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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梁高僧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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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曰:「并非因为那一带地不广,民不容易管治,主要是为了承天命,明大运,顺时巡猎,亦著于以前的典籍,若如你所言,则帝王无省方之文乎?」
  道安曰:「 如陛下一定要征讨东南,可先抵洛阳,蓄精养锐,致书江南,如其不服,再讨伐也不迟。」
  苻坚不听劝告,乃遣平阳公融等率精锐之兵马二十五万为前锋,苻坚亲自率领步骑六十万。进至晋之边境,晋遣征虏将军谢石、徐州刺史谢玄拒之。苻坚的前军大败于八公山西,晋军向北追赶了三十多里,死者无数。平阳公融坐骑跌倒,被敌军斩去首级,苻坚自己则单骑逃脱,果然如同众人所劝谏和预料的那样。
  道安经常译、注诸经,恐违背经义,乃立誓曰:「若所说的与经意相去不远,请显现瑞相。」乃梦见梵道人,头白眉毛长,对道安说:「你之所注经典,很合经意,我不曾入涅盘,住于西域,当相助你弘通佛法,可时时设食。」后来《十诵律》傅至中土,慧远法师才知道道安所梦之梵道人乃宾头卢也。于是立座供食,设于各处。
  道安之德操为四方僧众所景仰,其学更是三藏兼通,他把佛法仪轨分为三类:一是行香上经开讲之法:二是平常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是布萨(聚众说戒忏悔)等法。后来,天下寺院多仿效、依从之。道安常与弟子法遇等,在弥勒前立誓,愿死后往生兜率院。至苻秦建元二十一年(公元三八五年)正月二十七日,忽然有一形状甚为怪异、丑陋之僧人来其寺寄宿,由于寺房较狭窄,就让他住在讲堂。当时维那在殿上巡视,夜里看见那个僧人从窗户之隙缝中出入,就把此事告诉道安。道安大吃一惊,并迅即前去向那个僧人致意,并问他之来意。他答道:「是为你而来的。」道安曰:「我罪孽深重,岂可度脱?」那僧人说:「很可度脱,但必须沐浴才行。圣僧如果愿意,必定能得正果。」并当即向他示范沐浴之法。道安请问他自己来生之去处,他以手指西北,是时即见云开雾散,备见兜率妙胜之境。那天晚上,僧众数十人都亲睹这一胜境。后来,道安就准备浴具,见有非常小儿数十人入寺戏要,他随即就浴,果然是圣应。到当年二月八日,他忽然告诉大众曰:「我应当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就在那一天,他用斋过后,无疾而终,葬于城内五级寺中,那一年是晋太元十年(公元三八五年)。
  道安入寂之前,隐士王嘉曾去看望、问候过他,道安对王嘉说:「人生与世事一样,都是变幻无常,稍纵即逝的,我们一块走吧!」王嘉道:「法师说得很对,你且先定一步,我因有债未了,不能与你同行。」到姚苌占领长安时,王嘉正在城内。姚苌与苻登对峙很久,有一次,姚苌问王嘉:「我当登上皇帝之宝座吗?」王嘉说:「略得。」姚苌大怒道:「当得就说得,何以言略呢!」就把王嘉杀掉了。这就是王嘉所说的未了之债。后来,姚苌去逝,其子姚兴杀登,姚兴字子略,即王嘉所说之略得也。
