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大帝-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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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斗也从后面推方行子走,方行子只好半推半就了。
方行子还是头一次见识位于坤宁宫后的皇家专用洗浴房,这是个穹窿顶的高大建筑,天棚上有多个通风孔,利于散发雾气。
一个大木桶居中放置屋中,热水温度已调好了,在宫女们眼里,因为方侍卫是男人,在她入浴时,宫女们都回避了。等她身体没入水中,才又围拢来侍候。
木桶里面热气蒸腾,雾气重得面对面看不清人脸。方行子戴着头巾,坐在沐浴桶里洗澡,只有头部往上露出水面。一个宫女用木瓢不时地往桶里添加热水,以免热水降温。另一个宫女怀里抱了一大抱鲜花,不断地将花瓣扯碎,掷到水桶里,水桶里浮荡着五颜六色的花,也飘散着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
又一个宫女用藤匣端来一些换洗衣服,放在了远处梳妆台上,对方行子说:“方侍卫,娘娘给你找来了衣服,放在藤匣中。”
方行子大为惊讶地说:“这可使不得。”她想,皇后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那个送衣服的宫女笑嘻嘻地说:“皇上不是男人吗?这都是皇上的衣物。”
方行子觉得这更离谱了,她是何等样人,敢僭用皇上御衣?这不是罪过吗?他让宫女快去告诉皇后,洗浴过后,他仍穿自己的衣服就是了,不必麻烦。
那个宫女忍着笑,为难地告诉方行子,这可不好办了,方侍卫那破旧衣服,皇后让她拿到厨下灶里烧了,早成灰了。
急得方行子叫苦不迭,这一切,是吉是凶,她都没把握了,说不定是马皇后设的陷阱。她想了想,能搭救她的只有宫斗了,便要宫女马上去请小皇子来。
一个宫女说,小皇子到太学去听课了,不在。
另一个宫女说:“有事吩咐我们就是了。”
方行子无奈,她说:“你们办不了,也好,你们去叫一个太监来,实在不行,弄一身太监衣服暂时穿上也行啊。”
几个宫女又吃吃地捂嘴笑了起来。
方行子认真地生气了,挥手说:“请你们走开吧。花也不用洒了。”
宫女们不敢走,唯恐皇后斥责。
方行子吼了起来:“走开,我讨厌你们!”
这一嗓子起了作用,宫女们撂下花束、放下水瓢,都悄然地溜了出去。方行子打开头发开始洗头。
第四部分
群臣论道古理治今女扮男装更不能忍(6) 过了一会,方行子见屋里屋外已无人,决定穿上衣服,尽早离开,她也顾不得穿皇上衣服是不是犯上了。她伸头东张西望一阵之后,急忙从木桶里迈出来,快步跑到梳妆台前,打开藤匣,一下子呆了,哪里有什么男人衣物?更不是皇上的衣服,全是女人衣裙。
很显然,马皇后识破了她是女扮男装,那么皇后是好意奚落她,还是另有企图,方行子一时无法理出头绪来。
总不能这样光着身子呀!没办法,她只得一样样穿上女装,刚刚穿好,听背后有人嘻嘻地笑,而且说:“还是女儿妆漂亮啊,真的是倾国倾城,何必当什么武士!”
方行子惊回首,竟是马皇后。
方行子一时无地自容,她还想蒙混过去,她说本来要宫女们去借一套太监衣服的,可一直没送来,只得穿上这女儿装,总不能赤身露体呀。
马皇后软中带硬地说:“到这时你还跟我说假话吗?要不要叫人来验一验?我也好告诉皇上,他的大臣方孝孺是怎样欺君的?”
