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夏雪-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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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年，毕业于国内某大学日语专业的肖楠，曾经在国内一家大型的国有钢铁集团公司里做技术资料翻译工作。参
加工作以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常常利用工作之余翻译发表了大量的日本推理小说。不过，肖楠最终还是想着要当一
名日语口译翻译。做口译翻译可以去四处走走。他想到外面去感受一下新鲜的空气。整天面对那些堆积如山的枯燥乏味
的笔译资料，他感觉都快要窒息了。还有他在此期间翻译的几部长篇推理小说，在出版的途中因种种原因而夭折的事情
也对他形成了不小的打击。
九五年，肖楠终于迎来了自己盼望已久的一次机遇。他所在的这家大型钢铁集团公司，为了更换其下属公司陈旧的
生产设备，提高生产能力。从日本引进了一条先进的生产线。经过集团公司有关部门的推荐，肖楠被派到生产线的现场，
为前来帮助调试、安装设备的日本专家担任日语口语翻译工作。在和日本专家一起工作的日日夜夜里，肖楠出色的工作
成绩和所受到的日本专家的好评，生产线安装、调试工作结束后，他又被集团公司有关部门，推荐到了他所在的那个城
市的公安局与日本一家销售汽车的大公司合资兴建的公司里工作。
在从大型的国有钢铁集团公司向外调转工作关系时，肖楠曾征求过妻子李梦妮的意见，然而妻子对肖楠坚持要辞去
国有钢铁集团公司的工作，到一个新的公司去发展表示非常的反对。理由是国有的钢铁集团公司里有保障，发展的空间
也很广阔。对此，肖楠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认为自己想成为一名日语口译翻译的梦想终于有机会变成现实。而且，
自己想去的公司不仅有实力，还有公安局做后盾，想一想，在由公安局与日本一家销售汽车的大公司共同出资兴建的公
司里工作怎么会有风险存在呢？肖楠想去的公司对内是公安局的汽车修理厂。对外是中日合资公司。另外还是国内一家
知名汽车制造商的特约维修站。公司懂事长和总经理都分别由公安局的一名副局长和一名在编的警官所担任。当初，对
肖楠极其具有诱惑力的，也许是新公司是由公安局与日本一家公司共同出资兴建的这一点。他认为自己如果能到这样的
公司里工作是一件很值得荣耀的事情。
经不住肖楠长达两个多星期的思想工作和再三的恳求，妻子无奈只得妥协了。肖楠很快办理完了自己的工作调转手
续，他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到新公司开始了新的工作。由于日语口译翻译工作做得得心应手，他很快就受到了新公司
领导的赏识。不久，便被新公司领导委任为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兼日语口译翻译的职务。肖楠，一时间真是春风得意。
在做好口译翻译工作的同时，他认真地履行着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工作做的有条不紊；有声有色。时常引来同事
们羡慕和赞许的目光。
自从肖楠做了这家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主任以后，每天坐着上面装有警灯的，车身喷有蓝白两种颜色的警车轿车外出
办事真是风光极了。让他体会最深的是那几次他乘坐警车回原来的钢铁集团公司里办事时的情景。当原公司里往日肖楠
的同事看到他从警车里下来时，都对他唏嘘不已。很多与肖楠年龄相仿的同事都羡慕他的这次跳槽是非常成功和可喜可
贺的。
当初，曾反对丈夫调动工作的妻子，看到这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还经常在亲朋好友面前，把丈夫肖楠的事拿
出来作为谈资，每当听到众人的夸奖，李梦妮的心理总是喜滋滋的。肖楠有时偶尔也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坐着警车去
幼儿园接女儿，有时还去接妻子下班。看着妻子同事们眼睛里流露出的羡慕之意，肖楠的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很快，肖楠就与合资公司中方懂事长与合资公司总经理一起有了一次去日本进行商务考察的机会。说是商务考察，
其实明说了就是日本那家公司招待的一次观光旅游罢了。作为随行翻译，肖楠与公司的懂事长与总经理一行三人在日本
那家公司的安排下游历了日本的东京、大阪、神户、京都、福冈、横宾、名古屋、冲绳等地的风光。但令肖楠最难忘的
还是冲绳的风光。而在冲绳的风光中令他心旷神怡的就是他们到冲绳后，当晚，被那家日本公司安排下榻的海边的那个
酒店。酒店依偎在蔚蓝大海的海边，站在房间的阳台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向下俯视能看到蓝蓝的海水不停地敲打着岸边。
岸边沙滩上的沙子很细很细。而在沙滩另一侧不远处的岸边上所停靠的一艘艘奶油色的游艇给那一带海岸更加增添了一
道非常独特的风景线。
晚上的晚宴吃的是法国大菜，看着打着领结，身穿燕尾服的男侍应生小心翼翼地一道菜一道菜地边上边报菜名，肖
楠感觉自己就仿佛如同皇宫里的大臣似的，惬意极了。饭后，肖楠他们一行三人在日本那家公司的陪同下又来到了酒店