  王嘉字子年,洛阳人。形貌甚丑陋,似先天不足,很滑稽,好谈笑,但不食五谷,清虚服气,许多人都师事之。问他有关善恶之事时,信口而答,语似谈笑,状如调戏,文辞若谶记,很难理解,但事过之后,却多应验。起初,养学徒于加眉谷中,苻坚遣大鸿胪徵召之,不肯应召。待苻坚将征伐东南时派人去向王嘉询问此行之吉凶祸福,王嘉一无所言,而是骑上使者之马匹,向东行走数百步,帽鞋脱落,把衣服也都脱下扔掉,下马步行走了回来,表示苻坚寿春之败。其有先见之明,一至于此。等到姚苌杀害王嘉那一天,有人于陇上见到道安,乃致书给姚苌。道安之神通,多是此类情形。
  当道安听说罗什在西域时,很想能与他一起讲解经论,常劝苻坚把他请来汉地。罗什亦对道安早有所闻,称他是东方圣人,遥望而礼敬之。道安生时,左臂有一块皮,长约一寸,附于臂上,摇它会上下摆动,当时的人都称他为印手菩萨。道安终后十六年,罗什才到长安,罗什因没能见道安而深感遗憾。
  道安十分注重佛经之传译,志在弘扬佛法。所请之外国僧人僧伽提婆、昙摩难提及僧伽跋澄等,译出众经百余万言。常与法和一起,诠定音义,检核文旨,新译出之众经,纠正了以往译典中的许多错讹。
  孙绰曾著《名德沙门论》,称:「释道安博览群物,多才多艺,遍读经典,精通义理。」又赞颂道安曰:「世间之物类众多,人才各异,而高僧道安,全都兼备精通。飞声宇内,驰誉四海,形虽草化,犹如常在。」又有别记云:「河北有竺道安,与释道安齐名。」谓习凿齿致书于竺道安。道安本随师姓,后改为释。世见其二姓,因而以为两个人,谬矣。
  原典
  释道安,姓卫氏,常山扶柳①人也。家世英儒,早失覆荫,为外兄孔氏所养。午七岁读书,再览能诵,乡邻嗟异。至年十二出家,神性聪敏,而形貌甚陋,不为师之所重,驱役田舍,至于三年,执勤就劳,曾无怨色。笃性精进,斋戒无阙。数岁之后,方启师求经。师与《辩意经》一卷,可五千言。安斋经入田,因息就览,暮归,以经还师,更求余者。师曰:「昨经未读,今复求耶?」答曰:「即已暗诵。」师虽异之,而末信也,复与《成具光明》 一卷,减一万言,赍之如初,暮复还师。师执经覆之,不差一字,师大惊嗟而敬异之。后为受具戒,恣其游学。
  至邺②,入中寺,遇佛图澄。澄见而嗟叹,与语终日。众见形貌不称,成共轻怪。澄曰:「此人远识,非尔俦也。」因事澄为师。澄讲,安每覆述,众末之惬,咸言:「须待后次,当难杀昆仑子③。」即安后更覆讲,疑难锋起,安挫锐解纷,行有除力。时人语曰:「漆道人④,惊四邻。」
  后避难,潜于*泽⑤。太阳⑥竺法济、并州支昙讲《阴持入经》 ,安后从之受业。顷之,与同学竺法汰俱憩飞龙山。沙门僧先、道护已在彼山,相见欣然,乃共披文属思,妙出神情。安后于太行恒山创立寺塔,改服从化者中分河北。时武邑太守卢歆,闻安清秀,使沙门敏见苦要之,安辞不获免,乃受开讲,名实既符,道俗欣慕。    至年四十五,复还冀部,住受都寺,徒众数百,常宣法化。石虎死,彭城王嗣立,遣中使竺昌蒲,请安入华林园,广修房舍。安以石氏之末,国运衰危,乃西适牵口山。迄冉闵之乱,人情萧索,安乃谓其众曰:「今天灾旱蝗,寇贼纵横,聚则不立,散则不可。」辽复率众入王屋女林山。顷之,复渡河依陆浑,山栖木食修学。
  俄而慕容俊逼陆浑,遂南投襄阳,行至新野,谓徒众曰:「今遭凶年,不依国主,削法事难立,又教化之体,宜令广布。」咸曰:「随法师教。」乃令法汰诣扬州,曰:「彼多君子,好尚风流。法和入蜀,山水可以修闲。」安与弟子慧远等四百余人渡河。夜行值雷雨,乘电光而进。前行得人家,见门内有二马柳,之间县一马篼,可容一斛。安便呼林伯升,主人惊出,果姓林,名伯升,谓是神人,厚相接待。既而弟子问:「何以知其姓字?」曰:「两木为林,篼容伯升也。」既达襄阳,复宣佛法。
  初,经出已久,而旧译时谬,致使深义隐没未通,每至讲说,唯叙大意,转读而已。安穷览经典,钩深致远,其所注《般若》、《道行》、《密迹》、《安般》诸经,并寻文比句,为起尽之义,及析疑甄解,凡二十二卷。序致渊富,妙尽深旨,条贯既宇,文理会通,经义克明,自安始也。
