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平炮击金门-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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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一讲,接下来就是按照地图各自找阵地位置。我的团归三十一军统一指挥,阵地在厦门
的黄厝,打击目标小金门,最迟24日夜必须就位。到驻地,天色已暗。根本来不及搞什么
“动员”,把上张意图扼要向几个团营干部一交待,部队通电般立刻动起来。
我们团清一色的苏式122榴弹炮,一个连4门炮7辆车,全团36门炮百八十台车。
夜间行军,车灯大开,数里光龙,全速疾进,景象蔚为壮观。
22日凌晨,我们团到达泉州。头一辆车一停,整个车队便一辆接一辆停下来。我的车
在中间位置,问前边:为什么不走了,咋回事?前边报告:泉州桥还未恢复,二十八军10
0加农炮营已被卡在渡口,过不去。紧接着,炮十三团等部跟上来,泉州大街上,挤满了车
和炮,排出去十几里地,谁也动弹不得。跑到渡口去看,摆渡一次只能渡一门炮或一辆车,
四十几分钟往返一次,按照这样的速度计算,24日夜间无论如何不可能进入阵地。最要命
的是,那时福建沿海敌特很多,如果给台湾发个报,台湾乘天气转好派飞机来轰炸,庞大的
车炮队根本就挪不动窝,也没有地方疏散,结局很可能是还没等我们炮击金门,对方就先下
手为强,给我们来个火烧连营700里。
节骨眼上,二十八军詹大南军长从后面上来了。早有耳闻詹军长是身经百战的老红军,
初次谋面,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严厉。严厉得像个六亲不认的黑包公,那两道倒八字眉和紧
抿住的嘴真叫你双腿打软望而生畏。詹军长一过来先找负责渡口组织的八十三师马副师长,
碰巧马副师长刚刚有事到别处去了,詹军长就骂街:把个渡口搞得乱哄哄的,他人跑到哪里
去了?赶快给我去找,再不来老子毙了他!又指着工兵团长的鼻子骂:几小时内你要不把桥
给我修好,我就毙了你!别人都远远躲着詹军长,我不管,跑过去敬个礼:报告军长,按作
战计划,应该我们团先过,现在没办法,车子都挤住了。詹军长又骂:混蛋,通通给我让
路,谁不让枪毙他!还别说,詹军长的几个“枪毙”真管用,渡口的秩序马上好多了,二十
八军100加农炮营立即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我的团插到江边,还是过不去呀。听有人讲,下游几里远的地方,有座浮桥,我就拉上
参谋长去看浮桥。那桥晃晃悠悠的,上面铺木头,乍瞅确实有危险性,粗量一下,汽车上
去,两头轮子外侧也就各剩半尺来宽吧。看来看去没把握。车管股长说:我豁出去过一趟
看!这个车管股长是国民党的解放兵,一级驾驶员,技术特棒,他居然把一辆车一门炮弄过
去了,我们都捏了一把汗。再看,桥虽晃,但挺牢固。于是,下决心把部队拉过来,集中
七、八个老驾驶员,由车管股长指挥,过完一辆再过一辆,终于,折腾到下午,我的团全部
过了江。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从嗓子眼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过了江,距厦门还有百十公里,前方再无障碍,司机们一路鸣笛一路狂奔,黄昏到达厦
门。连夜看地形,挖工事,搞伪装,24日下半夜,大炮全部进入阵地,装定好诸元,就等
着千里之外,从北京传来的毛主席那一声开打令了。沈卫平《炮击金门》五、孔雀东南飞
空中转场,即飞机由甲地飞往乙地的过程。1958年的“空转”,不亚于实施一场空
中战役。一般讲,交战状态下于敌前“空转”,己方飞机在落地前后的一两小时内,就像把
