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梅兰芳自述 >

第6章

梅兰芳自述-第6章

小说: 梅兰芳自述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子的水还是不混浊的。


第二部分:登上舞台学习绘画(2)

  那一天齐老师给我画了几开册页,草虫鱼虾都有,在落笔的时候,还把一些心得和窍门讲给我听,我得到很多益处。等到琴师来了,我就唱了一段《刺汤》,齐老师听完了点点头说:“你把雪艳娘满腔怨愤的心情唱出来了。”  第二天,白石先生寄来两首诗送给我,是用画纸亲笔写的,诗是纪事的性质,令人感动:  飞尘十丈暗燕京,缀玉轩中气独清。难得善才看作画,殷勤磨就墨三升。  西风飕飕袅荒烟,正是京华秋暮天,今日相逢闻此曲,他年君是李龟年。    又一天,在一处堂会上看见白石先生走进来,没人招待他,我迎上去把他搀到前排坐下。大家看见我招呼一位老头子,衣服又穿得那么朴素,不知是什么来头,都注意着我们。有人问:“这是谁?”我故意把嗓子提高一点说:“这是名画家齐白石先生,是我的老师。”老先生为这件事又做了一首绝句,题在画上。有朋友抄下来给我看。事隔三十多年,这首诗的句子已经记不清楚了。1957年秋,我到兰州演出,邓宝珊先生备了精致的园蔬和特产的瓜果欢迎我们。席间谈起这件事,邓老把这首诗朗诵了一遍,引起我的回忆,更使我难忘和白石先生的友谊:    曾见先朝享太平,布衣蔬食动公卿。而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    白石先生善于对花写生,在我家里见了一些牵牛花名种才开始画的,所以他的题画诗有“百本牵牛花椀大,三年无梦到梅家”。  我们从绘画中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但是不可以依样画葫芦地生搬硬套,因为画家能表现的,有许多是演员在舞台上演不出来的。我们能演出来的,有的也是画家画不出来的。我们只能略师其意,不能舍己之长。我演《生死恨》韩玉娘《夜诉》一场,只用了几件简单的道具,一架纺车、两把椅、一张桌子(椅帔、桌围用深蓝色素缎)、一盏油灯。凄清的电光打到韩玉娘身上,“富贵衣”(富贵衣是剧中贫苦人所穿的褴褛衣服。它是用各色零碎绸子,贴在青褶子上做成的,当初只有穷生用它,旦角向来是不用的),显出她身世凄凉的环境。这堂景是我从一张旧画《寒灯课子图》的意境中琢磨出来的。又如《天女散花》里有许多亮相,是我从画中和塑像中摹拟出来的。但画中的飞天有很多是双足向上,身体斜飞着,试问这个身段能直接摹仿吗?我们只能从飞天的舞姿上吸取她飞翔凌空的神态,而无法直接照摹。因为当作亮相的架子,一定要选择能够静止的或暂时停放的姿态,才能站得住。画的特点是能够把进行着的动作停留在纸面上,使你看着很生动。戏曲的特点,是从开幕到闭幕,只见川流不息的人物活动,所以必须要有优美的亮相来调节观众的视觉。