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轩解析象形拳法真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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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法“象形”,以事物的形象,作为字,如“山”字,是山的形象。
“会意”是将两个象形字组合成一个字,生出一个新意,如“休”字,“人”和“木”都是独立的象形字,组合在一起,是“人靠在树上”的形象,产生了“休息”的新意,所以会意也是象形。
字要便于书写,不能复杂,用“会意象形”之法造字时,要尽量将事物总结成简单的线条,多数时候用的是事物的轮廓线,比如“山”、“水”二字。
用人体来象形取意,比造字余地大,除了轮廓线,还可以总结事物的体积、面积、质地、速度——
人也可以总结人。李老年轻时跟薛颠期间,薛颠遵循唐维禄给李老定下的夜练法,也是凌晨三点开始,一个人陪着李老练。一天两人练到见到天光,就不练了,但意犹未尽,薛颠就在一棵树下溜达,时不时挑一下食指,李老在旁边看着,知道薛颠身上走着鼍形的拳意。
鼍是龟背龙身的古代海洋动物,体型巨大,因为是龟背,所以它出水,不是钻出水面,而是一整块地浮出,模拟鼍出水之姿,可练两胯之筋,骨盆的底盘等于是龟背,要将底盘整个地浮起来,便锻炼了两胯的筋,形成常人没有的发力法。
鼍是龙身子,摆尾可搅海起浪,又有鹰嘴,可探头出水叼飞鸟。形意拳取鼍形的鹰嘴叼飞鸟之象,练指力来点穴,取鼍的摆尾之能,练尾椎发力。
薛颠溜达时,上身微倾,下巴一收,李老当时就感到看见了鼍,不是看见了鼍的形状,而是看见了鼍的动势。薛颠只小动了这一下,就舒服了,一脸笑咪咪的。
李老与薛颠指定的衣钵传人——薛广信作过多次试手,输多胜少,但有一次胜得难以想象。薛广信比薛颠更不爱说话,师兄弟聊天,他最多插一句话“不是吧?”他功夫深,很难认可别人。
李老利用他这个特点,想套出他的练武体会,反问:“为什么不是?”他说两句就不说了,不是他对李老藏私,而是他觉得武术太深了,说着说着自己害怕了,怕自己说不好,他看不起太多的练武人了,但对武术本身十分敬畏。
他在薛颠面前都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因为是薛颠的本家侄子,所以天生跟薛颠相像,一举一动都在刻意地学薛颠。他得天独厚,骨头架子长得比薛颠还好,远远走过来,身型的力度,令人感慨“这才是身体呢!”
他是下大功夫的人,两人作试手时,李老知道自己不如他,觉得没法打了,干脆就学薛颠吧,迎上去的时候,脑子里全想着那天早晨薛颠身上的鼍形拳意。薛广信挺自信地站着,也没摆架势,斜着眼,一眼大一眼小地看着李老过来,突然他那只睁大眼睛里有了惊讶之色。
李老也不知道打的什么拳,就觉得在自己身上出现了薛颠的形态。接着眼前没有薛广信了,还找呢,薛广信的声音就响了:“来!给我扶起来。”李老扭头一看,薛广信坐在五米外的地上了。
李老迷糊了,不知道是把他打飞了,还是他躲到那了。薛广信倒显得很高兴,说:“你这儿什么东西?把我弄倒了。”李老才知道他是被打出去的,连忙搀扶。
薛广信多大的功夫,跌一跤,自己还起不来?他是故意让李老扶他,以表示对李老这一击的肯定,这是他当师兄的风范。
李老跟他说了自己当时怎么回事,薛广信说:“嘿,难怪能把我弄出去呢,我叔(薛颠)在你身上附体啦!”
