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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于丹昆曲审美之旅游园惊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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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至情牵挂。

  第27节:灵异之美(5)

  一个心怀鬼胎忐忑不安的情郎,最终心甘情愿地随芳魂而去。这样的一出戏,起主导作用的就是这个女鬼的风情。当然,这种风情妩媚的女鬼也有不那么可怕的,她可以美到任何人都无法把她当作鬼。
  《牡丹亭·幽媾》演的就是杜丽娘的魂魄来寻柳梦梅。任何一个书生在半夜时分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恐怕都会是:〃来者是人是鬼?〃但是柳梦梅不同,因为站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画中人,就是他一声声叫下来的佳人。在这个敦厚书生看来,他宁可相信美人儿是他从画上叫下来的,这是他命定的宿缘,根本不会去想她是花妖还是狐魅,不会考虑她是人间女子还是来自地府阴曹。成为鬼魂的杜丽娘依旧静雅娴淑、清丽动人。所以,假如不知道戏名,不知道前面的情节,我们所看到的就是一场人间少年男女的和美恩爱的情事而已。在这出戏里面,杜丽娘的演法是不带鬼戏色彩的,只不过她的身份告诉你这也是一种灵异。
  《牡丹亭》之所以至情感人,就在于其〃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理念。凭着至情这双翅膀,生与死在柳、杜二人的眼中不过就是一道可以跨越的门槛,没有什么了不起,阴阳之界于他们几乎是不存在的。反过来说,假如没有了这一番生死离合的话,我们便无从了解至情。
  一个执着于情的人,一个真正感悟了生命辽阔的人,当他看这样的戏的时候,首先不是斥责它荒诞不经,而是能够定下心来,感受其中细致入微的美妙。
  灵异,使我们对深情之美有更深刻的感悟。所以灵异是超乎我们生命极限之外,对我们不死心愿的一个无疆的延展,它可以让我们忘记今生,穿越三界。所以这种灵异的美一定是相关于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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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分

  第28节:风雅之美(1)

  风雅之美
  昆曲体现出来的风雅与我们生活中的风雅有什么样的关联?对于我们来说,是否可资借鉴呢?如果我们一味地要求昆曲给予我们一些什么,那么凭借唱腔、歌舞,凭着它对历史、人性的解读,它都可以传递给我们一些东西,但这些都是不完善的。对于风雅的领略,需要我们每一个人运用自己审美统合能力去完成。
  无论是梦幻、深情、悲壮、苍凉、诙谐,还是灵异,应该说中国的所有戏曲形式都对这些有所涉及,但是〃风雅〃二字大概是只属于昆曲的特质。在了解了一些戏剧故事,知道了一些昆曲基本知识以后,我们将话题收结到昆曲最与众不同的生命特质上。在昆曲艺术的审美之旅中,我们最终读出来的是它独一无二的风雅之美。
  大家看昆曲会发现,几千年的浩荡沧桑、一个人的命运起落,有可能都凝聚于一时一地,展现在一个空空的舞台之上。昆曲之美是一种虚拟之美,写意之美,是人的幻化之美在想象中共同完成的延伸。
  审美是一种眼光,一种能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达到同样的审美高度。一个在生活中能够随处发现美的人,当他去看昆曲的时候,所把握住的美一定会比别人要多一些。
  生活在现代的人们,每天忙忙碌碌,心下总有许多的琐细烦杂,似乎总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托的精神支柱,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的日常生活缺少仪式感。一个仪式有时候会使人变得庄严,会让他在一套仪式的完成过程中,同时完成对自己生命信念的尊重。我们在舞台上获得的审美享受有的时候就是分享这种仪式感。我们去看舞台上对于生活中一个细节的放大,去体会戏剧人物内心深处的感受,这一切为我们的生命提供了一个参照体系。
  昆曲的写意之美有着深厚的内涵,它有一些很固定的程式,但是通过这些程式传递出来的却是一些浓缩之后令人真正怦然入心、过目不忘的内容。
  空荡荡的舞台上,一个人开门、关门、正冠,捋髯、饮酒、喝茶、上山、下山,一切皆有程式,一系列动作使舞台上所有需要观众看见的东西都浮现了出来。
  昆曲的风雅就在于它没有边界,你会在一种既定的审美引导下去配合它完成一种默契的想象。就算是一把小小的折扇,不同行当有不同的扇法,体现的是不同个性、不同身份,给观众一种不同的感受。
  昆曲表演中有这么一个说法,叫做:〃文扇胸,武扇腰,丑扇肚,媒扇肩,僧扇手心,道扇袖。〃扇胸是非常风雅的,巾生一般都穿着长褶子,长衫颜色浅浅淡淡,扇子在胸前飘飘逸逸,儒雅风流,这是非常符合他的身份气质的。无法想象,一个巾生把扇子拿在肚子上会是多么的可笑。武者身形高大,气魄较强,如果他的扇子缓缓在胸部扇动,那反倒显得拘泥了,所以武行扇扇子一定扇在腰上,令人感觉整个人气势是阔大的。丑诙谐幽默,扇子扇到肚子上,这本身就具有喜剧感。媒婆扇子扇到肩上,展现的是她们阿谀逢迎、八面玲珑的个性,将扇子拿得高高的,自然而然就表现出一种有点轻浮的、油滑的市井中说媒拉纤的形象。〃僧扇手心,道扇袖〃则反映的是出家人与凡俗的不同。