自己的软腹部亮给了敌方,处于防护力反击力最薄弱的时刻,很容易招致致命的打击,空战
史上此类战例不胜枚举。刘亚楼、聂凤智们一天到晚冥思苦想的就是要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
良策。
第一梯队,暗渡陈仓。
刘亚楼确定,“空转”一梯队为空一师进驻连城机场、空十八师进驻汕头机场。
连城、汕头距金门、马祖相对距离较远,易于隐蔽。退一步讲,即便为敌发觉,也不致
使敌太过惊恐。
转场时间几经修改,最后敲定在7月27日上午6时,因为情报侦悉,国民党军26、
27两日将以两个师到金门换防,福州军区叶飞上将决心于26日晚或27日晨对金门进行
集中炮击。必须估计到,炮击过后,27日8时左右,国民党空军即会大举出动对大陆前沿
机场及重要目标进行破坏轰炸。我机6时空转,先敌一步,预备着针尖对麦芒,硬碰硬地大
干一场。
26日,毛泽东的一封信将炮击暂缓执行,但已定空转时间不再变更。
聂凤智就像个女儿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老妈妈,命令、指示一道接一道,所有环节上
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想到了,设计好了预案。
严格隐蔽指挥,指挥起飞一律用有线电,航线上如无特殊情况一律不讲话;
大队相互掩护,以后续梯队掩护前梯队迅速着陆;
第一个大队应于着陆后15分钟以内做好一等战斗准备。全团转场后做好战斗出动准备
时间,不得超过40分钟;
当日任务主要掩护本基地,不远伸作战,活动地域为距本基地80—100公里半径范
围内;
第二批到达基地上空时,路桥(机场)海航第2师以中队为单位在霞浦附近巡逻。空十
二师以中队为单位在古田上空巡逻,以吸引牵制台湾北部国民党空军兵力;
进驻新基地后,如敌对我前沿机场轰炸,则连、汕部队要随时准备到惠安、晋江、漳
江、厦门地区作战;
夜间除值班飞机外,其余飞机均疏散,并很好组织基地高炮掩护机场及空炮协同动作。
要立即检查抢修机场的准备工作,做到随炸随修;
……
27日,天公不作美,乌云盖顶,厚重如铅。军区气象站电话不断,北京、福州、罗裳
山,各机场纷纷催问,今天到底能不能飞?中午11时30分,东南风加强,以力大无比的
双臂将方圆数百公里内的云层整体抬高了数百米,聂凤智果断发令:起飞!停靠在跑道头等
得不耐烦直尥蹶子的战机如脱缰野马,嘶鸣狂奔,一跃而起。
赵德安,时任空十八师五十四团大队长,老人们一旦聊起一生中最为光辉灿烂的那段时
光,再内向者也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刘亚楼把我们师长林虎召到北京当面交待作战任务,林师长回来就作参战动员,我们那
时年轻,好强,都说国民党空军里边有个什么飞虎队,我们是武松,打虎队的干活,要把他
打个稀巴烂。林师长开玩笑,“我也是一只‘虎’,到了天上,你们看准喽,可别乱打一气
哟。”
7月27日中午,我们团空中转场,从惠阳到汕头,距离很近。如果平时飞训练,跟玩
一样,而这回是战斗飞行,心情就不一般了。
比较别扭的是高度限定。那一带山多,我们贴着山尖尖,在云层里钻出钻进,感觉弄不
好就会撞山。但绝对不准拉起来,上去敌人雷达能看到,我们意图就暴露了。我身子都不敢
乱动,使劲稳住驾驶杆。几十架飞机几乎翅膀挨翅膀,所有人都瞪大眼珠聚精会神编队。再
一个别扭就是空中绝对不许讲话,谁出声谁违反纪律,林师长反复交待,“要把敌人指挥员
变成瞎子和聋子”。我们大气不敢喘,咳嗽更不敢,落地后,摸一把,湿漉漉,一脑门的汗
水。
获悉15架“米格—17”安全降落汕头机场,另外33架亦顺达连城,聂凤智掏出手
绢,轻轻拭去额头的汗珠。立即拿起保密电话,向厦门叶飞和北京刘亚楼同时报告。他说:
我已按照要求,神不知鬼不觉把第一批货送到了。刘亚楼说:老聂,你的“暗渡陈仓”很
好!
