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来客(蓝玛)-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想玩玩儿。”
“玩玩儿?”
“那是,杭州的损失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嘿,你想晾我的台?”殷培兴急了。
桑楚叫二毛再拿点儿来,他指的是煮花生:“别急别急,工作还是要做的,我抽空还想看看那具尸体。我不相信氰化物会自己跑到死者身体里去。”
“要快!”殷培兴敲了敲桌子。
二毛突然提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阴雨天游览杭州,晴天却回来了?”
“你问他。”桑楚朝殷培兴呶呶嘴。
“我怎么知道,也许你是个怪物!”
三个人大笑起来。
要论玩儿,古城自然比不上杭州,没用一天功夫,几个主要景点儿就跑完了。最后一站最没劲,翠竹园。与其说是公园,倒不如说是个小小的休憩场所。二毛告诉桑楚,翠竹园之所以有名,主要是因为那里有个英语角。
桑楚此刻自然不想学英语,但还是跟着二毛到园子里去转了转。在竹林子里聊了会几天,在小桥头观了会儿鱼,顺便分析了一下案情。桑楚间二毛,古城有没有出售花鸟鱼虫的市场,二毛说有一个。桑楚说临走前想去一趟,兴趣是因为桥下的金鱼引起来的,他对养鱼很有研究。
二毛敏锐地指出:“你肯定发现了什么,别瞒我,我记得市长家的鱼缸曾引起过你的注意。”
桑楚笑了:“好小子,你果然不傻。不过,只是一种感觉,目前尚不清晰。”
“那好办,我帮你清晰!”
“不,还是别受我的干扰。”桑楚摆了摆手,“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往前走。”
两个人离开了公园,直奔陈尸房。此刻,殷培兴派来的人已经在那儿等得不耐烦了,他带来的外贸部门的调查结果,证实有一笔原属于四海公司的丝绸贸易被穆维维夺走了,据说这事情在该部门反映很强烈。
桑楚又笑了,笑得很生动。
“怎么样,伙计,这不过是个很容易弄清的小事情,根本没必要惊动姓万的。”
“要不要派人监视?”二毛问。
“完全可以。”桑楚表示同意,“最多再用两天,事情就会有眉目了,信不信由你。”
二毛当然信,他现在对桑楚的钦佩已经到了迷信的程度。
两个人走进了停尸房。
老胡这次表现得极其友好,甚至有些殷勤。二毛明白,这是因为来的是大名鼎鼎的桑楚,要是自己,老胡可没有这么好的脸色。
老胡详细地向桑楚介绍着验尸结果,又把每一块伤指给桑楚看。桑楚瘦小的身躯裹在白大褂里,飘飘忽忽地像个幽灵。二毛直想笑。
“慢!问题可能就在这里了!”桑楚指着死者腕子上的抓伤。“毫无疑问,氰化物是从这里进入血液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
“也就是说,凶手肯定是穆维维?”二毛有些兴奋。
桑楚快步走出充满异味儿的停尸房,忙不迭地点上一支烟,用力地吸了几口,道:“除非还有另一个人接近过死者。”
“这种可能性不大。”二毛说,“画馆的服务员没提供这样的情况。”
“可能性不大,但不能说没有。你不妨设想一下,一个人的好处被另一个人夺走了,而他又对抢劫者无计可施……”
“你是说,姓万的?”
“至少逻辑上说得通。二毛,这就是那个要害。”
二毛越发兴奋,大有豁然开朗之感。他希望马上去四海公司,桑楚抬手制止了:“不,按既定方针办!”
二毛不敢坚持了。
桑楚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说:“二毛,你现在就去监视四海公司,亲自去。”
“那你呢?”
“我想去一趟鱼虫市场。”
二毛叫了起来:“天呀,有意思的事全让你干了!”
“不一定,不一定,”桑楚用力嘬着烟屁股,“说不定你的差事更有意思。”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分手后,桑楚按照二毛的指点,没用多久便找到了那个鱼虫市场。小贩们大多已经收摊了,桑楚好不容易在一个老太太那儿买了两条独眼儿龙睛鱼,只要五毛钱,老太太央告说,再给两毛钱,可以把其余三条一块儿拿走。
桑楚笑道:“您留着自己解闷儿吧。”
“要鱼食吗?”老太太大喊。
桑楚说鱼食他有。
赶到林荫路九号时,正巧碰上市长穆天一下班回来。桑楚道明身份,穆天一很客气地把他让上了楼。
“桑楚?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哦,想起来了,您就是北京的那位桑楚吗?”
“也许北京还有一位桑楚。”
“您很幽默。”穆天一让刘嫂送两杯茶来。
刘嫂问什么时候开饭。穆天一说待维维回来一起吃,并邀请桑楚共进晚餐。桑楚欣然同意。
“哦,你手里拿的什么?”穆天一发现了稀罕。
桑楚举起瓶子:“两条小金鱼。”
“您真有雅兴。”穆天一请桑楚随便坐,“不过,那两条金鱼可太一般了。”
“我要求不高,只要能游就行。”桑楚把瓶子放在墙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穆天一开亮壁灯,然后在藤椅上坐下来,将烟盒递给桑楚:“桑楚同志,情况我女儿已经告诉我了,我现在很想听听您对案子的看法。穆维维确实涉嫌么?”