  第29节:风雅之美(2)

  一把扇子竟然有如此多的学问,看似是一个简单的程式,但是程式中埋藏着一系列的密码。所谓内行看门道,就是在既定的程式中看出不变的风雅气韵。
  中国戏曲的写意之大,可以大到三步五步走过千里万里。昆曲舞台上的《千里送京娘》,说的是大英雄赵匡胤在路上搭救了赵京娘,又送她回家的故事。两个人在台上走走唱唱,三转两转,千里之路已经走完了。林冲夜奔,不过是听到舞台上几声更鼓,已经一夜天明。
  这就是戏曲舞台上的写意。但是跑圆场也好,听更声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是溶入在人的生命故事里的,一个人的生命背景、教养出身,会决定他面对世界的一种态度、一种风范,这些风范又会在一些归类的人身上凝聚成一些大体相同的程式。
  比如源自《千金记》的项羽的表演…起霸。项羽的出场太美了,那一番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把一个威武大将心中的辽阔、悲壮、沉雄、勇武全部传递出来。霸王先是一个亮相,接着拉云手,踢腿,再一个弓步,跨腿回来,整袖,正冠,紧甲……这是一整套的起霸,本来是出自一出戏,一个固定的角色,但它最终可以凝定为一个程式,这就是写意的发展与创造。
  其实,昆曲始终是在创造与规矩之间寻找着它自己的定位。程式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总在发展之中。任何一个个体学习一出代代相传的戏码时,他都会自觉或是不自觉地进行自己的个性处理,可能是一个动作,可能是一处声腔,还可能是行头打扮甚至是舞台布景。比如现在大家很熟悉的舞台上的白素贞的形象,一身素白,头上一个红绒球,这是梅兰芳先生确定下来的装扮。一身缟素是她冰清玉洁的象征,鲜红的绒球犹如画龙点睛,她不同凡人的身份一下子就呼之欲出了。从个性化的处理到最终成为一种程式,正是一代代艺人在表演过程中不断探索的结果。这种程式化一定是变化的、流动的,在规矩与创新之间。
  在中国戏曲中也有所谓的〃戴着镣铐跳舞〃。这一说法是闻一多先生在谈格律诗时谈到的,意思是说格律诗的创作受到限制在于它有格律,但是如果你能灵活运用这些规矩,就像戴着镣铐跳舞一样,反而更有铿锵的节奏,更有力度和韵致。

  第30节:风雅之美(3)