有些火炽热闹的场子,最后的亮相是非常重要的,往往在一刹那的静止状态中来结束这一场的高潮。  凡是一个艺术工作者,都有提高自己的愿望,这就要去接触那些最好的艺术品。当我年轻的时候,要通过许多朋友关系,才看到一些私人收藏的珍贵藏品,今天人民掌握了政权,有了组织完备的国家博物馆和出版社,我们能很方便地看到许多著名的艺术作品的复制品。由于交通便利,我们还能亲自到云冈、龙门、敦煌去观摩千年以上的绘画雕刻。1958年5月,我在太原演出,游览了晋祠。晋祠一向被称作山西的小江南。著名的古代桥梁“鱼沼飞梁”和圣母殿都是宋代建筑的典型。难老泉(明代书法家傅青祖题字)、齐年柏(周代古木)和宋塑宫女群像称为晋祠三绝。那一群宋代塑像,生动地、准确地表现了古代宫廷妇女的日常生活和内心感情,这些立体的雕塑可以看四面,比平面的绘画对我们更有启发,甚至可以把她们的塑形直接运用到身段舞姿中去。  戏曲行头的图案色彩是戏衣庄在制作时,根据传统的规格搭配绣制。当年我感到图案的变化不多,因此在和画家们交往后,就常出些题目,请他们把花鸟草虫画成图案,有时我自己也琢磨出一些花样,预备绣在行头上。于是,大家经常根据新设计的图案研究:什么戏?哪个角色的服装?应该用哪种图案?什么花或什么鸟?颜色应当怎样搭配?什么身份用浓艳,什么身份要淡雅?远看怎样,近看如何?从这里又想到用什么颜色的台帐才能把服装烘托出来。经过这样的研究,做出来的服装比行头铺里的花样自然是美得多了。传统戏里的人物,什么身份,穿什么服装,用哪种颜色,都要安排得很调和,像《白蛇传》的《断桥》中的白蛇穿白,青蛇穿蓝,许仙穿紫,而且都是素的。《二进宫》里面,李艳妃穿黄帔,徐延昭穿紫蟒,杨波穿白蟒,都是平金的(李艳妃是绣凤的),配得很好。所以我们虽然在图案和颜色上有所变更,但是还是根据这种基本原则来发展的。违反了这种原则,脱离了传统的规范,就显得不谐和,就会产生风格不统一的现象。  学习绘画对于我的化装术的进步,也有关系,因为化装时,首先要注意敷色深浅浓淡,眉样、眼角是否传神。久而久之,就提高了美的欣赏观念。一直到现在,我在化装上还在不断改进,就是从这些方面得到启发的。  我绘画的兴趣越来越浓,兴之所至,看见什么都想动笔。那时,我正养了许多鸽子,拣好的名种,我把它们都写照下来。我开始画了两三幅的时候,有一位老朋友对我提出警告说:“你学画的目的,不过是想从绘画里给演剧找些帮助,是你演剧事业之外的一种业余课程,应当有一个限度才对,像你这样终日伏案调弄朱粉,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上面,是会影响你演戏的进步的。”我听了他说的这一番话,不觉悚然有悟。从此,对于绘画,只拿来作为研究戏剧上的一种帮助,或是调剂精神作为消遣,不像以前那样废寝忘食地着迷了。  不过,在抗日战争时期,我息影舞台,倒曾经在上海以卖画为生。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受困天津(1)…(图)

