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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眼镜蛇事件-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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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哦。”格伦说。
    奥斯汀的心脏怦怦作响。她认为,这是已经损害的脑部。她既感到害怕,又感到兴奋。
    “抻平的褶皱。”格伦说。
    人脑上的褶皱通常都比较深,而且还带有明显的沟槽。而凯特的大脑是银色的,而且还膨胀得像个气球。大脑的褶皱消失了,它被硬脑膜压平了。此时的大脑光滑、膨胀而且平整——似乎那些褶皱都被一个熨斗给熨平了。这从学术上讲叫压伸大脑。脑部似乎在头骨里面爆炸了。
    奥斯汀触摸着大脑表层。它非常非常柔软,就像是没有放置好的凝胶。而大脑已经受到损害,几乎就要溶解了。怎样移动它呢?它会碎成几块的。
    奥斯汀用戴锁子甲手套的左手手指轻推凯特的前脑叶。同时,她的右手在头颅的前额骨后摸索着,尽量不碰碎大脑。她用左手轻柔地把大脑向后拉,然后右手完全凭感觉地把解剖刀划向头骨前方以下。她开始用刀片探测视觉神经,即把大脑和眼睛连接起来的神经。她看不到解剖刀的刀片,所以她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触觉去摸索。终于,她找到视觉神经,并剪断了它。在此过程中,大脑经过晃动而显得更加松软。
    奥斯汀总认为,在解剖过程的各个步骤中,移动一个人的大脑是最侵犯个人尊严和隐私的行为,因为大脑是人体中最私人的部分;是惟一可以研究自身的部分。奥斯汀觉得人的生命具有神圣的本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相信灵魂,这好像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她相信生命的神圣。尊重生命的一种重要方式就是努力探究它是怎样完结的。
    奥斯汀把大脑向后拉,摇摇晃晃地把它托起来。她觉得凯特的大脑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把大脑托到一定高度后,她终于够得到下面的脊髓了。她拿着解剖刀以倾斜的角度迅速切断脊髓,大脑掉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捧着这个器官——它非常重,不同寻常地重,充胀着流体,就像果冻一样似乎随时会破碎——她把大脑放到天平的盘子上称了称。
    “啊,1625克。”她说。真是个巨大的脑子。
    然后,她把大脑捧到切板上。她把它翻过来,底部朝上。大脑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向四处伸展,像一个水滴。它太柔软了,像一袋水一样在切板上溢出。
    不过它是个带斑点的水滴。
    大脑的下侧布满了小红点。
    奥斯汀盯着这些斑点。它们是一些小红斑点,非常小,直径不超过1毫米。这叫星形出血。不过大脑没有大规模的出血。它只是光滑,肿胀,带着红点。
    当人患了麻疹时,皮肤会突然长出红点。而大脑被病菌感染后也会产生斑点。
    她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而这个大脑已经死亡了。但大脑内部可能还有些活性物质。“我看到许多小血点。”她对格伦说。
    奥斯汀开始试图作出诊断。“诊断”这个词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通过了解”。要作出成功的诊断,你必须在所有可能性中搜索,排除其中的一些,然后再排除一些,直到最后你出现恍然大悟的感觉,直到整个谜题的片断突然组成了一幅清晰的画面。
    她漏掉了一些东西。什么东西呢?她围着解剖台走动,打算换个位置对大脑进行进一步检查。她转动的时候碰到了颅盖——头骨的顶部——它底朝上放着,里面还有一摊血。它的位置很碍事,所以奥斯汀打算把它拿起来放到其他地方,可它突然从奥斯汀光滑的手指滑落,当的一声砸在了解剖台血染的金属板上,溅起了许多血点。
    “该死的!”格伦边后退边骂道。
    他的防护眼镜上溅到了血点。
    “你的技术真是好。”他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奥斯汀感到一阵紧张,她的腹部缩了起来,“你有没有溅到眼睛里?”
