子向我们响号。

  马佩霞喃喃地说:“狂蜂浪蝶。”

  我停下脚步,“我们就在这里分手。”

  “你要乘那个人的车子?”

  我微笑。

  她无奈,“记住,你还有五公斤要减。”

  我不久便减掉那五公斤,并且希望再度恋爱。

  前者比较容易做得到。

  我正约会那个在华道夫酒店电梯口扶起我的男生,他叫姚永钦,上海人,家里做面粉业,学日本人做即食面,发了财。

  为什么他们都有钱?像一位电影女明星说的,不是有闲阶级,哪会想到来追我们这样的女子,也不过是打开画报,看看照片,读读新闻算了。

  是我们身份的悲剧,召这样的人围上来,没有选择。

  姚家固是上海人,生活品味较为老练,十分倾倒于我在海外的名气,时常骄之同侪。

  如果有人说不认得,便讥笑那人说“当然,令郎的女友是电视明星”之类。

  这时日本人做的化妆品预备打入西方市场,到处挖角,什么都要最有名气:摄影师化妆师及模特儿。一纸合同环游到西半球,再到东方,终于落在我手上。

  因为出的价钱实在很好,我又想工作,便立刻起程,姚永钦一定要一起去,我同他说,一张照片也许要拍一千张底片,二十个小时,而且人家规矩也许要清场,不准旁观。

  他还想跟去。

  在这之前,姚家曾要我替即食面做招牌,我认为无所谓,却被合同广告公司剧烈反对,他们认为我的面孔比较适合鱼子酱。

  姚家同广告公司闹得十分不愉快,还把我夹在当中,该公司便传出周承钰利用男朋友在本市出风头的新闻,十分无聊。

  许多原因使我坚拒姚永钦跟着我去东京。

  压力之下,他向我求婚。

  我笑,他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可能只是习惯了旁人对我俩一起出现时的注目礼,没有其他原因。

  “回来答复你吧。”我说。

  这次工作经验十分愉快。

  胖过之后再瘦,皮肤有点松,幸亏摄影师手法高超,能够起死回生,不过心中也暗暗知道,若不好好保养,这份事业,也到此为止了。

  这么快便这么老,可是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我还未真正开始?

  以前替我拍照,他们说,只要有一只勃朗尼与一卷底片就可以,是天下第一优差。

  现在不行了,现在要选择角度,现在拍出来的照片要挑选。

  可观性还是很强,但我现在不会坐在夜总会里随意让别人摄柏柏拉西。

  日本人还是很满意。

  看到一本杂志封面,问:“这是谁?”

  “她叫小夜子。”

  美丽而做作的名字,我也可以叫自己中国玉,使外国人容易记住,又富地方色彩,但没有那样做,太太太太似江湖卖艺了,不过吃亏也在不肯妥协。

  做这类型的工作,是不允许人有一点点保留的,略有自尊,便放不尽,去不远,被人批为自傲,不能广结人缘。

  我长长叹息。

  有没有后悔不听傅于琛的话,在大学中呆上十年?

  没有。

  这倒没有,我要的,不是文凭可以给我的。

  本来化妆品公司只打算用我做一月份的日历,拍得兴起,从头开会,十二张都给我一个人。

  彼时化妆品颜色强调深红与粉红,豆沙色尚未上场,需要极白皮肤的模特儿。

  我爱不释手,第一管唇膏,就是这个颜色。一向喜欢化妆品,皆因其色泽艳丽,女人没有颜色,还怎么做女人?

  留在东京的时间比预料中长得多,回到酒店,也并不听电话,心里盘算,待我回家,姚永钦可能已经找到新密友。

  他不住地送花与电报,声明如果第七天再没有回音,人也跟着来。

  我一笑置之。

  闲时与工作人员逛遍大街小巷,度过前所未有的愉快假期,不是不喜欢日本,但不会对它颠倒,这块地方的人民动不动对别人的文化疯狂,大大打折扣,这样没有自信,如何征服人心。

  生活能够这样正常,也出乎意料。

  他们问我会不会留下来工作一年,不不不,我已见过纽约,袁祖康说的,一个人,要不往上走,要不停步不走,但不能往回走。

  客串是可行的,但是真正加入他们的行列,那不行,始终我是标格利屋的人,否则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尊敬。