  民国四年十一月中旬,有一位久居天津的同行薛凤池,是唱武生的,武把子相当勇猛,曾拜尚和玉为师。他来约我跟凤二爷去天津下天仙(是天津很老的戏馆子,地点在三不管附近)唱几天戏,说明是帮帮他的忙。我们答应了下来,到了天津,我是住在乐利旅馆,姜六爷(妙香)是住在德义楼。这两处离戏院都不很远,连戏馆带旅馆全在当年日本租界范围以内。  三天打炮戏唱完,生意很好,大家都很高兴。我接受馆子的要求,跟着就贴《牢狱鸳鸯》。这出戏我在天津还是初演,观众都来赶这个新鲜,台下挤得满满的,只差不能加座了。检票员发现几个没有买票的观众硬要听戏。前台经理孙三说:“我们今儿正上座,位子还嫌不够,哪能让人听蹭(不花钱看戏,北方叫做听蹭)!”三言两语地冲突起来。那班听蹭的朋友,临走时对孙三说:“好,咱们走着瞧!”孙三仗着他在天津地面上人熟,听了也不理会他们。  演完《牢狱鸳鸯》的第二天,我唱大轴,贴的是《玉堂春》。凤二爷因为要赶扮《玉堂春》的蓝袍,只能把他的戏码《战樊城》排在倒第三,中间隔着一出小武戏,好让他从容改装。  我们都在乐利旅馆吃完晚饭,凤二爷的戏码在前,先走了。我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上馆子。由聋子(即跟包宋顺)跟着我走出旅馆,坐上戏馆给我预备的马车,才走了几家门面,有一个巡捕过来拦住我的车子,硬说赶车的违犯了警章。车夫不服向他分辩了几句,他不由分说先给了车夫一个嘴巴。我看见他们起了冲突,打完车夫还不肯放走,我也不明白为了什么事情,只能开了车门,对巡捕很客气地声明:“我是梅兰芳,在下天仙有戏,误了场子,台下要起哄的,请您通融一下,等我们到了馆子,就让他到局子里来。”他听完了,对我瞪了一眼,说:“不行,我们公事公办。”说完就把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车子跟着他走,转一个弯,不多几步路就到了一所洋房的门前停住。里边又走出一个巡捕,替我开车门,监视着我们下了马车。聋子背着行头包裹,跟在我的后面。我对门外挂的一块牌子看了一眼,上写“大日本帝国警察署”八个大字。这块长方形黄底黑字的牌子,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到今天我还是可以照样把它画出来的。这个巡捕一直带我们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口,他一只手开门,一只手推我们进去。我抢着问他:“凭什么要把我们坐车的关起来呢?”他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只顾顺手把门关上。我很清晰地听到他在外面加上了锁。聋子过去使劲转门上的把手,我对他摇摇手,又做了一个手势,叫他坐在我的旁边。我知道不是转开了这扇门,就能让你走出大门的。可是我也没有方法告诉他,因为跟他说话要提高了调门,外面的人不全都听见了吗?  这屋里的陈设,真够简单的了。靠墙摆的是两张长板凳,有一个犄角上放着一张黑的小长方桌子,桌上搁着一把茶壶,一个茶杯,中间有一盏光头很小的电灯,高高地挂在这么一间空空洞洞的屋子里面,更显出惨淡阴森的气象了。  我对这一个意外的遭遇,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刚才的巡捕硬说车夫犯规,即使真的违背警章,也没有听说坐在车里的人要被扣押的。他们今天的举动,不用说,准是事前有计划的。这块租界地里边的黑暗,我也早有所闻。不过我们打北京来表演,短短几天,不会跟他们发生什么误会的。大概是当地馆子跟警察署有了摩擦,把我扣住的用意,无非是不让我出台,馆子就有了麻烦。我大不了今天晚上在这间屋子里枯坐一宵,明天准能出去。也说不定等馆子散了戏,他们就会把我放走的。可是我心里老放不下的是这满园子的观众,都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们决不会想到我是被警察署扣住不放的,以为我无故告假,对业务上太不负责,这倒的确是我当时在屋里又着急又难受的一个主要原因。我不断地看着我手上的表,五分钟五分钟地走过去,计算凤二爷的《战樊城》是早该唱完了。接着那出小武戏,时间也不能拖得太长久的,底下就该轮到我的《玉堂春》了。馆子方面是垫戏呢?还是请凤二爷另唱一出呢?改了戏台下又是什么情绪呢?我更想到既然巡捕成心跟馆子为难,说不定借着我不出台的理由,就在台下一起哄,把馆子砸了,这一来秩序必定一阵大乱,观众里边就许有遭殃的。他们为看我的戏来的,受了伤回去,这还像话吗?我多少也应该负点责任。这许多问题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啊呀,我实在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打对面传过来有人在喊“冤枉”的声音。离我这儿并不太近,喊的嗓门很尖锐,我听着耳熟,有点像姜六爷的嗓音。我马上走近窗口,侧着耳朵,再留神往外听。果然接着第二声“冤枉”,又从那个方向送过来了。这次的调门更高,我已经百分之百地敢断定是姜六爷喊的。他也被巡捕拉了进来,这更可以证明我刚才揣测他们的把戏,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约摸又过了半点钟,房门开了,第一个走进来的就是薛凤池,见面先拉着我的手说:“真对不住您,让您受委屈。我们正着急您怎么不上馆子,栈房又说您出来了,万想不到您会在这儿。”我忙着问他:“场上现在怎么样了?”他说:“正垫着戏呢。”我们边说边走出来。薛凤池又给我介绍他旁边的一位小矮个子说:“幸亏这位王先生通知我。他虽然是在这儿办事,先也不知道这件事,听见姜六爷喊冤的声音,才晓得您二位全在这儿,就打电话叫我来办好手续,领您二位出去。”说着走到大门口,姜六爷也来了。我们在等套车的工夫,还听见那两个巡捕冲着我们说:“好,算你们有路子!”大家尽惦记场上的脱节要紧,谁也没理他们,跳上马车飞也似地到了馆子。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受困天津(2)…(图)