  自汉魏迄晋,经来稍多,而传经之人,名字弗说,后人追寻,莫测年代。安乃总集名目,表其时人,诠品新旧,撰为经录,众经有据,实由其功。四方学士,竞往师之。
  时征西将军桓朋子镇江陵,要安暂住。朱序西镇,复请还襄阳。安以白马寺狭,乃更立寺,名日檀溪,即清河张殷宅也。大富长者,并加赞助,建塔五层,起房四百。凉州刺史杨弘忠送铜万斤,拟为承露盘。安曰:「露盘已托汰公营造,欲回此铜铸像,事可然乎?」忠欣而敬诸。于是众共抽舍,助成佛像,光相丈六,神好明着。安既大愿果成,谓言夕死可矣。
  苻坚遣使送外国金箔倚像,高七尺,又金坐像、结珠弥勒像、金缕绣像、织成像各一尊,每讲会法聚,辄罗列尊像,布置幢幡,珠佩迭晖,烟华乱发,使夫升阶履闼者,莫不肃焉尽敬矣。
  有一外国铜像,形制古异。时众不甚恭重,安曰:「像形相致佳,但髻形未解。」令弟子炉冶其髻。既而光炎焕炳,耀满一堂,详视髻中, 见一舍利,众咸愧服,安曰:「像既尽异,不烦复治。」乃止。识者咸⑦谓安知有舍利,故出以示众。
  时襄阳习凿齿锋辩天逸,笼罩当时,其先藉安高名,早已致书通好,曰:「承应真履正,明白内融,慈训所兼照,道俗齐荫。自大教东流四百余年,虽蕃王居士时有奉者,而真丹宿训,先行上世,道运时迁,俗未佥悟,自顷道业之隆,咸无以匹。所谓月光将出,灵钵应降,法师任当洪范,化洽深幽。此方诸僧,咸有思慕,各愿庆云东徂,摩尼回曜,一蹑七宝之座,暂现明哲之灯,雨甘露于丰草,植梅檀于江湄,则如来之教,复崇于今日,玄波溢漾,重荡于一代矣。」文多不悉载。
  及闻安至止,即往修造,既坐,称言:「四海习凿齿。」安曰:「弥天释道安。」时入以为名答。齿后饷梨十枚,正值众食,便手自剖分,梨尽人遍,无参差者。高平郄超,遣使遗米千斛,修书累纸,深致殷懃。安答书云:「损米千斛,弥觉有待之为烦。」
  习凿齿书与谢安,书云:「来此见释道安,故是远胜,非常道士,师徒数百,斋讲不倦,无变化技术可以惑常人之耳目,无重威大势可以整羣小之参差,而师徒肃肃,自相尊敬,洋洋济济,乃是吾由来所未见。其人理怀简衷,多所博涉,内外羣书,略皆徧覩,阴阳算数,亦皆能通,佛经妙义,故所游刃,作义乃似法简法道,恨足下不同日而见,其亦每言思得一叙。」其为时贤所重,类皆然也。
  安在樊沔十五载,每岁常再讲《放光般若》,未尝废阙。晋孝武皇帝,承风钦德,遣使通问,并有诏曰:「安法师器识论通,风韵标朗,居道训俗,徽绩兼著,岂直规济当今,方乃陶津来世,俸给一同王公,物出所在。」
  时苻坚素闻安名,每云:「襄阳有释道安,足神器,方欲致之,以辅朕躬。」后遣苻丕南攻襄阳,安与朱序俱获于坚,坚谓仆射权翼曰:「 朕以十万之师取襄阳,唯得一人半。」翼曰:「谁耶?」坚曰:「安公一人,习凿齿半人也。」既至,住长安五重寺,僧众数千,大弘法化。
  初,魏晋沙门依师为姓,故姓各不同。安以为大师之本,莫尊释迦,乃以释命氏。后获《增一阿含》,果称四河⑧入海,无复河名,四姓⑨为沙门,皆称释种。既悬与经符,遂为永式。
  安外涉羣书,善为文章。长安中衣冠子弟为诗赋者,皆依附致誉。时蓝田县得一大鼎,容二十七斛,边有篆铭,人莫能识,乃以示安,安云:「此古篆书,云鲁襄公所铸。」乃写为隶文。