方行子一下子软了,这事真若捅出来,朝野上下必定一片哗然,自己事小,父亲却要背上欺君罪名。于是她求皇后发慈悲,说这事与家父无关,要治欺君之罪,她一个人顶着。
马皇后收敛起笑容说:“听你这话,你还想当皇上的面拆穿你的骗术了?然后打动皇上的心,让皇上留下你,比以前更受宠,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这话更难听了,方行子总算明白了马皇后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迷住皇上,她怕的不是方行子女扮男装,而是怕自己露出女儿真面目。
既然到了这地步,方行子只好不卑不亢地说,原本没有欺君的念头。她从小习武,一直女扮男装,是因为教小皇子武术,被皇上看见,召她为宫中侍卫,那时已不敢承认自己是女儿身了。这是无可奈何的阴错阳差。
马皇后说:“你也只能骗过皇上那本分人罢了,我一见你,就看破了,你细皮嫩肉,没有喉结,说话声音再压低嗓子,我也听得出来。”
方行子很泄气地叹口气,心里好不懊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父亲就极力反对她进来当宫廷侍卫,怕有不可收拾的一天,这不是应验了吗?事已至此,方行子只得求娘娘,她说自己可以离开皇宫,只希望别不告不辞,似乎应当去向皇上辞行吧?
马皇后说:“我看不必了,有什么话,我替你对皇上说。”
方行子没想到,皇后连这个机会也不给她,可见防范之严。她只好说:“也好,我怕皇上问起来……”
马皇后语带讥讽地说:“你真以为皇上离不开你这个佩剑侍卫呀。”
方行子知道,她教小皇子武艺也到头了,她真有点依恋,不告诉宫斗一声,他知道了还不大哭大闹啊?她于是提出,不见皇上可以,总得向小皇子告个别吧。
马皇后没接话茬,她向外面喊:“来人。”
进来的是坤宁宫总管太监,他问娘娘有何懿旨?
马皇后吩咐她马上弄一乘轿子来,把方小姐送出宫,抬回方府去。口气不严厉,却也不容置疑。
总管太监看了女装的方行子一眼,吃惊不小:“这、这不是方侍卫吗?怎么一下子……”
马皇后说:“你问得太多了。”
总管太监忙说:“是,奴才去备轿。”
方行子感到受了莫大的屈辱,她说:“我自己出宫。”
马皇后说:“就穿这身女服在宫里再招摇一番吗?行了,你是个聪明人,还是悄悄走的好,我也不会为难你,过后我会和你父亲商量一个说法告诉皇上,皇上不会怪罪你也就是了。”
方行子再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一顶双人小轿悄然走过御花园。轿帘紧闭,里面坐着神情悒郁的方行子。
过了抚松亭,她忽然听到儿童的嬉戏声,她悄悄将轿帘欠开一点缝,见宫斗正在与一个小太监在湖中划船。
两行泪水从方行子眼中流出来。是对孩子的依恋,还是对这种结局的屈辱感?她自己一时都分不清了,她本想叫他一声,又担心马皇后多心,还是放弃了。
第四部分
北上救女大鱼脱钩战场大将情场懦夫(1) 父亲风尘仆仆北上救女,却报了个“管家”身份,朱棣手里有铁凤这张大牌当诱饵,却让一条大鱼脱钩而去。她不怪父亲无情,他把良知、道统看得高于一切。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情场上却往往是懦夫。
大批存在燕王府地下的粮食此时充作应急军粮,正从德胜门这里起运。张玉特地赶回北平亲自监督押运,当然也是朱棣命他回来,一是报告军情,二是面授机宜。
朱棣骑马赶到城门口,张玉迎上来下跪请安:“燕王殿下大安!”
朱棣扶起他来,几天不见,张玉的胡子长了寸把长了,乱蓬蓬的,好像老了十岁。
张玉哪有时间修饰自己,他抹了一把下巴,有什么法子,一连几天在马背上。睡觉也穿着盔甲,熬的。
朱棣手里托着一个锦袋,交给张玉,这是朱棣给他带来的补品,燕窝大枣精,这原是宫廷秘方配制,据说当年太祖高皇帝征战时每天服用,精力才那样旺盛过人。朱棣让张玉拿去试试。
张玉心里一阵发热,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胜过连升三级。他收下锦袋,说:“谢谢殿下,我只有多传捷报,报答殿下大恩了。”
二人边走边聊,上了德胜门城楼。
站在德胜门城楼上,朱棣望着北面苍茫橫亘的山脉,告诉张玉,据袁珙观测,这山从北边潜延过来,经过德胜门,纵贯北平中轴,直到南面永定门,这是一条龙脉。
张玉说:“燕王府那不正好骑在龙脉上吗?”