李老这一击便是“象形会意”,薛颠说“意可蕴,亦可发”,此事可证明。华佗五禽戏是薛颠出山后最早传的功法,华佗五禽戏是“有体无用”,有练功之法无技击之法,但五禽戏模仿五种动物,全是会意象形的功夫。
别人奇怪,传的第一个功法为何不是武术?虽不是武术,却是武术的重点。
“假借”在造字法里是利用象形字,来表达别的意思,比如“木”是象形,在木的旁边添一个点,就成了“术”,古代以草梗来计算数字,假借了“木”而表达了“术”。比武时的假借也是先从会意象形开始,再做转意。
会意象形,一开始要用来练拳,学习师父的拳姿,不但要学师父的动作角度、位置、轨迹,还要学到师父的神采。拳姿的风貌,是一个综合性的东西,没法分门别类地学,没法一点点描画,只能会意象形地学,照相似的,刹那记下整个形象。
会意象形,也不要只用来学拳,还要在生活里锻炼,会意象形一棵树、一只猫、一片云或一个盛饭的动作、一个汽车拐弯的动势。
这种锻炼的好处,是可以在对敌时,把敌人的攻势会意象形了。敌人的动作瞬息万变,识别是什么招、是虚招还是实发,根本来不及,只能用会意象形的方法,眼见即知,甚至看不清楚、看不全,也知道了。
确定敌人是一个什么形,然后借用上这个形,构成新的动态,便是比武的假借之法。敌人以虎形扑过来,我借用上这个形,让自己的动作和敌人的动作共同组成一个新形,比如“燕形”,将敌人虎扑的直线改成了燕形的横线,敌人的虎形一破,就败了。
不是以我的燕形破敌人的虎形,而是我和敌人共同组成一个燕形,敌人失去了原形。形意拳的比武对敌,不是以一形克制一形,而是以一形收容一形。我是不露形的,我的形是敌我共同组成的形,敌人身在其中,不知道是什么形。
敌人顶我,我也顶他,像两只羊犄角顶犄角,就是争斗,无法合作了。我一照面之间,自觉维护敌人的攻势,他只能与我合作,你维护他,他当然会配合。薛颠谈的“彼刚我柔,彼柔我刚,任他巨力千斤汉,一指运动分千斤”,便是讲的合作。
有千斤巨力的壮汉,我一指就可控制,就像“木”字上加一点,成了“术”字,字变成了别的意思了,壮汉的千斤力就变得不是力了。比如壮汉将我抱住,他的胳膊紧紧地勒我,我的身体外挣,他会加劲勒我,因为我一挣,给了他一个相反的刺激,就让他找到了用力的方向了。如同羽毛球飞来得越猛越快,球拍子拍上去,拍得就越狠。
我不破坏他抱我的力量,还要加大这力量,两人一拍即合,在力量上合成一个人了。他往怀里抱我,我不外挣,往他怀里钻,就合作了。他的环抱之力,是向自己的胸口环抱的,我向他的胸口扑去,他力量本要归向自己胸口,自然会与我共同构成了一个虎扑,他就跌出去了。
我也可以和他共同组成一个“狸猫上树”的形,狸猫上树是向上的力,他环抱着我,就像挤牙膏似的,会把我往上挤,我就顺势向上,他也会跟着向上,两人都呈现出狸猫上树之势,他就失去了环抱之力,自破其形了。
假借的要点是“高低随法以转移”,薛颠注解这个“法”字为“法者,天也,流行之气也”,一下解释糊涂了,打架的时候难道还要看天?还要根据风向?打架的时候,敌人就是你的天,敌人表现出来的动势,就是风向。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要识别清楚。
敌人是天,天有各种可能性,会下雨、会下雪、会打雷,敌人也有各种可能性。农民是看天吃饭的,武者是看敌人吃饭的,农民一看风向,就知道什么季节到了,准备种什么作物了,这是与天配合,武者看到敌人一个架势,就知道我能将它改成什么形了。
假借功夫是会意象形功夫的深化。
