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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看上去很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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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白菜地有条小路通向那儿。我想我走错了方向,拉开了一扇平时没人走的门。我又
在活动室里找,再没有别的门了。这使我很郁闷,怀疑自己的记性。肚子憋得更难受了,我
想找一个僻静处。藏到树下,阿姨在树下说话;躲到花丛中,那里已经有了见个孩子蹲着。
顾不了那么多了,急急回到寝室,想中脆趁黑尿在屋里。没想到大家都起床了,坐在床上穿
衣服,走到哪里都有人扭头看我。我在一处墙角还特意站了半天,寻找空当,想趁人不注意
不动声色行了方便,都没人看我了,惟独陈北燕还盯着我。眼睛一闪一闪,似乎猜出我的企
图。我钻进床下,跪在地上,头顶床屉,用一种极其难拿的姿势掏出小鸡鸡。心想这次成功
了,正要痛快,陈北燕头朝下,从她那侧床探出脸,抓鬏耷拉到地,一声不响看着我。再次
奔走,尿都滴到裤衩上。终于我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发现了一个小厕所。我还生气,厕所搬到
这儿,也不告诉人家一声。反复侦察一遍,确是厕所无疑,才解除警惕,站到尿池边,一边
掏一边欣慰地批评自己:平时马虎,居然没发现这儿有个厕所。这次要记住了,下次就不用
这么着急了。想着想着就尿了出来。
  尿一出口儿,就回到自己被窝。心知坏事,人被快感支配,也无意挽回。静静享受片
刻,咧嘴哭起来。
  我在保育院多中享有“尿床大王”的名声。这称号人人皆知,搞的我很没面子,始终树
立不起威信。每天晚上例牌是床上一泡尿。有时性起还要多尿几次。浑身湿透,衣服、褥子
都拿走,赤身睡在钢丝网上。早晨起来,屁股、背后、半张脸都印上小方格,像是早市刚割
的肉,被谁装进网兜拎了一路。有次我把枕头都尿了,也不知是怎么干的,可见水平之高。
更令我悲愤的是,这些成果还要展览。尿湿的被褥白天都要晾在外面院子的铁丝上,在太阳
底下一字排开。孩子们管这叫“画地图”。那些暗黄的尿溃印在白布面上也确实像极古代航
海家凭印象绘制的错误百出的地图。每日清晨,就有一些无聊的人,起床第一件事是跑出去
参观,然后赶回来宣布名单,形容新图案。
  被褥上都绣着作者的名字,想赖也赖不掉。我夜里睡不好,早晨总比别人迟醒片刻,经
常还没睁眼耳边便听到自己的大名在满室传育。等我糊里糊涂坐起来,看到的是小朋友们一
张张祝贺的笑脸。别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收工的时候。我是夜夜出海,天天上榜,没
一次落空儿的。好在我脸皮也厚了,只当在逆境中锻炼自己,听到一些讽刺不吃心,讲出妙
语,我也跟着大家一起笑。
  为了至少一次不当绘图员,我白天几乎不喝水,吃饭时的菜场倘不是鸡汤也一口不沾。
就这么克扣自己,还是比别人多尿。也不知道那些水分从何而来。尿量之多,之清澈,换骆
驼也脱水了。真让我猜到自己是一块冰制造的,晒太阳就淌水。为此我还有段时间迁怒于自
己的生殖器。我不了解内分泌,以为尿这些事都是小鸡鸡一个人干的。假如它不是那么委
琐,内存大些,或者干脆像女孩子一样没这东西,何至于此?
