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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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必细说。
这时孙尚香等人也回朝了。父亲苦笑道:“孩儿,现在宫中已有太后,你说我该如何安置她?”
我对孙尚香此时满心都是感激,当下把当日江东之事讲给父亲听,却隐了周善之事,只说她为了我,几乎自尽,所以提议也给她以太后的封号。
父皇感慨道:“既如此,还是由你来封她这个太后吧。母以子贵。她将你养大,自己又无所出,便由你来认她为母吧。不过,东吴的事,你心中可要拿稳,不要因她一人而误国事。”
我自然点头称是。
孙尚香与父亲的见面,我因为怕刺激孙尚香,没敢出现在她的眼前,却隐身于帷幕之后。孙尚香是由人抬进来的,她与父亲四载夫妻,便即分手,转眼分别已是十年,忽忽光阴去如飞电,两人都是鬓发染霜,病榻缠绵,四目相对,不由都流下泪来。我心中感伤,决定让师兄给她仔细查查身体,待她有所好转,便向她谢罪,认她为母。
孙尚香之后,父皇便接见了二叔的夫人徐氏和她的子女们。此时关平在外(关平是亲子不是义子),来见的是关兴关索两兄弟和关凤。关兴与关凤是双胞兄妹,其实本来二叔准备给这一对龙凤胎分别起名为龙凤的,但是四叔名字里有龙,而父亲又有称帝之意,所以改龙(隆)为兴。
父亲见到关凤,竟然十分亲近投缘。关凤也是口甜如蜜,连称伯父,要亲自扶持他的病体。父亲笑的合不拢嘴,道:“好孩子,可怜陷在东吴这好几年,也不知受了多大的罪。你父去了,伯父也就是你父亲一样,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伯父无不应允。”
我日日提心吊胆,只怕此事发生。可怎么也没想到,关凤与父亲初次见面,便能投缘到这种程度,到底父亲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我紧张的望着关凤,只怕她张口便将征东吴的话说出来。
关凤抬起头,微微一笑,露着编贝一样的牙齿,使这个阴沉沉的大殿似乎也明亮起来。可是,我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紧张。关凤把挑衅一样的目光投向我,肆意而大胆的盯视着我,足有移时,方道:“伯父,侄女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抬头望我。我紧张的直咽唾沬,却无法拦她,这小妮子,难道天下大事,真得坏在她的手中?
父亲误解了她目光中的意思,大笑起来:“好,好。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好事。你父不在了,我便作主,将你许给阿斗,与星彩不分大小,共掌后宫,你看如何?”
“啊?”我大吃一惊。
关凤也一下子怔住了,完全没想到父亲会错会了意,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看着关凤的样子,我努力放弃这个充满诱惑的危险的念头,为她解围道:“父皇,您错会了凤儿之意了,她没有看上孩儿。何况孩儿初娶星彩,两情相悦,亦不敢再有他念。”
“是么?”父亲问关凤,“你不是看上了阿斗?唉,我老眼昏花,却是看错了。你说吧,你看上了哪家少年才俊,说出来,伯父为你作主。你孤苦数年,伯父总不会亏待了你。”
关凤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扑倒在父亲脚下道:“伯父,侄女不嫁,侄女谁也看不上!侄女想拜在伯父身前,认做义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父亲伸着枯瘦的手,拉起关凤:“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封你为解忧公主,认阿斗为兄,此后宫中府中,谁敢欺负你,我绝不与他甘休!此后,就算我不在了,阿斗也会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连连点头道:“正是。一切包在为兄的身上。”
