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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虎魂-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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蝈蝈笼子、鸟笼子之类的玩意。不久在老虎窝方圆几十里流行起来,孩子们手里的枪棒缠着花哨的锡箔彩条,舞动起来闪闪发光,好看极了。不用说,这些东西都出自富家铁棚子。赶到四月十八逛庙会,富连声和铁磊去安城县摆摊三天,小小的赚了一笔。
  富家父子能吃苦,十四岁的铁磊每天去安城县进货,背些七零八落的东西回来,步行六十多里,往返得走上一天。后来和附近的人熟悉,就搭脚坐别人家的大车。铁磊嘴甜,大叔长大叔短地叫着,隔三差五地给车把式们塞盒烟卷儿,大家都喜欢这孩子。哪家大车要是去县里,准会停在洋铁棚子前吆喝:“铁磊铁磊,走哩。”春节的时候,富连声和儿子囤下了一车白菜,摆在铁棚子里卖。老虎窝街里家家经商,却没几家秋储白菜,即便菜窖里面有,这一冬也吃得告罄,所以卖得火,转眼工夫就销售一空。大年三十,富连声一家不仅还清了借款,还美美地吃上荞麦面饺子,铁媛还穿上新棉裤。赵金氏吃惊不小,想不到弟弟有如此手段,说:“还以为你只会杀人放火呢。”富连声也笑,说:“说哪儿去了,姐。”
  许多事情不便说给姐姐,说出来会叫她寝食难安,还是深埋在心里的好。遇上姐姐盘问,富连声有三招应对,要么所问非所答,要么不置可否,实在躲不了就含糊其词,说:“以后我会说的,姐。”金氏对弟弟的过去感兴趣,他十六岁离家,走了这么多年,所以她对他的经历很好奇,忍不住想探询探询:这些年究竟做些什么了,和什么样的女人生活,等等。女人喜欢拉家常,在一起说话唠嗑才显得体己亲热。可富连声的话少,不想和金氏交流,像是在戒备什么。越是这样,金氏越认为弟弟和她有距离感,越值得怀疑。说:“你呀,连句实话都没有,依我看,这些年还不知捅出多少搂子呢。”
  赵前不愿和富连声接触,却对妻弟刮目相看,说:“可不是等闲之辈,脑子活络。”的确,富连声显示出经商的头脑,胆子大敢投机。比如说卖水果,老虎窝各商家没人敢琢磨这个,因为卖水果的风险太大,往往收益抵不上损失。富连声不这么看,他对铁磊说,别看苹果、鸭梨、江米条、糖葫芦不起眼儿,才勾引小孩子呢。他认为做小本生意,卖女人孩子的东西才最赚钱,才最长远。小孩子来的多,就不愁大人买货。富连声为人大度,不屑小肚鸡肠鸡毛蒜皮,价钱差上差下的从不计较,铁棚子的生意渐渐兴旺,货物越聚越多。到年根儿底下,富连声一家拥有了整整一麻袋高粱米,敦敦实实的粮袋子立在墙根儿,极其生动地昭示着喜悦,铁磊和妹妹都欢喜,家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粮食,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激动了。洋铁棚子的生意再好,比之连家杂货铺还是太小儿科,折腾来倒腾去的,仅仅糊口而已,没啥大的进项。富连声常遗憾,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小本经营做不了大买卖的。富连声想做的生意太多了,比如他想到开个煤局,夏天进它几十车煤炭,等到冬天再买出去,价差一定可观。再比如,他想开个油坊,以大豆兑换豆油,利润必保丰厚。这些于他,仅仅空想而已,无本难求利啊。
  富连声是老虎窝的名人了,洋铁棚子里卖春联,现写现卖。老虎窝人没想到新来的富连声是个秀才呢,句子好字迹委实漂亮,乍一看字的外表浑厚稳健,仔细品味却有一种潇洒不羁的骨气。他写给养生堂的对子是“药有人参酒仁义百业举,店售和血丹合欢万事兴。”大家一见都说妙。荆先生有些挂不住颜面,来铁棚子看过一回,不服气地说你再写个我瞅瞅?挑你拿手的写!富连声当然明白对方的来意,笑了笑提笔写道:“四面湖山收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老先生口气和缓了,说这句子不是你的,不算不算。富连声再写:“但愿人皆饱,何妨我独贫。”



第三十一章(3)



  荆子端连说有胸怀有肚量,然后长久地打量他,似乎想参透什么,说:“你这个人不简单哪。”
  富连声不语,挥笔又写:
  老虎窝无虎瓢饮夺其志
  新满洲难满蜗居怎添神
  老先生见了大惊,伸手将字句撕掉,说:“我也有两句:壮心未与身俱老,死去犹能做鬼雄。”
  富连声说:“怎么想起这个了,是陆放翁的句子吧?”
