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罂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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肮脏,他帮助她从来都不涉及到这方面,他从来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企图。但是在这天晚上,他在梅林市以外,隔壁就是单身的杜月的情况下,他疯狂地想象着,无法克制他自己。在想象中,他已经到了隔壁,杜月也在等着他,他是伤害不到她的,而她,也不会伤害到他……他想,她绝不会拒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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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异地男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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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杜月看到郭强林时,郭强林已经与他刚下火车时不一样了。他再不像昨天那样神采奕奕,他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向她问候早上好,可目光却没有看她。
杜月担心地问他是不是没有睡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郭强林只是摇摇头,就带她出去吃饭,他说今天不去那个昨天没去过的村子了,他还要再从开头的“水泉”村开始查,只是这次不去找什么村长,他要在村子里走走,跟村民们好好聊聊。所以没法总是坐车,不如她就留在小店里吧,他一个人更方便些。杜月只好答应了,她昨天太累了,缓了一夜还是没法支持。
郭强林走出了小旅店,迎面就看见了那辆农用三轮车,他妈的,车上那家伙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那一天五十元钱的租金。郭强林和这人互相看着,都觉得对方挺有趣的。心情糟透了的郭强林突然向那人笑笑,说了一句话:“今天我不用车了。”然后徒步走向要去的村子。任凭那个车老板在后面追着问为什么,价钱便宜点不行啊之类的话,他都不再搭理。百十来米后那人放弃了,嘟嘟囔囔地往回走了。郭强林这才觉得这个早晨有了点乐趣,他知道这个人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盘算着能再从他身上赚钱,50块钱一天在这地方儿应该不是小数,可是他一句话就让这个人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这不也是件挺有趣的事吗?
就这样一连两天,郭强林都是早出晚归,在这四个村子里来回转悠,杜月只有在晚上和早上的两顿饭的时间里才能见到他。问他有什么进展,郭强林都是摇头。这让她在这个站边小店里呆得又急又闷,时间就像停滞不前了一样,让她觉得每一个小时过得是那么的慢,梅林的女儿让她坐立不安,她随时都想坐上火车回去。直到第三天晚上,杜月实在忍不住了,她敲开了郭强林的房门,问:“郭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进,进来吧。”郭强林说,往里让她。进门时她看到他有点像是不自然,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都黑了,这地方除了偶尔经过的火车外,没有一点别的声音。在这种安静中,杜月突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头,她想马上就退出去,但是郭强林在往里让她,而她是主动来找他的,在犹豫中,她的脚已经迈了进去。郭强林在她后面问:“杜月,有事啊?”
“没,没什么。”杜月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她说:“郭大哥,我想问问,问问那几个村子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郭强林摇头:“没有。”这问题让他郁闷,他真是不想多说。可杜月又问:“郭大哥,那你看我们还得在这儿再呆多久?”郭强林看看她,她连忙解释:“我是说,这里真有什么问题吗?那个电话……会不会真的是开玩笑的?”
郭强林不说话了,实际上让他说什么?他怎么知道那个电话是真是假,有什么用意?又不是他打来的。而且他对杜月这么晚了来问他这么一个问题也很不痛快,她总是在问,就像他什么都没做一样。而他的腿现在还累得发酸。
屋子里没了声音,杜月马上就觉察到他的不快,小心地问:“郭大哥,你,你生气了?”
“没有。”郭强林的回答短促。
“郭大哥,我……”杜月明显地惶恐了,她明白过来她只想到了她在烦闷,却没想到郭强林一样的心情恶劣。她想道歉,可是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又叫了一声郭大哥。
可郭强林更加的厌烦了,他压了又压,还是说了出来:“郭大哥,郭大哥,杜月,你不要总是叫我郭大哥,你别,你别总加那么多的小心好不好?!”他的烦躁简直克制不住,在梅林时加倍小心他还是被王妍逼到了绝路,在这片农村里东跑西颠可又一无所获,这都让他再也无法忍耐,他跳了起来:“还有,你别坐得那么远好吗?你坐到我的身边来!你别总想着你是个病人,我,我一点都不怕……”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拍着身边的旅店的床。
杜月呆了,她没有想到郭强林会变得这么激动,更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要求。她不知所措了,但是她还是站了起来,走向了他,离开了她进门后坐的远离郭强林的椅子。她走近了他,但却没有再坐下。
两个人面对面了,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郭强林看着杜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在奔流,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身体也僵在了那里,什么也做不了。觉得有好长的时间后,他才终于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杜月,我这两天情绪不好,你,你别见怪。坐吧。跟我聊聊天。”他说着到床铺的另一边坐了下来,离着杜月至少有一米多远。
杜月迟疑着坐下了,刚才她也觉得像是过了好长的时间,她就和郭强林这么傻呆呆地对着站着,她觉得自己紧张得都要麻木了,她强烈地怕着,后悔为什么要走进这个房间。可是这时郭强林离得她远远地坐了下来,又让她觉得突然间那么的失落。她问:“郭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心里闷。”郭强林想了又想,只有这几个字,也只能说这几个字。他解释不了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激动。又过了一会儿,他问:“杜月,你得了病之后,你丈夫对你还好吗?”
