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大帝-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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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脸走后,徐妙锦问铁凤:“你对景清做了什么?”
铁凤说:“没有什么呀。”
徐妙锦说:“你还跟我说谎!你方才自己都说漏了,你说你害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铁凤不得不说,给他写了个纸条,藏在了茶叶简里,告诉他,因为他替燕王草拟文告,皇上震怒,抄了他家,遭了诛杀三族大祸。
徐妙锦很生气,这话是她告诉铁凤的,不过是个谎信,并不一定真有这事,还没经证实呢这铁凤,凭道听途说就敢乱传信?
铁凤说,可不是道听途说,后来是朱棣亲口告诉她的,那还有假。
徐妙锦皱眉,觉得这很怪呀,朱棣为什么单单要把这消息告诉铁凤呢?连徐妙锦都不知道啊。
她这一问,铁凤也觉得有点蹊跷了。
徐妙锦判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棣有意借口传音,让铁凤把这消息传给景清。
铁凤仍不解:“这又干什么?朱棣希望他自杀吗?”
“不像。”徐妙锦说,“若是那样,他干脆杀了他不就完了吗?用得着这么费周折吗?”
这时娃娃脸又来报说:“二公子来了。”
徐妙锦说:“他来干什么?就说我不在。”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要离开。
但朱高煦已经不请自进,他说:“怎么我一来小姨就要走呢?”
徐妙锦看他一身戎装,就说:“你不是帮你老子在造反吗?怎么有空上我这来了?”
“是靖难,清君侧,”朱高煦说,“怎么是造反呢。”他见铁凤已站起来要走,他便说:“这位美人就是那位女侠吧?想不到绣工还这么好,难得,难怪张玉为你这么痴情呢,值得。”
铁凤说了一句“请放尊重些”,看也不看他,掀开帘子向里屋去了。
朱高煦撇了一下嘴说:“还挺有架子呢。”
徐妙锦问他来有什么事?
朱高煦乜斜着眼睛看徐妙锦,说:“我想小姨了,还不行来看看吗?”
徐妙锦拿起鸡毛掸子要抽他:“你又犯毛病了,再胡说八道,我马上把你打出去。”
朱高煦又嘻嘻地笑了:“姨娘别生我气。我听说,我在南京的日子里,父王把那颗大东珠给小姨送来了?”
徐妙锦问:“你听谁说的?”
朱高煦收敛了笑容,用充满忧伤的语气说:“那你就别管了,我还知道为此事,我娘和他吵过,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会纳你为妃的。”说这话时,眼里有妒火,也有恨怨。
徐妙锦认真地看着他,又用揶揄的口气打趣他说:“看你这样子,想跟你老子争风吃醋了?”
朱高煦说:“反正小姨不跟我好也行,我也断然不能让你嫁给父亲。”
徐妙锦逗他说:“这我就不懂了,这碍着你什么了?”
朱高煦说:“你要嫁,就嫁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天涯海角也好,省得我看见了难受。”
徐妙锦说:“傻小子!我不会嫁给你父亲的。”
朱高煦说:“那我就放心了。”
徐妙锦说:“明个我把你这话告诉你父亲,看你怎么办?”
“我不怕。”朱高煦说,“我又不是世子,他将来传位也不传给我,我还不是白忙活?”
徐妙锦心想,来不来就跟他父亲分心眼了,可见啊,这皇家的亲情都不可靠,薄如纸,一与权力的魔法沾上就变味了。
朱高煦转而一本正经地说,有一件小事,想求小姨帮个忙。
徐妙锦问他什么事,能求到她名下。
朱高煦说他挂先锋印了,想好好绣一面先锋旗,绣上一只猛虎,他正是属虎的呀。他听说铁女侠的绣工独一无二,又会双面绣,旗子就需要双面绣,小姨是她恩人,一定能求动她。
徐妙锦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绣一面大旗,她这可没这么大的花架子呀。
朱高煦早这想到了。他让太监把北殿正房打开了,那屋子光线好,花架子就摆在那,每天请铁女侠带着丫环过去绣,不知行不行?