  大概是要培养小孩定时排便的良好习惯,保育院的厕所像藏有珍品的博物馆定点儿开
放,倘屎尿不能如约而至,对不起只能自己保管在直肠或裤挡里。尿裤子于我是家常便饭,
并不以为耻。况且同好甚多。有时两个好朋友想单独聚聚,就同时尿裤子,一起到寝室聊天
边等着裤子干。比较令我痛心的是有两次忍无可忍把大便活活拉在棉裤里。尽管是开裆裤,
也弄得臭不可闻,一塌糊涂。一个多少有点自尊心的人,干出这等事,你早浑身上下洗干净
了,好几天过去了,谁见你第一个的反应还是捂鼻子,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每到这时候,我就在心里缩成一个零,对自己说:变。希望地上裂开一道缝;周围的人
被风刮走;当一棵树、一块砖头也比当人强。
  我对自己是这个被人叫做方枪枪的男孩十分不满,对他总是不能自我控制当众出丑极其
不耐烦。这就像带着一个傻子出门,他不懂事惹了麻烦,别人骂你。
  为什么我不能是别人?我看到周围很多人不错,于是羡慕,从羡慕到神往:要是我一生
下来就六岁就好了;要是我当阿姨就好了;要是我不当方枪枪就好了。我每天都挑一个出色
的人想当。越是现了眼捅了漏子,打了碗尿了床摔了跤,越是想象力发达。常常烂摊子还没
收拾,人尚在险中就站在或趴在那儿痴痴想起来。无知的人不知道我在思考,说我低智商,
还张罗着带我去检查。那大夫也是庸医,给我开了很多鱼肝油。
  每天上下午各有一个小时孩子们会被阿姨带到保育院楼前的院子里散步。小朋友们男一
行,女一行,互相拉着手,沿着围墙没头没脑地兜圈儿走圆。犯罪分子也许会把这种活动称
为“放风”。保育院都在统一时间“放风”。
  各班的队伍一队接一队首尾相连,远远看去就像保育院出了事,全体人员在游行。遇到
拐弯折返,所有小朋友都会扭头去找自家亲人。我也跟着去找常见的那个叫方超的胖男孩,
看见了,心里就温暖一点,像是看见了一起被捕的上级。我哥人很矜持,在班里很注意维护
群众关系,一队人里就见他东拉西扯,跟前后左右谁都聊得挺欢。看见我只是一个眼神,神
秘一笑。我不懂他这眼神一笑的含义,以后一路就瞎琢磨。走上五六里路,各班就地解散,
阿姨们凑到一起聊天,孩子们一律爱谁谁。大孩子们往往会来找小孩子认祖归宗。我哥也会
带一帮同学趾商气扬来到我身边,指着我给大家看:这是我弟。我想他这是认了我了,于是
他跑到哪里也自动跟在后面,好像一伙儿的。这方超是个小头目,手下一群男兵女兵,组织
一场小规模枪战敌我双方都有司令军长。仗一打起来他也顾不上我。除非他那方战败,全当
了俘虏,被对方押着走,我才有机会参加,跟在队尾瘟头瘟脑地走,不时受些押解者的打
骂。
  就这,我也满足,似乎离什么更近了。
  有时我在俘虏队里走着,注意力和视线会突然被陈南燕抓过去。她不是方超这一伙的。
她们有四五个妞儿,清一色长得干净,又瘦又高的。她们很安静地在一边玩,手里有娃娃和
听诊器。她们的妹妹也和她们一起玩,很受优待,处处被让在前头。她们用很多时间小声商
量事,非常认真,像大人在讨论问题。然后看到她们有条不紊地换了一种新玩法。
  那几个女孩都好看,我还是更喜欢看陈南燕。看不腻。像光洁花纹精致的瓷盘子,透明
闪动光芒的水晶杯,刚喷过水透着新鲜的瓜果篮,怎么看怎么喜悦,看得越久越舒服。我从
没把她和她身边的女孩子做过比较,压根没这么想过,似乎没把她划在人里,光当作养目的
风景、美丽的器皿那类的眼中物。
  我想象我是陈南燕的弟弟——妹妹也可以。每天由她而不是由方枪枪那个胖哥哥来帮我
脱衣服,拍我入睡。星期六我们手拉手一起回家,星期一再手拉手一起回来。我哭了,尿裤
子了,她就急急忙忙跑来哄我,给我换裤子,一不怕脏二不怕骚。做早操、散步时,不管何
时,只要她看见我,我们俩的视线一相遇,她就会朝我一笑。这一笑只对我才这样,是属于
我们俩之间的,就像暗号、秘密。
  也只有我们俩才会意。具体内容以后再想。有了这一笑,我觉得我在保育院的日子也就
