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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幽谷百合-第4章

小说: 幽谷百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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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军时代的建筑,很有特色,也是画家喜欢人画的景物。请您在整个画面的四周,画上胡桃古木、淡黄叶丛的幼杨;在云蒸霞蔚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场中间,再添上几种园中建筑,您对这个美丽的地方就会窥见一斑了。我沿着河左岸的萨榭乡路,边走边观赏,看那布满对岸的丘丘壑壑。最后走入一座园子,园中的百年大树表明,这便是弗拉佩斯勒古堡了。我到达时,正巧响起午餐钟声。主人绝没有想到我是从图尔徒步而来的,饭后便带我出去,到他的庄园转了一圈。我从各个角度观赏了山谷的千姿百态,此处只见一线,别处又豁然开朗;卢瓦尔河宛如一把精致的金刀,常常把我的目光引向天际,只见粼粼碧波中间,帆影幢幢,趁风疾驶。我登上一个峰顶,第一次欣赏到阿泽古堡,这颗经过琢磨的钻石,镶嵌在安德尔河上,下面衬托着雕花的桩基。接着,我望见坐落在谷底一隅的萨榭古堡,它的体态巍峨和谐,引人遐思,然而大凄清、太肃穆,不适于浮华的人逗留,却是愁肠百结的诗人的好去处。我受此感染,后来也爱上了寂静、树顶光秃的乔木。爱上了幽谷中无名的神秘气氛!但是,那坐落在斜坡上的、被我一眼选中的小古堡,我每次望见都意倾神往,久久凝视。 
  “喂!”主人在我的眼神里,发现年轻人总是十分天真地流露出来的欲念的闪光,不禁说道,“您远远就觉察出有个漂亮女子,就像狗嗅到猎物一样。” 
  我不爱听他这后半句话,不过,我还是向他打听小古堡的名称、主人的姓名。 
  “那是葫芦钟堡,建筑很好看,是德·莫尔索伯爵的宅邸。他是都兰地区一个世族的后裔;他家在路易十一①朝代开始发迹,这一姓氏表明他祖先历过奇险,从而赢得了纹章和封号。他一个先辈幸免绞刑之难,因此,全家人都戴金质黑色小型十字徽章;徽章上下呈T字形和倒T字形,中心有一朵枝茎截断的金色百合花,题铭为:‘主佑吾王陛下’。伯爵流亡回国后,便在这个宅邸安了家。这份产业是他妻子的。德·莫尔索夫人是独生女,她娘家勒农库,即勒农库一吉弗里世家,眼看就要绝嗣了。伯爵一家财产微薄,同夫妇二人的显赫姓氏形成奇特的对比。也许出于自尊心,也许迫不得已,他们始终守在葫芦钟堡,杜门谢客。直到目前为止,他们深居简出还有情可原,只为眷恋波旁王室;不过我怀疑,国王回来,他们也未必改变生活方式。去年,我来到这里居住,曾对他们进行一次礼节性的拜访;他们回访了,并邀请我们吃饭。冬季,双方有几个月没有来往;后来又发生了政治事变,推延了我们返回的日期。我回到弗拉佩斯勒的时间不长。德·莫尔索夫人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首屈一指的女子。” 
  ①路易十一(1423—1483),法国国王,于1461年至1483年间在位。 
  “她常去图尔吗?” 
  “从来不去。哦,”他又改口道,“她最近去过,就是德·昂古莱姆公爵路经图尔的那次。公爵对德·莫尔索先生优礼相待。” 
  “正是她!”我失声高叫。 
  “谁呀,她?” 