    “没有。真是幸运。这就是我们带防护眼镜的目的。”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冷酷。
    解剖工作还要进行下去。奥斯汀看到了大脑膨胀的结果。大脑是被包裹在坚硬的头骨里的,当受到伤害或感染进行膨胀时,它别无去处。所以,它只好损害自己。它就像受损害的组织一样,膨胀,充满流体,最后压碎自己。
    膨胀的大脑向下挤压着脑干顶部的深层组织,尤其是中脑。中脑是年老的大脑,是原始的大脑。它包含控制着呼吸和心跳这些基本功能的神经支脉以及脸部神经;同时,它还含有控制虹膜感光行为的神经。如果中脑被压碎,这些神经都将受到损害。其结果就是瞳孔扩大固定,呼吸和心跳停止。
    奥斯汀看到大脑下侧深陷的凹槽。这些凹槽是大脑破裂的症状:它已经完全爆裂了。随着大脑的膨胀和死亡,它的形状也改变了。这是个没有希望的病例。在凯特发作之前,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大脑在挤压自己时,血压会升得很高。这种休克反应叫做中枢神经缺血反射,它通常在死亡前发生。大脑需要血液,当膨胀的大脑封锁了给大脑供血的动脉时,脑部血压升高,身体内的血压也会随之而升高。这时,身体会不惜一切代价使血液进入大脑,因为如果对大脑的供血停止,它会在几秒钟之内停止运作。所以,血压可能会升到非常高。当病人快要死亡时,心脏收缩的血压会飙升到300。正常的心脏收缩压应该在120左右。在中枢神经缺血反射过程中,血压的突然升高可能会引起出血,那是身体任何部位都可能出现的出血。血压飙升,血管破裂。病人开始流血,然后死亡。奥斯汀认为,这就是凯特鼻子出血的原因。她的血压暴涨,在死亡的时候引起了鼻子大量出血。
    “可能是大脑受到了病毒的感染。它导致大脑膨胀,病人突然死亡。”奥斯汀说,“它引起了中枢神经缺血反射,与之伴随的是鼻咽出血。”
    格伦看着她说:“很好。我们发现了一种可以导致鼻出血的不知名大脑病毒。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吗?”
    “这真令我震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我想切开这个大脑。”奥斯汀说。
    “它是一摊烂泥。”格伦说。
    “我想试一试。”
    “那么,继续吧。”
    奥斯汀把她的刀在冲洗槽的水里蘸了蘸,刀子湿润了才会光滑。她把刀放在大脑冠部,平稳地切下去,跟从左耳到右耳的切口类似。她一次又一次切下去,她的刀移动得很快,切的厚度跟面包片的厚度差不多。
    大脑碎成了几片。当刀切下去的时候,它变成了一摊透明的灰红色碎块儿。奥斯汀一直不停地切,直到带血的脑组织变成光滑的糊状,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现出珍珠的颜色。它们在切板上像汤一样到处流动。
    “你毁了它!”格伦说。
    奥斯汀没有回话。她还想告诉他后退的。
    “你把她的脑子变成了交通事故!”
    “对不起。我正在尽力。”她切开深层脑组织。组织在刀下又一次几乎溶化。在凯特的中脑和脑髓桥内,奥斯汀发现了她正在寻找的东西:少量渗出型出血。它使脑组织的一些区域出现了血点,这些血点是因大脑向下挤压脑组织,脑组织被压碎产生的。
    克莱把一个盛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瓶放到解剖台上。奥斯汀用她的刀把柔软的大脑从切板上铲下去,克莱在下面拿瓶子接着。大脑扑通一声掉进福尔马林溶液中,以扭曲的形状漂浮着。
    “有什么东西损害了女孩儿的中央神经系统。”奥斯汀说。
    

第三部分 诊 断》》第六节 总验尸长

“情况怎么样?”半个小时后,莱克斯问道。奥斯汀在死亡报告区找到了他,他正在审查几个新的案子。
    “情况不好。”奥斯汀已经换下消毒装,换回了她的便装,但是她总觉得——以一种模模糊糊的方式——她的味道和凯特的相似。这种感觉会持续几个小时,一直到她能去洗个澡,可是她并没有时间洗澡。
    他们走进莱克斯的办公室。莱克斯打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从盒子里取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然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我的烟嘴哪儿去了?”接着,他又拿起一根烟。“你要一根吗?”他说。
    奥斯汀笑了笑,说:“不,谢谢。”
    “是吗?你确定?这些是20美元的烟。如果我的这个恶习影响了你,请直言相告,好吗?”