宽敞大堂的咖啡吧里。一边品着现场磨制的咖啡，一边听着由一个漂亮的美国女子演奏的钢琴。
那次的东瀛之行更加显示了肖楠作为日语口译翻译的实力。在观光之后的几天商务洽谈里，肖楠流利的日语和他所
反应出的敏捷的思维能力，赢得了日方社长给予他的褒奖。肖楠当时还真产生过一种一时找不到北的那种感觉。肖楠由
于工作上的原因，他经常会作为翻译随同日本的那家公司在他所在的那个城市出席有市里领导参加的经贸洽谈。在人前，
肖楠体会到了被人尊重时的感觉。他就那样在充满着喜悦与满足中生活、工作着。
对于肖楠来说，洗桑拿、按摩；吃海鲜已成为家常便饭。那都应该说是工作上的需要。肖楠在几年内，已经陪同日
本那家公司派驻在合资公司里的常务副总经理桥本英之游遍了大半个中国，住的是四星级的酒店。吃的是各地美味的佳
肴。连出行都有各地旅行社导游的精心呵护。目前，他除了因高原缺氧没有去过西藏的拉萨外，全国的大部分名胜古迹，
几乎都走了个遍。
光阴荏苒，当肖楠在新公司里兢兢业业、风风光光地工作了四个年头之后，命运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由于九八
年国家制定颁布了不允许公安、武警部队及政府机关办企业的规定，肖楠所在的公安局与日本合资兴建的公司，也接到
了被整改的通知。公司经国家有关部门核准，被移交到肖楠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某公用事业局接管。因公司突然所面临的
改制和离开强有力后盾公安局的支撑，公司的生产经营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赤子现象。而在这种时候，日本的那家公司，
又提出了解散合资公司的要求。在无新的资金注入的情况下，整个公司一时间处于瘫痪状态，员工的薪水都难以按时发
放。困境之中，公司里有很多员工和中层干部，都纷纷各谋新的出路。九九年底，随着公司的彻底宣告解体，肖楠也陷
入了极度的郁闷与恐慌之中。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真的验证了他的妻子李梦妮当初的顾虑与担忧。肖楠一下子整个人
都瘦了一圈，从前光彩照人的对自己的未来，雄心勃勃的那个人不见了。
2。 母亲撒手人寰
俗话说，祸不单行。正当肖楠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母亲因患直肠癌晚期，经医治无效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工作上的挫折没能将肖楠打垮，但面对突然逝世的母亲，肖楠实在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痛苦。往日洒脱、坚毅自信的他
已到了行将崩溃的边缘。
肖楠作为长子，与两个弟弟及父亲一起，在痛苦的煎熬中为母亲办完了丧事。当面容憔悴的近乎颓废的肖楠，站在
母亲墓碑前的时候，他任凭着泪水在自己的脸上肆虐地流淌。此时，他的神志似乎有些恍惚，他手抚着立在母亲墓前冰
冷的墓碑，时空仿佛把他又带回到了在医院，抢救病危母亲时的情景里。
“妈妈，您一定要坚持住，您要为我们抢救您赢得时间。”肖楠，在北方某个城市的市立医院的ICU 重症患者监护
室的病床前，手握着母亲的双手，最大限度地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哽咽地在母亲的耳边轻声地说。
肖楠的母亲，把自己患了绝症的事，一直满着家里所有的人。由于肖楠在新公司里工作很忙，未曾对母亲患病有过
过多的查觉。有时，发现母亲在用药，他也曾问过母亲。可母亲却说，自己得的是常见的病，用点药就会好的。
“……”母亲没有回答儿子。她正处在昏迷之中。但不知何时，肖楠却发现母亲的眼角边，有两行细细的泪珠流了
出来。难道，是处在昏迷中的母亲，感知到了儿子的声音了吗？
肖楠是在一天深夜里，接到了爷爷从几十里外乡下打来的通知母亲病危的电话后，火速驱车赶到乡下爷爷家中的。
当时，母亲已被乡下的乡亲们，送到了乡村里的一家个体小诊所。看着由于腹部剧烈疼痛而躺在病床上翻滚的母亲，肖
楠来不及多想，就将母亲用车送进了市立的中心医院。经过一夜的治疗，医院的大夫仍未止住母亲腹部的剧烈疼痛。肖
楠的母亲是在第二天被推进手术室的。肖楠和父亲、弟弟们，在手术室外，苦苦等了六个多小时，却仍不见母亲被推出
手术室。
“你母亲的手术已经做完，不过她一直没有苏醒。请家属再等一等。”望着外科手术大夫毫无表情的面孔，肖楠提
着的心更加不安了。不知又等了多长时间，肖楠的母亲终于被一群大夫们和护士们推出了手术室。
“大夫，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肖楠不顾一切地迎上去问道。
“你母亲的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送ICU 重症患者监护室进行观察。”
在医院的ICU 重症患者监护室不远处的家属休息室里，聚集了很多肖楠家的亲属。ICU 重症患者监护室的费用，高
得惊人。为了保证母亲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和抢救，必须准备充足的资金。肖楠，用目光环视着坐在家属休息室中的
母亲曾经无私帮助过的亲属们的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看到的除了惋惜还是叹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愿伸出援助之手。