徐妙锦说:“我试试吧,看我的面子也许行。”
第五部分
身陷贼窟而不降皇家亲情薄如纸(4) 景清被人从鬼门关又拉回到了人间,朱棣怕他再死,日夜派人看着他,他连死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这天朱棣带人来到西配殿,他声称谁也不见,火上房也不管,专门来陪景清。
平时堆满图书的桌子上,此时摆满了菜肴,朱棣亲自陪景清小酌。
景清一副万念俱灰的神色,他一口菜不吃,目光发直,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朱棣劝他多吃点菜,怕他光喝酒会醉的。
景清念了一句古诗:人生有酒须当醉,莫使金樽空对月。他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都不惧,还怕醉吗?
朱棣说:“你太想不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非得以死来抗争呢?我待你不薄吧?我允诺过,你比徐庶要舒心,我连你老父亲也不抓来,我就算供着一尊佛。我从来没逼你吧?为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呢?”
听他这话,景清仿佛一无所知,心里想,铁凤送来的消息,难道不是你提供的吗?
景清说:“我并不感谢你,我恨你,你知道吗?”
朱棣也不生气:“请说说道理。你拿了皇上密诏来抓我,我都没杀你,我不求你谢我,也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反倒恨我吧?”
景清又喝了一大口酒,酒杯一墩说:“你当初若一刀杀了我,我还有个为朝廷尽节尽忠的名。现在我成什么了?一个忘恩背主的叛逆之臣!我自己的清名受污不算,又连累三族被杀……”
朱棣说:“原来你为这个寻短见,这就是事出有因了。我以为你不知道此事呢,是谁告诉先生的?”
消息证实了,景清的心在流血,他冷冷地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朱棣长叹一声,用同情的语气说,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不告诉先生,是怕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接着他说朝廷太凶残了,也太对不起忠于朝廷的景清了,这样冤枉人,谁还会为他卖命?
瞒过初一还能瞒过十五吗?景清说他迟早会知道的。
朱棣说:“我真为你鸣不平。我这样思贤若渴地待你,你都丝毫不为所动,苦苦地为建文皇帝守节尽忠,可报答你的是什么?是诛杀你三族!”
景清又灌了一大口酒,一脸苦相。
朱棣说:“先不说怪不怪皇上,现在你总该清楚了吧?皇上周围尽是奸佞小人,他们若有人主持公道,也不会让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啊,太伤人心了,你还值得为他去守节尽忠吗?那不是太愚了吗?”
这些话,此时摆在受害人面前,它就是酵母,它会发酵的。
景清觉得心里很乱。他已经没有人格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他只有一死表清白。可死了就清白了吗?也许人家更会交相攻击,说他是畏罪自戕。
这想法一冒头,自己都吓了一跳。
朱棣又给景清满上酒,他说:“我敬重先生的为人,非止一日了。说句朋友的话,如果先生一死就可以昭显清白的话,那我都赞成你去死。但这想法未免可笑。”
何尝不是?这话如细雨润物,一点一滴地渗入他心中。景清注意地听着。
朱棣说:“你死了,朝廷不会说景清是含冤而死,最合情理的解释是摆在那里的,景清畏罪自杀,你用你自己的命,最后认定了这个铁案:你确实是背叛了朝廷的。”
景清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半晌未语。
朱棣说:“我很替先生惋惜,但你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景清喟然长叹道:“请殿下放了我,到深山古寺去了此残生吧。”
朱棣说:“这不难。不过,我若是先生,绝不这样做,这同样抹不掉加在你身上的耻辱。”
景清觉得在他眼前,是茫茫一片迷雾,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朱棣说,有一条生路摆在那里,他却不想走,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景清抱有一线希望地看着他。
朱棣手指自己前胸说:“跟我走。”
景清这次没有发作,反倒说:“这不同样坐实了我降燕的传闻了吗?”