  老先生点点头,掉头回转。
  富连声的声誉雀起,显然是荆先生推崇的结果。老先生逢人便夸奖富连声,说他的魏碑体豪壮大气,浑然天成,没有胆气的人是写不好的。老先生的评价无疑于广告,老虎窝半条街的春联都出自铁棚子,十里八村办年的乡亲都来求字。一时门庭若市,富连声着实火了一把。人都禁不住夸奖,富连声飘飘然了,不把小街上放寒假的洋学生放在眼里,他评价人学识高低的标准极为简单,一看文章二看写字,要是哪个学生字拿不出手,就忍不住评点:“瞧那两扒拉字吧,还大学生呢。”不过富连声只是在家里说这些话,他教育儿子要懂得说话不揭短的道理。每写完一幅都要问:儿子,你会写么?
  腊月根底下天气很冷,门外依旧是冰天雪地,可洋铁棚子上面是落满鸽子,老虎窝的鸽子从来不怕人,撵都撵不走,它们也在为即将熬过漫长的严冬而庆幸,热烈地扑扇着翅膀,咕咕低吟喁喁私语,幸福得不得了。求字的人叫富连声应接不暇了,他陶醉着兴奋着昂扬着,一幅接一幅地写下去,手酸背痛也浑然不觉。铁磊铁媛兄妹兴高采烈,帮父亲裁纸晾晒,似乎外面零星爆响的鞭炮可以装满整个童年。棚子里的炉火正旺,红彤彤的对联映红了兄妹俩的面孔,心湖里荡漾起别样的暖意,但他们无法领会父亲的心境,无法体会父亲的孤独。此刻的富连声满眼红云,云蒸霞蔚般绚烂。一些往事如飞鸟般翩然而至,朦胧中有许多背影晃来晃去,他不由得想起了严边外,想起来严秀姑。哦,遥远的岁月未曾打磨掉记忆,反而愈发地清晰了。富连声落笔写下两句:“知命乐天安其田里,服畴食德宜尔子孙。”这是当年严边外家门首的楹联,岁月悠悠,时至今日富连声才品咂出其中的深意,复杂交错的情绪在心里纠缠,禁不住热泪盈眶。这一幕被赵前看到了,他深感诧异。不是男人不可以流泪,而是富连声必有隐情,赵东家有点同情内弟了。他问:“横批呢?”
  富连声怔了怔,咳嗽一声,说:“安心农商。”
  “好哇,这幅对子归我了。”赵前本想潇洒地留下赏钱,可是富连声不给姐夫面子,说:“这个不能卖!”
  铁媛最最向往饭嘎巴了,那种攥成团的锅巴。每天和小伙伴儿一起玩耍,主要是跳圈、踢格子等女孩子家的游戏,别的女孩儿有时手握饭嘎巴,边跳边吃,铁媛见了羡慕极了,就觉得那饭嘎巴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食品。铁媛是吃不到饭嘎巴的,因为家里从来不做干饭,过年过节的才吃回干饭,也要留下饭锅巴来熬粥,饭嘎巴熬成的粥也是精贵的口粮。铁媛没有饭嘎巴吃,但她有玩具,也足够她骄傲。与铁媛形影不离的是那个陶瓷小佛爷,自热河带来的,一直给了她童年的慰籍。许多年前母亲缝制的那个小枕头还在,不知洗过几水了,旧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如今铁媛把小佛爷装进一个小小的纸盒子里面,枕着那个小枕头,小佛爷就有自己的家了,铁媛想。铁媛也有家,家的概念就是父亲和兄长,铁媛认为天底下父亲最好,父亲的脊背最安详,她似乎永远也走不出父亲的视线。父亲去哪儿都领着她,扛在肩上背在背上。老家的天气寒冷,富连声的咳嗽越来越重了,可是每当他叫起女儿的时候,声调总是那么绵软,表情是那样的柔和,眉眼间洋溢的是无限的慈爱和牵挂,常盯盯地看着闺女直至目光像雾一样湿润。
  要不是姐姐提示,金首志早就忘掉了原来的婚约。见到老郭的女人吕氏时,得知她就是当年说亲的女子,金首志的心情格外复杂,觉得人生真是奇怪,当初挣脱罗网似的逃婚,谁想到跑了一大圈儿又回到了起点。又忽然想到:要是爹娘还在,会说些什么呢?
