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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曹禺全集(卷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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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培养人才,他对学术有贡献。我一辈子对科学的认识,就跟他一
样。

何昌荃(爱护地抗议)你跟他不一样!

凌士湘(不理)三十年来我辛辛苦苦走的路也跟他一样。而忽然的,大家、
群众说他是特务,说他杀了人,我接受不了。我觉得我对于科学的
认识、态度基本成了问题。那我就等于瞎了眼睛,在黑暗里工作了
三十年!董院长,世界上有杀人的科学,没有要杀人的科学家!所
以,(真诚地)我不是不想认识敌人,我实在认识不到,我就真叫不
出来。

董观山(和缓地)凌大夫,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科学家,有救人的医生,也有
杀人的刽子手。凌大夫,我是为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来的:反细菌战
展览会正在做准备工作,他们希望请你去参加,你的意见怎么样?

凌士湘(沉思地)我大概是老了,我思想确实很混乱,很多问题想不清楚。
不过,董院长,我真不能想象细菌学者会搞细菌战,就跟我不能想
象贾克逊会杀人一样。

凌木兰爸爸,我觉得你。。(望着何昌荃的眼色,又把话吞下去了)
(袁仁辉匆匆上。

袁仁辉董院长、凌大夫。昌荃,(低声)我找着她了。

何昌荃怎么样?

袁仁辉有结果了。谁也想不到贾克逊会这样,我们出去谈吧。

何昌荃(忽然想起,对董观山)就在这儿谈好吧?

董观山好,大家听听。

袁仁辉(坐下)董院长,本来我们都把这个人忘了,因为她看护这个软骨病
人就三天,后来就离开我们医院,到现在都三年了,谁都想不起她
来。这两天我们几个老护士成天研究这个病人是怎么死的,想来想
去大家凑出来了,想起了这个钱护士。刚才我找着她了,她都不知
道病人早已死了。我把这事一告诉她,她才想起一件事。原来毛病
就出在这三天里头,怪不得贾克逊回国以前把她调走了。

凌木兰怎么了?

袁仁辉就在病人临死的前几天,她亲口告诉钱护士,她说有一天晚上,她


昏迷以后醒过来,觉得胳臂痒得钻心,才看见胳臂上绑着一个纸盒
子。实在痒得太难受了,她一把抓下来,一看,里面尽是虱子!(愤
恨地)凌大夫,您看看,贾克逊他是人吗?他这是做什么?他治的什
么病?他真是没有把我们当人哪!(顿,静默)我得告诉护士同志们去。
董院长,我走了。昌荃,有事到病房来找我吧。
(袁仁辉下。
凌士湘(恨恶地)这是不对的!极端不对的!做这样事情的人,就是禽兽!
但是我是搞科学的人,我们争论的是异常严重的事情。我知道木兰
现在心里怎么看我,但是我必须要说,病人是害肺炎死的,而虱子
是不能引起肺炎的。
董观山是的,是还有些问题没有完全搞清楚,但是,证据现在是愈来愈多
了。这些证据都说明孙大夫的确是有许多话没有讲,有意地替贾克
逊隐瞒罪状。我们常说美帝对我们的文化侵略,这就是很鲜明的例
子。杀死我们一个人这还不是最恶毒的,杀了我们,还要我们看不
见,这才是他们最恶毒的地方。
何昌荃有的人比孙大夫还要严重,他不是看不见,是有意识地要做美帝国
主义的帮凶。我的舅舅——江道宗就是一个。
凌士湘(不满地)昌荃,不要这样说他。我跟他多年的朋友,他哪至于这个
样子,我清楚他。
凌木兰(忍不住)爸爸!你清楚他什么呀!
何昌荃木兰!
〔江道宗上。
江道宗哦,董院长在这儿!谈问题吧?(逡巡欲退)
董观山没有什么,坐吧,一块儿谈谈。
江道宗( 解释地)我刚才参加了内科动员孙大夫的会,天气太热,头有点疼,
没开完我就回来了。
董观山我们也正在谈贾克逊的问题。(忽然)我倒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对江道宗、凌士湘)你们两位都记得吧?在《镜花缘》这部小说里,有
个人叫林之洋。他漂洋过海,到了一个地方。他看见那个地方的人,
个个都披着一块头巾,又和气,又可爱,他想这些人真是好极了。
(娓娓动听地)可是等他跑到后边,把那块头巾一揭开呀,想不到底下
还有一张脸!这张脸可不同了,青面獠牙,像个鬼似的,一看见林
之洋,就喷出来一股毒气!林之洋这下就明白了,哦; 原来这些人都
是有两个脸的!那么哪个是一真脸。呢?我看后头那个是真脸。美
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也就是这样。治病,教学,还有(拿起桌上贾克逊
的论文集)这本论文集,这都是前头的那个脸;后头那个脸它是藏着
的。孙大夫是看过那个真脸的,但是他不肯讲。还有人哪,不但看
过那个真脸不肯讲,他还中了那股毒气,自己也变成了两面,也有
了两个脸了。这就是最严重的了。
凌士湘(笑着)你这个比喻很有意思。
何昌荃舅舅,你说呢?
江道宗(连连点头)我觉得董院长说得太对了,这个比喻是非常深刻的。这两
年来我经过了各种运动,总算理解了一点点马列主义,这几天我天
天在想,睡不着觉。我回想我和贾克逊这些年的往来,十分痛心。