朱棣说:“与其背黑锅、担虚名,就不如真做。你是通古今、博经史的大儒,且不说胜者王侯败者贼对不对,但有一宗是千古不易的,历史是得胜者写的,如果我胜了,你就是新朝的功臣,而齐泰、黄子澄这些人就得上史书的奸臣传,一切都颠倒过来了,你过去的骂名也都一笔勾销了。这不是最浅显的道理吗?”
景清显然已经动摇了。
朱棣又加了一把火:“况且,若说正统,我是太祖高皇帝的嫡子,太祖在位时就想传位给我,我这么多年来谨小慎微地屏障北疆,到头来还是遭人暗算,为人所不容,我不同样有满腹怨气吗?我起兵靖难,不也是不得已吗?我从没想过到南京夺大位,但与齐泰、黄子澄这些人一定势不两立,你如追随我起兵靖难,成功了,齐泰、黄子澄这样的奸臣伏诛,你的冤屈得伸,一切大白于天下了,这是你洗雪自己的唯一出路。”
景清忽然想明白了,他自己倒满了酒,与朱棣响亮地碰了一下杯,朗声说:“从今往后,鞍前马后,我就跟随燕王殿下走了。愿尽绵薄之力。”
朱棣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端杯的手都有些抖了,他说:“得景先生之心,胜过打下百座城池呀。”
第五部分
身陷贼窟而不降皇家亲情薄如纸(5) 宽敞明亮的北大殿中央,摆放着巨大的花架子,它豪华而笨重,是元朝的宫廷遗物,据讲是为给元顺帝绣龙袍准备的。
花架上面紧紧绷着一面白色旗帜,已经描上了飞虎图案,铁凤正在一针一针地刺绣,果然绣得精美,连虎皮的绒毛都历历可见。徐妙锦也来看热闹,边看边学,有时还帮她缠线打下手。
娃娃脸在一旁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趁娃娃脸出来烧开水的当儿,朱高煦把她叫了去。
在北殿耳房里,朱高煦坐在高背酸枝木太师椅上,他面前站着局促不安的娃娃脸,由于害怕,伺候铁凤的那个娃娃脸的身子直发抖。
朱高煦满面笑容地问她进府几年了?
娃娃脸说:“三年了。”
朱高煦又问一个月月例钱有多少?
娃娃脸说,五十个制钱。
朱高煦称这是“一脚踢不倒的钱”。他说:“那怎么能够用。”他拿出十两纹银放到她面前说:“你为我办一件事,这银子就归你了。”
娃娃脸的眼睛被银子照亮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拥有过这么多银子呢。她很会说话,公子吩咐的事,就是不给银子也是该干的呀。
朱高煦高兴地说:“你真懂事。这事呢,再简单不过了,铁女侠正在为我绣一面将旗,是你在北殿伺候她吧?”
娃娃脸说:“是,公子。”
朱高煦拿出一个纸包说:“今天晚上她睡觉前,你把这药末洒到她茶杯里去。”
娃娃脸吓坏了,忙把银子往回推,连连说:“公子饶了我吧,你打死我也不敢!我可不杀人,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朱高煦像捉小鸡一样把她提回来,吓唬她说:“你不从,我先一刀剁了你。”看娃娃脸吓得不敢言语了,朱高煦又笑了:“你想哪去了,我与铁女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平白无故杀人家干吗?”
娃娃脸胆怯地问:“那,这……”
朱高煦便打开纸包,里面是灰色粉末,他说,这不是砒霜,不是毒药,这只是蒙汗药,人喝了暂时迷糊了而已,过一会就清醒了,和人喝醉了酒差不多。
蒙汗药她听说过,娃娃脸听说书人讲过全本《水泊梁山》,阮小五、阮小七他们智取生辰纲,不就是给青面兽杨志一伙人下了蒙汗药的吗?但他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给铁凤下蒙汗药呢?
