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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民国易坛奇人--瞎子王传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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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他属虎?”佘秀珍不禁诧然。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吴先生已经四十二岁了么?”一旁的朱玉玲笑言道。

“真是的,我怎么忘了!”佘秀珍不由得笑了起来,“方先生,你给具体说说,怎么个相宜?”

“属马的女子,聪慧活泼,敢作敢为,对生活总是充满生气,对前途充满信心。属虎的男子,更是虎气生生,性格豪爽,始终抱有强人一头的信心。对外人争勇好胜,然而对于自己的妻子却富于温情与热情。马、虎结合,能够致力于同一个目标,家庭不乏乐趣,事业也有成就,是很成功的婚姻。”方玄一副言之有据的样子分析道。

佘秀珍见非戏言,自是欣喜无比,嘴上却说:“方先生,你可别尽挑好话哄我,老虎可是要吃人的呢。”

“本馆主从不哄人,何况是你。”方玄笑道,“要说缺点,人人都有,所以每一对婚姻配合,都难十全十美。老虎虽然对内柔和,尤其配上一位马夫人之后总要患上惧内病,然而对外往往过于激烈暴躁,容易惹是生非。性急之时,甚或会去做一些出格越轨的事情。这就需要马夫人时加劝导、约束。你是一位有教养有文化、有胆有识的女中豪杰,拴住这头猛虎是绰绰有余的。”

佘秀珍听得方玄所说美中不足之处不过如此,当下完全放下心来,于是笑语欢声中,谈起了近日在金宝师娘处听得的一些社会新闻,江湖逸事。她知道,这些信息最受方玄的欢迎。

正谈笑之间,一人推门而入,笑言道:“啊哈,原来佘小姐在这里,怪不得如此热闹!”

玉玲、秀珍一瞧,却是袁珊。只见他满面红光,神情得意,一张口酒气外溢。

“是师兄呀,快请坐。”方玄招呼道。

“师兄,请喝茶。”玉玲见袁珊酒气甚重,早已沏了一杯浓浓的红茶,端了过来。

佘秀珍一看手表,连忙起身道:“玉玲,我得走了。”

“佘小姐,怎么我一来,你就走呀?”袁珊笑道。

“袁先生,失陪了。我干娘处还有一个牌局呢。”佘秀珍焉然笑道,“方先生,谢谢你啦!”

玉玲也不挽留,一直将她送出大门:“秀珍,嫁了老虎,还得常来走走呀?”

佘秀珍闻言,苦笑道:“玉玲,你也拿我开心?”

“怎么,你们不是一见钟情么?”玉玲愕然道。

佘秀珍欲言又止。一抬头,看到墙上那一块“太清课命馆”的铜牌,便似若无意地伸手摸了摸,又朝着玉玲苦笑了一下,转身便走。

望着女友渐渐远去的背影,朱玉玲不禁怅然。

“师弟,佘小姐谢你什么?”袁珊待佘秀珍一走,便笑问道。

方玄遂将佘秀珍择婿再嫁、求卦定亲的事情,大略叙述了一遍。

“自古红颜多薄命,此言不谬啊。”袁珊听罢,叹道,“吴四宝这个人,我曾见过一面,真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他的父亲,当年就在这附近开过老虎灶。此人既无才又无财,佘小姐真是搭错了神经。”

“可是,他有桃花运。”方玄苦笑道,“在佘秀珍眼里,姓吴的是一个英雄,美男子!”

“对于师弟,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此话怎讲?”

“从此,你又多了一位江湖朋友。”袁珊言道,“吴四宝如今是高鑫宝手下的一员大将,也收了不少徒弟。有人讲,他是上海白相界的一颗新星,前途未可限量。”

“此类朋友,素质太差,我唯恐避之不及。”方玄摇头道。

“吃我们这碗饭的,本来就是江湖中人,如何清高得起来?”袁珊嘿然笑道,“白相界的黄老板、杜老板,哪一个不是粗坯出身?如今闯出了名堂,那些名伶、商贾,乃至名记者、名律师,纷纷趋之若鹜,甚至那些前朝遗老如杨度者,当朝权贵若老蒋者,也是或递门生帖,或充当幕僚清客。”

方玄默然良久转换话题道:“师兄酒气甚重,中午何入饭局?”