(忽然一转)但是我也很高兴,因为贾克逊是两面的,我现在已经认识
了。如果不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我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觉悟的。
董观山江教务长,多想想吧。

〔尤晓峰一阵风似地走上来。
尤晓峰木兰!木兰!哦,董院长。
凌木兰什么事?
尤晓峰志愿军庄政委的眼睛要取弹片,明天上午开刀,你来动手。
凌木兰我?
尤晓峰我在你旁边,保险不出任何问题。走吧,咱们研究一下。(对董观山、

凌士湘)再见。(见江道宗)江教务长。
〔尤晓峰、凌木之下。


董观山凌大夫,我走了。(恳切地)反细菌战展览会的工作很急迫,有很多
科学家参加了工作。我希望你也能去,我想这会右好处的。
凌士湘我很感谢你,董院长,我知道你在帮助我。我一定好好考虑,一会

儿就打电话告诉你。
董观山再见吧。
何昌荃凌大夫,我也走了。舅舅,再见。

〔董观山、何昌荃下。何昌荃拿着一大堆书。

凌士湘(望望江道宗,坐下)真奇怪,仿佛全院的人都认识贾克逊是文化特务了,
就是我一个人不认识。(忽然)道宗,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情?你跟贾
克逊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给我讲讲,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江道宗(一肚子的委屈)士湘,我是拥护共产党的。解放以前,你知道,我营
救过昌荃。董院长来,也是我首先热烈欢迎的。但是现在样众误解
我,党误解我,以为我跟贾克逊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仿佛我作了什
么不利于党,不利于人民的事情似的。其实,我和贾克逊有什么关
系?他是好是坏,我又能知道多少?我是百口难分,我必须表示个
态度。我跟你地位不同。你好啊,士老,你怎么想就怎么说,那是
有骨气的。我实在是佩服你。

凌士湘(瞪着江道宗)我一点不佩服我自己。(沉思)也许我真是老顽固。我在

想,贾克逊跟这个病人。。
江道宗你想什么?
凌士湘刚才发现了一件事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江道宗什么?
凌士湘(一挥手)没什么,我真不能相信我是错了。

〔陈洪友慌慌张涨地上。
陈洪友(向江道宗淡淡地点一点头)凌大夫,凌大夫,我们想起一件事情,不得

了的一个问题,我的太太忽然替我想起来的。
凌士湘什么问题?
陈洪友你忘了?一九四八年底,我们,还有道宗,不是送了一批田鼠到美

国去吗?自然了,当时谁也没想到,今天还有个美帝国主义的问题。
(战战兢兢地)刚才,我太太一提醒我,我才看出这问题的严重。我觉
得为了稳当起见,应该把事情向组织上声明一下,说清楚,备个案。
你看怎么样,士老?

