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2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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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双眼一笑,说道:“到别处买吧,这儿太贵。”
“还不一样?我看有便宜的,六十块钱一支。”
“那还便宜呀?二十块钱就能买支好的。”“哦,我不懂。我光懂得吃。”
段玉“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笑间,南阁感觉有个人向他走来。正要回头,那人却已站在了他的身旁。
“南老师好!”那人说道。
是个女生,南阁的学生。
“哦,夏燕,你一个人吗?”南阁说道。由于那个叫夏燕的女生说话时笑眯眯地直看段玉,南阁也忍不住向段玉看去。段玉朝他们笑笑。南阁刚说完就注意到了在他的侧后方还有一个人,是个面带笑容的中年妇女,四十来岁的样子。
“哦,这位是……”南阁道。
“她是我妈。妈,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
“阿姨,你好!”南阁说道。
那位母亲很有涵养地笑着,说道:“你好。我女儿常夸你,说班上同学都很喜欢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前年刚毕业。”南阁说道。
夏燕看着段玉,笑道:“这位姐姐真漂亮,是你女朋友吧?”
南阁出了一身汗,说道:“哦,老乡。”正怕夏燕再问什么,她母亲在一旁说道:“燕,和南老师告别,咱们回去吧。”
母女俩臂挽着臂走了,南阁长吁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她是你学生吗?”段玉问道。
“哦。”南阁笑笑。脸肯定红透了,他想。
“我说刚才她为什么老往这边看,原来是因为你。”
“唉!原来还是我的学生,现在都不是了。”南阁叹道。
“上学真好。”段玉垂着眼帘,说道,“我现在才后悔当初没好好上学,要不现在也好找工作了。别人对服务业都有看法。”
南阁看着她,微笑道:“慢慢想办法吧。”
第五章:进退之间
现在的暑假远远没有南阁上学时那么名符其实,因为尽管是假期,学校也安排了老师上课。洪州一中的学生们刚刚自由了一个礼拜,便又被召了回去。虽然学校折中了一下,暑期每天只上半天课,但学生们的暑期计划还是被完全打碎了。
不过这却给南阁提供了些许方便。因为,南阁要给一中做专版,就必须保证校长和某些相关人士能够在校配合。
学校每天上午上课,南阁和校长约定星期一下午在校长办公室见面。
这回身份不同了。在再一次走进一中校门时,南阁这样想道。原先还是上下级关系,现在已经成了平级。而且,做起了交易。但忽然他又有了种不好的感觉:原来什么都躲不过去啊。当初自己辞职时,不是有不愿再见校长的原因在内吗?可见一切都不可逃避。惟其“避”者,乃是“壁”呀,越避越堵,反而不如顺其自然。
临行之前刘锋又给他讲了几点谈生意的诀窍,用来对付校长,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毕竟自己对“生意”一无所知,即使临时抱佛脚,恐怕也只能是让自己多闻一些脚臭,而不会真正听到什么真谛,让自己有所长进了。
在电话里,南阁只对校长说,他现在在《洪州日报》社(全国各日报社的子报、子刊在对外活动时都爱打“日报”的牌子,以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不过他们的证件除了新闻出版署印制的正式记者证外,大都是日报社给印的内部记者证,因而说自己是“日报”的,似乎也不为过)上班,有点工作上的事,想和校长谈一谈,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然而校长当即就答应了,说,好,南阁有出息,我说怎么会突然辞职呢,原来果然是已谋高就了,这是好事啊,好事!坐到校长办公室后,南阁虽然已没了当初辞职时的那种心情,但校长的热情却不减当日。一瞬间,南阁忍不住想,自己当初如若没有辞职,那会怎么样呢?