  中国戏曲也是一样,如果完全受到程式、装扮和传统的约束,那么它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真正的大艺术家,都做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戴着镣铐起舞,舞出一种极致的无可替代的美。
  也许有人会说中国戏曲中的写意未免太夸张,怎么可能听几声更鼓,就算作是一夜过完了?怎么可能一个圆场,就跑过了十万八千里?这是不可信的!但是,倘若我们换一种心态,也许就可以想通了。生活里有一种相对论,所谓〃欢愉嫌短,愁苦嫌长〃,人们总希望良辰美景能要多长就有多长,无形中就觉得时光太短;但是人在困顿或是备感凄凉的时候,就会觉得度日如年。失眠的人辗转反侧,起来看看表,才三点一刻,原来长夜漫漫,离天亮还早。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在生活中实际感受得到的心理上的放大。而戏曲舞台上的放大,只不过是把这种放大更夸张了,更戏剧化了而已。
  再比如说,前苏联有一部著名的影片《战舰波将金号》,这是一部默片。学过电影知识的人大都知道一个名词,叫做〃奥德萨阶梯〃,就是出自这部影片。波将金战舰上的水手和奥德萨港的百姓结合为庶民的力量,却突然之间在阶梯上遭到沙皇军队的镇压,四处逃跑的民众死伤很多。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持续时间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但是在电影剪辑中却被极度地延长,延长到了每一个细节。比如说仓促间一个婴儿车滚下来,看不到母亲的影子;比如说那些民众,有倒下的,有惊恐的,有突然之间被冲散的;这一边军队往下走,那一边是惊慌失措的人群……电影通过剪辑,把人内心的感受,通过一个一个细节对位放大,形成这样的景观。〃奥德萨阶梯〃后来成为电影教学中一个典型的蒙太奇手法的剪辑案例。
  假如我们去昆曲舞台看一看,也有很多这样的放大。比如说两个人蓦地相逢,表现两下里的心理活动,这一边用袖子一遮,他在想什么,先说一段;那边将袖子一挡,他在想什么,又唱一段。其实心下一念可能在生活里就是几秒钟而已,但是在舞台上的展现可能就是五六分钟甚至更长,这就是对生活细节的剪辑放大。昆曲就是在这样的一些程式里面,把生活中不能完全展现出来的部分淋漓尽致地呈现在台上,展示给观众。
  在《惊鸿记》中,有《太白醉写》一出,演唐代大诗人李白。提起李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家户户的孩子都能念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并不是远离尘世的传说人物,但他却是人人皆知的〃诗仙〃,在舞台上能够传递出什么样的风雅神韵呢?这取决于把他生命中什么样的时刻用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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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节:后记 当昆曲从生命中穿行而过(1)

  后记
  当昆曲从生命中穿行而过
  前尘往事
  生命里总有那样一些冥冥中的缘定,不期然间蓦地相逢,无语微笑,绽放出宿命里早已刻画好的那一帧容颜……昆曲之于我,就是如此。
  父亲爱戏,于是我从小就被咿咿呀呀的老唱片熏陶着,带着老式楼房木板地上斑驳的红油漆的记忆,还有午后的光懒洋洋泼洒在窗台上的温暖,一个小女孩儿眯着眼睛,在一板三眼的击打声中看逆光里浮动的尘埃……
  〃哒!上板。哒!头眼,中眼,末眼……哒!头眼,中眼,末眼……〃至今,每每在枯燥乏味的会上,实在无处消遣时,微微仰了头,半合上眼,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心中一段水磨腔汩汩流出,还会一步跨进三十年前,如同叩响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欢喜。
  在我少女时代的记忆里,戏曲的造型是那样强烈地对立着,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反差:一端是革命现代样板戏,男人如郭建光的十八棵青松、杨子荣威虎山上潇洒英雄、洪常青的烈火中永生,女人如李铁梅的提篮小卖、江水英的龙江精神、阿庆嫂的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而另一端,在爸爸的老唱片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男人可以为将、可以为相、可以为儒雅巾生,可以扎大靠、可以戴髯口、可以舞翎子、也可以翩翩一扇开合在手,那里的女人裙纱明艳,珠翠满头,玉指纤纤,水袖盈盈,为她们的男人追魂寻魄生死缠绵……
  这在一个十来岁小女孩儿的经验系统中是多么诧异的事……这都是〃戏曲〃吗?