凌士湘(平平常常地)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看不出这里面又有什么美帝国


主义的问题。在科学研究上,交换实验动物,国际上往来多得很。
陈洪友哦。
凌士湘你要声明你去声明,我觉得没有声明的必要。
陈洪友是啊,是啊。我不过这么想想就是了。好,我走了。(下)
江道宗(酸酸地)你看见没有,我在这里,他就走了。士老,反细菌战展览
会的工作,你预备参加吗?
〔凌木兰上。
凌木兰爸爸,董院长走啦?展览会的工作,你答应了?
凌士湘(慢慢地)道宗,细菌战真有吗?
江道宗(瞥了凌木兰一眼)士老啊,你怎么啦?你现在还怀疑?
凌士湘为什么不?我是科学家,又不是搞宣传的!
凌木兰爸爸!
〔徐慕美上,端着一个大银盘,放着切开的西瓜。
徐慕美(兴高采烈地)给你们送上来了。甜极了,来吃吧!来,来,吃!吃!
木兰,吃这块。吃!吃!(一份刀叉塞到凌木兰面前)
凌木兰(推开徐慕美,烦躁地)我不吃!(刀又哗啷一下掉在地下)
凌士湘(大声)木兰!你怎么了?
江道宗(缓和空气地)暖,士老,士老。——这么说,反细菌战展览会你是不
想去了?
凌士湘(徘徊两步,站住)不,我要去,我要去。
凌木兰(惊奇)爸爸!
凌士湘(横她一眼)我要去看着!
——幕落


第二场

在江道宗家的客厅兼饭厅里,前一场的后三天。这间屋子是江这宗夫妇用心布置的,
十分“高雅”。培上挂着中国字画和西洋的油画,四周都是贵重的西式家具。左边是一套
沙发,右边是一张饭桌和椅子,旁边是酒柜和电冰箱,一切都是异常洁净而舒适。左墙壁
炉旁边有一门,通汪道宗的书房。正面有一门,通外面的过道,看得见通往楼上凌家的楼
梯。右面是一排玻璃门,通外面绿叶阴阴的·平台,人们也可以从这里走进来。

正是夜晚八时,他们刚吃完晚饭。宿舍花园里的暑气还没有完全退,天空浮着一两
片乌云,时时遮住夏夜的上弦月,有时听见平台外面茂盛的草丛里唧唧鸣叫着各种夏虫。

〔开幕时,徐慕美坐在饭桌旁,正准备放下碗筷。袁仁辉已经吃完了饭,在一旁收拾着。
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徐慕美(回头向书房门叫着)道宗,我们吃完了,剩下的这半碗饭你还吃不吃?
〔江道宗声:你们收了吧,我不吃了。

徐慕美(立起,用筷子翻翻菜)这菜坏透了!这个厨子真没有良心!吃我的,喝
我的,还不听我的话!(从冰箱中端出一大盘水果放在桌上,对袁仁辉)你决定
了吗?想了三天了。

袁仁辉(低头收拾着)我现在不能搬,宿舍还没腾出来。
徐慕美(翻翻眼)那么怎么办哪?你现在是个大忙人,我不能每天晚上给你

等门。
袁仁辉我配了钥匙,每天门是我自己开的。
徐慕美可是你半夜开门我就睡不着。这是我的家,我的家就得安静。
袁仁辉妈咪,这是你的家。(看她一会儿,沉静地)可是在你的家里,什么事我

没替你做过?现在,我也给了你钱。我早就想搬,可是你跟我发脾
气是没用的。(收碗筷下)
徐慕美魔鬼!
〔孙荣和江道宗由书房上。
徐慕美孙大夫,走啦?
〔孙荣冷冷地点了一个头。

江道宗(对徐慕美)孙大夫还有事情。(对孙荣,很关切地)以后还是能多睡觉才
好,我看你最近疲乏得很。虽然我们今天谈得不多,你的心情我是
能谅解的。我跟慕美很久没见你,很记挂。方便的话,还是可以常
来嘛。

孙荣再见,江教务长。
徐慕美孙大夫,你看,今天连饭都没在我们这儿吃。
孙荣再见。

〔孙荣下,江道宗出神。
徐慕美这个时候你找他干什么?
江道宗(自语)哼,都不是东西!
徐慕美你说什么?
江道宗你不要管。(没头没脑地)他回来了没有?
徐慕美谁?
江道宗凌大夫。
徐慕美他不是到反细菌战展览会工作去了吗?大概没有回来。