“确实涉嫌。”桑楚毫不犹豫地说,“我知道您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说法,但是很遗憾,这只能这么说。”
穆天一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这时,刘嫂把茶水送来了,她感到房间里的空气有些不对头,悄悄地走了出去。她看出“老爷子”的气色很难看。
“维维这孩子很任性。”穆天一望着天花板道:“但我不相信她会杀人。”
桑楚嗯了一声:“问题是,她从一开始就不肯合作,这使我感到很遗憾。”
“是的是的,所以我说她很任性。不过,据她和我说的那些情况,凶手的确不是她。”
桑楚又嗯了一声:“当然,现在谈也不晚。能问问她去哪儿了吗?”
“嗨,她有一批货要启运,可能是办这个事情去了。”
桑楚坐直了身子,眯眼望着这位市长,缓声说道:“穆市长,我记得中央发过文,禁止干部子女经商。”
穆天一没想到这小老头如此不留情面,一下子就把自己推到了非常尴尬的境地。
“噢,是这样的。”他也坐直了身子,“四年前她出国,完全是去学习的。至于后来学会了经商,压根儿就没告诉我。你想,我一个古城的市长,无论如何也没能耐把手伸到佛罗伦萨去,是吧?”
“倒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换句话说,她这几年在促进中国商品占领国外市场方面还是做了些事情的。”
“这也是事实。”桑楚看了看表,“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啊,这可没准儿了,她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来。”
“那我们先吃吧,我中午就没吃好。顺便再聊聊案子。”桑楚大大咧咧地说:“殷局长指示我,要设法证明穆维维不是凶手。”
穆天一无奈地咧了咧嘴,站起身来。他心想,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人一定活得很愉快。
晚餐并不复杂,但质量很高。保姆的手艺也不错,桑楚吃得格外开心,并且喝了两盅五粮液。穆天一陪他喝,但很少吃菜,看得出,他心绪很不好。关于案子,能谈的内容并不多。桑楚很真诚地说了些宽心话,没有什么作用。他看出,这位市长很疲惫。
“您一定很忙吧?”他举了举杯子。
穆天一舒出一口气,端起酒抿了一口:“忙!整天穷忙。这不,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是关于完善市场机制的。”
“公平竞争。”
“对,这是中心议题。”
随即又无话了。直到吃完饭,穆维维还没回来,桑楚说不等了。穆天一送他出门,忽然想起了放在楼上的金鱼。
“先养在您的鱼缸里。”桑楚笑了笑,“如果有什么变化,请您一定通知我,我就住在殷局长家。”
说完,那个酒足饭饱的小老头就扬长而去。
穆天一关上大门,又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这才慢吞吞地上了楼。他拿起那只装鱼的瓶子看了看,发现两条鱼全是独眼,又放回墙角儿。这样的鱼也值得放进那么好的缸里?
他坐进沙发,顺手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武侠小说,那是古龙的大作——《绝代双骄》。
可是,他看不进去。又一次起身拿起了那瓶子。想了想,便走到鱼缸前,将两条鱼放进了鱼缸里。真丑,这两条鱼美丑!
天呀!这是怎么啦?
只见那两条鱼先是翩翩游七了几圈,很快就开始不正常了,发疯似地乱窜。越窜越慢,越窜越慢,终于身子弯成了弓形不动了。
它们死了。
殷培兴的表情很难看,就像一只放在火上烤的猴子。
“桑楚,你他娘的真行,白吃了人家一顿饭,又给人家来了个下不来台,最可气的是,你居然拿两条破鱼将了人家一军。将来怎么办?你拍屁股一走,吃冤枉的是我。”
“你吃不了冤枉,放心。”桑楚溜达到阳台上,欣赏着城市的夜色,“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证明他女儿无罪。”
“可是结果呢,很可能适得其反。”
“那只能证明他这个市长不配当市长!”桑楚恼了,他真没想到殷培兴变得这么患得患失。“奶奶的,请我协助的是你,说三道四的也是你,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殷培兴气急败坏地坐在沙发里,大声道:“可我没让你这么处理呀!好,直接向市长下战表了!”
“因为他屁股上有尿!”桑楚毫不退让,“四海公司那笔买卖不就是证明吗?我敢肯定,所有问题的根子就在这里。”
“这个我当然承认,可是你为什么那么自信,总要说出道理来吧?我不相信两条破金鱼就能把案破了!”
