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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本格推理委员会-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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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的两小时悬疑剧的粗糙版。   
  母亲提起的事,是我永远不想再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去。从那时候起,我一直不愿去想它。而且,母亲也一直借着写文章来逃避它。   
  但这样的母亲,如今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看到她眼中的紧张和怯懦,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我呢,一直很讨厌那个女人。」   
  母亲钻牛角尖的眼神,拚命地把我想遗忘的过去给拉回来。   
  那个女人——就是三年前杀人事件中的受害者。   
  舅舅杀害的人是他的再婚对象。在母亲看来,那个相当于她大嫂的女人,她从来没叫过她一声「大嫂」。我也一样,绝不承认那女人是我舅妈。   
  这么说虽然对死者有些不敬,但那女人会被杀,是她咎由自取的。   
  「阿惠可能会原谅那个女人,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办不到。」   
  「……阿惠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对我来说,只有阿惠才是我舅妈。   
  与其说她是个美女,还不如说她是个可爱又温柔的人。没有比用「温柔」这句话来形容她更贴切的词语了,可是,阿惠在我五岁时因癌症去世。   
  「嗯,她的确很特别,人真的很温柔。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如果阿惠还在世的话……当时,虽然你舅舅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一定很痛苦……」   
  丧妻的舅舅,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痛苦的样子。   
  连叹息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舅舅一个大男人,必须抚养失去母亲的独生女。   
  至今我还无法忘记舅舅抱着才一岁大的女婴,慌张失措、像个笨老爹的糗样。那时,我也常去帮忙照顾小婴儿。舅舅是个大忙人,忙到甚至要请我这个刚上小学的人帮忙照顾小孩。   
  舅舅的职业是不动产公司的经营者,也就是社长。他继承外公创办的公司,是年轻的第二代继承人。虽然舅舅又要养育孩子又要忙于事业,但他绝对不会顾此失彼。   
  「我觉得舅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那个必须遗忘、令人怀念的记忆,让人很自然地开口。   
  「嗯。因为你舅舅是个很能干的人啊,跟阿修很像呢!」   
  我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母亲摇了摇头。   
  舅舅才不像我,只是,我从小就想成为像舅舅那样的人。   
  「不过,你舅舅不应该担任社长的职位。」   
  「……嗯,应该吧。」   
  舅舅真正想做的并不是社长一职。他之所以会当社长,既不是因为那是他的梦想,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受病倒的外公所托。   
  听说外公刚退休时,公司的业绩一落千丈。于是,舅舅被硬推上火线重整公司。能够无私地遵行卧病在床的外公指示的人才,似乎只有舅舅一人。   
  那时,舅舅常说的一句口头禅是「我不是当社长的料」。尽管如此,为了避免公司倒闭,他还是拚命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   
  「他很辛苦吧……可是,我希望他不要再婚。」母亲低声喃喃地说。   
  我别开视线,没看母亲。   
  养育孩子和经营公司告一段落的那个三年前,那女人接近了舅舅。   
  ——这就是那起事件的开端。   
  「喂,阿修,你那时候是赞成你舅舅再婚吧?」   
  母亲颤抖的声音,让我闭上的嘴巴又慢慢开口:「……嗯,我完全没有发现。」   
  因为我才小六,完全不知道舅舅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不过,当舅舅腼腆地说他要「再婚」时,我是真心地祝福舅舅。而且,当舅舅第一次介绍那女人给我们认识时,她的笑容很像阿惠,非常温柔。   
  我想母亲那时既不是高兴,也不是生气。她没参加舅舅的婚礼,只是一直写稿子。   
  如今回想起来,母亲那时候或许只是在逃避而已。   
  「我一直很讨厌那个女人,但那只是我个人对她的刻板印象,我并没发现她竟然是那种人。」   
  我对毫不避讳地说着三年前事件的母亲,轻轻点点头。   
  那个温柔、开朗的女人——婚后整个人都变了。   
  婚礼后再见到的那个女人,仅是一个有着相同脸蛋的陌生人。她身上的服装和脸上的妆变得很花俏华丽,还戴了一堆只让人觉得夸张的饰品。   
  舅舅对于那女人的改变,只是觉得摸不着头绪。   