江道宗(回想)三天了吧?奇怪,这个人,他昨天晚上一夜没回来;
徐慕美(恍然)哦,你走来走去,天亮才睡,为的是等他呀!人家搞反细菌
战工作有你什么事?
江道宗(嫌恶地)你真木头!
徐慕美(埋怨地)你没睡好觉跟我发什么火!
江道宗你问过木兰没有,凌大夫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徐慕美她才不说呢!她现在连一声徐阿姨都不叫了。
江道宗(顿)我忽然感觉到我们掉在真空管里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摸
不着了。(紧张地)不成!这样不成!我还是得去,打电话给董观山,
告诉他我要向群众做检讨。
〔叩门声。
徐慕美听,好像有人来了。
刘玛丽(内声)我能进来吗?
徐慕美(低声)刘玛丽!
江道宗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有特殊身份。告诉她,我不在家。
〔江道宗下,刘玛丽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镂空花边绸衬衣和浅色长裤,脂粉比以前更浓。
她尽力想维持住往日的风度,但是使人更感觉她的落魄和憔悴。
徐慕美(文雅地)哦,是你。
刘玛丽 Good evening①,慕美,你们刚吃完饭。道宗不在家呀?
徐慕美不在。
刘玛丽(一闻)哎呀,真香!你们这儿的咖啡煮得真好。还是袁仁辉煮的呀?
她还肯给你煮咖啡呀?香极了。(熟稔地)我可馋死了!来,给我一
杯吧。
〔徐慕美走去为她倒了一杯咖啡。
刘玛丽( 坐在沙发上)你知道吗?我现在又搬了,住的地方越过越好了。(喝着
咖啡)你们这儿真是天堂!
徐慕美我一会还有事呢,(笑着)你现在来干什么?
刘玛丽(斜望她一眼)看看你跟道宗啊,我两个月没来了。慕美,白兰地还有
吗?
〔徐慕美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兰地和一个玻璃杯。
刘玛丽唉,(四面望望,语意深长)地方还是老地方!(往咖啡里倒着酒,向徐慕美挤挤
眼)别心疼,我可要多倒一点。你知道,老睡不着觉,这个东西(举
着酒瓶)有时帮点忙。
徐慕美(整理一下靠垫)我们这儿就要有人来开会了。
刘玛丽噢,那我坐坐就走。(点上一支烟)慕美,这几天忙吧?听说你们医院
里有志愿军了,是吗?
徐慕美算了,算了!别再问我们这些了!你走吧,我心里烦死了。
刘玛丽咦,你怎么啦?跟老朋友聊聊闲天嘛!好,好,好,我走,下次我
也不来了。(望望徐慕美,不动声色地)再来一杯!喝白兰地能帮助睡眠。
(倒出一杯,一口喝干。取出一封信)贾大夫来信了!
〔徐慕美刚要接信。
刘玛丽给道宗的!(把信给徐慕美)慕美,你别心烦,我告诉你。。

① 
Good evening——英语,意思是“晚上好”。


徐慕美什么?
刘玛丽(神秘地)第三次大战。。快了。(下)
〔江道宗上。
徐慕美我叫她走了。
江道宗她说什么没有?
徐慕美她还是那句话:“第三次大战快了!”
江道宗(轻蔑地)单细胞动物,没有头脑的!不能再理这种人了,我们是有
名有姓的。
徐慕美她还带给你一封信,贾克逊的。(把信给江道宗)奇怪,你不有一年多
没跟他通信了吗?
江道宗(没理她,看信,忽然爆发)有些人还在做梦,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就是明
明打败了仗,死不认输的。知道失败了,才会有新办法,不能硬
来的。我也愚蠢,过分地相信他们,弄得这样的被动!(把信收起)
徐慕美他说什么?
江道宗还要我维持医院的传统,学校的秩序。(愤愤地)他是个笨瓜,是个
老混蛋!
徐慕美(十分有教养地)你怎么可以呢?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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