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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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间厢房,她霎时瞪大了眼珠子--
「格--公子,您方才瞧见了没?那个贝……贝公子他竟然跟个狐狸精一道进房哩!」春兰大惊小怪。
「什么狐狸精?妳又怎么知道人家是狐狸精来着?」禧珍假装镇定。「更何况,他后头还跟着子扬哩!」
「两男一女,其中必有古怪!我瞧那女人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狐狸精!」舂兰笃定。
禧珍虽然天真,可也没天真到不明白「狐狸精」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妳少胡说八道了!就算人家是狐狸精又怎么样?人家也没犯着咱们!况且永琰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又干我什么事?」
「是这样吗?」舂兰存疑。
「当然是这样!」她嘴硬。
「您果真这么不在乎贝勒爷?」
禧珍瞪大眼睛。「妳这话问得有毛病!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义正辞严。
「噢……」春兰连声喏喏,心底压根儿不信。
说不在乎人家,眼角净往那厢房里瞟又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话,春兰只敢含在嘴里叨念,可没敢问出口。对上她家那口主子,春兰可就变得聪明多了!
「春兰,妳嘴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呀?」禧珍忽然问。
「啊?嘀咕?我哪有?」她不承认。
「妳是不是年纪大了?」
「啊?我……我?!」
「不是妳,难道是我吗?」禧珍眨巴着眼。
舂兰哑口无言……
她年纪真的大了吗?为什么最近她总会情不自禁喃喃自语,每回还总被格格抓个正着?
「春兰,我瞧妳真的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就要吓人了。」禧珍正经八百地下结论。
「吓人?」春兰张大嘴巴。
这是什么跟什么--哪儿猴来的道理啊?这样的「道理」,大概也只有她家主子扯得出来……
春兰愁眉苦脸地吃着一桌菜。话说回来,她年纪真的大了吗?整顿饭,春兰深深思索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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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下来,丽夫人对这位「严公子」的好感又加深许多层,席间她柔媚的双眼频送秋波,笑得花枝乱颤。
禧珍她们坐的位子就在二楼,靠近厢房外,里头的对话虽听得不甚清楚,可是那女子的娇笑声却不时传出厢房。
这期间春兰已经连吃了三大碗白饭,四碟小菜、两个窝窝头、一大碗青菜豆腐汤……这才足够撑饱她的肚子!可禧珍坐在饭桌前却有一口没两口的,半天才扒一次饭。
春兰见她主子吃得这么少,正想开口问禧珍,永琰与丽夫人恰好在此时踏出厢房--
「子扬,代我送丽夫人回府。」
「是,爷。」子扬回道。
永琰不打算亲自送她回府,让丽夫人有些失望。可她想来日方长,凭自己的姿色与财富,这位严公子有一天总会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严公子,今日谈得真是愉快。改日严公子有空时,欢迎大驾光临,至府上喝杯水酒再叙。」她微微欠身,轻言软语的,婀娜多姿的体态十分撩人。
子扬临走前瞟了楼梯口那桌「客倌」一眼,不由得撇起嘴角似笑非笑、表情滑稽。贝勒爷既命令他送丽夫人回府,又不急着离开酒家,看这态势有人要倒霉了!
禧珍觑着眼偷瞧人家的动向,见永琰站在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身边,已走到门口,不意突然回转过来--
吓!
