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鸡泪-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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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吃地笑出声来。
“那能挣几个钱,”他说,“一星期天概只有几块钱。”
“几块就几块,”她抢白道,“总比没钱强些。”
他懵然不解地望着她。他姐姐也总吵吵要找个工作,可不知为什么,从来也没见她找到过事做。“你真要找工作?”
她点点头。
他拔下一片草叶,放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吮着。不知为什么,她使他想起了肥仔。他们都把钱看得那么重要。忽然,他有了主意。“你会跳舞吗?”他问丽佳。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会跳。”
“我是问跳得好不好?”他又问。
她点了点头,“相当不错。”
他从地上站志来,掸了掸裤子上的土。他一把拉起丽佳。“走,”他边说边朝汽车走去,“我带你去看看。”
狭窄的过道里传来微弱的、不和谐的舞曲声。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美女照片,她们脸上都挂着一个模式的媚笑。照片下面是一幅长长的白色横标,上面写着:
“请我和跳舞,只要10元”
丽佳跟在阿昌身后走上楼梯,乐曲声越来越响。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小售票窗口,阿昌在窗口停住脚。
“两张。”他把一张10元的钞票塞进带铁栅的小窗口。
窗口里面的男人一声不响地推给阿昌两张票。阿昌收起票,领丽佳朝门里走去。站在11口的另一个男人接过票,放进票箱。
舞厅又长又窄,墙壁漆成暗绿色,灯光昏暗。乐队刚演奏完一支曲子,几对落在别人后面的舞伴正向舞厅两边散去。几位姑娘坐在门边的一张桌子旁。阿昌迈进门时,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但当她们发现他并非孤身一人时,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变得郁郁寡欢。
姑娘们的右边是一个又长又窄的柜台,以及几张没铺台布的桌子。阿昌引丽佳来到一张桌旁坐下。眨眼功夫,一名侍者出现在他们身边。
“啤酒。”阿昌头也不抬地说,然后询问地看着丽佳。
“可口可乐。”丽佳说。
侍者转身走开。这时乐队又演奏起来,这是一支轻松愉快的狐步舞曲。
“可以跳吗?”阿昌问她。
丽佳脸上又闪现出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悉听尊便。”
“那我们跳吧。”
一曲终了,他领丽佳又回到桌边。他脸色通红,浑身热烘烘的。他已不再怀疑丽佳跳舞的本领。她伴随着他,就象和他融为一体。她的舞步节奏感强。尽管别的姑娘和他跳舞时贴得很近,搂得更紧,可谁也不能象这一次那样使他感到音乐融化进他们的肉体,把他们紧紧结一起。
他端起桌子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丽佳笑了,“还可以吗?”
“还可以,”他妒忌地说,放下酒杯,“你是在哪里学的?”
“我从来没学过。”她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他们相对无言地等着他开口。
“这里的姑娘每星期200到50元元。”他告诉她。
她笑容可掬。“光陪人跳跳舞就能挣这么多钱?”她有些不相信地问。
他迟疑了一下,答道:“主要是跳舞。”
“跳舞平均拿到200元左右。”她猜测地说。
他点了点头,仔细地观察着她。
她端起可口可乐,抿了一口。“不到别的地方去?”她问,
他无言地点点头。
“挣的钱可不少。”她说。
他忽生愧疚,站了起来。“起来,”他对丽佳说,“我们走吧。”
她默默地站起身。这时,她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你啊,阿昌。好久不见了,你躲到哪里去了?”
丽佳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她身后站着一个目光幽暗的高个子男人。他满面笑容。
那人扫了丽佳一眼,抢先说道:“好了,用不着解释了。一定是我这里的女孩子不合你的意。”
丽佳看了阿昌一眼,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阿昌勉嘴笑了笑。“你好。”他犹豫了一下,为他俩做介绍,“这是星爷,她是丽佳。”
“到柜台这儿来,”星爷说,“今天我作东,请你们喝酒。”
阿昌摇摇头,说:“不了,谢谢你,星爷。我们该回去了。”
星爷用胳膊挽住阿昌的臂肘。“我有四个月没见到这小伙子了,姑娘。”他的声音大得刺耳,“可现在他刚来就急着要走。你劝劝他,喝杯酒再走也不迟。”
丽佳愉快地笑了。这人认为她能左右阿昌,她很高兴。听他说话的口吻,好象以为她是阿昌的女朋友。
阿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好吧,星爷,就喝一杯。不过要快些。”
他们两人各要了一杯啤酒。丽佳还是只要了一杯可口可乐。星爷回身对丽佳说:“我应该恨你,姑娘。过去阿昌是我们这里真正的好顾客,可近来我们一直没见到他的影子。但我一看到你,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星爷是这家舞厅的老板,丽佳。”阿昌解释说,“他的脑子里只知道钱。”
丽佳抬起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才说:“谁又不是呢!”