“黄老板家里。”袁珊不无得意地说。

“黄老板?哪一位黄老板?”

“黄金荣。”袁珊呷了一口茶,神采飞扬地言道,“黄老板约我今天上午去替他看相谈命。

原来我总以为像黄老板这样大名头的人,钧掊里一定非常宽敞舒适,可是进了钧培里弄堂一瞧,原来也很平常。周围的居民房子挨得很近,室内陈设也很一般,毫无大亨住宅的气象。”

“他不是养着一个陈哲高么?怎会请你去看相?”方玄问。

“还不是沾了我们师父的光!”袁珊道,“他听尤子虚讲我是一氓老人的徒儿,精于相术,便约我去谈谈。唔,他还提起你呢,要我转告你,有空也去钧培里走动走动。”

“我是瞎子,他这副麻子睛相可是不能看呀。”方玄哈哈一笑,“你是如何替他讲麻子相的?”

于是,袁珊便将面相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替黄老板看相是最容易的,正像师父说的,食客口味喜好已知,炒的菜当然能够投其所好。”袁珊言道,“不过,黄老板这个人,以前听人说起来总是凶神一般,其实待人甚是厚道。师弟若有意思,不妨也请子虚兄荐一下?”

方玄连忙摇头道:“不必,不必。”

袁珊本是乘着酒兴,来这里欲与师弟吹嘘一通的。不料方玄对于师兄高攀黄老板一事甚是淡漠,不禁大为扫兴。

“师弟的清高,真令人敬佩!”

方玄笑道:“师兄不要生气。我是不想轧闹猛,你想想,黄老板身边已有一个孙哲高先生,如今你也跻身时去了。倘若我再凑过去,且不说黄老板是否会有如此大的雅兴,陈先生那里,是否也会有什么想法?”

“原来师弟是在替我着想。”袁珊嘿然道。

“师兄,你我情逾手足,又都是只身来到上海滩的,理当互相照应。有一句话,如梗在喉,早想一吐为快了。”

“师弟有何金玉良言?我洗耳恭听。”

“上海滩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争斗场所,我们还是遵循师父所嘱,只做生意,不去涉足社会尤其是白相界的人事争斗漩涡为好。”

“此话怎讲?”

“师兄难道果真一点儿也不知道?”方玄诧异道,“尤子虚的岳父与陈哲高为在黄金荣面前争宠,暗斗已非一日。此次尤子虚将你引荐给黄金荣,是否有借你之力削弱乃至驱走陈哲高的意图呢?”

“这一层,我倒没有想过。”袁珊讪讪言道。

“陈哲高绝非善与之辈。他既有与法捕房华深督察长抗衡的力量,对付你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相士还是易如反掌?”方玄剖析道,“我不是危言耸听,黄金荣的狗头军师也好,华探督察长也罢,都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老滑头,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倘若挤在他们中间,到头来吃亏的恐怕还是你。”

“师弟也太怕事了。事业都是闯出来的。大家凭本事做生意,谁怕谁呀?”袁珊冷笑道。今天与黄金荣半日谈,他的头脑渐渐有些发热起来,觉得黄金荣也不过如此。若能像陈哲高那样,不仅将黄金荣作为靠山,同时借助他的势力拓宽自己的生财之道,岂不更好!

人的欲望是有限的,又是无限的,它是随着人们处境的不断变更而不断调整着的。今天的袁珊,正在权衡利弊,调整着自己的欲望。师弟的忠言,他视为胆小,甚至视为是一种妒嫉。

师兄弟俩,第一次出现了话不投机的尴尬局面。在方玄的一时沉默中,袁珊告辞而去。

转眼之间,两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天,朱玉玲从街上回来。一进门,便朝二楼课命室奔去。

“玉玲,什么事这么着急?”方玄的耳朵特别灵敏。从登楼的脚步声中,不仅听出是爱妻,而且听出了她的情绪。

“玄呵,师兄和陈哲高吵起来了!”朱玉玲气喘吁吁,从提包里拣出一份尚在散发着印油味的《时报》。

方玄不由得一怔:“怎么回事?”