第二梯队,韬光养晦。
空十八师飞转汕头,两天后,三比零,打了一个漂亮的埋伏。
空军入闽的战略企图业已暴露,第二梯队以何种方式进入,更让聂凤智绞尽脑汁。
刘亚楼一日三电,催询在进驻次序问题上,究竟先漳州、后福州、龙田,还是三个方向
同时进驻。何者为优?
聂凤智反复权衡后回报:仍按“逐步推进”的既定方针行事为宜,着令空九师先进漳
州。
漳州,八闽重镇,距金门直线距离仅40公里。如果突然驻扎了大批飞机,就好比在台
湾的腋下顶了一把刀子,将使对方产生骨鲠在喉般的难受不自在,立即诱发闽海上空大规模
空战的可能性不容低估。
聂凤智给了空九师师长刘玉堤八个字:韬光养晦,藏锋蓄锐。把你们这把剑摆在人家鼻
子下边,不是要你们逼人家立刻决战的。要有敢打必胜的信心,更要有高度的政策头脑。空
军作战的原则一般是后发制人,别忘了,你们这把“剑”,是带着“套鞘”的。
具体原则:一般不出海作战;没有必要时不轻易出海;战斗巡逻、航线飞行、编队训练
务必避开金门空域。
当然,如果发生另外一种情况,那就另当别论,必须“扬眉剑出鞘”了:如果敌人超越
金门上空侵入厦门上空、侵入大陆,或从金门以南以北侵入大陆,为了反击敌人则根本不受
这个限制,一定要坚决与敌机进行空战,狠狠打击敌机,敌机经金门上空退却也要坚决追
击,不能因为不过分刺激敌人这一策略,而限制了主动空战的机动性和积极性。
刘玉堤回答:明白,我就是棋盘上的相和仕,无权过河打冲锋。但那边的车、马、炮、
兵如果越界跑过来,我通通有权开杀戒。
8月4日上午,刘玉堤带飞机34架,自新城机场安抵漳州。
岳崇新老人当年曾是34条好汉中的一个,在刘玉堤辖下的二十七团当飞行员,回忆往
事,他仍心有余悸地说,那天,飞得有点乱套,没出大事,万幸。
我们九师原驻在长沙,入闽参战,命令来了说走就走,大家没一点准备。我们大队长叫
张闯虎,好不容易30出头讨到了老婆,头天晚上喜气洋洋在部队举办了婚礼,第二天又油
光满面地领着新娘子去逛大街。他刚出营门,我们就接到了立刻转场的通知,赶紧派人去找
吧。长沙那么大,一下子找不到,就想到了广播寻人这个办法,于是,又联系电台喊:张闯
虎同志,听到广播后请马上回单位,有急事找!张闯虎挽着老婆逛得正来劲哩,他居然听到
了广播,这小子犹豫了一下,对新娘子说:怎么广播电台里还有个张闯虎?肯定不是我,咱
接着逛。刘玉堤左看表右看表,实在等不及了。说“他妈的我们走,让兔崽子幸福去”,带
着我们就起飞了。张闯虎傍晚回营傻了眼:怎么人全没影啦?后来他乘车归队。刘玉堤好一
顿臭训:你这个大队长怎么当的,你的大队呢?你他妈就知道结婚,老婆!
我们第一站落江西新城,和从东北转来的空一师住在一起。一师政委叶松盛给两个师一
起做动员,大家明白了,这回要真打,纷纷表态。我发言,打不下来撞也要把他撞下来!
