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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日知录-顾炎武(清)-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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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德宗以次当迁,而于世次为高祖,礼官始觉其非,以谓兄弟不相为後,不得为昭穆,乃议复代宗。而议者言:“已祧之主,不得复入太庙。”礼官曰:“昔晋元明之世,已迁豫章、颖川,後皆复。此故事也。”议者又言:“庙室有定数,而无後之主当置别庙。”礼官曰:“晋武帝时,景、文同庙,庙虽六代,其实七主,至元帝、明帝,庙皆十室,故贺循曰:“庙以容主为限,而无常数也。”于是复代宗,而以敬宗、文宗、武宗同为一代。何休解《公羊传·文公二年》“跻僖公”谓:“惠公与庄公当同南面西上,隐、桓与闵、僖当同北面西上。”据大如此,则庙中昭穆之序亦从之而不易矣。鄞万斯《大本之立说》谓:“庙制当一准《王制》之言,太祖而下,其为父死子继之常也,则一庙一主,三昭三穆而不得少。其为兄弟相继之变也,则同庙异室,亦三昭三穆而不得多。观《考工记·匠人营国》所载,世室明堂皆五室,则知同庙异室,古人或已有通其变者,正不可指为後人之臆见也。《记》曰:‘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然则贺循之论,可为後王之式矣。”
  ○立叔父《左传·昭十九年》:郑驷偃卒,生丝弱,其父兄立于瑕。子产对晋人谓:“私族于谋,而立长亲。”是叔父继其兄子。唐宣宗之为皇太叔,盖于此矣。○继兄子为君晋元帝大兴三年正月乙卯,诏曰:“吾虽上继世祖,然于怀愍皇帝皆北面称臣。今祠太庙,不亲执觞酌,而令有司行事,于情理不安。”乃行亲献。可谓得《春秋》之意者矣。
  ○太上皇《秦始皇本纪》:“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是死而追尊之号,犹周曰“太王”也。汉则以为生号,而後代并因之矣。
  《曲礼》:“已孤暴贵,不为父作谥。”或举武王为难,郑康成答赵商曰:“周道之基,隆于二王,功德繇之,王迹兴焉,不可以一概论也。若夏禹、殷汤则不然矣,”据此,则汉高帝于太上皇尊而不谥,乃为得礼。其追尊先媪为昭灵夫人,当亦号而非谥也。
  ○皇伯考魏孝庄帝追尊其父彭城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母李妃为文穆皇後。将迁神主于太庙,以高祖为伯考。临淮王或表谏曰:“汉祖创业,香街有太上之庙;光武中兴,南顿立春陵之寝。元帝之于光武,疏为绝服,犹身奉子道,入继大宗。高祖之于圣躬,亲实犹子,陛下既纂洪绪,岂宜加伯考之名?且汉宣之继孝昭,斯乃上後叔祖,岂忘宗承考妣,盖以大义所夺及金德将兴,宣王受寄。自兹而降,世秉盛权,景、文二王,实倾曹氏,故晋武继文祖宣,于景王有伯考之称。以今类古,恐或非俦。又臣子一例,义彰旧典,失序,致讥前经。高祖德溢寰中,道超无外,肃祖虽勋格宇宙,犹曾奉贽称臣;穆皇後禀德坤元,复将配享乾位:此乃君臣并筵,嫂叔同室,历观坟籍,未有其事。”又表言:“爰自上古,迄于下叶,崇尚君亲,褒明功懿,乃有皇号,终无帝名。若去帝称皇,求之古义,少有依准。”不纳。先朝嘉靖中,追崇之典与此正同,袭典午之称名,用孝庄之故事,盖并非张桂诸臣之初意矣。
