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夏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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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楠，将拿在自己手上的几页信纸，泛泛地看了一遍。上海的那个女孩，在她写给井上社长的信中说，她已经怀孕了，
她问井上社长她应该怎么办。
“什么怀孕了？她是在计划着要我的钱！这是她一贯的做法。”井上社长说话时的语气，让肖楠感觉到很尖刻。
仿佛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满的情绪。
站在肖楠面前的井上社长，在肖楠为他讲解完了上海那个女孩，在写给他的那封信里的内容后，井上社长的表
情，显得很不自然。井上社长，没有再继续对肖楠说什么，而是在会客厅里走来走去。肖楠，注意到他此时的脸色很难
看。也许，井上社长在给肖楠看信之前，没有想到在信里，会是写的这种内容吧。他毕竟是名古屋一家很有规模的汽车
保险公司里的社长。肖楠想，井上社长或许感到很尴尬。因为他的私生活，被教他汉语的来自中国的肖楠，有机会窥视
到了。
肖楠，真没有想到，他会在不知不觉间，窥视了井上社长的个人隐私。井上社长，倒没有让肖楠看出来，有什
么特别难为情的样子。相反，肖楠倒像做错了事情似的，感到惶恐不安起来。因为，自己毕竟也是个中国人。尽管自己
不是出生在上海那个城市里。肖楠想，如果井上社长，要是和别的国家的什么女人有瓜葛就好了。那样，自己就是窥见
了井上社长的私生活中的隐私，自己也不会过多地放在心上的。可是，井上社长，偏偏就与上海的那个女孩扯上了关系。
这让肖楠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得以释怀。
肖楠，不知道井上社长和上海的那个女孩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不过，在肖楠的眼中，还是觉得井上社长
很冷漠。他即使听到了上海的那个与他有着特殊关系的女孩怀孕的消息，仍能表现出一副极其冷漠与不屑的态度，这让
肖楠感觉他很残酷。也许，和井上社长有染的上海的那个女孩，真的怀上了井上社长的孩子。肖楠想，不会有人拿这种
严肃的问题，来与人开玩笑的。
肖楠，在这之后，除了要经常代替井上社长，为他翻译上海那个女孩的来信外，有时，他还要为他们做打电话
时的同声翻译。由于肖楠，经常被置身在井上社长和上海的那个女孩之间，肖楠，也越来越对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感情纠
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肖楠了解的越多，他就越觉得上海的那个女孩的想法，实在是天真得有些幼稚了。
肖楠，常常会产生一种很强烈的冲动，那就是想把他所了解到的关于井上社长对上海那个女孩的态度，告诉至
今仍梦在鼓里的她。可是，肖楠，左想，右想，他还是没有权利那么做。因为，那毕竟是井上社长与上海的那个女孩两
个人之间的事情。况且，上海的那个女孩，也不是一个尚未成年的人。她自己是理应有辨别是非曲直的能力的。自己如
果不知深浅地参与其中，那么也许会弄巧成拙。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
27。因被馈赠而产生的困惑
随着时间的推移，肖楠和井上社长渐渐地从一开始的师生关系，发展到了很不错的一种朋友关系。在井上社长
面前，肖楠不再像开始那样拘束了。可以在和谐的气氛里，彼此随便谈些什么了。尽管，井上社长对他没有设防。但肖
楠还是尽量回避井上社长与上海的那个女孩之间的事情。有时，井上社长还让肖楠帮他出出主意。这也许是最令他感到
头痛的事情，肖楠是不想给井上社长出任何主意的。他认为，那样做的结果，会无意之中，会伤害到上海的那个女孩。
大家都是中国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为了取悦日本人，而出卖了自己的同胞。
肖楠，在与井上社长的相处中，还有更令他感到头痛的事情。自从肖楠给井上社长做了汉语教师之后，井上社
长，会经常莫名其妙地送给肖楠一些礼物。这让肖楠感到很为难。肖楠出于礼貌，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但在肖楠的骨
子里，由于他从小就受到了母亲根深蒂固的不能随便接受别人馈赠的教育。所以，在接受井上社长送给他的礼物时，才
感到十分的为难。井上社长，经常会把他到东京等地出差时，买的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让肖楠带回去吃。有时，还会
把自己新买不久的，崭新的没穿上几回的高档皮鞋送给肖楠，并当场让肖楠试穿。每当这种时候，肖楠都觉得自己很难
堪，他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的伤害。
肖楠通过与井上社长的交往，知道他这么做也是出自好心，但自己并不是一个延街乞讨的乞丐。在日本只有流
浪汉，是没有乞丐的。日本的流浪汉，都是靠政府的救济来维持生活的。决不向人们乞讨。既然日本的流浪汉，都不向
人乞讨，那么，作为堂堂正正的来自中国的留学生，肖楠，为什么要接受日本人的施舍呢。可是，肖楠这也只能在自己
的心里想一想，不便说出来。
井上社长，因不知道肖楠心理上所产生的困惑，所以，他仍然一如既往地经常把一些什么东西，随便地送给肖
楠。有时，肖楠也在想，日本人一般都是很小气的。可为什么，井上社长却显得如此大方呢。他的这种大方，不但不能