  老虎窝向来不乏好心人,生活总试图杜绝鳏寡孤独,迎亲嫁娶永远津津乐道。连老板的女人过来撮合,说猛虎亮的寡妇乔小脚模样周正,手脚也麻利。富连声听了有些动心,便背着女儿去相亲,一见人干净利落,看着顺眼,满口同意。乔小脚原是财主乔大麻子的填房,男人死了,大老婆不容,又没儿没女的,就想找个依靠。乔家大老婆对聘不聘礼的无所谓,巴不得马上打发了她。那个时代,女人被唤做小脚完全是褒义,有赞扬的成分在里面,乔小脚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溜光水滑;常穿平纹士林布蓝上衣,显得皮肤白嫩;黑裤子,上下都浆熨得有棱有角,板整得紧。终归是在大户人家熏陶过,举止颇具阔太太的风范。半路上成亲,儿女的态度不能不考虑,富连声的意思是先缓一缓,给孩子们留个过程,也好有个思想铺垫,推说草率不得。谁想乔小脚急不可耐,隔三差五地就来洋铁棚子,今天寄存一包花线,明天来坐上一坐,总找机会和富家三口亲近,帮衬着给洗洗涮涮,事情便显得操之过急。铁媛对乔大婶的看法不赖,乔大婶长得漂亮,又善解人意,脸上老是笑眯眯的,一口一个老姑娘老姑娘地叫着,亲热得没边没沿。铁磊却讨厌乔小脚,认定这是个狐狸精,专门来迷惑父亲的。富连声起初没太在意铁磊的态度,觉得小孩子反感是正常的,挺几天就过去了。赵金氏挺赞同弟弟的亲事,她认为有个女人拴着不是坏事,起码有人给他们爷仨缝缝补补,像个过家的样子。一出端午节,赵金氏便张罗着把婚事办了。婚事简单,两边各做了套衣裳,选个黄道吉日,找几个人喝了一回酒,接乔小脚搬来住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4)



  铁磊的抵抗是极其坚决,不认这个后妈不说,还消极怠工,任凭爹吼破了嗓子,就是不去县里进货,而且还把营业款悄悄藏起来。人都说软刀子厉害,铁磊的韬略十分奏效,眼看着铁棚子的生意急转直下,坐吃山空了。富连声英雄一世,却拿儿子没办法,只得长叹一声,连说没想到老子还得看你的脸色?
  富连声回头去做乔小脚的工作,而到这时,乔小脚过门尚不足一个月。女人倒也痛快,说我算看透你们爷俩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简直不拿我当人待。乔小脚也寻思明白了,左右她命运的不是富连声,而是儿子铁磊。别看铁磊整天不吱声,心里的主意正,坐在铁棚子门前,瞧谁也没个笑模样,好像永远生着她的气。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想躲也躲不开,她难受极了烦恼极了。乔小脚不乏自知之明,想尽心尽力地当好后妈,设法去感化铁磊,或者说去巴结他,可就是巴结不上,她为此相当伤神。她时时处处显得很尊重铁磊,起码从不叫他的小名,而是客气地称他铁磊。叫铁蛋也好称呼铁磊也好,无济于事,富铁磊爱理不理的,从不拿正眼看她。比方吃饭的时候,乔小脚主动为他盛饭,铁磊却虎着脸倒回去,重新再盛。乔小脚气得心直往上蹦,饭勉强往下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不好和孩子计较。如此一来,乔小脚伸筷夹菜都得小心,总要悄悄地瞅一眼铁磊,再捎带着瞅瞅富连声,深怕弄出点什么出格的动静。看见铁磊的饭碗空了,她不计前嫌地讨好说:“再添碗吧?”富铁磊不开面,重重地搁下筷子道:“饱了。”她难免背后抱怨,说自己贱得还不如童养媳。富连声不高兴了,说你以为你是谁呀?原来你不也是做小的么?