  又有人持一铜斛于市卖之,其形正圆,下向为斗,横梁昂者为升,低者为合,粱一头为钥,钥同黄锺,容半合,边有篆铭。坚以问安,安云:「此王莽自言出自舜,皇龙戊辰,改正即真,以同律量,布之四方,欲小大器钧,令天下取平焉。」其多闻广识如此。坚勑学士内外有疑,皆师于安,故京兆为之语曰:「学不师安,义不中难。」  初,坚承石氏之乱,至是民户殷富,四方略定,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苞襄阳,北尽沙漠,唯建业一隅,未能抗伏。坚每与侍臣谈话,未尝不欲平一江左,以晋帝为仆射,谢安为侍中。坚弟平阳公融及朝臣石越、原绍等并切谏,终不能回。众以安为坚所信敬,乃共请曰:「主上将有事东南,公何能不为苍生致一言耶?」会坚出东苑,命安升辇同载,仆射权翼谏曰:「臣闻天子法驾,侍中陪乘,道安毁形,宁可参厕。」坚勃然作色曰:「安公道德可尊,朕以天下不易,舆辇之荣,未称其德。」即勑仆射扶安登辇。 
  俄而顾谓安曰:「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整六师而巡狩,涉会稽以观沧海,不亦乐乎?」
  安对曰:「陛下应天御世,有八州之富,居中土而制四海,宜栖神无为,与尧舜比隆。今欲以百万之师,求厥田下下之土,且东南区地,地卑气厉,昔舜禹而不反,秦王适而不归,以贫道观之,非愚心所同也。平阳公懿戚、石越重臣,并谓不可,犹尚见距,贫道轻浅,言必不允,既荷厚遇,故尽丹诚耳。」
  坚曰:「非为地不广,民不足治也,将简天心,明大运所在耳。顺时巡狩,亦著前典,若如来言,则帝王无省方之文乎?」
  安曰:「如銮驾必动,可先幸洛阳,枕威蓄锐,传檄江南,如其不眼,伐之未晚。」
  坚不从,遣平阳公融等精锐二十五万为前锋,坚躬率步骑六十万。到顷,晋遣征虏将军谢石、徐州剌史谢玄距之。坚前军大溃于八公山西,晋军遂北三十余里,死者相枕。融马倒殒首,坚单骑而遁,如所谏焉。
  安常著诸经,恐不合理,乃誓曰:「若所说不甚远理,愿见瑞相。」乃梦见梵道人,头白眉毛长,语安云:「君所注经,殊合道理,我不得入泥洹,住在西域,当相助弘通。可时时设食。」后《十诵律》至,远公乃知和尚所梦宾头卢也。于是立座饭之,处处成则。
  安既德为物宗,学兼三藏,所制僧尼轨范,佛法宪章,条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经上讲之法;二曰,常日六时⑩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⑾差使悔过等法。天下寺舍,遂则而从之。安每与弟子法遇等,于弥勒前立誓,愿生兜率。后至秦建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日,忽有异僧,形甚庸陋,来寺寄宿。寺房既窄,处之讲堂。时维那直殿,夜见此僧从窗隙出入。遽以白安。安警起礼讯,问其来意,答云:「相为而来。」安曰:「自惟罪深,岂可度脱?」彼答云:「甚可度耳,然须更浴,圣僧情愿必果。」具示浴法。安请问来生所之处,彼乃以手虚拨天之西北,即见云开,备睹兜率妙胜之报。尔夕大众数十人,悉皆同见。安后营浴具,见有非常小儿,伴侣数十,来入寺戏,须臾就浴,果是圣应也。至其年二月八日忽告众曰:「吾当去矣。」是日斋毕,无疾而卒。葬城内五级寺中。是岁晋太元十年也。
  未终之前,隐士王嘉往候安。安曰:「世事如此,行将及人,相与去乎?」嘉曰:「诚如师所言,师且前行,仆有小债未了,不得俱去。」 及姚苌之得长安也,嘉时故在城内,苌与苻登相持甚久,苌乃问嘉:「朕当得登不?」答曰:「略得。」苌怒曰:「得当言得,何略有之。」 遂斩之。此嘉所谓负债者也。苌死后,其子兴方杀登。兴字子略,即嘉所谓略得者也。
  嘉字子年,洛阳人也。形貌鄙陋,似若不足,本滑稽,好语笑,然不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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