    “没关系的。”
    他终于找到他的烟嘴,把烟插了进去。他划了一下火柴,用手指而不是用嘴巴夹着烟,在火苗上慢慢地滚动着烟头,直到烟头发灰。“恐怕我不是年轻人的典范。我不仅有抽烟的坏毛病,腹部还有太多的脂肪。当他们解剖我的时候——我会坚持要求解剖的——他们会发现一大堆问题的,我肯定。病理学者经常在解剖台上看到由生活方式问题引起的疾病,可他们并不总是由此而吸取教训。”他叼起烟,屋子里充满了柔和的烟草味。“不过,丘吉尔一生中也抽了大约6万根烟,而且,他活到了91岁。告诉我你的发现吧。”
    奥斯汀开始描述她的检查结果:身体外部出口的血泡,包括嘴巴、鼻咽和眼睑。肾脏的金黄色条纹。致命的大脑膨胀。
    莱克斯疑惑地看着她说:“继续,说说中央神经系统的情况。”
    “中央神经系统受到的损害非常严重。”
    “多严重?”他问道。
    “大脑完全被破坏了。”奥斯汀尽力地总结着,“大脑膨胀疏松,已经失去了物理完整性。我切割的时候,它几乎已经完全崩溃了。它上面有一种闪光的斑点,我从没见过。整个大脑——我怎么来描述呢?——就像是发亮的布丁。她鼻咽大量出血,而且,她曾非常用力地咬过自己的舌头、嘴巴和嘴唇。另外,她有感冒的症状——鼻窦流出黏性分泌物。眼睛的虹膜上出现金黄色瞳孔圈,周围还带有火焰般的衍生物。这使瞳孔看起来像是着了火。总之,总体的结果就是——呃——惊人。我认为,这可能是由病毒感染引起的,它影响中央神经系统,还可能影响了嘴巴、眼睛等身体外部出口的组织。”
    “我们这里没有检测病毒的能力。”
    “你们没有检测病毒的实验室吗?”
    “没有。我们把生物样本送到城市卫生部的实验室去。他们是检测细菌的。他们不检测病毒。”
    “我们可以。”奥斯汀说,“我可以给疾病管制中心送一些样本吗?”
    “当然可以。把它们连同我的问候一起带给沃尔特。”他露出狡猾的表情,“你和格伦相处得怎么样?”
    奥斯汀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她谨慎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他表达自己的观点时非常直接。”
    “孩子——你真是个外交家。”莱克斯抽了口烟,“格伦确实是个讨厌的人。如果他太讨厌了,告诉我,我会替你教训他。不过我想你自己会处理好的,奥斯汀博士。”
    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莱克斯继续说道:“格伦的生活不是很尽人意。他的妻子最近离开了他。她还把孩子们都带走了。他曾有过外遇。不过格伦是我的同事,也是一个宝贵的人才。”
    “那当然。”
    “你想继续这个调查吗?”
    “是的,我想。”
    “真的吗?我不想强迫你。我可以把这个案子交给卫生部。”
    “你并没有强迫我,莱克斯博士。”
    他大笑起来。“好吧,已经有够多的‘我亲爱的阿方斯’了。你需要什么?”
    “呃——我想看看你最近所有病例的文件。”
    “当然可以。其他的呢?”
    “我需要一部电话。还有一张纽约市地图。”
    莱克斯抽烟的时候沉默了一下。“这就是所有你需要的东西?”