朱棣感叹地笑着说,虽说南京是虎踞石城,龙蟠钟山,是形胜之地,但他更喜欢北平,朱棣在这里经营了快二十个年头了。
张玉猜度着朱棣的心思,建议他,等靖难成功了,干脆把皇宫迁到北平来得了。
这正是朱棣此时心里所想,但不到露底的时候,他便掩饰地大笑:“我怎么好替建文皇帝选京城呢。”
张玉不解,怔怔地看着他,听这口气,他日后是不想黄袍加身当皇帝了。
朱棣开始说体己话,说本来以为张玉会到府里去,能多住几天的,朱棣该陪他吃一餐饭,以表心意。
张玉说:“谢谢殿下,我带兵还要南下,哪有时间啊。”
朱棣忽然说:“想没想那个女侠呀?”
张玉不好意思地说,也不能说一点不想,打起仗来,也就忘了。
朱棣笑了。张玉斜了他一眼,他关心的是能否过了徐妙锦这一关,徐妙锦在燕王府是个特殊人物,没人敢惹,他要执意扣留铁凤当丫环,朱棣也奈何不了她。张玉便惴惴不安地问:“那件事……殿下跟王妃妹妹说了吗?”
朱棣说:“说了,徐妙锦倒没什么,我把她骂了一顿,我亲口答应将铁凤许给我的爱将,她居然敢从中打劫?”
张玉说:“殿下别骂她呀,她该恨我了,再说,她也不知道来龙去脉,不知者不为罪呀。”
朱棣说:“这倒无所谓,却不想橫生枝节,这事还不敢办了。”
张玉怔怔地看着朱棣,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静等下文。
朱棣唉声叹气地说:“我听徐妙锦告诉我,铁凤的上一辈有麻风病,这太吓人了。”
张玉也吓了一跳:“麻风病?”
朱棣说:“这种病是传代的,十有八九她也会发病,只是不到时候,这样的女人就是白给也不能要啊!”
张玉不信:“不会吧?我看不像。再说了,她上辈人有这病,下辈人也不一定人人有啊!”
朱棣说:“谁能担保!”
张玉问:“那,王妃妹妹还敢用她吗?”
朱棣说,又不娶妻生子,当丫环无所谓,那也恶心,徐妙锦打发她干粗活去了。
张玉情绪低落下来,垂下头看城楼下如蚁人群。他本想说“我不在乎”,又怕朱棣耻笑。便沉默着。
朱棣说:“你别难过,我既器重你,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一切由我为你作主。”
张玉又满怀希望地看着朱棣。
朱棣说:“我已和徐王妃商议过了,决定招你为婿。”
张玉又吓了一跳,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忙问:“殿下说什么?让我给谁当女婿?”
朱棣说:“给本藩当乘龙快婿呀,你没想到吧?”
朱棣并没有从张玉脸上看到预期的惊喜,张玉惊恐得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行,这、这绝、绝对不行。”
朱棣以为他自惭形秽,便问:“你是怕自己不配吗?”
张玉的头摇得和货郎鼓一般,他说:“不、不,我不要,别说是郡主,就是公主我也不要。”
朱棣又纳闷又深感意外,心里有一种受污辱、受轻视的感觉,脸上犹如刮上了一片阴云,他问:“怎么,你不乐意?”