关凤哇的大哭起来,弄得殿中诸人面面相觑。
八七月流火,天气软凉。离我继位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父亲的病体却也是一天天的坏下去,但是他却支持着。我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在躺倒病榻近一年的时间还能有如此的精力。他就象是一支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眼见得快要熄灭了,却终于还是摇摇摆摆,继续发出最后的光和热来。
甚至他还亲自接见了于禁。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见面,很有几分悲剧色彩。为了表示以于禁的尊重,父亲强自令我扶他坐了起来,修饰了一下仪容,对镜自照一番,才郑重道:“请于文则。”
于禁一进殿,父亲便大叫道:“文则,君来何不速至此。”
于禁才要按照大礼参拜,父亲已一叠声的唤他起来,让他坐到他的身边,亲热的如同见到三叔四叔一样。说起于禁年轻时的风彩,说起当年的对阵,两人都流下泪来。世事弄人,一生征战,半世宿敌,今日却以这种方式相见,而相见的情况却又凄凉如此。英雄老矣--季汉五虎,如今只余其三,而曹魏五子,自今年张文远去世之后,也只剩下于禁和徐晃二人了。最后父亲亲口封于禁为扶汉大将军,赐给府第和仆人,准许他自由外出,一切待遇皆如故臣。
父亲让我代他把于禁送到殿门口。于禁泪如雨下,感叹不尽。
明日便是初七日了,这一日才下过雨,天气微阴,凉风习习。父亲精神大好,执着我的手,郑重嘱托道:“阿斗,至明日,你便是这季汉之主,数百万生灵,皆在你手,不可不慎。”
我肃然道:“恭聆父皇教悔,儿必牢记于心。”
父亲道:“扶我起来。”
我和内监们小心的扶起他,他眯着眼睛环顾四周,道:“把那扇窗子打开。”这才缓缓转向我,说道:“孔明曾言,亲贤臣,远小人,其前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其后汉所以倾颓也。为父少时,念桓灵之昏昧,恨满胸襟,只思有一日可扫荡天下,重整乾坤,还百姓以安乐,还汉室以太平。今日,天下三分,孙曹为乱,世有豺虎之贼,民有倒悬之苦,为父终未实现当年之梦想,此后诸事,皆赖我儿。
“为父起于布衣,纠集英才,百战不殆,终有尺寸之地,得三分之天下。虽号为世之英雄,然论智,论计,论才终不及孟德,然终成大业者,何也?
“其一也,信义为本,待人以宽,得民心者得天下。为父对朋友有信,对属下有义,贫贱时坚持原则,富贵后不改宽厚,故人心向往。为父年少时,便有无数少年崇拜而争相归附,连往来的马贩都赠给为父金财,以助大事。为父往徐州,陶公祖送丹杨兵四千名;为父奔荆州,刘景升多益增兵卒;为父援益州,刘璋送“米二十万斛,骑千匹,车千乘,缯絮锦帛”。为父颠沛流离,屡为曹公所败,但是为父麾下人才,千里思归,仍到为父身边。为父处荆州,当地豪杰不从刘表,不归曹操,皆从为父,乃得诸葛孔明、徐庶元直、伊籍、霍峻、向朗、黄忠、魏延、蒋琬及廖化诸人,直至连庐江郡的雷绪,皆愿率领部曲数万人远来归附(司雨注,应包括百姓)。当时庐江为曹操所辖,距孙吴亦近,周公瑾亦是庐江人,其人却宁愿长途跋涉,来投为父,何也?刘景升死后,曹操叩关如狂风暴雨,为父孤军似孤叶飘零,危急存亡之际,荆州百姓十余万相随,辎重数千辆,日行十余里。周瑜占江陵,当地士民不愿接受曹操统治,也不愿投效南郡太守周瑜,纷纷转投为父,渡江之路络绎不绝,最后人多地小,不好收容,为父乃有借荆州之举,始得宽容。荆州士民为何不愿就近服从周瑜而不辞劳苦渡江投靠为父?至于收川,法正、张松、董和、黄权及李严等人,还有吴壹及费观等刘璋的姻亲,皆愿意投降为父而不愿为刘璋力战。此故刘璋已失人心,导致众叛亲离,亦可知为父得人心,而使群雄皆附。