星爷赞赏地笑了起来,用手拍了一下丽佳的肩膀,“说得好,姑娘。”他说,“我们哪能都象这位年轻的朋友那样有钱人丽佳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那双眼睛,它们机智而敏锐。“想找个工作吗,姑娘?”他问丽佳。
不容丽佳答腔,阿昌便嗔怪地说:“不,她还在上学。”
丽佳知趣地保持着沉默,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杯子里的可口可乐。星爷扭头对阿昌说:“阿昌,你能来,我们着实很高兴。我们这里又准备了些新玩艺儿。”
阿昌顿时来了兴趣,“什么玩艺儿?”
“大家合伙,”星爷答道,“真正地玩一玩。在我办公室后而后那个房间里掷骰子,可有趣了。”
阿昌的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目光,谨慎地说:“等哪天晚上我来瞧瞧。”
“来吧,”星爷高声说,“也带你的这位小姐来玩玩。”他看了丽佳一眼,又说,“我们随时欢迎她来玩。”
“谢谢你,星爷。”丽佳笑嘻嘻地对他说。
喝完了酒,星爷送他俩到门口。狭窄的楼道里响起他宠亮的声音,“希望你再来,阿昌。一定来。”
他们沿楼梯走下去,这时楼上又响起了音乐声。他们来到街上,音乐声仍萦回在他们身后,直至被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噪声所吞没。
“现在我们到哪里去?”阿昌把汽车驶上街道,问道。
“我不知道,”丽佳说,“随你的便。”
他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丽佳目不旁视地注视着前方。他真想知道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
“到我家吃点儿东西怎么样?”阿昌问。
“你家里人同意吗?”
“他们都去度周末了。”
“好吧。”
“您好,阿昌少爷。”看门人说。
“你好,阿昌少爷。”他们乘电梯上去时,电梯侍者问候阿昌。
他们信口闲聊着。电梯停住了,他们走出电梯。待电梯门在身后关上,阿昌从衣兜里摸出钥匙。他家的房门正对着电梯口。
他打开门,丽佳在前,他在后走进屋,把门关上。他伸手去摸门厅里灯的开关。
丽佳的手阻止了他,“我们在一起整整待了一个下午,你还没亲我呢。”
阿昌低下头,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看着她,揣测着她的神情。他没吱声。
“你怎么了,亲爱的?”她问,“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说话呀。”
他默默无言地摇摇头。他感语塞,后悔不该带她去“金光舞厅。”那种地方不会给她带来运气。要不了一个星期,他们就会使她堕落成一个妓女。无论她多么需要钱,他也不该转出这样的念头,带她去那种地方。
她紧挨着他,用唇尖舔着他的面颊。“别生我的气,亲爱的。”她小声说。
他的手从电灯开关上挪开,抓住她的肩膀,自己向后靠门上,把她拉到怀里。她心甘情愿地贴着他,把整个身体都依偎在他身上。他吻了她。
阿昌把食物端进客厅。他们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他们大声谈笑着。房间的角落里亮着一盏小灯。
饭毕,她仰靠在沙发背上,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说:“刚才可真是饿坏了。”
他笑了一笑,点燃一支烟。
“把烟给我。”她伸过手来说。
他把烟给她。她猛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唇间徐徐吐出烟雾。“你该有多么幸运。”她说。
他惊奇地问:“为什么?’”
她睁开眼,瞟了他一眼。“你去看看我住的那种地方,”她说,“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这儿是多么安静,住得高,听不到街上的喧闹声,闻不到院子里的臭味,邻居家也不吵架。”
他沉默了。他起身把食盘送回厨房。回到客厅时,她闭目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丽佳。”他轻轻叫道。
她没有应声,胸脯一起一伏平稳地呼吸着。
他挨着她坐在沙发上。须臾,她倏地睁开眼睛,说:“我刚才睡着了。”
“我知道。”他笑着说。
“几点钟了?”
“快十点了。”
她赶忙坐起身,说:“我该走了。”
他抓住她的胳膊。“丽佳,”他喘息着说,“你知道我多么爱你”
她心平气和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你也喜欢我吗?”
她站了起来,低头望着他。他面色苍白,恳求地看着她。“你是我遇到的最可爱的男孩子,”她说,“我当然喜欢你。”
他不高兴地站起来,“我要的不是这个!”他使劲把她拽过来,亲吻着她。“我要的是你的行动,”他刀不可待地说,“这你懂,也感觉得出来。你也同样需要我,是吗?”
她一声不响地让他搂抱着,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情真意切地对他说:“阿昌,即使我需要,也无能为力。我还是个女孩子,如果答应了你,就会招来麻烦。这对准都没有好处。”
“可以用那种东西……”
她打断了他。“那东西也并不可靠。”她用腮紧贴着他的面颊,在他耳边悄声说,“只要能让你高兴,叫我做什么都行,阿昌。可那样不行。”
他盯着她问:“什么都行?”