不那么难挨了。我不是特别排斥陈北燕。她也挺可伶的,说是自己会穿衣服了,经常把两条
腿穿到一条裤腿里,下床就摔跤。鞋带5分钟准散一次。就会哭。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吃
饭比谁都慢,还爱掉饭粒。她要特别想加入到我们家来,就必须当我二姐,也能多少照顾我
一点。不许尿裤子!不许爱哭!睡觉时必须和我说话。手绢必须借我擦鼻涕。那样我就许她
星期六和我们一起手拉手回家,星期一手拉手回来;我就许陈南燕朝她也那么笑。我考虑很
久允不允许方超加入我们这个三人组,最后决定不批准。
  我想象我就是陈南燕。我对方枪枪特别好。因为他非常不错,又会自己穿衣服,又不爱
尿床,身上总散发着新鲜香甜的奶味。我喜欢抱他,亲他干净瓷绷的脸蛋,方枪枪不乐意,
很傲,我还非上赶着往前凑。我们把保育院变成家,阿姨都是保姆。方超领着他的军团挤在
门口哭着想进来…这时我一路撞在树上。俘虏队拐弯了我光顾看陈南燕没拐。我哥他们站在
一边笑弯了腰。我脸贴在粗砺的树干上一动不动,眼泪使树皮的颜色变深,我用手去抠那块
湿了的硬木。
  那天夜里,小朋友和阿姨入睡后,我轻轻下了床,光脚跑进因所,打开灯,掂脚去照洗
手池上方的镜子。我想看到自己的形象。我在镜子前照了很长时间,看到的只是愚昧的方枪
枪。他的眼睛太黑,无论我怎样使劲凑近去看,睫毛折弯,脸蛋冰凉,那里面仍是一片漆
黑。镜面反映出周遭的现实却毫无穿透眼前区区黑幕的力量。  

第二章

  阿姨的个头在男人里也算高的。假如女子排球运动早几十年兴起,她也许凭这身高就
能为国争了光。她有一对儿蒙古人种罕见的大双眼皮,可那美目中少见笑容更不存一脉温
柔。她是军官的妻子,小时没裹脚,总穿两只她丈夫的男式军用皮鞋。这钉着铁掌走起路像
马蹄子铿锵作响的沉重皮鞋,再配上一身外科大夫的白大褂和几乎能画出箭头的锐利目光。
使她活像个具有无上权威的生物学家。
  保育院的孩子中最近流传“闹鬼”的谣言。大孩子小孩子人人谈虎色变,绘影绘形。起
因是二楼中班一个平日从不尿床的女孩子突然夜夜尿床。这本是平常事,很多孩子都会在成
长过程出现反复,本已掌握的生活本领突然又一窍不通。可这叫陈南燕的女孩子坚持说每天
晚上这泡尿不是她尿的,总有一个鬼夜里上她的床,挨着她睡,尿完尿就走了。开始阿姨们
以为这是女孩子害羞,可中班很多孩子附会她的说法,言之凿凿亲眼见过那个鬼经过自己床
边,严刑拷问也不改口。据孩子们众口一词反映,这鬼个不高,头很大,走路轻快。老院长
召集各班阿姨开会,请她们夜里睡觉睁着一只眼,留意一下自己班有无梦游的孩子。李阿姨
在会上提出把这件事当“流氓事件”警惕,她注意到很多孩子已经对异性的撤尿方式产生浓
厚兴趣“有男孩也有女孩”。这一完全出自责任心的提议,遭到老院长轻慢否决。尤令李阿
姨愤怒的是,其他阿姨看她的神气似乎她很色情。
  李阿姨背对阳光站在窗前,一眼东一眼西便将整个房间的活动人群尽收眼底。活泼充沛
的光线打亮了每一处角落,人人沐浴在光明中,只在她那里豁牙般留出一条黑影。她的脸和
头发像乌黑的皮革不吃光,更衬出牙和睫膜的雪白。明知道那是中国的李阿姨,但每次看总
以为是刚果来的外宾。
  李阿姨对方枪枪的目光总是和她相遇十分不快。这孩子在打量她。尽管她有科学家的外
表和高级特工的素质,可她实际工作最多只能算马戏团的驯兽师。不知真正的驯兽师能否对
团里的动物一视同仁,反正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也不打算改,无法不把个人好恶用于孩
子。方枪枪是她不喜欢的一个。别的孩子都逐步学会了穿衣服和定时排便,这孩子仍游手好
闲随地大小便一身味儿像个骚烘烘的小猩猩。一个班有这么一位,你就别想睡个踏实觉。李
阿姨不认为这孩子先天笨,吃饭他就能一个饭粒不掉,把自已的碗舔得干干净净。看这小坏
蛋的眼神,你会发现那里不全是懵懵无知,那里有思想活动,有非常清晰的念头一闪而过。