“今天的《时报》上登了一条消息,说师兄与陈哲高为了‘万年历’上的月份差异,昨天邀集同行十数人,假座一乐天茶楼,进行辩论。”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

这一天,袁珊命相馆里来了一位年方二九、长身玉立的摩登女郎。

“袁先生,我是《时报》甄先生介绍来的。”女郎轻启朱唇,同时递上甄非儒主笔的烫金名片。

“唷,你是甄先生的朋友,请坐,请坐。”袁珊热情招呼道,“小姐尊姓?”

“我姓刘。”女郎嫣然一笑,又从小巧精致的手提包内掏出一张名片。

“哎呀,原来你就是那位在大舞台唱青衣的刘小姐哪,怪不得这样眼熟!”袁珊一瞧名片,

顿时欢叫起来。

“袁先生也喜欢京戏?”

“喜欢。那天我看你演的小青,太棒了!”袁珊奉承道,“前天我还在《时报》上看到甄先生介绍你刘小姐的文章呢!”

“袁先生,甄先生也很推崇你的命相术呢。”刘小姐笑道,“我今天是慕名而来,请你算算命的。”

“太荣幸了,一定效力!”袁珊连连点头,“刘小姐的八字是——”

“八字可记不大准了。”

“那么,刘小姐的出生日期,时辰总还记得吧?”

“这倒记得。”刘小姐点头道,“小时候听我姆妈说,是民国三年的农历十月十日,早晨太

阳刚刚出来的时候。”

“行。”袁珊听罢,便熟练习翻起了“万年历”。

刘小姐与同班中一位唱小生的张姓青年演员谈恋爱已近半年,最近那个小生的寡母催着她俩早结良缘。她觉得这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便经甄非儒介绍,请袁珊仔细算一算两人的八字是否合适。因此,在袁珊翻查“万年历”时,她又缓缓道出了真实来意,并报出了恋人的出生年、月、日、时。

袁珊细算有顷,才笑言道:“恭喜刘小姐,你们两人的八字甚是般配,乃上婚中的雷火丰,属圣气姻缘,主如胶似漆,夫唱妇随,男女忠贞多情。”

“真的?”刘小姐面呈喜色,竟然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袁珊的手。

“怎么不是真的?”袁珊微笑道,“我是据书直言,决无逛语”

刘小姐一阵激动之后,情绪渐渐平息,不解道:“陈先生也称据书直言怎么算的与你不一个样?”

“哪一位陈先生?”

“就是那位与甄先生也很要好的陈哲高先生。”

“哦——,真有此事?”袁珊瞪大了双眼,“刘小姐什么时候也找他算过?”

“就在前几天。”刘小姐说,“好像八字的后几个字有些不一样。”

“是么?”

“他说我和小张的八字不合,属于绝命姻缘。我有些不信,甄先生知道后,便介绍我来找你

袁先生再算算,果然不一样。”言语之间,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么,刘小姐是相信陈先生的!”

袁珊暗暗心喜。他是根据“万年历”查出刘小姐的八字,又根据五行生克制化的理论,排比推演而得的结论,其间每一步推演均极严密,决无任何纰漏。他也相信陈哲高精通此术,如今出现截然不同的说法,其中必有什么特殊原因,比如受人之托,故意插手拆散这一对恋人等等。倘真如此,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人们就会以为陈哲高命理技术不精之故而大倒牌子。

陈哲高在黄金荣心目中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到那时,他再乘虚而入,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了。

想到这里,袁珊激动不已。然而,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刘小姐,婚姻乃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不可不慎重。我看这样,既然我与陈先生之间看法不一致,你还是再请别人印证一下。”

“不必了。我相信袁先生的话。”刘小姐忙不迭地说道。说着,从手提包中掏出五元银洋,搁在桌子上。

“这如何使得!刘小姐来找我,乃是我袁某人的荣幸。何况你还是甄先生的朋友,这钱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收的。”袁珊推辞道。