“是的。”她肯定地答道。
他把她拉过来,他俩一起倒在沙发上。他合上眼睛,耳边传来衣服的蟋蟀声。接着他的手摸到了她那对温暖而结实的乳房。内心的苦楚在强烈地折磨着他,他把她的头使劲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救救我,丽佳,”他喊出声来,“救救我呀。”
他朝下看着她,她那亚麻色的柔发在他眼里闪闪发亮,耳边传来她的窃窃私语声。“我来帮助你,阿昌,我亲爱的。躺着,不要动。”
“打起精神来,肥仔!报纸来了!”他父亲那成年累月叫卖惯了报纸的大嗓门听起来很刺耳。
肥仔从小凳子上跳起身来,朝人行道走去。运送报纸的卡车刚刚停在路边。肥仔不由自主地朝街对面商店橱窗里的钟扫了一眼。现在是十点半。时间刚来得及把报纸堆放好;十一点过一点儿,观众就会象潮水般从剧场里涌出来。
帮工的从一堆报纸上爬起来,不满地嘟囔着说:“今晚上真他妈的够呛,有十二版。”
肥仔没吭声,他已习惯了。这年头,报纸一星期比一星期厚。他把一大捆报纸举到肩上,扛到报亭后面,扔在地上。报纸呼的一声重重砸在人行道上。他又回到卡车那里去。
当他又扛回一捆报纸时,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正在用钳子剪第一捆报纸上的铁丝。“你最好快一点儿,肥仔,”她忐忑不安地说,朝报亭那儿她的丈夫扫了一眼,“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汗水开始湿透他的衬衣。他干脆把它脱掉,挂在钉子上,他汗流浃背,肌肉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古铜色的光。他把报纸的各版分开放好,又很快把它们组合起来,码齐。
别的报纸也陆陆续续到了,夜晚的时间匆匆逝去。直到午夜一点过后,他才得以歇息片刻,他靠在一堆报纸上,点着一只香烟。他浑身轻松地合上眼皮,感到十分疲倦。
他在那幢楼房的电梯里整整值了一下午的班。值白班的人病了,看来明天还要干一个下午。他盼着晚上的活能早点干完。
“喂,肥仔。”
他睁开眼,阿昌正满面笑容地站在他面前,肥仔咧开嘴笑了,说:“我还以为你和朋友到城外去了呢。”
阿昌微微摇了摇头,“没去,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肥仔怀疑地问。
阿昌朝自己的汽车打了个手势,“和车里的那个漂亮女孩子。”
肥仔朝汽车望去,可那姑娘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扭回头对阿昌说:“我猜又是个轻浮的女人。”
阿昌的脸红了。“别这么说,肥仔,”他轻声责备道,“你还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肥仔颇有些诧异地盯着阿昌。阿昌真的动了感情。肥仔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又望了望那姑娘,想看清她的面容,可光线太暗了。
阿昌又开口说:“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肥仔变得莫名其妙的固执起来,他摇摇头。“有什么好介绍的?”他大可不必地提高了嗓门,“不正经就是不正经。她们还不都是一个样。”他把烟蒂扔到马路上,在车前溅起零落的火星。他从报纸上站起来,问“要你的报纸吗?”
阿昌无言地点点头。
肥仔探身抽出一份报纸,递给阿昌。阿昌接过报纸,把几枚硬币丢在他手心里。
报亭那儿传来他父亲的叫声:“肥仔,拿些《明报》来,这儿不够了。”
肥仔机械地弯腰拎起一捆报纸。他直起身来时,阿昌正朝自己的车走去。他望着阿昌的背影。这些家伙就是好逸恶劳,养尊处优,什么也用不着操心。他把报纸托到肩上,向报亭走去。
阿昌钻进汽车,倾身向前去按发动按钮。引擎呜咽了几声,发动起来。他驾车向街上驶去。
“你的朋友讨厌我?”丽佳的声音说。
他看了她一眼。“这怎么会呢?”他掩饰道,“他又不认识你。”
“他的话我听到了。”她反驳说。
“他太累了,”阿昌解释说,“平时他可不这样。”
他们默默无言地驶过一个街区。丽佳又开腔问:“他就是肥仔吗?那个不愿和我们一起到岛上去的男孩子?”
“嗯。”
她眼前浮现出肥仔站在报亭后面的情景。他通体生津,胳膊油光发亮,脊背和臂膀上隆起健壮的肌肉。“他看起来可真够块头儿,对吧?”她挪揄地说,“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阿昌很知趣,没有吱声。他不想卷入一场愚蠢的争论。再说,他们之间互相怎么想,他才不管呢。
她跃跃欲试地说:“或许有一天我要让他吃点苦头。”
他瞥了一眼,暗自称奇。她的目光里蕴藏着一种自尊心受到伤害的神情。他恍然大悟,她仍在对肥仔的话耿耿于怀。
陈嫂象平日那样正要向教堂里的前排长凳走过去,却被丽佳拉住了胳膊。
“前面没有空位子了,妈妈,”她悄声说,“到这一排里面去吧。”
陈嫂顺着丽佳的推搡朝长凳里面挪去。此时,她心里哈一惦记着神父那天说过的话。她要尽快把那些话告诉丽佳。要想不再提心吊胆,只有这样做了。
长凳里已有一个年轻人。陈嫂咕哝着道了声歉,从他身前挤过去。她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凳子上,弥撒一开始,便把头垂在胸前。
她闭目虔诚地向上帝祷告,祈求万事如意。让丽佳知晓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