在造字法里,假借是以象形转意,“木”变成了“术”,木是树木的形象,利用这个形象,加上了一点。
“转注”是以意转意,一个意思转成了另一个意思,比如“示”,“示”是古代拜祭神的供台的形状,但“示”字的形并不是“示”的含意,“示”不是台子,而是“拜祭神”,还泛指一切跟求神的事,所以“示”字超越了形,有了形之外的意思。
在这个“示”字旁加上“羊”字,成了“祥”,向神献祭品了,表示“吉祥”。这是一个意思转成了另一个意思,但新的意思仍在原意的范围里,祥、福、社、祉、祯,各有各的意思,但都跟“拜祭神”有关,所以转注,是有了新意,而原意不失。
武术上的转注,也是有新意而不失原意。薛颠言“转注者,旋转圆动力而中心不失也”,像一个圆球,不论如何旋转,而圆心不失去,如果失去了圆心,球便崩溃了。比武时要和敌人共造新形,会根据敌人来变形,但不管如何变,而自己的重心不失。敌人跟你共造一形的时候,失去了重心,就是败迹。
假借是取胜之法,转注是不败之道。
“指事”在造字法里,是抽象符号,如“上”,现实里没有这个形象的东西,是凭空造的一个符号。
“指事”在练武时是符号,在比武时是阵法。形意门在首次授课的时候,要在徒弟磕头的蒲团前,用米粒洒出一个圆圈,圆圈中用米粒洒出一个正方形。如果有绘画才能,就在这个方形中用米粒洒出一个长袍、长须、高髻的古人,为向左而视的站姿,左手藏在袖子里,右手呈倒钩状,其它手指握着,唯食指挑起,指向身后。
祖师不是具体的人,是拿一个神仙的形象代表形意门的祖师。右手指身后的手势是个仙姿——神仙悠然自得的姿态,是个趣味。理解成“交托身后事,期许后来人”的意思,也可以。这两个解释掩饰了真实含义,师父交托徒弟办特别事情时,方说明。
没有绘画才能,就不用画祖师了,圆形套方形就可以了。这个符号是形意拳的心法口诀,薛颠在“转注”篇章里透露出来,是“圆中纵横似弹丸”一句。
圆力中有纵横力,纵横力形成圆力,好像一颗子弹,子弹飞出去,多大的力量!如果子弹自身不具备纵横力,撑不住自己,飞的过程中,就崩溃了。子弹直线飞出,子弹本有的横力,加上所受的横力,令横力极强,但打到目标上如果只是这个横力,便只能破坏目标的表面,而有了圆力,则可让这种横力变成钻劲,破坏目标的深层。
形意拳练的九宫步也是指事,九宫步就是诸葛亮的八卦阵,将一个方形用“井”字切成九块,按照口传的次序将这九块都走一遍。我们走这一遍的轨迹,就是诸葛亮阵法内部调动的轨迹。八卦阵是“以少胜多,败中求胜”的典范,九宫步练功时是个固定路线,在比武时将之活用,便尝到了“以步赢人”的妙味。
象形术有五法八象,共十三种拳法,动作简单,每一种拳在练习时,所走的轨迹都不同,步径轨迹也是符号,是在指事,需要对此留心。 指事没有实指,如世上没有“上”这个东西。指事为空,将所学所练的统统化空,隐于无形,形意拳的“无形无意是真意”,便是指事。面对敌人,不能指事化空,便无法立功。
谐声,字的左边是形,右边代表声,如“咆哮”两字,左边的口都是形,而右边的“包孝”是音,这个音是可以有变化的,比如“包”念“bao”,成为“咆”字后,变成了〃pao〃。
谐声是形上生音,让形有了新意,在武术里也如此,形上生音,令形生出了神采。老虎的吼啸之声可达三十里,所以老虎比豹子有神采,豹子虽然奔跑快如闪电,但跑几十秒就得停下来,因为奔跑产生的高热量会把自己热死。
豹子不懂发音的奥妙,调理不好自己,老虎得了发音的益处,虽吃腥秽的肉类,却气脉通达,骨血成宝。虎血如鹿血,虎骨如人参,是生灵精华,大滋养品。