  ○除去祖宗庙谥汉惠帝从叔孙通之言,郡国多置原庙。元帝时,贡禹以为不应古礼。永光四年,下丞相韦玄成等议。以“《春秋》之义,父不祭于支庶之宅,君不祭于臣仆之家,王不祭于下土诸侯,请勿复修。”奏可,因罢昭灵後、武哀王、昭哀後、卫思後,戾太子、戾後园,皆不奉祠。後魏明元贵嫔杜氏,魏郡邺人。生世祖,及即位,追尊为穆皇後,配享太庙,又立後庙于邺。高宗时,相州刺史高闾表修後庙,诏曰:“妇人外成,礼无独祀,阴必配阳,以成天地。未闻有莘之国立太姒之飨。此乃先皇所立,一时之至感,非经世之远制,使可罢祀。”是古人罢祖宗之庙而不以为嫌也。王莽尊元帝庙号高宗,成帝号统宗,平帝号元宗,中兴,皆去之,後汉和帝号穆宗,安帝号恭宗,顺帝号敬宗,桓帝号威宗;桓帝尊母梁贵人曰恭怀皇後,安帝尊祖母宋贵人曰敬隐皇後,顺帝尊母李氏曰恭愍皇後。献帝初平元年,左中郎将蔡邕议:“孝和以下,政事多衅,权移臣下,嗣帝殷勤,各欲褒崇至亲而已。臣下懦弱,莫能执正。据礼,和、安、顺、桓四帝不宜称宗;又恭怀,敬隐、恭愍三皇後并非正嫡,不合称後,皆请除尊号。”制曰可。唐高宗太子弘,追谥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开元六年,将作大匠韦凑上言:“准礼,不合称宗。”于是停义宗之号。是古人除祖宗之号而不以为忌也。後世浮文日盛,有增无损。德宗初立,礼仪使吏部尚书颜真卿上言:“上元中,政在宫壶,始增祖宗之谥。玄宗未,奸臣窃命,列圣之谥有加至十一字者,按周之文、武,言文不称武,言武不称文,岂盛德所不优乎?盖称其至者故也。故谥多不为褒,少不为贬,今列圣谥号太广,有逾古制,请自中宗以上,皆从初谥:睿宗曰圣真皇帝,玄宗曰孝明皇帝,肃宗曰孝宣皇帝,以省文尚质,正名敦本。”上命百官集议,儒学之士皆从真卿议。独兵部侍郎袁亻参官以兵进奏,言“陵庙玉册木主皆已刊勒,不可轻改”。事遂寝。不知陵中玉册所刻乃初谥也。自此宗庙之广,谥号之繁,沿至本朝,遂成故典,而人臣不敢议矣。
  称宗之滥,始于王莽之三宗;称祖之滥,始于曹魏之三祖。唐王彦威所谓“叔世乱象,不可以训”者也。
  汉人追尊之礼太上皇,高帝父也,皇而不帝。戾太子,悼皇考,孝宣之祖若父也、太子、皇考而不帝。舂陵节侯、郁林太守、巨鹿都尉、南顿令,光武之高曾若祖父也,侯而不帝,太守、都尉而不帝,君而不帝,此皆汉人近古。而作俑者,定陶共皇一议也。
  ○谥法孝宣即位,思戾、悼之名,不为隐讳,亦无一人更言泉鸠里事,此见汉人醇厚。後代因之,而恩怨相寻,反复之报,中于国、家者多矣。
  季孙问于荣驾鹅曰:“吾欲为君谥,使子孙知之。”对曰“生弗能事,死又恶之以自信也,将焉用之?”乃止。然谥之曰昭,亦但取其习于威仪尔。《谥法》:“容仪恭美曰昭。”按周之昭王,南征不复;晋昭侯、郑昭公、宋昭公、蔡昭侯,皆见弑于其臣,是昭非飨国克终之谥也。此外齐、晋、曹、许皆有昭公,亦无可称。而周之甘昭公,以罪见杀。至楚昭王、燕昭王。秦昭襄王、汉孝昭帝,始以为美谥。而唐之昭宗亦见弑。
  ○追尊子弟古人主但有追尊其父兄,无尊其子弟者,唯秦文公太子卒,赐谥为公,唐代宗追谥其弟故齐王亻炎为承天皇帝。
  ○内禅《左传》:“晋景公有疾,立太子州蒲为君,会诸侯伐郑。”《史记》:赵武灵王传国于子惠文王,自称主父。此内禅之始。
  《竹书纪年》:夏帝不降五十九年,逊位于弟扃。帝扃十年,帝不降陟。然不可考矣。
  ○御容唐玄宗于别殿安置太宗、高宗、睿宗御容,每日侵早,具服朝谒。此今日奉先殿之所自立也。宗庙之礼,人臣不敢轻议。然窃以为两庙二主,非严敬之义。盖《唐书》所谓王屿缘生事亡,而未察乎神人之道者乎?