这已经是老段第三次提出该问题了,桑楚无法给他明确的答复,他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出于一个大胆的推测。而对于这个推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把握的话他是从来不说的。他只能请殷培兴耐心等待。今天晚上,抑或明天,肯定会有人上门的。
刚想到这里,电话响了。
“来了!”桑楚快乐地抓起话筒。
殷培兴也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
可是很扫兴,电话是二毛打来的。二毛在电话里说:“英杰出现了,在四海公司的门厅里兜了一圈儿,现在出来了!要不要接触他?他就要上车了。”
“车里有人吗?”桑楚急问。
“有,好像是穆维维。”
“不要引起对方注意,让他们走。”桑楚挂上了电话,抬头对殷培兴说,“你看,穆维维还没回家呢。”
“你认为她回家以后就会有戏了?”
“我想是的。”
“喂,”殷培兴捅了他一指头,“你是不是认为穆维维会来自首?”
桑楚沉吟道:“如果她聪明的话,就应该来。”
“爸,我回来了!”穆维维兴冲冲地推门而入,“事情办得很顺利,多亏康叔叔那张条子。”
话音未落,她吓了一跳。
穆天一默默地坐在藤椅里,两束冰冷的目光直射在她脸上。
“爸……爸,你怎么了?”
穆天一仍旧一言不发。
“爸,你别吓唬我。”穆维维蓦然紧张起来。
穆天一站了起来,很疲乏的样子。而后倒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在鱼缸前站住了。
“你过来。”他声音低沉地说。
穆维维走了过去。
穆天一拿起小鱼网,缓缓地捞起一条死鱼:“你看,鱼死了。”
穆维维怔住了,半天才说出话:“哪儿来的金鱼?”
“桑楚拿来的。”
“桑楚?”
“噢,你原来还不知道他的大名,他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这个人的名气比十个我都大。”
穆维维冷着似地一抖:“他、他为什么送两条鱼来?”
穆天一扔开死鱼,无力地坐回藤椅里,顺手拿过沙发上的毛毯搭在膝盖上。
穆维维真的慌了:“爸,快告诉我,他究竟来干什么?”
“他来吃饭。”
“什么?吃饭,他在我们这儿吃的饭?”
“还喝了我半瓶五粮液。”
“那他为什么要送两条鱼来?”
穆天一一拍椅子:“这正是我想问你的!维维,我真没想到!你竟会干出这种事来!的确,那天一缸的热带鱼死了,我本以为是电热器出了毛病。可是刚才我认真检查过了,电热器完好无损。这时,我才想起一个情况:你给鱼喂过食。”
“我、我是喂过。”
“结果,鱼死了。”
“莫非是鱼食……”
“还在撒谎!”穆天一怒了,“鱼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事情出在你手上,你的手上有毒!”
穆维维惊恐地咬住了指甲,又忙不迭地放开了。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穆天一痛苦地闭上眼睛:“维维,维维呀!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住嘴!你还在装糊涂!你亲口对我说过,那男人是被毒死的!”
“不!”穆维维大叫起来,“你怀疑是我干的!”
“我当然不愿意怀疑你。可是,眼前的事实怎么解释?你说!怎么解释?”穆天一挥动着双手,“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说,你也瞒不了那个桑楚。记得福尔摩斯吗?记得波洛吗?咱们面对的这个小老头,比他们不在之下!”
穆维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蓦然间,她和着眼泪发出一声厉叫:“爸爸,真不是我!”
穆天一没理睬她的呼叫,有气无力地说:“只怕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不!”穆维维涕泪横流,“难道不会是有人陷害我?还记得我对你说的那个扁鼻子吗!”
“别这样,维维,我想过他,我甚至断定那人是他杀死的,可是,他怎么会跑到我们的客厅里来下毒?这几乎不可能的。”
“只要他想嫁祸于我,就一定有办法。会不会是利用刘嫂……”
穆天一摇摇头:“这我也想过了,绝不可能,刘嫂跟了我们十六年了,她不会。”
穆维维垂下了头:“这么说,我只有去自首了。”
“是的,维维,不但你要去自首,而且还搭进个老爹。我为了你,几乎是在刀尖儿上跳舞,结果还是毁了自己。”穆天一摇着苍老的头,“康叔叔不是给你批了条子吗?那不是对你,是因为我还是市长。什么时候我滚蛋了,就……”
穆维维收住眼泪,站起身来:“爸,我去自首,这案子和你毫不相干,把殷局长的电话给我。”
“就在写字台上。”
穆维维默不作声地查到了电话号码,拨通了殷培兴家的申话。可是,刚响了一声,电话就被父亲接断了。穆天一拿过话筒放回原处,道:“别忙,也许用不着这样。”
没等女儿反应过来,穆天一就挽起了衣袖:“来吧,把水换掉。”
“死鱼呢?”穆维维很紧张。
“倒进厕所里,你明天去鱼市上再买两条独眼金鱼,还用那个瓶子。”
“那……桑楚?”
“也许我把他估计得过高了。”
穆维维于是不再说什么。父女俩大盆小盆地忙活起来。那只鱼缸真能装,整整装了十四桶清水。
后来,穆维维想起了什么:“爸,你说再给万国权一笔生意,办了吗?”
“为了你,我敢不办吗?”穆天一气咻咻地说,“我把大地公司那批工艺品弄给了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