声音是肉体的神采,音可以通脉,佛教天台宗传下的“嘘咝呵吹呼唏”的六字诀,就是是以发音来调理经络的。薛颠言“神气能逼人,精气能摆人”,可用发音来焕发人的精气神,这种音声唤出的神采,可以逼人、摆布人,而且发音能醒目,两眼的威慑力,是发音练就的,不是瞪出来的。
发音的要点为“龙吟、虎啸、睡狮吼”,龙是无形的,所以龙吟也是无形的,身体发一个音,头胸腹腔都有共鸣,但就是没有声音,无声之声是第一要诀;
虎啸的练法次之,要将声音练成实体,老虎发音是带着强烈的空间感的,一声要涵盖它所有的地盘,声不虚发,发则必方圆三十里,将声与形结合起来,是第二要诀;
狮子睡觉的时候,一翻滚,无意中发出的吼声,自己不知道,又一滚,睡过去了——这是第三个要诀,要在睡觉的时候意想发音。睡觉前作几次龙吟虎啸的发音,意念里想着一个音就睡过去了,睡眠中自有生理变化。
作战斗的虚拟练习时,一般都是假象一个敌人,对发音有了体验后,就不用假象敌了,让声音陪自己玩。力量有纵横,声音也有纵横,比如做出一个横向动作,却发音高昂,与肢体构成了纵横关系。身体绕了一个弧线,却发音短促直率,形与声构成了长短曲直的关系——这就是声音“形之于战斗力”之法。
丹田和手指对发音敏感,发音时要“气藏丹田,神贯手指”,西洋乐的歌唱家唱高音时需做手势,可见手指对发音有辅助之功。腹部丹田是力源,同时也是声源,自此发出的声音是深广的,可以与外物共鸣,而以喉胸发音窄浅,不易与外物共鸣。
敌人的身体,与你产生共鸣,比武时会是怎样的效果?引人遐思。
李老晚年残疾后,常坐在家附近一个副食品商店的台阶上晒太阳,副食店少有人去,小贩们在副食店门前摆水果摊,李老被盛水果的三轮平板车挡着,有亲戚去看望他,也找不着他。
对于谐声,李老说:“不平则鸣。”心有不平,才会发声。李老过世数年后,笔者看到韩愈的《送孟东野序》,方知道李老话的出处,《送孟东野序》的开篇首句为“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送孟东野序》从草木山河的不平,说古人的不平,再说同代人的不平,最后说到三个才华横溢的朋友,担忧地说“抑不知天将和其声而使鸣国家之盛邪?抑将穷饿其身、思愁其心肠而使自鸣其不幸邪?”
我不知道他们的才华会发出怎样的声音,是天与他们的才华共鸣,用他们的声音表达国家的昌盛,还是天要让他们贫贱屈辱、苦思抑郁,让他们的声音来鸣自己的不幸?
八性:
八性者,即抓扑抖掀截挂舒绵是也。抓者,如饥鹰之抓物;扑者,似狸猫之向前之扑鼠也;抖者,一身之力如猛兽之抖毛;掀者,即托起,平托、高托、左右相托也;截者,是堵住,不让敌手足发出也;挂者,乃是挂住敌人手足不能退回,或左挂或右挂,使一身不得中和之力也;舒者,伸开,于鸟之抖翎,展翅抖擞法也;绵者,柔也,柔中有刚,如沾绵连随之意也。
六书是比武的理,八性是具体的技。如鹰之抓,如猫之扑,鹰能抓羊高飞,胯筋强韧也,猫可加速度地扑出去,令老鼠来不及反应,胯筋弹性大也。
抖,是对敌发力之法,野兽抖毛般地,全身振颤,又很轻松,抖是打人的特效之技。从纪录片可看到,瘦得不成人形的吸毒者能冲破几个医护人员围堵,就是在用抖力。他们因吸毒丧失了体力,四肢疲软,无力可用,不自觉地用上了抖力,反而可与壮汉一搏。
以脊椎来抖,纪录片上的吸毒者都是晃着脊椎走路,这是他们体弱的表现,但也因此练出了拼命时的一抖。
掀,是掀翻桌子的动作,自下向上的,人发火掀翻桌子,没有把桌子举起来再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