  铁磊真是块铁,不想给乔小脚任何缓和的机会。做父亲的也难,就找儿子交流,相当郑重其事。铁磊的理由充分,说家里穷得这样了,添一张嘴还活不活了?再说瞧她那出打扮,咱家能养得起么?铁磊的观点叫富连声大为震惊,他不相信儿子能独立思考到这一层面,言谈太大人气了,他犹豫了动摇了。感情这东西一旦断裂,想修补都难,何况本来就没有基础。乔小脚彻底失望了,所有的期待不过是一场空而已,出路只有一个:知难而退。该说的话都说了,除了伤心还是伤心,伤心无比又走投无路,女人哭红了眼睛,为全家做了一锅小米干饭。这一次铁媛终于有了饭嘎巴团,紧紧攥在手里,蹦蹦跳跳跑出门外。分手饭难以下咽,富连声和乔小脚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时无话,而窗外的麻雀却没心没肺地叽喳个没完。铁磊心知肚明,不管不顾地吃了个饱,一副天塌与否和己无关的模样。
  这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和伤感啊?富连声特地去了连家杂货铺,委婉地告知了媒人,连老板女人不高兴,姻缘失败于牵线人来说也算失落。乔小脚最终又回了猛虎亮,富连声领着闺女去送的。
  乔家大老婆连声斥责,老大的不情愿:“你们这叫啥事啊,娶也是你退也是你!”满口黄莲苦在心,富连声满肚子憋屈,好话说了一大堆,还赔了一张绵羊票子才算了事。一百块钱哪,够买大半年的口粮了,富连声心头疼得颤了又颤,仅有的一点情分到此烟消云散。许多年后铁媛仍记得,乔小脚又哭了,将她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富连声知道,他一生中最后的爱情无奈地随风而逝了。乔小脚苍白的面孔一片冰冷,眼神像孤寂的夜空里低垂的星。富连声低语道:“嫁个庄稼人吧,一世太平。”
  富连声不认为儿子有如此头脑,釜底抽薪绝对是大人的招法,是计谋更是圈套。他把满腔的郁闷都记在赵家大院帐上,断定此事必定和姐姐姐夫有关。他追问儿子把钱都弄哪儿去了,铁磊说送给大姑了。富连声恨不起来姐姐,自然而然地恨透了赵前。
  遭受感情打击的富连声,身心俱疲,再生出走之意。本来想保密的,把儿女丢给姐姐,一走了之。可是吃晚饭时,他出神地看着闺女铁媛竟至泪眼婆娑。铁磊天生的鬼精灵,约莫不是好事,借着撒尿的工夫去了赵家大院。赵金氏立马赶到,问:“你还想跑?”
  事已至此,富连声无法隐瞒,点点头,“我不能在老虎窝窝囊死。”
  姐姐说:“你死不死不算啥,俩孩子咋办?”
  富连声瞄着姐姐半晌,说:“归你了。”
  “你想得美,别指望我,我自己还一大窝呢。”赵金氏的嘴巴够冷。
  弟弟说:“你是孩子的亲姑。”
  姐姐说:“我可姓赵,你姓啥?!”
  弟弟说:“你们姓赵的家财万贯,不差俩孩子吃饭。”
  姐姐说得极难听:“羊肉贴补不上狗肉!”
  弟弟说:“我要是硬走呢?”
  姐姐说:“那现在你就走,房子倒出来。”
  弟弟大为吃惊,问:“啥?”
  赵金氏指着铁磊兄妹,说:“叫他俩睡到街上去!冻死饿死!”
  姐弟俩的声音越来越高,铁媛哇地哭出声来。富连声软了,喟然长叹道:“唉,我这辈子啊,就拿这俩孩子没办法。”
  赵金氏不依不饶,说:“谁让你生了人家,生得起就得养得起!”
  无可奈何中,富连声反复琢磨起儿子来,奇怪铁磊怎么总是和他作对呢?但是他不恨儿子,把怨气都重复记在赵家大院上了。富连声何等聪明,怀疑姐姐家中定有特别的隐情。姐夫傲慢,但是目光相遇时,眼睛里总有躲的意思,不能不让他疑心。富连声决计查一查,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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