肖楠没指望众多的亲属拿钱出来，只是他们口头上随便说一说，也会使他在心里上得到莫大的安慰。那一刻，肖楠惊愕
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母亲，已经连续四天没有苏醒了，这么高的费用，还是停止治疗吧……”
肖楠的一位亲属，走到他的身旁劝说道。
“不，只要母亲的心脏仍在跳动，就不能放弃治疗。”肖楠说话时的语调，显得异常的激动。
“只要能把母亲抢救过来，就是背上债务，我们兄弟三人也心甘情愿。”肖楠搂者两个弟弟，边流着泪，边动情地
说。
为了使大夫能竭尽全力地救治自己的母亲，肖楠，曾在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前，就将三个红包分别送给了两个主刀外
科医生和一名麻醉师。在母亲手术后，被送到ICU 重症患者监护室里时，肖楠更是每天都将大量的新鲜水果和从饭店买
来的美味佳肴，送到为母亲救治的医生和护士手中。
肖楠母亲的双手、双脚，都被用布带捆绑在了病床的铁栏杆上，这是医生为了防止病人昏迷中突然翻身所采取的措
施。肖楠没有勇气走到母亲的病床前。他远远望着被固定在病床上的插进切开后的喉管里的输氧管、胸部切开后被插进
的导排术后淤血的导管和直肠被改了道的导管，及被固定在脚上的两个偌大的输液针头和挂在母亲头部上方，正在向母
亲双手手背上滴入点滴的几个掉瓶。母亲这种惨绝人寰的情形，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使他有钻
心般的痛。肖楠多么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用自己去换下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肖楠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每天都要被医生注入几百CC、甚至上千CC的药液。然而，经尿道排除的尿液却微乎其微。
对此，医院上上下下的医生们都束手无策。
看到这种状况，心急如焚的肖楠，向医生们请求，想到省城的大医院里，请专家来为母亲会诊。制定新的抢救治疗
方案。可是医生们没有许诺，不知是怕丢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什么？肖楠只好托朋友找到了这家医院的一位副院长
出面调节，在得到医院允许后，肖楠匆忙同省城一家大医院的一位知名的权威专家取得了联系。当得到对方的应允后，
肖楠驱车赶到了省城的那家医院。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那位事先与他在电话里约好了的知名权威专家，却突
然推脱说个人有急事要办，回绝了风尘仆仆从几十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里赶来的想为病危中的母亲救命的肖楠。
当时，肖楠如果能见到那位知名的权威专家，就是给他跪下或采取更极端的方法，也会把人请走的。然而，上帝没
有给他这个机会。那位省城大医院的知名人士，只在他办公室隔壁的一个医生的办公桌上留下了一张便条，便打发了事
先与他有过约定的肖楠。
“你明天早晨再来吧，他说等你。”肖楠的目光仍木然地滞留在那张便条上，对为知名专家捎口信的隔壁医生所说
的话充耳不闻。
第二天清晨，在肖楠顶着晨雾驱车驶向省城的途中，他攥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刹那间，一种不
详的预感，笼罩住了肖楠的每一根神经。
“哥……哥……”手机里传出了弟弟早已泣不成声的沙哑的哀鸣。
“快说！怎么回事！”肖楠已从弟弟沙哑的哭泣声中明白了一切，但他仍迫使自己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
“妈妈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你快回来吧……”手机的听筒里边响着悲切的哭声和ICU 重症患者监护室里搬动
器械时所发出的杂乱的声响。
坐在桑塔纳轿车副驾驶位上的肖楠，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泪水如瓢泼大雨般从眼眶里倾泻而
出。
肖楠的母亲，在手术后整整昏迷的第六天午前九点钟，离开了人世。即使在告别尘世前的弥留之际，也未能开口讲
出一句话。痛苦中的肖楠，经历了与母亲的生死离别，怎么也想不明白，生前那么善良、仁慈、乐于助人、包容博爱的
母亲，会走得如此惨烈。生前曾谆谆教诲肖楠做人要与人为善；不要计较个人得失的最亲爱的母亲；在走过困苦与荆棘
的年代，将兄弟三人抚育成人，一个人却忍受病痛的折磨，最终撒手西去。离开了要报答她养育之恩的肖楠和弟弟们。
对于母亲的病逝，肖楠，认为上天对母亲是不公平的。他开始对母亲生前的谆谆教诲产生了质疑，一段时间里，他仿佛
迷失了自己。
肖楠和家人，将母亲的遗体火化后，作为长子的他担起了善后工作的担子。面对母亲抢救时，来医院探望的原母亲
生前单位的领导许下的报销医药费的承诺，肖楠找到了母亲生前单位的某领导。可得到的回答，却与当初的承诺大相径
庭。当初，母亲生前单位的领导来医院探望正在抢救中的母亲时说，单位现在的资金周转暂时有些困难，所有费用可由
病人家属先为之垫付，事后可一并报销。
肖楠，对母亲生前单位领导喋喋不休的推脱与敷衍，感到非常气愤。母亲也参加革命工作几十年了，且连年被评为
优秀共产党员和先进个人。肖楠，只得到母亲生前单位上级的有关主管部门去评理，经过有关领导的协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