“其二也,识英重才,知人善用,惜人才者得天下。为父与孔明君臣相得,如鱼于水,与关张义结桃园,生死不弃,为父所用之人,大多可以各得其所,各安其位,故人心所向。仁人志士,只要能投入为父门下,便可得充分任用,而不论出身高低、或是派系党别,和谐温情,恩泽及于后世。调解纷争,化争议于无形。陶谦时徐州争夺,发生过丹杨兵卒与广陵豪族的矛盾,甚至产生哗变兵争,为父最后却能录用徐州士大夫及兵卒,消弭其中冲突。刘表时荆州内部纷争,曾有亲曹派与反曹派的争端,最后却被为父网罗人才而走,不复其中互斥。刘璋时有东州与本土两派,为父入主后,逐渐减弱影响。相比之下,曹操猜忌荀彧及杨修等人,甚至于进逼赐死;孙权用人则瞻前顾后,不敢放手,周瑜除了赤壁之战,曾经三度镇守边土而无机会立功;托孤大臣张昭,孙权坚不拜相,在里宅无事,终老一生而毫无作用。江东陆逊,有才子之名,因为孙策之婿而不见用。曹魏有士寒之争,孙权有土人与门阀之争,此皆前车可鉴,吾儿此后要融合人才,一视同仁,不问出身及背景,方能使季汉兴盛。
“为父虽以干戈起家而争天下,但为父却更善于理国之道,曹操治天下以“急、暴、谲”,为父则应之“宽、仁、忠”,故士人俯首、民心归向、军队服命。按儒家之道则称之仁义,竭尽用人而为民谋福,不嗜杀人及鲜兴猜忌,故人心所向,安居而乐业。汉末宦官之祸虽灭,外戚也死伤殆尽,等于是两败俱伤;党锢之祸的朝野相争,不但见于曹操士寒之争,也兴起孙吴内宫之争;至于嗜杀及屠城等,更直接使生灵涂炭。当今天下,唯一标榜不屠城,不残杀功臣及后裔,独咱们一家,别无分号。”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父亲有些累,微微有些喘息。我待他气平一些,问道:“父皇,天下知易行难,亲贤臣远小人,历代君主无论贤愚不肖,莫不有知,然而世有尧舜,亦有桀纣,凡君之用士,莫不以自己所用为君子,所弃为小人,况世间大忠似奸,大伪似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如何分辩?”
父皇笑了:“我儿能如此问,可见已得其间三昧。世间无完人,君子小人,亦不可一时而定,此人居此为君子,至他处可为小人,此人此时为君子,异日不见得不是小人。然君子小人,能骗过一人,骗不过天下,此所谓兼听则明;世间之君子小人,所别非独在心,亦且在行,若骗过天下的小人,终生皆为君子的小人,那他就是君子。若曹孟德死于击董迎帝之时,他便是我大汉的忠臣。我儿用人,不可独求君子,世无纯白之狐,而有纯白之裘。贤主当能施良法,使君子小人,各处其所,各称其职,使君子不受欺,小人不作乱,则天下太平。
孔明曾言:一人之力极微,所谓参预朝政,署理政务,就是要集合众人的心思,采纳有益国家的意见。无论君臣,如果因为一些小隔阂而彼此疏远,就无法到不同意见,而季汉也将会受到损失。听取不同意见而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如同从砂石中获得珍珠美玉一样。然而人们很难做到这一点。孔明又曾言道:他所结识的人中,只有徐庶在听取各种意见时不受困惑,可以迅速从杂乱的表象中一把抓住其主脉,得出最好的结论;董和虽没有徐庶的大才,但他参预朝政、署理政务七年,某项措施有不稳妥之处,反复十次征求意见,进行报告,却也可以作好每一件事。如果朝臣能学到徐庶聪明的十分之一,能像董和那样勤勉、尽职、效忠,那么天下的过失就会少很多。过去孔明结交崔州平,崔州平多次指出孔明的优缺点;后来又结交徐庶,得到很多启发和教诲;先前与董和商议事情,董和每次都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后又与胡伟度共事,他的多次劝谏,使孔明避免了很多失误。这些虽是孔明自谦之词,但我儿要谨记,学众人之长,便可被自己之短。为君者,就更要虚怀若海,纳百川而不择细流,才能保证国家昌盛。”
我听着,不由得连连点头称是。
父亲抬起头,望望壁上的双剑,说道:“把它取下来。”
我把双剑放到父亲手中,父亲爱怜的用手抚摸着,叹道:“儿啊,你练一练给我看。”
我羞愧的笑笑,向父亲告了罪,自提双剑来到殿门外,缓缓的舞了起来。我的武技虽然不佳,但却也算是自幼习练,虽然父亲的双剑于我过于沉重,却也把一路剑法支持下来。回到殿中,父亲微微的笑了:“这双剑,便传与你了。”
我叩头谢恩。
父亲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太阳往西去了,阿斗,明天的太阳,是你的。”
我也回头望望窗外的阳光,轻声道:“不,父皇,明天的太阳,还是您的,因为我,也是您的!”