  “肩膀很美的女子。” 
  “肩膀美的女子,您在都兰一带能见到很多,”他笑道,“真的,您若是不累,我们可以过河,到葫芦钟堡去。到了那儿,您再辨认辨认,是不是您说的那副肩膀。” 
  我又高兴又羞愧,红着脸同意了。将近下午四点钟,我们到达我的目光长时间爱抚的小古堡。这个建筑其实挺普通,但与周围景物相得益彰。它坐北向南,正面有五扇窗户,两头的两扇各突出约两图瓦兹①,模拟两座楼阁,这种建筑技巧,给这座古堡增彩添色。中间的窗户兼作楼门,下两层台阶便是梯状花园;最低一层有洋槐椿树掩映,隔一条乡路,就是沿安德尔河边的一长条草地,但看上去还像是花园的组成部分;因为那条土路低四,一侧紧贴梯园,另一侧护着诺曼底式的绿篱。坡地平整成梯田,使房舍与河流距离适宜,既避免临水产生的妨害,又不失依山傍水的风致。古堡下方建有库棚、马厩、贮藏室、厨房,全是安的拱形门。古堡顶棱角分明,栩栩生姿;顶室有雕花小窗棂,山墙上饰有铅皮制的花束。在大革命时期,房顶无疑失修,上面像生了锈一般,平平地铺了一层淡红色苔藓;朝南的房顶就好生这种藓类。台阶正门上方建有一个钟楼,上面雕着布拉蒙一绍弗里的盾形纹章:纹章等分成四个口状,面上是蓝色和银色交替的纵条纹,两侧各有一只肉包与金色手掌,各握一条人字条纹的黑色长枪。题铭为:“万人可睹,一人莫触!”这给我留下强烈的印象。纹章的支撑图案是一条龙和一只狮身鹰头怪兽,张着大口,金链锁住,雕得十分精美。纹章上的公爵桂冠,以及顶端的金果绿色棕榈树,大革命时期给毁坏了。1789年之前,公安委员会秘书瑟纳尔被赶出了萨榭②,建筑遭到损坏也就不足为奇了。 
  ①法国旧长度单位,一图瓦兹合1。9449米。 
  ②根据史实,瑟纳尔并未被赶出萨榭,而是从1786年起,几度出任伊斯勒·布夏尔地区司法官,萨榭在其辖内。1791年,他在都兰成为革命委员会主席,曾对贵族实行恐怖统治。 
  这样的布局和雕饰,给这座小古堡增添一种美感,使它像一朵花,飘飘欲举。从山谷往这里看,古堡底层像是第二层;可是到庭院里一瞧,底层和一条宽宽的沙路却处于同一水平上;沙路通向一块草坪,草坪上有几个圆形花坛,显得生气盎然。左右两侧是葡萄园、果园和几块栽了核桃树的耕地,使古堡绿环翠绕;这一段地势很陡,直冲而下,濒临安德尔河。河边草木丰茂,苍翠青葱,色调深浅不同,着实显出造化之功。沿着葫芦钟堡旁边的小路往上走,只见园林建筑错落有致,我一边赞赏,一边呼吸着充满幸福的空气。精神难道像物质一样有导电作用,也能迅速地改变温度吗?隐秘的事件即将发生,要永远改变我的心境,我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就像动物预感到好天气而快活那样。这一天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每个情景都给它增添了隆重的色彩。大自然装扮一新,犹如一位去同情郎幽会的女子。我的心灵第一次听到大自然的声音,我凝目观赏,她像我在中学时幻想中描绘的那样,丰美茂盛,五彩缤纷。为了说明那种幻想对我的影响,我在前面笨拙地向您提了几句;那的确像一部《启示录》①,我的一生都一幕幕在上面预示出来:每个事件,无论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都有古怪的图像相伴随,那其中的联系,惟独心灵的眼睛才能看见。葫芦钟堡的头一道院子四周,建有农事用房:仓库、压榨机室、牲口棚、马厩等。我们穿过头道院子,看门狗叫起来,一位仆人闻声而出,对我们说伯爵先生一早就到阿泽去了,估计就要返回,府上只有伯爵夫人。我的房东看了看我。我的心突突直跳,怕他因为男主人不在家,不愿意拜访德·莫尔索夫人;还好,他让仆人去通禀。我像孩子一样急不可耐,快步走进纵贯主楼的长长的门厅。 