她赶紧回头,狠狠地扒了三大口米饭……
「嗯,好痴、好痴……」再塞了四样小菜,她一张嘴已涨得像皮鼓,连话都说不清楚。
「什么『好痴』的啊?」春兰眨巴着眼不解。
禧珍还在假装吃饭之际,永琰已经上楼,在两人的饭桌旁站定。
「痴痴痴……」禧珍吓得低头再塞口饭。
「吃?我刚才已经吃得半饱了呀!」言下之意她还没吃撑。见禧珍努力塞饭,春兰忍不住嘀咕起来:「谁让您刚才净往贝勒爷的厢房里瞧,也不吃饭,这会饿着了吧?小心,慢点儿吃,别噎着您了!」
「咿呜……」禧珍猛朝春兰挤眉弄眼。
「什么『咿呜』的呀?格格,您究竟想说什么呀?」春兰怀疑,她家主子的眼睛又犯毛病了。春兰压根没发现,她身旁杵了尊背后灵。
「她想警告妳,我就站在妳后面。」
一把冷冷的声音警告。
「噢,原来是这样呀!」春兰终于想通。
她笑嘻嘻的回头,欲谢过来者,冷不防却对上贝勒爷那张冷脸--吓!
「贝贝贝贝贝……贝勒爷?!」春兰吓得马上立正站定。
枉费禧珍一嘴饭、撑鼓了腮帮子,她愁眉苦脸的垮下肩,觉得春兰跟自己真没默契。
永琰冷眼上下打量两人一身男装,他的脸色真不是普通冷峻。「妳俩穿成这副德性,又想惹什么事、生什么非了?」
「惹什么事……生什么非呀?」禧珍好不容易才咽下那口饭菜,急着为自己辩驳。「凭什么你一开口,就认定我跟春兰一定要惹事、一定要生非?」
「就凭妳们俩鬼鬼祟祟、不男不女的模样。」他冷着声。
「什、什么不男不女的?你这人真不讨喜,怎么一见面就要教训人?」禧珍嘟嘟囔囔。
不讨喜?永琰冷笑两声。「跟我走,我这就送妳们回润王府!」索性他就不讨喜到底。
「咱们才刚出来,干嘛要急着回去?」禧珍不依。
「此地不是妳们该来之处。」他简言否决。
「你就能出来瞎混,怎么咱们就不能出门?这个地方你能来,为什么咱们就来不得?」禧珍比他还有理。
永琰深吸口气。「我上此处是为了办正事。」捺着性子。
她不服。「什么办正事呀--唉呀!舂兰,妳做什么拉我?」
春兰瞧见贝勒爷的脸色不善,赶紧扯她主子的衣角。
禧珍没弄懂人家的暗示,还接着连珠炮往下说:「我只瞧见你跟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走进厢房,里头还不时传出『嘻嘻呵呵』的笑声!你办什么样的『正事』,能这么愉快吗?」她鼓起腮帮子,瞪着眼,把心头憋的一股疑惑全发泄出来。
他说一句、她便道一串。
永琰的好性子快被磨光了。
「格、格格,您就少说两句。」春兰压着嗓子眼嘟囔,她可以想象贝勒爷的脸色,吓得她瞧都不敢抬头瞧贝勒爷一眼。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呀?如果他能少说一句,我就不说二句。」禧珍绕口令自以为讲理。
春兰翻着白眼。
然后……
果然、果真、果不其然,永琰如禧珍所愿,直接走到她面前--
「咦?」禧珍眼前忽然一花,接着她就被腾空抱起,像扛布袋似地被永琰甩上肩。「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呀--」
她鬼吼鬼叫!