朱高煦笑嘻嘻地说:“好事,这你就不用多问了,事情办好了,我再给你银子,办不好,小心我不客气。”
娃娃脸心里很害怕,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好在蒙汗药死不了人,又是燕王公子吩咐,想不干也不行啊。
已是夜里,殿里灯烛明亮,铁凤仍在机前刺绣。
娃娃脸在北大殿绣房屏风后烧开永,不时地探头望望。她从怀里掏出小纸包,打开,犹豫了一下,把纸包里的蒙汗药药末往南泥壶里抖,抖了一半又停住了,她担心药下得太猛,万一铁凤醒不过来怎么办?便把剩下的一半倒在了地上。这才提起开水壶往南泥壶里冲水。
此时在朱高煦的寝宫中,朱高煦正与张玉推杯换盏地饮酒。张玉精神明显的萎靡不振,大有借酒浇愁的意思。
朱高煦说:“喝,父王已在河北拉开了战幕,中秋节前后必有一场恶仗,还指望你出力呢。”
张玉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他说:“我兄弟二人受燕王知遇之恩,能不竭力报答吗?你告诉殿下放心……”
朱高煦说:“你的伤全好了吗?”
张玉说:“小事一桩,再说,带伤也得上沙场啊。喝!”又自己干了一杯。
朱高煦说:“你虽真的有伤,我看,你的病是相思病,想那个女侠想的吧?”说罢嘻嘻地坏笑。
张玉否认,一边喝酒一边说,男子大丈夫,会得那个病?
朱高煦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又夺他杯,让他别喝了,说今天有好事。
张玉乜斜着醉眼问是什么好事?
朱高煦说:“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那个女侠,虽说她家上辈有过麻风病,可并不等于她也一定有啊。燕王是怕你受委屈,才不敢玉成这段姻缘。若是父王对你不好,为什么肯把我妹妹许配给你呀?”
张玉带点醉态地说他谁也不要,玉皇大帝的女儿也不要,就要铁凤……
朱高煦笑着说:“你真是走火入魔了,这个女侠对你有这么大的魔力吗?好,那我今个就成全你,别喝了,喝醉了就成不了好事了。”
张玉说:“我还没喝醉过呢,不信再来两坛子!”
在张玉又倒酒的时候,朱高煦夺过了酒坛子。他架起张玉往外走,张玉嘴上说没醉,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了。
第五部分
面对圣女的渴望与躁动比兵法更厉害的是人心(1) 面对圣女的纯洁,感情和生理上的渴望与躁动也将升华。于是古书上的柳下惠坐怀不乱变得真实可信了。比兵法更厉害的是人心,有能耐的人如果不安分,比白痴更可怕。水淹降卒比白起坑战俘更省力。“虽胜犹败”的大碑也是独创。杀降不对,不教而诛也不对,扯平。
茶杯茶壶放在小几上,铁凤已伏在绣机上酣然入睡了。娃娃脸从屏风后转出来,心怀鬼胎地叫了几声“小姐”,铁凤一点反应没有。
娃娃脸便向殿外招手,进来两个小太监。娃娃脸说:“小姐太累了,来帮我把她扶到床上去。”
两个太监便动手架起铁凤向后面卧房走去。
夜半的报更梆子连绵不绝地响着,铁凤在床上睡得很沉。房间里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高高的烛台上,两只粗大的红烛积了一大摊蜡泪。
房门突然开了,朱高煦搀扶着醉酒的张玉进来,连拖带拉地把他扶到床边,一松手,张玉便稀里糊涂地斜躺到了铁凤身旁。朱高煦笑了笑,带上门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醉酒的张玉忽然醒来,他觉得口渴,嗓子里直冒火,就爬起来,在案上找到了水壶,不管冷热,咕嘟嘟喝了一些凉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看见床上睡着个女人,这一惊,酒也醒了,凑过去定睛细看,这不是朝思暮想的铁凤吗?他尤为吃惊,自己怎么走到她的卧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