“你在报社,如鱼得水吧?”校长坐在大办公桌背后,慈祥而有些许谄媚地说道。没等南阁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只要有本事,在哪儿都是好样的,我早知道南阁胸有大志,是不甘心一辈子都当老师的。”
南阁却给弄得不好意思了,说:“其实我是在《洪州日报》的一家子报干,叫《城市周刊》,有一个版面,是关于教育的,归我管。”说着便从来时提着的塑料袋里把最近几期报纸取出来,拿给校长看。他站在校长身边,在桌上打开前几期的那几个其他学校所做的专版,对校长说:“这几个学校都和我们有固定的联系,他们一有什么活动,都在我们这儿发新闻,学校老师有教学论文啦、随笔啦什么的,我们也给发。后面还有几个学校,还排着队呢,想让我们给他们做专版。我想他们是些什么学校呀,教学成绩上不去,就只会靠这种华而不实的宣传来哗众取宠。可是他们这一招还挺灵,因为市教委、教育局都订着我们的报纸,看了以后,对他们就有印象了。而那些常看我们报纸的家长,也迷信这个,觉得他们的学校好,就让他们的孩子去上这个学校。可是他们那些学校怎么能跟咱们比?咱们多少年的市重点了?不过咱们光顾埋头抓教学质量好像也不行,不搞点宣传,那些迷信报纸的家长怎么会知道咱们比这些做了宣传的学校强呢?所以,我也想着给咱们一中做一个专版。我负责这个版,肯定要做得比其他学校好一些。”
南阁一口气说完了,顿感浑身轻松,但又不知道校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此还是些微有点紧张。他看看校长,又看看摊在桌上的报纸,不知道是不是该换一种站立的姿势。
“好事啊,这是好事!”校长略一沉吟——似乎连沉吟的过程都没有——便猛拍了一下桌子,抬头说道。但头抬的时候目光并没有抬起来,而且那脑袋也瞬间便又低了下去,继续盯着桌上的报纸看。
“行,这事就由你来安排吧。”校长说道。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盯着南阁,问他道:“需要多少钱?”
“两万。”南阁报价。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
“好,需要什么配合,你跟我说就行,我全力支持你。”校长拍拍南阁的后腰,说道。
“那我明天带摄影记者过来拍几张照片,您再提供一些相关资料就行了。”
“行,没问题,没问题。”校长很爽快地答应道。
第二天上午,南阁便和周刊一位叫王尧的摄影记者来拍片子。先是校长同志在办公室里搔首弄姿地拍了一张,而后又去图书馆、微机房等地方,然后南阁又提议去给那正在建设中的教工宿舍楼也拍一张。在向那楼走去时,南阁发现,那座拉满大网的新楼上一个人也没有,便问校长道:
“今天怎么没人上工?”
“哦,这个,工程上的料送得不及时,暂时不能干。”校长说。
“唉!还是有人在上面的好。你说是不是王尧?”南阁说道。
“有人肯定比空楼要好,不过也行,就这么照吧。”王尧说道。
“就这么照吧,也无所谓的。”校长也道。
王尧便去调镜头,南阁和校长则跟在他后面打转。
看着那大楼斜斜铺在地上的影子,南阁忽然想起了家乡的那座飞虹宝塔。那座塔建在山顶,高有十三层,因而是方圆数百里之内海拔最高的一座建筑。当地的人们去山上游玩,在和宝塔合影时,总爱选取一个巧妙的角度,做出一副手搭塔顶的样子来。那相片照出来,还真像人比塔高似的。南阁看着王尧撅着屁股左颠右走的样子,心念一动,想道,其实这楼上没人不要紧,有校长一个人配合一下就行了。他可以像南阁的老乡一样,把手伸展,遮住楼顶,那样照出来,不就是一幅只手遮楼的好照片吗?其图片说明可以写作:这座新教工宿舍楼是由校长同志一手提拔起来的……正浮想联翩的时候,王尧已经拍完了照片,向他们走来,一边拿手背擦着汗,一边说:“南阁,还有什么?没事了就回吧。”
南阁道:“校长还准备了一些相关材料,再回去拿一下吧。”
在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校长劝南阁和王尧中午留下来吃饭,南阁怕在饭桌上跟校长无话可说,出现尴尬局面,便借口中午已经有了饭局,给推辞了。校长便征求王尧的意见。王尧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吃。”便又自顾左顾右盼去了,弄得校长很是尴尬。南阁赶紧打圆场,岔开话题大谈一中的好处。
“咱们学校的情况其实你都了解,我把现有的一些总结材料给你,你依据我平常开会所讲的那些,自己再组织组织,就是一篇好文章。”校长说道。
“对,写咱们学校那肯定是一下笔就收不住,一个版的文字,一会儿就够了。”南阁跟道。
校长隔着办公桌把相关材料交给南阁,南阁则从包里拿出两张广告合同来,递给校长,说:“主编让带上这个,说是这样合乎规矩。我也不懂,是不是您让财务盖个章就行了?”
校长看一看那合同,提笔就填,填完之后,把一中的大印给盖上,递还南阁一份,说:“什么财务不财务的,我最讨厌办事程序繁琐。这就行了。回头我跟财务说一声,让他们把钱给汇过去。”
完了又留两人吃饭,南阁再辞一番。王尧在他俩客气的时候,忽然又来了句“不吃就是不吃,不用再说了”,噎得校长一阵干笑,说,那好,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过来。直送两人到了楼门口,才摇摇手,返身回去。
出了校门,王尧问南阁道:“吃西瓜还是喝啤酒?”