够让肖楠有感恩的想法，相反，倒给肖楠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无可奈何。
肖楠，在以前的那家公安局与日本合资的公司里工作时，与日本人打交道的时间很多。但他却很少能够从日本
人那里，收到一些什么象样的礼物。就算有时收到一些礼物，那也是很难登大雅之堂的。无非都是些自动铅笔，或是一
些钥匙链之类的小东西。日本人中，像井上社长这样大方的人，的确不是很多。
没有办法，肖楠只好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个理由，能够使肖楠在接受井上社长的馈赠时，
平衡一下他自己的心态，不再有被人施舍的感觉。他想，在抗日战争时期，当时的“日本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见
东西就抢，那么，肖楠现在即使接受了日本人的一些馈赠，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肖楠的自尊心总在作怪。
肖楠，虽然将井上社长送给他的皮鞋，从他的办公室里拿了出来，但来到外边，没走多远，他还是将皮鞋，扔
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尽管井上社长送给他的皮鞋是崭新的，但肖楠在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它。如果自己的脚上，穿了
一双井上社长送给他的皮鞋，那么，就是想一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有一次，肖楠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当着井上社长的面，穿上了他送给自己的一双橘黄色的休闲皮鞋。
那天，肖楠去为井上社长上汉语课的时候，他的脚上穿了一双自己来日本时，从国内带来的一双旅游鞋。由于肖楠一直
穿着这双从国内带来的旅游鞋，上课或到料理店里去打工。因此，这双鞋，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加之，肖楠在料理店厨
房里打工的时候，不小心，会经常把鞋的表面弄上一些油污。以前，肖楠在给井上社长上汉语课时，也都是穿的这双旅
游鞋。不知道为什么，井上社长这一天却格外注意上了肖楠脚上的这双已显得很旧的鞋子。
井上社长，将一双八成新的橘黄色休闲皮鞋，拿到了肖楠的面前。他不管肖楠的反映如何，就果断地让肖楠，
试穿上了这双鞋。让肖楠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这双鞋，穿在他的脚上正合适。以前，也是因为井上社长送给他的鞋子，穿
在他的脚上很合适，所以他才不得不接受对方的馈赠。
本来，这一次，肖楠还想像以前那样，先接受了，然后离开井上社长之后，再到外边去把对方送给他的鞋子，
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去。肖楠不知道是井上社长对他有了察觉，还是怎么回事。井上社长，在肖楠换上了他的那双橘黄
色的休闲皮鞋后，他就叫来了一个下属，让那个下属，马上把肖楠换下来的那双旧的旅游鞋扔掉了。
肖楠，对此，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要坚持继续穿自己的那双旧旅游鞋的话，那么
他一定会得罪了井上社长。而且，还会让井上社长认为他是不识抬举。肖楠，没有办法，他只得装出很感激井上社长的
样子，把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鞋子，穿在自己的脚上。
肖楠在给井上社长上完一下午的汉语课后，他还要去料理店里打工。肖楠自己的那双旧旅游鞋，已经被人扔掉
了，因此，他被迫不得不穿着井上社长给他的这双鞋，去料理店里打工。让肖楠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他穿着这双鞋，在
料理店里打工被店长看到的时候，店长说肖楠很有钱，竟然在打工的时候，脚上都穿着名牌皮鞋。肖楠在接受井上社长
的馈赠时，并不知道这双鞋的价值。他当时想，也许井上社长不喜欢这双鞋的样式了，所以才把它送给了自己。他没有
想过这样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双橘黄色的休闲皮鞋，竟然会值三万多日圆。三万多日圆，折合成人民币，可就是两
千多元啊。
肖楠，有时会把一些从井上社长那里得到的水果和点心、饮料之类的东西，拿回到他住的留学生公寓里，把那
些东西，都分给和他同住在一起的其他同学们。同学生们都说，他们的“老哥”找到了一份令人羡慕的肥差。
28。继续寻找工作
肖楠来日本前，已经把家里夫妻俩多年来的积蓄，近乎分毫不剩的全换成了日圆，交够了语言学校先期的半年的学
费，和半年的住宿费后，能够带在身上的钱，就所剩无几了。从肖楠在大阪关西国际机场，走下飞机旋梯，脚踏上日本
土地的那一刻起，他在自己的心里，就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他必须通过打工来交下一年的学费、住宿费，而且还要
积攒一些生活费。他虽然强烈地产生过要给家里寄钱的念头，但他现在真是无能为力。妻子一个月的工资，可以勉强维
持她和女儿两个人的生活，正在上幼儿园的女儿每月的开销也不小。
肖楠，为了来日本，把自己和妻子多年以来所积攒的钱都用上了。他必须竟快地使自己通过打工积攒一些钱，即使
现在不能够给家里寄钱，但一定要多积累一些。其实，肖楠身上的压力还是满大的。如果，他不能在一年半的语言学校