8月4日,我们空转漳州一线机场。三十几架飞机浩浩荡荡,落地时,有人看错了跑道
走向,形成了分两队从跑道两端对头落的局面,像在公路上会车一样,真他妈玄哪!保卫机
场的高炮兵看傻了眼,都翘大拇指:哇,这个部队好棒,技术顶过硬!我心说,硬个鬼,在
跑道上来个两机,多机相撞,那就彻底稀松软蛋啦。
情报侦悉,空九师进驻漳州后,国民党空军连日召开紧急会议,布置空防。金门军眷,
也开始大批撤往台湾。
刘玉堤即便盘弓不发,对手也已感到了一种有形的压力。
第三梯队,立体掩护。
计划:空十六师进驻龙田,海航第四师进驻福州。
8月4日至13日,整整9天,聂凤智按兵不动,既然暂不炮击,他有意要让已经烫手
的台湾海峡降降温。电示已在浙江衢州集结的部队安心待命,抓紧训练,自己则蹲在罗裳山
的坑洞里,一包接一包消耗香烟,不知疲倦的大脑转动着他的“万全之策”。
犹如科研试验先要虚拟各种假设条件一样,聂凤智将参谋人员召集起来,提出假设:我
进驻连城、汕头敌人还不很紧张。进驻漳州时紧张了一下尚能忍受。此番我如再进福州、龙
田不仅威胁金门、马祖,而且直接威胁台北的安全,敌人很可能孤注一掷,下决心乘我立足
未稳实施轰炸,或乘机进行大规模空战,拚个鱼死网破,不将我逐出福建,决不罢休。
各位智囊,有何高见?
智囊们深思熟虑后,向他呈上两案,一是若无空情顾虑,海航先转福州做好战斗准备,
空十六师直飞龙田,一步到位。二是若空情复杂,则两师均先到福州,十六师视情再转至龙
田作二级跳跃。而无论取哪一案,沿海各机场均应起飞多批机群给以有力掩护,以优势兵力
压制威慑敌人。因为第三梯队转场的隐秘性实已丧失,不妨大张旗鼓,先声夺人。估计对方
真欲来炸、来袭,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三思而后行吧。
聂凤智摸出一支“中华”,有人划火递过来,他摇摇头。一只手来回揉搓那支倒霉的香
烟,直至碾成粉末状,人们终于听到从他嘴里吐出一字:好!
他又补充道:不能光想着转场,还必须想到转场以后将出现的状况。驻连城、漳州部队
可起飞较多兵力到莆田、惠安一带活动,使敌人不易接近福州、龙田。给新到部队一两天时
间抓紧研究敌情,熟悉空域。
如此,“方案”更显完整,稳妥了。
8月13日晨,海航四师从衢州飞抵福州。一架架正在降落、滑行中,雷达荧屏上显示
三都沃方向出现敌情,F—86共14架分三批正向福州飞来,紧接着,又发现,后面还跟
有F100美机四架。刚刚落地的海航立刻重新发动,战斗起飞。不速之客们知趣乖巧,于
闽江口上空兜个圈子,悉数折返。
聂凤智判断,敌人已经高度警惕福州方向,空情将更趋复杂,遂命令:空十六师按第二
方案转场,沿海各机场同时起飞,提供有效掩护支援。
福建空域,顿时扯起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空中立体防护罩。
苑国辉,当年任空十六师四十六团团长。老人好像并无安全感,说,降落时,我差一点
被打下来当了冤死鬼。
我们四十六团原驻地辽宁丹东,空转从北一直往南飞,2000余公里,和候鸟差不
多。起飞时,我领着全团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大家都明白,这回不是训练,而是出征,要
去打仗了。
机翼下白云朵朵,一闪而逝,心里很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
壮。
8月13日上午,在衢州接到命令,第一步飞到福州,滞留了个把小时,接着飞龙田。
在福州听说航路上敌情严重,我们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一路上很顺利,安全无情
况。到达后下降高度,突然间,地面高炮向我们猛烈开火,天空中爆点一片,把我气的,真
想对他们施以同样猛烈的还击,我们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还好,他们技术不怎么样,没把
我们打下一架来。落地我就找高炮算帐:不是已经通知自己飞机要转场嘛,为什么还向自己
人开炮?原来,一个高炮连长太紧张,一看机群到了,不识别就喊“开炮”。打一阵,想一
想不对,又大喊:“错啦,停!”在前线,小连长就有开炮权,你拿他怎么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