“袁先生若不肯收,下次我就不敢再来了。”

然而,袁珊还是坚持将五块银洋塞进了她的手提包里:“刘小姐只要替我扬扬名,就比什么都好了。”

这是实话。演员与社会的各个方面接触甚多,尤其是小有名气的年青演员,漂亮妩媚,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何况,这一次有争议的命理演算,不仅关系到两位年轻人的终身幸福,还关联着两位命相界成名人物之间的名誉。在成名人物心目中,名誉往往比生命更重要。

果然,不消几天,这件事情便已沸沸扬扬传了开去,并且传到了陈哲高的耳朵里。

陈哲高火冒三丈。前一次袁珊在尤子虚的引荐下替黄金荣看相已经使他恼怒不已。袁珊进入钧培里,显然是尤子虚翁婿的有意安排,也是袁珊这位自视甚高的同道人向他这位黄府狗头军师的公然挑战。然而事情牵涉到黄老板本人,他怎能够发作?如今袁珊又利用刘小姐的“合婚”之事,公然与他唱起了对台戏。是可忍。孰不可忍!

对刘小姐,更是切齿。他是因她是为甄非儒介绍来的顾客,才一本正以的替她演算“合婚”。八字,是完全照着“万年历”查到的,不是上婚、中婚,而是下婚,也是如实排比推演出来的。换了个一般的顾客,他又何必拣些不中听的话说呢?讵料这个小婊子不知好歹,又跑去找袁珊“合婚”,真正可恨!

想到这里,陈哲高恼怒之余又得意起来。他自信对刘小姐的“合婚”没有任何差错,因而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惩治一下心怀叵测的袁珊,也让尤子虚翁婿瞧瞧他陈某人的厉害。

这一天,正是命相公所召开一个由明眼人参加的相学研讨会。陈哲高、袁珊、吴道光、丁大炎等人,济济一堂。

相学研讨刚刚告一段落,陈哲高便迫不及待地向着主持会议的命相公所所长刘诩抱拳言道:“刘老,在下有一事,欲请您老和在座诸位同人帮助公断。”

袁珊闻言,心中便已明白陈哲高所言何事,不禁微微一哂。

“陈先生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刘诩尚不知陈、袁之间的矛盾。

“前几天鄙人与袁珊先生相继替大舞台唱青衣的刘小姐演算八字,不仅所得八字有异,其合婚之结论更是凶吉迥异。因鄙人据书直言,结论为凶,致刘小姐心怀不满,在外面颇有微言。今天趁着袁先生也在这里,我们不妨根据刘小姐一的出身年、月、日、时,当着诸位同人的面,再演算一遍,看看窨谁对谁错。”

“哦?果有此事?”刘诩讶然转脸望着袁珊。在他想来,陈、袁两位都是当今上海滩上屈指可数的名相士,这样的常识性差错断然不会发生。

不料,袁珊竟是连连点头:“确有此事,既然现在陈先生提出来了,讨论一下也好。”

于是,双方响各陈己见。

在座的毕竟都是上海滩上的一流高手,争执的关键所在很快便被找了出来。原来,在算命排八字中,每日干支的确定是按照天干、地支的次序循环排列的。陈、袁两人在替刘小姐排演八字时,恰恰在日干支上前后相差一天。

难道“万年历”出了毛病?

当下找来这两种版本的“万年历”一看果然所印有异问题出在这一年的九月份。陈哲高所执“万年历”,九月份是小月;而袁珊所执“万年历”,九月是大月。这样,九月份以后的日干支便都出现了差异。

本来满以为自己必胜无疑的两位当事人,不由得暗暗心惊。早知“万年历”有误何苦如此扩大事态,弄得人人皆知;倘若自己所执的“万年历”有误,岂非凭空招损?虽说错在“万年历”印刷有误,作为一个成名相士,也跟着以讹传讹,毕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然而,正因为两位都是命相业的成名人物,而且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谁又肯轻易“放软档”呢?于是,两人都临时凑了几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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