的学习课程结束之前，在日本的公司里，找到一份可以给他办理就职签证的正式的工作，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
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就是回国。回国，其实很简单，简单的买张机票就可以了。然而，被自己花掉的家里夫妻两个
人多年来所积攒下来的钱怎么办，肖楠不得不常常考虑这个问题。
肖楠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变成一架打工的机器。同与国内来时相比，他明显地消瘦了很多，由于睡眠的严重缺乏，
和营养的不足，不知哪一天，他也许会突然倒下的。肖楠不愿想那么多，要生存下去就只能打下去。肖楠认为自己的时
间，还有没被充分利用上的空间，他必须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打工上面。否则的话，想多积攒一些钱，是不可能
的。他想，自己除了每天上午所必须上的语言学校那半天课以外，可以把所有的空闲时间，有效地最大限度地利用上。
只有这样打工，他才有可能多积攒一些钱。他又开始寻找新的工作了。
星期三的午后，肖楠由于昨天接到了井上社长打来的要出差去横滨几天的电话，他今天放学后，不用去井上社长那
里了。他下了课，背起自己的书包，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简单地做了一点吃的东西，他便在同室的上海男孩拿回来
的一本专门为想打工的人寻找工作的招工广告书上，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在日本，有很多杂志是为找工作的人创办的。而这种上面刊登了大量招工广告的杂志，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得到。
即使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也能够买到。肖楠，十分仔细地将拿在他手上的这本专门刊登打工广告的杂志，看了又看。
他把上面所刊登的符合自己应聘条件的招工广告上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都记了下来。他一口气，记了十几家料理店的电
话号码。
肖楠，在选择打工时，他是首选料理店的工作的。因为，他知道在料理店里打工，会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碰到好
的料理店，吃饭是不收钱的。别小看在料理店吃的那一餐免费的伙食。累计起来，一个月下来，会节省不少的开支。肖
楠，来到日本以后，早饭和中午饭都很少认真吃，总是随便糊弄糊弄就算了事。他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在店里，吃上一
顿较为像点样的晚饭。
在工厂里打工，虽然每小时的工资会比料理店高一些，但工厂里是不提供免费的伙食的。而且，工厂大都在远离城
市的郊区，上下班也很不方便。为此，肖楠来到日本开始打工以后，他从来都不去找工厂里的工作。
肖楠，拿好他从招工杂志上，抄写下来的电话号码，为了节省手机的费用，他想用楼下的公用电话打，他曾在台湾
人经营的杂货店里，用3500日圆，买了一张能打170 分钟的电话卡。和手机相比，用电话卡打电话，一分钟，多少可以
节省一些费用。肖楠无处不在算计着花钱。
肖楠来到楼下临街的公用电话亭里，开始按事先记在纸上的电话号码，逐个地打电话，肖楠一共打了9 个电话，最
后只有一个店，要他现在马上去面试。肖楠已不像头一次找到工作时那么兴奋了。但他去店里面试前，还是匆匆返回了
楼上，对着镜子，仔细地用电动剃须刀，刮着早晨上学时，没来得及刮的胡须。这样，看上去，会使自己比实际年龄年
轻一些。随后，他又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和一件米黄色的甲克。
当肖楠换好了衣服，站在留学生公寓洗漱间镜子前，照镜子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来日本后，已经彻底地改变了模
样。从前风流倜傥的自己，早已不见了，现在镜子中的他，完全是一副不修篇幅、邋遢松散的胡子拉碴的，让人看上去
没有什么好感的男人。
肖楠，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位于名古屋闹市区商业街中的，一家在全日本有四十多家连锁分店的知名高级“华盛顿中
餐大酒店”的附近，他没有直接走上前去，而是将自行车放在了离那家店较远的地方。由于自己刚来日本时经验不足，
找工作面试时，当店里的人问起他是怎么来店里时，肖楠总是诚实地说，自己是骑自行车来的。结果，店里就免去了按
店里的规定，应该支付给他的交通费。如果，在一家店里打工时间长的话，那么，每个月店里，支付给个人的交通费，
加起来就有几千日圆，多的时候，能达到一万日圆以上。别小看这个数目，这比起肖楠一个月里，所用掉的生活费不知
要富余多少。
肖楠，除了每个月，必须和同住在留学生公寓里的同学们，均摊的煤、水、电费外，他自己是很少有其他支出的。
他把自己每个月的生活费，降到了最低的程度。尽管，他知道，这和他身体上，所需要补充的营养，是不能成正比的。
他不这样，就无法增加他银行里的存款。
29。寻找到第四份工作——“华盛顿中餐大酒店”
肖楠乘电梯来到了这家日本人经营的大酒店，设在10楼的餐厅，在餐厅的入口处，站在吧台前的身穿红颜色中国旗
袍的年轻女服务生，拦住了肖楠的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