  舅舅经营的不动产公司规模虽小,但毕竟是经手巨额资金的公司经营者,却住在破旧的两房一厅公寓里。   
  那女人轻视这样的舅舅,随意挥霍金钱。她花光舅舅所有的积蓄,最后还想染指公司的财产。我到舅舅家玩的时候,她甚至当着我的面,坦承她是为了钱才嫁给舅舅。   
  「你舅舅……做了什么坏事吗?」   
  回忆那些令人作呕的日子,不禁叫人摇头。   
  即使认真地生活,还是会有圈套等着——舅舅的事件让我深刻体会到这件事。   
  那个变了模样的女人,让舅舅觉得心烦意乱也很生气。   
  那女人不仅对金钱需索无度,还对她的继女暴力相向。理由竟然是,对方用嫌恶的眼神看她,她才会这么做。   
  最初的口角演变成难看的争吵,舅舅盛怒之下揍了她一拳,她就挥舞利刀臭骂舅舅,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然后,平时即忙于工作的舅舅便将独生女托付给我们照顾,从此再也没有回到他的住所。   
  ——这就是那女人的目的。   
  「不过,大家也太可怕了,居然把你舅舅看成大坏蛋。」   
  他们结婚才三个月,那女人就嚷着要离婚,舅舅当然欣然接受她的要求。   
  不过,那女人提出令人无法置信的条件——她要求一笔庞大的赡养费。   
  这种条件当然谈不拢,最后甚至闹到家庭裁判所来调解他们的离婚纠纷。   
  光明磊落的舅舅毫无准备地走进调解庭,然后,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摆在裁判所家事审判官面前的庞大数据,全都显示舅舅是个残暴无情的人。例如,舅舅对那个女人施暴的验伤单,以及他不回家却在外拈花惹草的侦探调查报告。   
  那些显然都是捏造的证据,不过,那些捏造的证据做得太完美,让人找不出它的破绽,连担任舅舅公司法律顾问的律师,也叫舅舅乖乖付钱比较明智。   
  从那些精心收集的证据来看,显然幕后有只黑手。   
  那个巧妙的计划,并不是那女人独自一人就可以完成的,而是有组织地通力合作后所产生的结果。   
  即使对方要求足以夺走舅舅所有一切的巨额赡养费,舅舅也毫无招架之力。   
  然后,舅舅被社会当成一个邪恶的男子。   
  那女人收了钱,在周刊杂志里大谈「年轻经营者的真面目」。她还招待许多男人到用舅舅的钱所购买的房子里狂欢作乐,因而最后连她自己淫   
  乱的生活,也被当作电视八卦节目的题材。   
  「……在那个事件中,让我最震惊的是公司居然倒闭了。那个你外公一手创办、你舅舅辛苦维持、所有员工努力效命的公司,竟然倒闭了。」   
  舅舅之所以会去做自己不想干的社长一职,还拚命地工作,是为了外公以及不想看到自幼看着它成长的公司倒闭的缘故。我还记得舅舅常说:「我从包尿布的时候,就和那些人结下不解之缘了。」   
  母亲无力地垂着头,应该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我从一生下来就知道,那是外公、舅舅以及所有员工的公司。但那种事业最讲究信誉,因此那件事后,公司一下子就倒闭了。   
  「全都是那女人害的……」   
  母亲小声低语,然后静静地抬起头。   
  「——全都是那女人害的啊!」   
  我不由得别开视线。   
  我第一次看到母亲那样的眼神。母亲是个不太表露自己感情的人,虽然偶尔会生气,不过,我从来没有看过她这种充满憎恨的眼神。   
  犯下那起案件的舅舅,也曾露出这种憎恶的目光吗   
  那女人像在嘲笑舅舅失去公司似的,更加恶行恶状。   
  不晓得她是从哪里获得的,但居然沾起毒品。如今想来,或许她也是因吸毒而被曾经帮助过她的组织勒索金钱。可是,即使是这样,那女人也绝对不可原谅   
  「她被杀也是活该!」   
  令人毛骨悚然、含有恶意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   
  她的尸体被发现含有大量的LSD(注:迷幻药的一种。)。她在洗脸台上割腕,LSD散落一地。   
  从这个情况来看,她是因恐怖的幻觉导致精神错乱而自杀身亡。   
  警方调查之初,虽然舅舅被列为头号嫌疑犯,但随即被排除在可疑的对象之外。因为验尸的结果为自杀,而且舅舅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凶手犯案的时刻,有好几个人证明说他们和舅舅在一起!有组织的。   
  「我在那女人死亡的前一天,跟你舅舅见过面。」   
  母亲低喃的声音,让我不禁扬起眉毛说:「……我第一次听说。」   
  「嗯。因为,我还没有跟谁说过。」   
  母亲的眼睛充满憎恨,微微颤抖。   
  「我觉得那种人死了活该……嗯,那不是真的,那是不对的……」   
  母亲心里有点混乱地摇了摇头说。   
  「其实——我很想杀了她!」   
  凝视着我的母亲,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   
  「我和你舅舅碰面时,说出心里的话——我想杀了那个女人。」   
  「那么,舅舅……舅舅怎么说?」   
  「他笑说那个女人不值得我杀,只是笑着。」   
  我不发一语地默默看着全身颤抖的母亲。   
  「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母亲说着,别开视线。「你舅舅之所以会杀那个女人,是为了阻止我犯罪吧。」   
  母亲大大地叹口气,没再说话。她把背深埋在沙发里,闭上双眼。   
  虽然母亲是个小说家,人很怪,但她并不是那么轻易会犯罪的人。我和她共同生活了好几年,这点我很清楚。母亲虽然有点笨拙,却是个认真过自己人生的人。   
  这样的母亲,竟然有杀人的念头。   
  我就在她身边却没有发现,她真的这么想过。   