永琰全当听不见。
他「少说一句」直接付诸行动,迈开大步走出酒家,然后把她扛上街,就这样一路扛回润王府。
第三章
永琰这招够狠!大伙儿眼睁睁看着格格被贝勒爷扛回润王府--
这下禧珍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只有平贝子和萱儿见禧珍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所有的人都不肯告诉他们父女俩,格格究竟上哪儿去了。
将禧珍「送回」润王府后,永琰回到安亲王府,子扬已在府中等候。
「人已经送回了?」这是永琰见到子扬的第一句话。
永琰不在自己的别苑见子扬,而是在王府提供给子扬的书斋见他。子扬在王府内的身分是一名教席,他若自行上永琰的别苑并不恰当。之所以在子扬的书斋见面,是为了避人耳目,即使最细微之处,永琰也从来不曾轻忽。
「不但送回,还见着了贝勒爷想找的东西。」子扬回答。
「说下去。」
子扬甩开骨扇。「贝勒爷,看情形是让您给料中了,这位丽夫人不是个平常的买玉人。她的府中虽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但厅堂上倒是供了一颗令人侧目的金珠。」
永琰眼色一深。「子扬,你的话只说一半。」
子扬笑着往下道:「那颗金珠看起来是纯金所做,价值不菲,即使是豪富之家,将一颗这样的金珠供在厅堂上也未免太过招摇了!不过这颗大剌剌摆在厅堂上、显得突兀怪异的金珠,倒是应了贝勒爷的事儿--」
「丽夫人搜购玉器并非只进不出,绸缎庄是她丈夫生前所创,这十多年来珠宝金玉买卖才是她主要的进项。」永琰道。
「贝勒爷倒查得比我还透彻!」
「这一趟,你也收获不少。」
子扬道:「想必贝勒爷早已经知道,丽夫人爱的不是玉器,而是金饰。特别是黄金打造、价值连城的珠子,因此才派我上刘府一探究竟。」
「黄金打造的金珠,不仅价值连城,倘若这颗金珠的质量、成色达到一定比例,就能号令各省商会,调动各地行头听令行事!」永琰沉下声。
子扬收起笑脸。他明白,贝勒爷的话就要说到点子上了!
「丽夫人的亡夫是京城知名商贾,即使刘大贾生前是四大会馆的人,也不让人意外。」永琰道出惊人推测。
四大会馆的标记便是金珠图腾。
然而这些年来手上握有真金的掌珠人,从不曾泄露身分。
传言中拥有金珠的人,便是四大会馆馆主。而那颗传说中的金珠成色十足,据闻连当今宫廷冶金匠人,也无法打造出这样一颗质地纯粹的黄金明珠!然而当年冶炼金珠的高超工艺,于今时今日早已失传!
「但是刘大贾是一名胸无大志的男人!」子扬接下道:「他生平最大乐事只有赚钱!况且他已经死去十年,倘若金珠为他所拥有,这些年来四大会馆不会不收回金珠,任其掌权的令符,落在一名不详其事的寡妇手上!」
永琰淡道:「子扬,你在厅上所见到的,绝不会是四大会馆馆主所拥有,那颗真正的金珠。」
子扬两眼一亮。「贝勒爷,您真不愧料事如神呀!刚才我故意不透露,那颗供在丽夫人桌上的金珠,表面实际上雕了龙凤呈样图,在金珠上还镶嵌了白银和硬玉,那确实并不是一颗毫无杂质的金珠。可您怎么会知道,丽夫人这颗金珠实际非彼颗金珠?」
「如果这是一颗真正的金珠,丽夫人将它供在厅前不仅招人耳目,还将引来觊觎。以她如此精明的性格,不致于做这样的傻事,我想这颗金珠代表的意义,只在说明她与四大会馆的关系。」永琰咧开嘴,似笑非笑。「以龙凤金珠替代--般馆众拥有的金珠图腾,不仅富贵吉祥且不失身分。」
子扬哈哈大笑。「妙呀!说到『关系』,贝勒爷,您想这赵天祥与丽夫人之间,是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他们果真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问。
倘若赵天祥与丽夫人之间的关系暧昧,那么也许还能证明,赵天祥与四大会馆有关。
「这两人间到底有什样的关系,只要深入赵宅探究,不就能知其详?」
子扬挑起眉。「贝勒爷,您的意思是--」
永琰抿嘴一笑。
在这世上,难道果真有失传的无上工艺?成色十足的黄金真珠?
一颗龙凤仿珠都能掀起波澜,虚虚实实,世人往往好妄自推断揣测!
只怕连传说中的四大会馆,也仅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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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珍越想越不对!