  ①《启示录》,《新约》中的最后一卷。 
  “请进吧,先生们!”一副金嗓音说道。 
  虽然德·莫尔索夫人在舞会上只讲过一句话,但我一下便听出是她;这声音直透我的心扉,充溢我的灵魂,犹如一束阳光照亮一个囚徒的牢室。想到她可能记得我的相貌,我恨不能逃走;可是已经迟了,她出现在门口,我们的目光相遇了。我不清楚谁的脸红得最厉害,是她还是我。她一时怔住,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等仆人搬过两张圆椅,她才回到原位,坐在绒绣机前,绣完一针,数了针数,以表示她沉默并非无故,然后抬起头来,表情又温和又高傲,对着德·谢塞尔先生问,是什么好风使我们光临。她虽然急切想了解我来访的真意,眼睛却不看我,也不看德·谢塞尔先生,而一直凝望外面的河流。但是,她听我们讲话的神情就像盲人一样,要从声调的细微变化中,捕捉对方心灵上的波动。也的确如此。德·谢塞尔先生介绍了我的姓名、身世,说我来到图尔只有几个月,战事威胁巴黎时,我父母才把我接回图尔的家中。我虽然生在都兰,却不熟悉这地方;在都兰人看来,我不过是个因学习负担过重,把身体搞虚弱了的小伙子,是到弗拉佩斯勒来疗养的。我是头一次到这里来,他便带我参观他的庄园,到了山脚下我才告诉他,我是从图尔步行到弗拉佩斯勒的;我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他担心我吃不消,便冒昧走进葫芦钟堡,想必德·莫尔索夫人会允许我在府上休息一下。德·谢塞尔先生讲的是实情,然而事情显得太巧,德·莫尔索夫人还半信半疑。她转身打量我,那眼神又冷淡又严峻,我被逼视得垂下眼帘,既是由于一种说不出来的耻辱之感,又是要掩盖我忍住的眼泪。高贵的女主人见我额头沁出汗珠,也许还清出我几欲流泪,因而热情地款待我们;她的好意使我定下心来,有了开口的勇气。我逊谢一番,可是脸红得像做了错事的姑娘,声音颤抖得像老人。 
  “我的全部祈愿,”我抬起眼睛,第二次同她的目光相遇,但像闪电一样旋即离开,对她说道,“就是不要把我从这里赶走;我实在疲乏,走不动路了。” 
  “您为什么怀疑这个美丽的地方的好客精神呢?”她问道,“你们一定肯赏光,在葫芦钟堡吃饭吧?”她转身向我的房东补充了一句。 
  我看了看我的保护人,目光充满了祈求的神色。他见此光景,便准备接受这一措辞是要对方谢绝的邀请。诚然,德·谢塞尔先生在社交场上阅历既深,听出了话外之音,而我这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却确信一个美丽的女子必定心口如一;因此晚上回去,我的房东提起此事,令我好生奇怪。他对我说:“我留下吃饭,是因为您有这种强烈的愿望。但是,假如您不把事情挽回来,我同邻居的关系也许就搞僵了。”假如您不把事情挽回来这句话,令我沉思很久。德·莫尔索夫人若是喜欢我,就不会嗔怪把我引到她府上的人。看来,德·谢塞尔先生料想我能使她感兴趣,这不就是向我肯定了这一点吗?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刻,这种解释增强了我的希望。 
  “这恐怕难于从命,”德·谢塞尔先生答道,“德·谢塞尔夫人还等我们回去呢。” 
  “她天天有您陪伴,”伯爵夫人又说,“可以派人告诉她一声。她一个人在府上吗?” 