父亲哈哈大笑。
九扶侍父亲睡下,我离开父亲的宫殿,斥退从人,信步行于御园之中。父亲的话重重压在心头,让我感到沉甸甸的份量。登极为帝,掌管这上万里国土,数百万生灵,虽然我早就知道我必会迎来这一天,但此时却不由得有几分迟疑和困惑,竟有点亦真亦梦之感。这或许是我太没出息了吧--统领天下,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真正站成一个男子汉,不再是历史上那个懦弱而无能的阿斗,不再是不能自立事事靠人扶持而没有半点主见,不再是孔明的拖累而是季汉真正主宰--多少年来,我盼的不就是这一天么?可是多年的愿望马上实现了,我为什么会感到几分妨惶呢?为何我的自信反不及从前呢?
分柳拂花,觅石穿竹,我不知道自己打算去哪里,结果竟然在这西汉古宫中迷路了。
我苦笑一下,便也不再走,找一块石头背靠大树坐下来,仰首望天。七月六日傍晚的天空,被浓密的枝叶重重包围着。四周草木,每一片叶子都尽情的舒展开来,迸发出浓浓的翠意,显现出勃勃的生机。有蝉在枝叶间鸣叫着,使这里更加静谧幽深,远离俗世。
明天,我就是季汉的天子了。那时的我,又该以何等的姿态来面对天下?那时的我,能否如父亲那样,聚拢满朝大臣,开创新的辉煌?
微风习习,带着不远处湖水的湿气和御苑的花香吹过来,沾湿了头发。
不一时,我竟沉沉睡去,做起梦来。
可怕的梦--***无数的目光,落到身上,冰一样凉,铁一样硬,充满了鄙夷,痛恨,嘲讽。
无语的嘴,一张一合,其间翕动着我的名字--阿斗!你是阿斗!你是一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不,我不要做阿斗!”我突然坐起,吓得大哭起来,不停的喘息,哽气。黑暗的宫庭里,没有星,没有月,只有冷冰冰的门和窗。
“少主!你怎么了?”年老的女子跑过来安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在梦里,那一切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就象是曾经发生过一样。我甚至怀疑那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就在那无限的天际外的某一个时空里。
还好,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不在是梦中那个阿斗,我就要当上季汉的天子了。可是,我为什么还只是一个孩子?我还是在荆州,那孙尚香呢,我大声叫着:“娘!”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我张开双臂向她奔去,她却背转了身子:“走,我不要见你。”我哭泣着,回身却撞在一个人身上,回头看时,却是父亲,他高高挺立着如山般的身子,瞪视着我,眼中竟满是杀气。
“父皇!”我叫着。
“别叫我父皇,你用药伤我身体,夺我皇位,难道我会不知么?若不是你,我怎会病成这样,我杀了你这逆子!”他举起双剑向我劈来。
我忽然知道,我还是在梦里,我清醒的知道,明天我就成为季汉的天子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