  ○封国唐宋以下,封国但取空名,而不有其地。明代亦然。然名不可不慎。赵府有江宁王,代府有溧阳王,辽府有句容王,韩府有高淳王。而杨洪封昌平伯,石亨、李伟封武清伯,张︼封文安伯,曹义封丰润伯,施聚封怀柔伯,金顺、罗秉忠封顺义伯,谷大亮封永清伯,蒋轮封玉田伯,此皆赤畿县名,而以为诸王臣下之封,何也?《南齐书》:文惠太子子昭秀封临海郡王,通直常侍庚昙隆启曰:“周定洛邑,天子置畿内之民;汉都咸阳,三辅为社稷之卫,中晋南迁,事移威弛,近郡名邦,多有国食。宋武创业,依拟古典,神州部内,不复别封,而孝武未年,分树宠子,苟申私爱,有乖训准。隆昌之元,特开母弟之贵,窃谓非古。圣明御寓,礼旧为先,畿内限断,宜遵昔制,赐茅授土,一出外州。”遂改封昭秀为巴陵王,当时临海郡属杨州,王畿故也,岂有以神皋赤县之名,而加之支庶者乎?宋时封国大小之名,皆有准式。而陆务观谓:曾子开封曲阜县子,谢任伯封阳夏县伯。曲阜,今仙源县,阳夏,今城父县。方疏封时已无此二县,以为司封之失职,有明则草略殊甚,即郡王封号,而或以府。或以州,或以县,或以占县,或但取美名,初无一定之例。名之个正,莫甚于此。
  ○乳母《旧唐书》:哀帝天二年九月,内出宣旨:“奶婆杨氏,可赐号昭仪;奶婆王氏,可封郡夫人;第二奶婆王氏,先帝已封郡夫人,今准杨氏例改封。”中出门下秦曰:“臣闻周制宫职,夫人只例三人。汉氏後宫之号,十有四位。元帝特置昭仪,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至于列妾,纵称夫人,亦无裂土割郡之号。以胡组、郭徵卿保养宣帝之功,子孙但受厚赏,而无封爵。後汉顺帝封阿母宋氏为山阳君,则致汉阳地震。安帝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亦致地震京师。晋室中兴,乳母阿苏有保元帝之功,赐号保圣君。初非爵邑,但择美名。至高齐陆令萱,以乾阿奶授封郡君,寻乱制度。中宗神龙元年,封乳母于氏为平恩郡夫人,景龙四年,封尚食高氏为修国夫人。封爵之失,始自于此。後睿宗下诏,封玄宗乳母蒋氏为吴国夫人,莫氏为燕国夫人,历载以来,浸为讹弊。伏以陛下重兴宝运,再阐丕图,奉高祖、太宗旧章,行往代贤君故事,今则宣受乳母为郡夫人,窃意四海九州之内有功劳安社稷者,得不对室家而惭于所命之爵乎?臣等参详奶婆杨氏、王氏,虽居湿推燥,并彰保养之勤;而胙土分茅,且异疏封之例。况昭仪内侍燕寝,位列宫嫔;夫人则亚列妃嫱,供奉左右。岂可以嫔御之号增荣于阿保,揆之典礼,良有乖违。其杨氏望赐号安圣君,王氏望赐号福圣君,第二王氏望赐号康圣君。”从之。当国命赘旒、权臣问鼎之日,而执议若此。有明自永乐中,封乳母冯氏为保圣贤顺夫人,列宗因之,遂为成例,而奉圣夫人客氏遂与魏忠贤表里擅权,甚于汉之王圣矣。
  ○圣节《旧唐书》:太宗贞观二十年十二月癸未,上谓司徒长孙无忌等曰:“今日是朕生日,世俗皆为欢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其时无所谓圣节也。玄宗开元十七年八月癸亥,上以降诞日,宴百寮于花萼楼下。百寮表请以每年八月五日为千秋节,王公以下献镜及承露囊,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仍编为令。从之。十八年闰六月辛卯,礼部奏请千秋节休假三日,及村闾社会并就千秋节先赛白帝,报田祖,然後坐饮散之。八月丁亥,上御花萼楼。以千秋节,百官献贺,赐四品已上金镜、珠囊、缣彩,五品已下束帛有差。上赋八韵诗,又制《秋景诗》。此节名、宴之所起也。肃宗上元二年九月甲申,天成地平节,上于三殿置道场,以宫人为佛菩萨,力士为金刚神王,召大臣膜拜围绕。自後相沿以为故事。命沙门道士讲论于麟德殿。德宗贞元十二年,复命以儒士参之。此斋醮之所起也。代宗永泰二年十月,上降诞日,诸道节度使献金帛、器用、珍玩、名马,计二十馀万。自是岁以为常,後增至百馀万。