  “德·凯吕斯神甫在那儿做客。” 
  “那好!”她起身摇铃传仆人,“你们就同我们一道用餐。” 
  这回,德·谢塞尔先生才相信她出于诚意,向我投来祝贺的目光。我一旦确信整个傍晚能待在这里,就觉得这段时间是无穷无尽的。在许多不幸的人的心目中,明天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词,他们对次日不抱任何企望,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能有几个小时,我便尽情地享受。德·莫尔索夫人谈到当地情况,谈到收获、葡萄的长势,话题全是我不知道的事物。一位女主人这样行事,不是表明她缺乏教养,就是表明她瞧不起客人,要让人家插不上嘴。其实,伯爵夫人倒很为难。如果说乍一开始,我认为她故意把我当作孩子看待,如果说我看到德·谢塞尔先生同女邻居谈些我根本不懂的严肃事,不禁羡慕起三十岁男子的优越地位,如果说我认为青睐为他独占,心中非常气恼,那么几个月之后我才明白,一位女子的缄默有多深的涵义,一次漫无边际的谈话又掩饰了多少心思。起初,我坐在椅子上,尽量显得自如一些、继而发觉自己的位置有利,便一饱耳福,聆听伯爵夫人迷人的声音。她那心灵的气息,在音节的抑扬顿挫中舒展,犹如乐音通过笛孔分成音调一样。那气息飘飘摇摇,人耳已微,却能促进人的血液循环。从她口中讲出来,i结尾的词宛若鸟鸣,ch音犹如爱抚,爆破音t又像是表现了心灵的专横。就这样,她不知不觉扩展了语词的含义,将听者的灵魂带入仙境。有多少回,一场可以结束的讨论,我却任其继续下去;有多少回,我故意惹她训饬,就为了倾听这人声的音乐会,呼吸从她表露心灵的双唇吐出来的空气,就为了能热烈地拥抱住这闪光的语流,我真渴望能以同样的狂热把伯爵夫人紧紧搂在心口!当她讲到高兴处笑起来的时候,那是多么快活的燕子歌声啊!可是,当她提起她的忧伤时,那声音又多么像天鹅在呼唤自己的同伴!伯爵夫人没有注意我,正好给我端详她的机会。我的目光尽情地在这位谈话的漂亮女子身上移动,这目光紧紧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双脚,在她的发鬈中嬉戏。然而,一种恐惧的心理折磨着我;大凡在生活中有过真正的恋情,尝过无穷乐趣的人,都能理解我这种心情。我就怕她发现我的目光盯着她的肩膀,盯着我曾热烈亲吻的地方。越怕,欲望越强烈,我不能自制,还是凝视她的双肩!我的眼睛撕开了她的衣领,又瞧见那颗淹没在乳白色中的斑点;斑点以下便是中分后背的美丽的线条。自从那次舞会之后,这斑点就一直在我的漆黑之夜中闪光;要知道,富于幻想而生活又纯洁的年轻人,他们的睡梦就仿佛在这种黑暗中流转。 
  我可以向您勾画伯爵夫人的仪态,这仪态使她所到之处令人瞩目;然而,多么精妙的笔触、多么温暖的设色,也不能表现其万一。要想绘出她的形象,就必须有一只妙手,善于刻画内心的火焰,善于表现朦胧皎洁的神韵,可是这样的画家是找不到的,因为这样的神韵既为科学所否认,又是语言所无法描摹的,而惟有情人的眼睛能够窥见。她那纤细的灰色秀发常常使她难受;这类不适,无疑是血液猛然上头而引起的。她的额头像若孔德①那样饱满丰润,蕴蓄着无数未表达的思想,种种被抑制的情感和无数浸在苦水中的鲜花。她那水绿色的眼睛有褐色斑痕,平时一直暗淡无光。不过,若是谈起她的孩子,若是突然流露快乐或痛苦,尽管在安分守己的女人生活中很少发生这种情况,那么,她的眼睛也会闪现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生命的精力在燃烧,即将燃尽似的。那闪光曾以它极大的鄙视射向我,使我几欲流泪;它也足以使最狂妄的人垂下眼睑。她的鼻子是希腊型的,像菲迪亚斯②画上的那样,由一对弧线与秀美的嘴唇相连,给她那张瓜子脸增添许多神采。她的脸色宛似白茶花色织锦,两腮泛红时,又像玫瑰一般鲜艳。体态丰满适度,既不减妩媚,也无损丰腴,虽然富态而依旧风姿绰约。那双手赛过璀璨的瑰宝,令我目眩神摇;手臂相连没出一条纹褶,您若是看到,就会顿然领悟这种完美的形体。她的头下半部并无凹陷,不像脖颈类似树干的那种女子;肌肉也没有凸出条条纹路,周身各部分都是流线型的,人见而忘俗,笔墨难以描绘。沿双颊有两溜绒毛,至脖颈平阔处渐次疏落,由于反光作用,像丝绸一样柔软光滑。她的耳轮纤巧,照她的话说,这是做奴婢与母亲的苦相。后来,当她心中有了我时,她才对我说:“指的就是德·莫尔索先生!”真对呀,而我这听话善于听音的人,当时却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她的胳膊妙丽,双手修长,葱指微微弯曲,像所有的古代雕像一样,手指肚超出薄薄的指甲。如果您不是个例外的话,我说扁腰胜过圆腰,必定会惹您不快。圆腰是有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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