“还行……”杜月思之再三,这样回答他。她是个矜持的女人,夫妻家庭的事是她绝不告人的秘密。可是她听到了郭强林的叹息:“那你比我强多了……”她一惊,抬头去看郭强林:“郭大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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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异地男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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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么了?我说什么了?”郭强林问,他随即就想起来了,他掩饰着说:“没有,没有……你丈夫对你不错,我羡慕你……”“那你家……”杜月犹豫着问。
“我家?”郭强林茫然地重复着,他看着杜月,想把什么都告诉她。但是他的喉咙不知被什么卡住了,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都是艾滋病病人,应该谁也不背着谁的,谁又会笑话谁呢?可是他就是无法把自己的事说出来。他这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自己没得上艾滋病的话,那他不会比社会上那些歧视、甚至驱逐艾滋病病人的人强到哪儿去,因为他深深地在为艾滋病而耻辱着,觉得那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的肮脏事。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叹了口气:“杜月,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在局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要是一个星期再查不出什么,我们再走。你看好吗?”
就这样,这个晚上过去了,第二天又开始时,一切像前几天一样,杜月守在小店里,郭强林又走向了乡间。这样又过了两天之后,也就是他们到这里的第四天的下午,杜月正在小店里坐着发呆,郭强林带着一个农村女人推门走了进来,对她说:“杜月,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梅林。”
杜月惊讶地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女人,那女人穿得破破烂烂的,站在门口她都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秽气,而且她瘦得出奇,脸上和手上长了些像是斑癣一样的东西,都有些溃烂了。杜月问:“我们这就走?她,她是谁?”
郭强林没有回答,他已经在开始帮她收拾东西,只是说:“我们路上说,她叫裴巧贞,也是个病人。”
杜月立即明白了,她再不发问,拿起包袱随着郭强林出店,直奔火车站,郭强林已经为她们买好了车票。直到坐在火车上,郭强林才对她讲了这件事的原委。
原来郭强林在前一天的时候就找到了这个裴巧贞,但是他没有办法公开把她带走。这些村子贫困而且封闭,他一个外地来的警察根本无法代表法律。这里的确有过买卖血液的小血站,而且这些血站在经营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请了当地的村长一类的人担任首脑,给予他们一定的好处,那让血站在运作的时候多了数不清的便利。就算是现在,血站早已都撤走取消了,那些村长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还在为血站来掩饰着,所以郭强林才在刚开始调查时碰了壁。至于这个裴巧贞,她全家当初都参与了卖血,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她已经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而且她封闭在这个边远的农村里,连她自己得的是什么病都不清楚,郭强林发现她时,她只是在等死,等着和她那些亲人一样慢慢地死去。郭强林决定把她带回梅林去,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里曾经有过的小血站就是信威药业当年办的,但是联想到那个匿名电话,他知道这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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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李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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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飞驰,三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回到了梅林。来接站的人是江虹和陈石。江虹是来接杜月和裴巧贞的,郭强林在火车上就把裴巧贞和那里的情况跟她说了,江虹说她要向上级卫生部反映这件事,如果可以肯定那里的小血站就是信威药业当年在那里开的,那么单就这一件事就可以让信威药业集团成为医药界的丑闻,裴巧贞这样的活证据,在法庭上并不比杜月的作用校而陈石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他找到了那个打匿名电话的人。那个人叫李航,在梅林开一家小食杂店,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四十多岁的男人。郭强林和杜月她们分开后,立即就和陈石去见这个人。
他们来到了李航的食杂店外,郭强林留神打量了一番,说这是食杂店,其实就是那些住在一楼的普通居民,开的那种卖些烟酒糖茶的小铺子。那通常都赚不了几个钱,只能贴补些家用。一般来说,都是些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或者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们来经营的。像李航这样一个还没到五十岁的大男人很少会憋在家里,天天守着这么个小摊子。
一路上陈石已经说了找到李航的经过,那其实真是很简单,这个李航根本就不会犯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犯罪。他打匿名电话时所用的电话虽然是公用电话,可是范围却总在一个很小的区域里,很容易就暴露了他的活动位置,再加上他好像很怕没人听他的话,不去到那几个村子里看个究竟似的,他竟然在四天的时间里给王健打了三次电话。那时陈石为了抓到他已经动用了队里的仪器,在那样的情况下再抓不到人就是笑话了。
郭强林和陈石没有直接进去找李航,而是由陈石打电话把他叫了出来。小铺里有李航的家人,他对陈石提过要求,最好别让警察进去吓着他们。陈石答应了,一来还要让他开口讲话;二来李航本来也没犯什么大事,事实上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罪名顶大也不过是骚扰而已。
郭强林提议到个小饭店里去坐坐,反正他下了火车还没吃东西呢。十几分钟后,几两小酒都下了肚,他们才像聊天一样的问起李航,为什么要打那些电话。谈话之前,郭强林又打量了这人一番,他发现李航一点都没有紧张,像是被他们两个警察从家里叫出来并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郭强林在心里暗自提了把劲,问他:“老李,跟我说说,你打那些电话是为什么?”