此进献之所起也,穆宗元和十五年七月乙巳,敕以“今月六日是朕载诞之辰,奉迎皇太後于宫中上寿,其日百寮命妇宜于光顺门进名参贺”。宰臣以古无降诞受贺之礼,奏罢之。文宗太和七年十月壬辰,上降诞日,僧徒道士讲论于麟德殿。翼日,御延英。上谓宰臣曰:“降诞日设斋,相承已久,未可便革。朕虽置斋会,惟对王源中等暂人殿。至僧道讲论,都不临听。”宰臣路随等奏:“诞日斋会,本非中国教法。臣伏见开元十六年张说、源乾曜请以诞日为千秋节,内外宴乐,以庆昌期,颇为得礼。”上深然之。宰臣因请以十月十日为庆成节,从之。开成二年九月甲申,诏曰:“庆成节,朕之生辰,天下锡宴,庶同欢泰,不欲屠宰,用表好生。自今会宴蔬食,任陈脯酿,永为常例。”又敕:“庆成节,宜令京兆尹准上已、重阳例,于曲江会文武百寮,其延英奉筋权停。”自是武宗为庆阳节,宣宗为寿昌节,懿宗为延庆节,信宗为应天节,昭宗为嘉会节,哀帝为乾和节。然则此礼创于玄、文二宗,成于张说、源乾曜、路随三人之奏,而後遂编于令甲,传之百代矣。
  《册府元龟》载:开元十七年,尚书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率文武百官等上表曰:“臣闻圣人出,则日月记其初;王泽深,则风俗传其後。故少吴著流虹之感,商汤本玄鸟之命;孟夏有佛生之供,仲春修道祖之钅彖。追始乐原,其义一也。伏惟开元神武皇帝陛下,二气合神,九龙浴圣,清明总于玉露,爽朗冠于金天。月惟仲秋,日在端午;常星不见之夜,祥光照室之期,群臣相贺曰:‘诞圣之辰也,焉可不以为嘉节乎?’比大曲水楔亭,重阳射圃,五日采线,七夕粉筵,岂同年而语也。臣等不胜大愿,请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著之令甲,布于天下,咸令宴乐,休假三日。群臣以是日献甘露醇酎,上万岁寿酒,王公戚里进金镜缓带,士庶以丝结承露囊更相遗问,村社作寿酒宴乐,名为赛白帝,报田神。上明玄天,光启大圣;下彰皇化,垂裕无穷。异域占风,同见美俗。”帝手诏报曰:“凡是节日,或以天气推移,或因人事表记。八月五日当朕生辰,感先圣之庆灵,荷皇天之眷命。卿等请为令节,上献嘉名。胜地良游,清秋高兴,百毂方熟,万宝以成,自我作古,举无越礼;朝野同欢,是为美事。依卿来请,宣付所司。”
  《太祖实录》:洪武五年八月庚辰,罢天下进贺圣节、冬至羡笺,上曰:“正旦为岁之首,天运维新,人君法天出治,臣下进表称贺,礼亦宜之。生辰、冬至,于文繁矣。昔唐太宗谓生辰是父母勋劳之日,况朕皇考、皇妣早逝,每于是日,不胜悲悼,忍受天下贺乎?宜皆罢之。”自是每圣节之日,斋居素食,不受朝贺。十三年七月,韩国公李善长等累表上请,然後许之。其年九月乙巳,上御奉先殿受朝贺,宴群臣于谨身殿,岁以为常。然而不受献,不赋诗,不赐,不斋醮,则圣谕所云“勉从中制”者也。
  ○君丧世谓汉文帝之丧,以日易月。考之于史,但行于吏民,而未尝概之臣子也。诏曰:“令到,吏民三日释服。”天子之丧当齐衰三月,而今以三曰,故谓之以日易月也。又曰:“殿中当临者,旦夕各十五举音。已下,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已下者,下棺,谓已葬也。自始崩至于葬,皆衰;及葬已,而大功,而小功,而纤,以示变除之渐。自始崩至于葬,既无定日;而已葬之後,变为轻服,则又三十六日。总而计之,则亦百徐日矣。此所以制其臣子者,未尝以日易月也。至于臣庶之丧,不为制礼,而听其自行,或厚或薄。然三年之丧,其能行者鲜矣,史书所记公孙弘後母卒,服丧三年。哀帝时,河间王良丧太後三年,为宗室仪表,益封万户。原涉父死,行丧家庐三年,由是显名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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