    “在外工作是很简单的。”她说。她从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隔壁楼的砖墙。她发现外面下雨了。“我忘带雨衣了。”
    “我会给你拿件我们的雨衣。你还需要个办公室,对吗?”
    “我想是的。”
    
    他们给了她一间小办公室,那几乎是个壁橱,在三楼。有人给她拿了一件亮黄色的雨衣。雨衣背上印了一排黑色字母:“总验尸长办公室”。这是件灾难雨衣,是工作人员在灾难现场为避免血液、流体和雨水溅到身上穿的。雨衣上一股汗味。
    办公室是另外一个病理学者工作人员的,她正在休产假。从办公室的一个窗户望出去,能看到的只有几英尺以外停车场车库一堵没有门窗的墙。不过不管怎样,这比她疾病控制中心的办公室要好。她不知道为什么传染病学家的办公室总是世界上最差的。她用胶布把一张纽约地图挂在墙上,用铅笔在地图上标出一个×:在第79街马特学校的位置,即凯特死亡的地方。她还在时代广场标了另一个×,那里是吹口琴的人死亡的地方。这些标记代表了死亡的地点。不过它们并没有显示死亡者是在哪里接触到病毒的。如果他们确实曾经接触过什么的话。如果这是一次传染疾病或连续中毒的爆发事件,吹口琴的人就是第一个被确认的病例。因而,他应该被叫做索引患者。几天以后死亡的凯特是第二个。这两个病例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要开始调查,奥斯汀无需知道是什么杀死了他们。就像约翰·斯诺所明白的那样,传染病学的发展可以在不了解致病物质本质的情况下进行。
    

第三部分 诊 断》》第七节 进一步观察

凯特的组织正在总验尸长办公室的组织学办公室进行处理,一天之后它们就可以被观察了。同时,吹口琴的人的组织已经可以检查了,奥斯汀把案例号告诉一个技术人员,想要来他的样本。“那些切片已经被格伦博士拿走检查了。”奥斯汀来到三楼格伦的办公室。她看到格伦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两眼对着一台双头显微镜的目镜向里看。这种显微镜有两套双眼并用的目镜,因而,两个人可以同时观察一个样本。
    “你想要什么?”格伦头也不抬地说。
    “我想看看第一个病例的组织样本。”
    他唔了一声,继续观察着显微镜里的样本。
    奥斯汀面对着格伦坐下来,开始对着另一套目镜向显微镜里看。她看到一片脑细胞。这是吹口琴的人脑部组织的薄切片。
    “这是从大脑皮层的颞叶下侧取来的样本。”格伦说,“就是海马状突起区域。它好像受到损害了。”
    她放松了一下眼睛,开始观察细胞区域。她看到了线状的神经元,那是脑部发送信号的神经细胞。她还看到了其他类型的脑部细胞以及脑部的白色脂肪物质。她看到一片受损害的区域,开始在那里寻找红色的血细胞。“我想我找到了个出血点。”
    “没有其他的了?好吧,我再放大一点。”
    屏幕跳动了一下。细胞被放大了。“看看这些细胞。”他说,“再放大一点。”屏幕又跳动了一下。他们正一步一步深入到吹口琴的人的大脑中去。
    这些细胞有点问题。神经元,即神经细胞,是一条带有分支的长线。线中间的某个地方有些膨胀。膨胀部分的内部有一个圆点。这个圆点是细胞核,它是细胞储存遗传物质DNA的地方,形状像一个炸鸡蛋的蛋黄。它含有染色体。染色体是保持细胞DNA完好的螺旋蛋白质外壳。奥斯汀觉得这些大脑细胞的细胞核不太正常。
    “细胞核不正常。”她说,“你能不能再放大一点?”
    屏幕又一次跳动。核子变得更大了。
    “这是最大的放大倍率了。”格伦说。
    你很难搞清楚自己在看些什么。细胞阶段的生命是复杂的。细胞核内似乎有一些组织——一些不属于核子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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