李航看了陈石一眼,没说话。
陈石的脸冷了下来:“李航,你别以为这次还能像昨天那样,你不想说我就不勉强你。我给了你机会,而且让你回家自己去想,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就给你找个地方,让你清醒清醒。”
李航又看了陈石一眼,那目光里的神情好怪,不像是倔强,也不像在反抗,更没有慌张。让郭强林和陈石看了都觉得把握不祝他还是没说话。
陈石咬了咬牙,看来他这个唱黑脸的还得再黑点才行,他就要发作。但是李航出人意料地说话了:“陈警官,你不用发火,我想过了,该说的早晚都得说。何况我早就想说了。”
“好,那你说。”郭强林脸上神色不变,淡淡地看着他。
李航长嘘了口气:“其实我在几年前还是个医生。”他看着两个警察,又看看自己,一笑:“我知道我现在不像了,你们也不相信,可是我真的是个医生,尽管不在什么大医院里,但是,我是个医生。”他强调。
郭强林再次打量他,李航胖胖的,还不到五十岁就显得很是臃肿迟钝,他可以想象得出这个人在那个堆满了各种杂货食品的狭窄房间里是怎样来回挪动的,那样的日子他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简直会憋得发疯。李航又说:“但是我挣的工资很少,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医术,不能给别人私下里看病得点好处。所以我就过得很不好。”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很不好。所以我得想办法怎么多挣点钱。我老妈有病,得长年吃药,还有我老婆,”他突然一笑:“像我这种人,没什么大能耐,却又很清高,所以娶的女人怎么的也不能超过我自己,她的收入更少,所以我只好自己多想点办法。”他抬起头来看着郭强林和陈石,说:“我认识了康大为。”
郭强林和陈石被他最后这句话震撼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但他们马上把精神又集中到李航的身上,听他往下说:“康大为那时已经开始为信威药业工作了,他做的是药生意,经常在各种大小医院里走动,我和他照过面,算是点头之交。那时他们在梅林的血站干得不错,我有耳闻,有时就想去试试,毕竟我是个正规的医生,就算不对口,那些抽血验血的事也难不倒我。有一次我拉下了脸,就跟他说,能不能到他那里去干?他说欢迎,可是梅林本地的血站人员已经满了,他问我想不想到外地去工作一段时间。他说每月给我两千块钱。那时是在七八年前了,或者还要早,那时的两千块钱几乎是我四五个月的工资了,我回家跟老妈商量了一下就答应了。”说着,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抚着额头,像是说不出的痛苦:“我怎么也忘不了在那些山村所干的事!我是个医生,虽然我在血液问题上懂得不多,可是卫生不卫生,安全不安全我还是懂的!我亲手把抽血针一次又一次地扎进那些农民的血管里,往外抽血,有时还用那种什么单采血浆的方法,那时我有很多次都想不干了,我毕竟是个医生啊!”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狠狠地扯着他自己的头发,痛不欲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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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李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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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强林和陈石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郭强林给李航倒了杯酒,推给了他。李航拿过来一口就喝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点。他又说:“可是我又想到了钱,我需要那些钱,我的老妈也需要钱,还有我老婆……于是我就又干了下去,一直干了有一年多……我记得很清楚,我挣了快三万多块钱。那真是不少……”李航说话间又喝了两杯,他渐渐口齿不清了,但是郭强林和陈石都没想拦他,他们了解这个人这时的心情,不喝点酒实在是太折磨他了。
“陈警官,所以我说我早就想说了……我是个没用的人,一点用都没有……我这人爱钱,可是又没能耐正大光明地挣去,所以,所以只好走歪门邪道了……可是我歪门斜道地挣到了钱,却不敢花了!”李航说着笑了起来,那样子落在别人的眼里却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我带着钱回了家,老妈高兴,老婆高兴,孩子也高兴……大家都高兴,可就是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