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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沈卫平炮击金门-第8章

小说: 沈卫平炮击金门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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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升迁,在国民党军中算不得杰出优秀者,名气不大,仕途也不再看好。其夫人张延芳女
士回忆:章将军阵亡那天,她就像有预感似的。晚餐前,她正为孩子们洗澡,大女儿却将一
朵白色的茉莉花插在头发上,她发现后,曾怒责了女儿。当时她就感到不适,心里怔忡不
定,第二天一早,便得到了夫君殉职的消息。
    炮火无情。张延芳女士悲恸欲绝,章杰死不见尸的结局也令台湾、金门许多人感叹唏嘘
了一阵子,但他毕竟是无显功奇才之人,很快被遗忘,鲜有人再提及他了。
    吉星文则大不然了!
    任何一种版本的中国近代史,都会大书特书:1937年“七七”事变,中国守军在卢
沟桥头和宛平县城打响了八年抗战的第一枪,而率部苦战二十九个昼夜、使全国人心振奋、
世界为之侧目的宋哲元部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团长吉星文,也以极具光彩的抗日英雄形象,走
进中华民族最为悲壮辉煌的一段历史。
    抗战期间,吉星文坚持与士兵同甘共苦,穿草鞋,吃干粮,常常以一块大头菜、几个冷
馒头果腹,且跋涉千里,丝毫不以为苦。他的士兵,每人背一把鬼头刀,惯肉捕夜战,令日
伪军闻之胆寒,从此,一曲雄壮的“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唱遍了中华大地。吉星文
作战尽管勇猛,但因杂牌军背景,不是黄埔嫡出,长期以来官阶升而权不重,只能在权力中
枢的外围打转,很难迈进“总统”心腹圈子一步。据说,吉星文早就憋住一口气,在澎湖接
到平调到金门令后,欣然前往,决心在最前线干出个模样来给世人看看。临行前,其四岁小
儿曾拉着他的衣服叫他早点回来,他只是亲一亲儿子的脸蛋笑一笑,并不知此一去便再无返
期了。
    大陆一炮将吉星文打死,这还了得,台湾方面抓住把柄不放:“中共永远洗不清民族罪
人的骂名!”
    打死了民族英雄即为民族罪人,这是一个简单逻辑推理,如成立,那么早年把吉星文带
出来当兵,并给予他深厚爱国主义影响的他的叔父吉鸿昌,则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抗日英
雄,后因坚决抗日而遭国民党逮捕枪决,骂名不知当属何人?杨虎城、张学良两位抗日英
雄,一个早早惨死于歌乐山下,一个长期幽闭于孤岛冷宅,骂名不知又属何人?
    追根溯源,1958年的隔海炮战只不过是1946年开打的那场战争的延伸和继续。
战争双方,从统帅、将军到士兵,哪一位不曾都是响当当的“抗日英雄”?应该说,让刚刚
历经血火的“抗日英雄”们骨肉相残自相杀戮者,才永远难洗历史的骂名。
    吉星文是在向水上餐厅匆匆走去的途中为密集弹片所重创的。急送医院,立即手术,将
弹片逐一取出,又调来一排兵献血3000CC,伤情稳定,院方认为已无大碍,但不知腹
内仍留有一极微的碎片扭转入肠,三天后发生腹膜炎而终告不治。
    吉星文在澎湖副司令任上,澎湖林投公园军人公墓落成,吉和另一位副司令祭奠时开玩
笑说:“我们当中,不知谁将先躺在这里?”
    孰料,还是吉星文自己捷足先登了。
    历史是一位公正的法官,我以为,不会因为他躺在这里而抹去他曾经有过的光彩。但也
不会因他躺在这里而说:“吉将军,你死得其所。”
    副司令中,还是炮科出身的张国英沉着老练,炮声响处,他立即卧倒,迅速把水上餐厅
内的一把弹簧沙发座椅拉过来当做临时掩体,然后,相当冷静地作出判断:弹头飞行呼啸中
夹杂着爆炸声,肯定是地面炮击而不是空中轰炸。此刻,密集爆炸所产生的硝烟,既刺鼻,
又睁不开眼,如果冒然奔出,是难以从弹片的层层穿射中安全通过的。于是,他点燃了一枝
香烟,大口大口吞食,一动不动在那里趴着,等待老天的裁决。
    神了!弹片像无数把飞刀利刃漫天狂舞,竟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
    他终于熬过那漫长的恐怖,待爆炸声刚一转疏,便像兔子一样窜出,撒腿狂奔,扑向防
炮洞洞口。那一刻,他觉得那小巧玲珑的水上餐厅简直就是个活地狱,而这黑暗阴湿的山洞
却是最美好的天堂。
    事实上,爆炸中凡就地伏卧者大都无恙。
    是经验和镇定使张国英多活了一遭。
    参谋长刘明奎的亲身经历,则是战场上“生与死”的另一种景象:
    赵家骧饮弹殒命的同一时刻,刘明奎亦负重伤,右大腿股骨严重骨折;左下腿被弹片割
伤;左上臂内侧肌肉切开,动脉断裂,喷血不止;左胸侧肌肉被狠狠剜去了一大块。整个人
就像从头顶泼下一桶猪血,活活成了一个血葫芦。
    幸运的是没有伤及头部,神志始终清醒,还知道血流尽了会丧命,本能要求他立即行
动,迅速将左衣袖一块,贴在左上臂之伤口,再将左上臂使劲儿下压地面止血,果然灵验,
不久血止;再将破衣烂衫覆在左胸伤口,右手压住止血;右大腿虽然伤重,竟自动止血,是
为天赐。
    刘明奎倒卧血泊之中,周遭爆炸猛烈,只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苦捱时辰,等待救
护。忽然上方水塘命中一发,激起冲天水柱,刘明奎瞪眼一看,只见一黑色圆物,从天而
降,直向头部击来,顾不得臂伤疼痛,伸出两手奋力挥去,挡在一边,再看,乃一块垒砌塘
堤的圆石,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若非头脑尚清楚,救险得宜,就算不重伤而亡,也将被砸破
头颅而亡。
    一小时后,刘明奎终于被抬进医院,刚开始X光照,忽觉眼前一黑,睁大眼睛却看不见
了任何景物,并且心虚发慌,便挣扎着用最后的气力喊叫:“不要照了,赶快给我输血,我
要休克了!”
    医生问:“你是什么血型?”
    答:“A型”,从此失去知觉。
    如果颁发战场自救勋章,刘明奎无疑是第一个有资格领取者。他用一系列果断正确的处
置捡回一条狼狈透顶遍体鳞伤的性命。
    1994年我到兰州公差,同一软卧包厢内,有一位从台湾回甘肃探亲的李先生,得知
李先生曾在金门服役,我十分自然地同他闲聊起了“八·二三”炮战,李先生说:怨不得大
陆的炮准,实在是水上餐厅建得太不是地方。“八·二三”之后,金门军民私下都把翠谷视
为凶象之地,新兵都不太愿意到那里去当差,认为不吉利。这是迷信,大家都懂得,但那里
实在死人伤人太多,而且那么多将官,一走到那里,人就忍不住落泪呀。
    1958年,大陆用几百门火炮给金门播种,最直接的收获,应是把金门的翠谷变成了
伤心谷、落泪谷。(完)
    (原载《解放军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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