上回永琰明明很生气,硬要从润王府把她带走,可现在怎么反而把她往润王府里送,好像她如果不乖乖待在涧王府反而不成?
况且就算永琰答应她住润王府,也没道理把春兰、新眉、小碗、小碟他们全都弄来--
永琰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缘故?
白天永琰把她扛在肩上,一路扛回润王府,让她面子里子全无!禧珍本来气极了永琰老爱管自个儿的闲事,但继之一想,却又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禧珍想来想去,终于给她想出个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春兰和新眉是永琰派来的,那么她俩肯定知道永琰在搞什么鬼!
禧珍想到就做,她立刻跑去找春兰和新眉:「妳们两个就老实说吧!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们到润王府来监视我的?」
春兰和新眉互看一眼,显得有些心虚。「格格,您没事问这个做什么?」春兰问。
「当然是有事才问妳们啦!春兰妳别岔开话题,快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们来的?」白天永琰让她这么没面子,她大人大量可以不跟他计较,可如果永琰想进行什么「阴谋」,那么她是一定要知道的!
禧珍走到两人跟前,瞪大眼珠子以「威吓」、「怀疑』的眼神,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春兰和新眉垂下颈子,不敢啧声。
「看这情形,我能肯定妳们俩是默认了!」最后禧珍鼓着腮帮子下结论。
春兰和新眉头垂得更低。
「妳们俩不说话,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永琰让我留下,究竟想进行什么『阴谋』了?」
「没什么阴谋、阳谋的呀!」新眉赶紧抬头对禧珍说:「贝勒爷只是派咱们来伴着您,只吩咐过咱们别让您……别让您『出事』,可贝勒爷也没说清楚为什么让您留下。」新眉说得含蓄,打死她也不敢直接说出「惹事生非」四个字。
禧珍知道新眉不会说谎。
她于是皱起两道眉,歪着头认真想了片刻……
「算了,我不问妳们两个了!」禧珍忽然转身就走。
「欸,格格--您上哪儿去啊?」春兰在后头喊。
禧珍却头也不回,彷佛发生了什么急迫的天下大事一般,匆匆忙忙跑出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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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禧珍从后门溜出润王府,回到四合院。
她原打算找子扬或阿布坦问清楚,她想这两个人老跟在永琰身边转,肯定知道得比较真,可她没料到回四合院后,里头竟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禧珍垂头丧气地坐在四合院的前厅,撑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间她听见后院有动静,于是赶紧躲到门后。
不一会儿她就见永琰与子扬一同走出后院。
「贝勒爷,那么我就先至赵府,与赵天祥一同『把酒言欢』!咱们子时再见了。」子扬对永琰道。
待永琰点头后,子扬先行离开。
禧珍觉得奇怪,她在这儿坐了半天压根没见着半个人影进门,那么永琰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禧珍看不懂这两人搞什么鬼,于是咕咕哝哝地嘟囔。「不从大门进来,这儿又没后门,难不成……」
尽管禧珍只把话含在嘴里,永琰已经听见声响。他一声不吭,忽然闪身至门后抓人--
「唉哟!」禧珍鬼吼鬼叫。
「是妳!」
看清楚是禧珍,永琰撂开手。
「当然是我呀!你抓得这么用力干嘛呀?」她揉着痛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妳不待在润王府,上这儿做什么?」他问。
「你叫我待在哪儿,我就得待在哪儿吗?那我多没个性!」她顶嘴,白天的帐她可没忘。
「我送妳回去。」他现在没空跟她瞎搅和。
禧珍忽然张开两手抱住身边的大柱子。「你别想再来白天那套,否则我就一辈子恨死你了!」
瞧她抱着柱子那副滑稽的模样、以及脸上那戒慎警备、小心翼翼的表情,永琰忽然忍俊不住。「不让我扛着妳也成,妳自己走。」
「我不走!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要从屋顶上跳进来,我就不走。」
「妳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