李阿姨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成心跟她作。虽然常识阻赴她那么想,她仍不住去怀疑:小阉的
是故意使坏,早就能独立生活偏不那么做。
  李阿姨的目光足以击落一只正飞得起劲的苍蝇。方枪枪把积木一块块摞成歪塔,看着塔
倒下,欣慰地笑起来。
  他的兴趣是装的,李阿姨心里一声冷笑,这孩子一点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简单。
  3岁前的方枪枪像个牵线木偶任人摆布,对人对已全无心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给一巴掌就哭,给块糖就喊大爷,情感稍纵即逝,记吃不记打,忙忙碌碌,蹉跎岁月。他是
个好孩子。安静地在保育院成长像菜种在土壤里默默发育。直到有一个冬天中觉醒来,他发
现体内还有个孩子和他一起睁开眼。那一刻是顺顺当当到来的,没有一点唐突和陌生感,像
早闻其名的表兄弟相见。再想一想,发现那孩子早就存在,很多日子都是两个人一起度过
的。
  似乎还有一个更久远的年代,那时他住在家里,房间很小,总是没人。窗户上飞舞着无
数绿树枝。牛奶开了,雪白的泡沫从小锅的锅盖噗噗冒出,被火苗燎得焦黄。那孩子看见了
这些。还有个中午,那孩子独自呆在一大片白菜地里,被阳光晒得昏昏欲睡,不知自己是
谁,身在何处。
  另一个中午,那孩子隔着一扇纱门看到阳台上一群没有母鸡看护的黄茸茸小鸡在唧唧我
我地啄食。通过那孩子的来历,方枪枪朦胧记起了自己的史前时期。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他
忘记了。更多暖昧、有情节的场面他无法分辨意义,只留下支离破碎的印象。也许那孩子替
他记住了。那孩子在很多方面比他脆弱,局易感情,一点委屈受不得。
这使方枪枪有些为他担心,不禁喃喃自语:这儿可没人惯你,太娇气了怎么能在保育院
过得好。
  那个冬天的下午,方枪枪跨下活动室门外的台阶,那孩子也跟他来到院子里。从暖和的
室内一步进入寒风中,他们都感到生殖器一阵紧缩。方枪枪那班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开裆打
扮,这是有“尿不湿”前我国儿童的传统服饰,公认这是一种可爱的衣着。半裸的孩于们在
苍白的冬日阳光下乱哄哄站好队,一对对认准伴儿拉起手。当他们一开步走,冷风立刻像只
老流氓的凉手伸进开放的裤裆,贴着腿一寸寸往下摸,一直猥亵到补补袜子那儿。走到那排
树林前,一个女孩冻尿了裤子。方枪枪也很紧张,尽其所能夹着两股,估计自己还能坚持三
四儿。这时陈北燕指着高处嚷:方枪他爸。
  全班孩子纷纷抬头,四面八方找,接着一迭声喊:看见了。还他哥。
  方枪枪也始起头,只见自家那幢四层红砖楼赫然矗立在一枪射程内,顶层一间阳台上有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凭栏远眺。从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到那高处恰似体育馆台下到30几排座
位,人有手指般大,眉眼模糊但体态身段活生生。
  方枪枪先认出自家阳台那几盆花儿,接着认出只露一个脑袋的方超,旁边那个挺出半截
儿身子的军人与其是认不如说猜出是自己爸爸。这两个人有说有笑,指点江山,看上去好不
高兴。阳光在那上面也显得浓烈,照得红砖墙、红油漆门窗和阳台栏杆处处颜色饱和,人脸
也像画了油彩。
  第二圈回来,两个人还在阳台上。他们一点没有发现方枪枪就在眼皮底下随队行进,视
线高高越过一排排屋顶、一行行树冠投向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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