  第十天姚永钦赶到。

  正逢我购买礼物回来,看到他孩子气而英俊的脸,倒是比意料中欢喜。

  他说他思念我,过去十天内并无约会其他女子,说得像是什么特别的恩典,对他来讲,真是不容易。

  “工作还没有结束?”他问。

  “明天最后一天。”

  “让我们结婚吧,我来接你回去。”

  “告诉我一个应结婚的理由。”

  “世上男人长得比你高的实在不多,起码你在日本不会找得到。”

  姚永钦就是那样的人,他是那种以为浪漫便是一顿好的烛光晚餐,然后开了音乐跳慢舞的人。

  母亲比我幸运,她还嫁得到卡斯蒂尼尼,我们这一代,不但找不到负责的男人,连懂得生活的男人也绝无仅有。

  有时候真想念袁祖康,他才会享受呢。

  他要是知道我在往回走,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确在这么做。

  屋子里的家私用具都最最普通,街上随时可以买得到,粗糙的玻璃瓶罐才几块钱一只,杯子全不成套,已经不讲究这些细节。

  唯一旧貌便是每天插花,只要是白色的香花。

  莫非是反璞归真了,连男朋友都选性格简单,不大有头脑的,我这样嘲笑自己。

  马小姐说,放一阵子假,让心灵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特地去纽约看袁租康,他很颓丧很瘦,握住自己的手不出声,他根本不似袁祖康了,体重减掉一半,头发也掉了一半,一年不到,他受了好大的折磨。

  我忍受不住,站起来说:“我去找律师来同他们说话。”

  他按住我。“嗨嗨嗨。”勉强地笑。

  他告诉我他想念我。

  我何尝不是。

  “宝贝,你原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你很快便会出来,祖康,我们再结婚,我还没有老,我们可以再度大施拳脚。”

  “我不知道,承钰,我生活荒唐,不是一个好丈夫。”

  “但最低限度,你知道我的灵魂在什么地方。”我说。

  他再度微笑,眼色中有一股不寻常的神气,使我有不祥的预兆。

  “你就快可出来,我与律师谈过,不要担心,这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段插曲,我们还有好长的一段日子。”

  “你是路过还是特地到此?”

  我不响。

  “你原不必这么做。”

  “袁祖康,你老了,噜里噜苏只有一句话。”

  “我会报答你。”

  离开那里,我把身体靠在墙角,要好一会儿才透得过气来。

  记得碰见袁祖康那一口,才二十一岁,只觉得他风流潇洒,根本看不到月亮的另一面。

  

  







圆舞9





  他一直对我不错。

  我再去见律师,为接他出来作准备。

  正在进行保释手续,消息传来,袁祖康在狱中自杀身亡。

  我与律师都大表震惊,像是平地起了一个忽喇喇的旱雷,震聋了他,震呆了我。

  完全没有理由。

  并不是大案,亦非死罪,出来之后,即使不能恢复旧观,也不愁生活。算一算,他只得三十六岁。

  深深的悲哀之后,是无边沮丧。我成日说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律师劝我去见心理医生。

  袁祖康的葬礼再简单没有,由监狱处代办,他的朋友一个也没有到。

  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墓园里有夏季最后的玫瑰,熟透后的香气似水果味道,十分醉人,只得我同律师看着他落葬。

  当年的袁祖康虽不致一呼百诺,却也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盛况我看见过,如今落得如此凄清下场。我为他不平,抬起头,看着太阳,直至双目刺痛,而葬礼已经完成。

  这次之后,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个都会来,它太喜怒无常,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而且它办得到。

  正如我们所料.袁祖康什么也没留下来,我俩以前住过的,在三十街的公寓,早由房东租给别人。是我不好,我不应在不适当的时候同他离婚,我应留在纽约市,天天去探望他,鼓励他生存下去。

  在这种时候,姚永钦送过来的鲜花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对比。我问律师张伯伦:“酒店房间像不像殡仪馆?”

  那天早上,我正收拾,预备回家。

  律师却来找我,说:“慢着。”

  “什么事?”我是清白之身,何惧夜半敲门。

  “袁祖康有东西留给你。”

  “他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原来有物存放在银行,立明遗嘱,在他去世后,交予你,而当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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