张玉说:“殿下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去领兵打仗了。”说罢跪下去一拜,爬起来咚咚咚地下城楼去了。
朱棣呆在了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部分
北上救女大鱼脱钩战场大将情场懦夫(2) 景清每天除了看闲书,就是写蝇头小楷,借以打发时光。每逢坐到案前,他就暂时忘记了天下,忘却了自我,自然也就忘掉了屈辱和烦恼,一副心静如水的样子,几天下来,案上的小楷纸已经有了一厚叠。
朱棣悄然进来,景清看了他一眼,也不起立。朱棣便站在一旁看,他说景大人的字学的是米芾体,却比米芾的字要耐看。他临的《三希堂法帖》简直胜过米芾,也比元胡赵子昂临得好。
景清头也不抬地在写:“你真会恭维我。”
这时李谦引着柳如烟来到了窗下,因为夏天窗子开着,柳如烟一眼就看到了这情景。朱棣明明看到柳如烟来到窗下,也装作没看见,仍然做出极为谦恭、极其亲热的样子,俯身在景清身旁,对他的字指指点点。这是做给柳如烟看的。
柳如烟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个刚直不阿的景清骨头变软了吗?
窗外的李谦小声告诉柳如烟,景大人在为燕王草拟起兵靖难文告呢,要发往天下各地。这当然是朱棣授意如此说,这是朱棣的一计。
柳如烟吃了一惊,还是觉得不大可能。他说景清大人是个一身傲骨的人。
李谦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燕王答应他,日后成了大事,封他为国公呢。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了,他想有傲骨,就得像张昺、谢贵一样,人头挂在端礼门城楼上。”
说话声惊动了朱棣,他提高声音问:“谁在外边?”
景清也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柳如烟,又低头去写,这令柳如烟也很生疑。
李谦说:“殿下不是找柳佥事吗?他来了。”
朱棣一边走出来,一边小声用训斥的口吻对李谦说:“谁叫你到这里来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景大人在草拟靖难文告,不准人打扰,他一直在夜以继日地赶呢。”话是小声背着人说的,却又故意让柳如烟听了个一清二楚。
柳如烟很吃惊,一边随朱棣在到院中大柏树下,一边回头看了景清一眼。
朱棣告诉柳如烟,让他明天早晨带人回南京去,要昼夜兼程。
柳如烟表现得惊喜异常,他说:“真的吗?我去合适吗?”
朱棣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他说:“选来选去,觉得你是最佳信使。”
“我当信使?”柳如烟故意显得害怕地说,“这方便吗?我本是皇上的人,后来被殿下要来,朝廷会怎么想?”
朱棣说:“正因为你一身管二,才更合适。你放心,皇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况且,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呐。”
柳如烟问:“不知是送什么?”
朱棣说:“呈送靖难文告,你没看我正和景清一起草拟,边写边改吗?景清不愧是天下公认的大手笔,果然下笔如刀,力透纸背。本来要请你这状元的,下次吧,还有借重之时。”
柳如烟假意应付说,论文字,自己在景大人面前,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心里却害怕厄运降落他头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替反叛者草拟文告、檄文,都是日后说不清楚的。
朱棣说,今天夜里就可以杀青,刻版印刷出来,他让柳如烟多带些,一路散发,并要他直接把文告送到皇上手中,不许转呈。
停了一下,朱棣又故意遮遮掩掩地说:“朝廷问起文告是谁的大笔,你可含糊,不必说出景清来。”
这就更像是替景清打掩护了,柳如烟故意问,这又为什么?
朱棣有几分神秘地说,景清要求保守机密才答应写的,现在天下大势难定,他也不愿把他推到尴尬的境地。
原来如此,这就更像了。柳如烟心想,景清也是个怕死鬼,还奢谈什么清高。柳如烟言不由衷地称赞殿下真能体恤士子之心啊。
柳如烟得到回南京的机会,别提有多高兴了,离了北平,如鱼归大海一样舒畅,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和郑和两骑马飞驰南下。到了通州路口,郑和下马,将一份文告张贴在大树干上。马上围拢过来许多行人观看。
郑和早又上马,与柳如烟一起继续赶路。
第四部分
北上救女大鱼脱钩战场大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