  第32节:后记 当昆曲从生命中穿行而过(2)

  回想起来,其实爸爸的唱片里京剧占了八九成,他爱的戏多是冷涩的,老生戏爱听言派余派,青衣戏爱听程派,昆曲的只俞振飞、言慧珠、白云生、韩世昌、侯永奎有限的几位,但是我偏偏就被昆曲击中了。
  今天想来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革命样板戏一概是京剧声腔,才子佳人原封不动地栖息在悠远岑寂的昆曲里,像一个被尘封住的寥落而圆润的梦想。
  最早听的自然是《牡丹亭》。《牡丹亭》里最早入心的就是《游园》,那样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今天听来都熟悉得疏淡了,但是在一个大家都唱着〃不低头,不落泪,咬碎仇恨强咽下,仇恨入心要发芽〃的年代,是何等动魄惊心啊……我常常哼一段李铁梅,哼一段杜丽娘,然后就神思恍惚了。
  听戏的孩子,从小是有秘密的。拍着曲子长大,就不知不觉在板眼节拍中调试出心里独属于自己的另外一种节奏,不急不慌,任世相纵横,自有一段不动声色的理由。
  汪老师
  刚认识汪老师的时候,我叫他汪叔叔,那时我只有十几岁,梳一对刷子辫儿,坐在台下如醉如痴仰望着昆剧巾生魁首汪世瑜。
  听了好些年唱片,真正看戏是从八十年代。而且我从一开始看昆曲口味就很〃刁〃:爱听传统折子,偏爱南方剧团的戏码,因为嘴上归韵讲究,配了婉转有力的水磨腔,直磨得心里温温润润滴下水来。那时候除了守在北京看北方昆剧院的戏,就一心盼着上昆、浙昆、苏昆这几大剧团进京,他们的笛子一起,就是我的节日到了,攒下来的奖学金全数扔在护国寺的人民剧场和前门的广和剧场里,有多少场就追多少场。
  汪老师的《拾画叫画》,看了总不下十六七遍吧。一句〃惊春谁似我,客途中都不问其他〃,柳梦梅翩然登场,拾得太湖石下杜丽娘一幅写真,叫得声声啼血,唤醒三生石上一段情缘。这出戏蓦一入眼就看呆了我,那份衷怀投入的痴狂让我一下子就相信了汤显祖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33节:后记 当昆曲从生命中穿行而过(3)

  看他的潘必正〃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循着多少流水一段琴音声声追问〃谁家月夜琴三弄?细数离情曲未终〃……
  看他的李益与小玉伤别在灞陵桥畔,〃行不得,话提壶,把骄骢系软相思树〃……
  看他的陈季常长跪池边,央求着〃蛙兄〃住口,免得河东狮吼的娘子以为他挨了罚还要向人诉说……
  看他的唐明皇对一番美景〃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与贵妃〃携手向花间〃,酒酣情炽时渔阳鼓起,惊破霓裳羽衣曲……
  汪老师在台上,穿行在这些华彩的衣裳与华彩的奇情之间,演绎出一段一段人间天上。下得台来,他会在我家吃饺子,叫我〃小于丹〃。
  过了十几年,我在大学里教传媒专业,时常去浙江电视台讲课,一墙之隔就是浙江昆剧团,走出排练场看汪老师,汪老师说:〃小于丹,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们排戏好了,你想听哪一段,格末就给你唱哪一段!〃我就闲闲地捧一盏龙井,一坐就是大半天。
  又过了十几年,2007年5月的北京皇家粮仓,厅堂版《牡丹亭》上演,六百年古仓,红氍毹上,水袖几乎可以甩到我的鼻尖前,我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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