  我们走进台后,看见一位当地班底的小生已经扮好王金龙了。我们也没有工夫说话,坐下就赶着扮戏。一会儿后台经理赵广顺进来跟我们商量,说:“场上的《瞎子逛灯》,垫的时间太久,台下不答应了。我看先让我们班底小生扮好的王金龙出去,对付着唱头场。等您二位扮得了,王金龙升堂进场,再换姜六爷上去。您二位看这办法行不行?”我们说:“好,就照这么办。”  那天头里那位王金龙,也真够难为他的。出场先打引子,念定场诗,报完名之后,现加上好些台词,起先胡扯,还说的是王金龙过去的事情,后来实在没有词儿了,简直是胡说八道,台下也莫名其妙,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急得给我操琴的茹先生坐在九龙口直发愣。  旦角扮戏,照例要比小生慢得多。那天晚上我可真是特别加快,洗脸、拍粉、上胭脂、贴片子样样都草草了事,也不能再细细找补。我对赶场扮戏,还算有点经验,像这样的“赶落”,我一生也没有经历过几回。  我扮得差不离了,检场的给场上那位受罪的王金龙先送个信,红袍蓝袍出去过一个场,王金龙这才升堂进场,换出了刚刚喊过冤枉的这位按院大人。  我在帘内念完一声“苦呀”,听到台下一阵骚动。这也难怪他们,今儿的苏三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怎么不叫人等得心急呢。他们万想不到我跟姜六爷已经唱过一出《牢狱鸳鸯》来的。  我今天遭遇到这种麻烦,又是这样赶落,按说嗓子应该坏了。不然,相反的还是真听使唤,这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摇板唱完了,我就觉得嗓子痛快,跪下念的大段道白,台下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刚才是我误场,已经让他们等久了。现在他们又在全神贯注地听,我得沉住气,好好地唱这一出《玉堂春》。也真奇怪,所有倒板、慢板、二六、流水,这里面的高腔矮调,哪一句都能得心应手,圆转如意。唱到“玉堂春好似花中蕊”的“蕊”字,我真冒上了。最末一句“我看他把我怎样施行”的“他”字,本来有两种唱法,我使的是翻高唱的一种。在台下满堂彩声、热烈气氛中,总算把这一个难关安然渡过去了。  姜六爷卸完装把他出事的经过告诉了我。他说:“我带了靳伙计从德义楼出来,叫了两辆洋车,我的车在先,他的车在后跟着。没有几步,我们车好好地打一个巡捕跟前经过,让巡捕一把抓住车杠,硬说碰了他的鼻子。拉洋车的说:‘我离着您老远的,怎么会碰着您的鼻子呢?’那巡捕举起手就给他一个嘴巴。那地方的路灯根本不亮,巡捕指着鼻子说:‘你瞧,这不是让你碰坏了吗?不用废话,跟我到局子去。’这时候靳伙计的洋车,也有一个巡捕过来拉住不放。我瞧他们争吵起来,先替拉洋车的说了许多好话,巡捕仿佛没有听见。我正要另雇洋车,不行,敢情我也得跟着走。我想这可麻烦了,要是耽误工夫太大,不就要误场吗?我只好央告他,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就住在后面那条荣街(指的是名票夏山楼主的旧居),让我把行头包裹搁下再去。那两个巡捕一句话也不说,抓住车杠拉着走到警察署,把我跟靳伙计带到一个地方,那可比您的阔得多了,不是什么屋子,简直就是收押犯人的铁笼子,总算他给我们面子,没有放进笼子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