  我知道她这种想法并不是说说而已。   
  因为,连我都经常随身带着家伙,打算碰到那女人就给她一刀。   
  「妈……为什么妳要跟我说这种事?」   
  「我并不是很想说。」   
  母亲说着睁开了双眼,又恢复成一如往常的母亲。不过,她的脸色很苍白。   
  「虽然我讨厌谈论它,但看到你这个样子,就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   
  母亲从沙发探出身子,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擅长与人说话,所以相反地心里很明白,认真与人交谈真的很重要。虽然说话不能解决什么,但心里会变得比较轻松。你看,我轻松多了。」   
  母亲把手指放在脸颊上,露出不怎么可靠的笑容。   
  她是真的很努力在跟我说话,额头还微微冒着汗。   
  「这次,轮到你说了。」母亲对我笑着说:「我会听的。虽然心里不想听,但我还是会听你说,我会认真倾听你的心事。」   
  ——心事。   
  那是我不曾对母亲说过、那天的事。   
  「你大概不太想说,但拜托你,可以告诉我吗?」母亲满脸笑容地说。   
  我没出息地转过头,不想看那双期待的眼神,不想面对自己想逃离的过去。   
  「……我会说的。」   
  ——不过,还是拚命地转过头来看着母亲。   
  「有件事我一定要跟妈说。」   
  「嗯,我在听。」   
  「解开那起件事件的人……是我。」   
  母亲不解地皱着眉头。她什么也不知道,当然会有这种反应。   
  表面上,那宗谋杀案的真相是因舅舅的遗书而解开。其实,那是我和外公从中做了手脚。   
  「妳还记得舅舅去世那天,我有去舅舅的住处吗?」   
  「嗯,那……」   
  母亲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眼神看起来很不安。   
  我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不可以移开视线。   
  「那时,我当着舅舅的面说『你就是犯人』。」   
  那时的我打算成为一个名侦探,而这个名侦探在收集案子的资料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那个似乎是自杀的女人,是左手拿着剃刀割断自己的手腕。因为那女人是左撇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警方还到处确认地询问那女人是否为左撇子,而认识那女人的人都同意这一点,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想起了跟那个女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事!当时,舅舅带我到意大利餐厅吃饭,所以才见到那个女人。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是左撇子,因为,那时我特别注意这一点!」   
  「……左撇子有什么不对吗?」   
  「那女人虽然是左撇子,却没用左手拿刀子!」   
  左撇子的人,通常不会只用惯用的那只手。   
  平常惯用左手的人,因为写字时被矫正过,所以有人变成右手拿笔;或者因为没有合适的手套,而习惯用右手投球。情况因人而异,但左撇子的人常常只在处理特定事物时才会使用右手。   
  虽然我知道这个知识,但我从来没看过有人像那女人一样分得那么清楚。不过,当时我认为那不过是她的饮食习惯罢了。   
  案发后,我想起这件事,然后由此而联想到一些事——记忆中的奇怪景象,有那女人和舅舅亲热地站在厨房中的身影、用拆信刀打开信封的样子,以及挥刀与舅舅争吵的凶悍模样。   
  「那女人无论是写字或做需要用力的事时,都是用左手。不过,只有拿刀子的时候是用右手。所以,左手拿剃刀割腕的那起案件并不是自杀。是我发现这一点的。」   
  「阿修,你……」   
  「对,没错!我发现这件事后,那天就跑到舅舅家——」   
  回想起来,其实这个推论漏洞百出。   
  即使习惯右手拿刀,也不能完全否定她是自杀的,或许割腕就是唯一的例外。而且,即使知道她不是自杀,也无法推论出真相。   
  ——不过年仅十二岁的我,只不过想成为一个名侦探。   
  「因此,我说了,当着舅舅的面说『你就是犯人』!」   
  话一出口,过去的情景又浮现心头。   
  那个想忘也忘不掉的下雨天,舅舅被我突如其来的到访吓一大跳。那是平日的下午时分,通常学生在这个时间是在学校上课。   
  那天的记忆总是带着一股味道。与豪宅相去甚远的公寓中的一间房子里,弥漫着一虽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酒精味。   
  「舅舅老实地承认自己就是犯人。」   
  母亲屏息地说:「那、那么,因此你舅舅才……」   
  「——不是,妈!」   
  我的声音冶得连自己也吓一跳。   
  「最后,是我杀死了舅舅!」   
  当时,我走进舅舅的寝室,里面灰灰暗暗的,还摆了好几瓶威士忌的瓶子。   
  舅舅白天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坐在床上猛灌酒。他胡子没刮,头发也乱糟糟,整个人瘫在酒瓶旁,看起来很肮脏,让人不由得很生气。   
  「舅舅问我他该怎么办?」   
  舅舅满嘴酒臭地叹了口气。   
  那个露出虚弱笑容的男人,并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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