南阁“哈哈”大笑,说:“先喝啤酒,吃点饭,完了再吃西瓜吧。”
两人在街边找了个小饭馆,喝起酒来。
南阁边喝边给王尧讲校长的故事。说,这校长原先是下面某县的一个县委书记,有一年机构改革,他被调到了市里,但是市里一直没有合适的位子,便成了候补官员。候补了一年,也没见上面有安排他的意思,心里便有些毛躁。那会儿他和市里关系平平,送礼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只有管教育的一位副市长还亲近些,便去求他支个招儿。正巧一中原先那位校长业绩也平平,而且年头也快够了,这位副市长便问他愿不愿意接这个班。他想,虽然别人总说教育部门是清水衙门,但是依洪州市的财政情况,不会亏待一中;再加上如今家长们望子成龙心切,想尽办法要让孩子上重点,这又是可以灵活操作之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又想:我一可以坐此观望,以待时机;二可以多方赢利,顺搭“楼梯”,总有一天会熬出头吧。哪想一到一中,他便没了再图升迁之心,两年之内,制造了无数绯闻,到如今整天住在学校,连家都不回了。
“都他妈一群混蛋!”王尧骂道。
南阁笑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校长同志年纪这么大了,还能驾驭几只虎狼,真不简单。”
王尧一甩头发,也“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报社,大家正在休息。但真正“休息”的,好像只有方总一个人,他的门紧闭,估计又例行惯例在沙发上午睡呢。其他人有打乒乓球的,有在网上打牌的,而编辑部主任侯正贤则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看书,令南阁心慰。为什么心慰?说不清楚,也许是觉得遇到知己了吧,或者是侯主任的静,让他感觉到了一些生的从容。
王尧直接去旧楼洗照片了。侯正贤见南阁回来,不紧不慢地对他道:“哦,南阁,刚才有你个电话,我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在你桌上。”
南阁拿起那页记着电话号码的稿纸,一看,想不起是谁的电话来,便心存狐疑地照着那号拨了过去。
“喂,是南阁吗?我是郭升啊!”对方拿起电话,便自报家门。“你小子什么时候去的报社?也不跟老哥打个招呼。我是今天看了你们的报纸才知道的。我说嗳——,这报上有个责任编辑的名字怎么跟你的一样?就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一下。接电话的人说你不在,我问他这个南阁原来是不是在一中当老师,他说是。后来我又打你传呼,可是等了老半天你也没回。”
“哦,我呼机停用了。”南阁道。
“那你手机号多少?我记一下。”
南阁说完他的手机号,郭升又道:“怎么样,在报社混得还不错吧?”
“刚来,什么也不知道呢。”南阁道。
“慢慢来嘛,什么都有个过程。——你晚上有时间没有?咱哥俩聚一聚。都大半年没见面了吧?”
南阁不喜欢这个老乡的为人,晚上又想和段玉约会,便推辞道:“今天晚上不行,得加班。”
“那就周末吧,星期五,怎么样?我星期五给你打电话。”
“那你星期五打电话吧,到时候再看。我们的工作没准点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忙。”
“那好,我星期五给你打电话。你好好干,给咱老乡也争口气。”
挂了电话,南阁心道:争你妈的气,我干得好不好,跟我老乡有屁关系?
下午的工作就是整理一中的资料,加工成一篇独家报道。礼拜三会稿,头儿们审过各版的东西后,礼拜四拼版。到快下班的时候,刘锋又回来了,笑嘻嘻地问南阁战况如何。
“一帆风顺。”南阁说。
刘锋“呵呵”一笑,说:“下期的专版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二十九中,你去采访一下就行了。”
南阁一听,大感欣慰,觉得这份工作还蛮不错,最起码副主任能体谅下情,不十分难为于他。要知道,他当了两年的语文老师,环境相对封闭,每天都在练习如何和学生打交道,哪会和大人做买卖呀。有了难度大的生意,还是主任们出动的好。
“合同带回来了吧?”刘锋问道。
南阁把那份合同书拿出来,交给刘锋。
刘锋说:“这是咱们编辑部的创收,跟广告部没多大关系。回头我把钱取出来,你提成百分之三十。”说罢拿走合同,锁在了自己的抽屉里。
南阁一听,愣了。这广告费一共两万块,百分之三十,就是六千,妈妈呀!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吧!转念一想,那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呢?充了公吗?还是编辑部的人大家全分?却又不好意思再问,便又默默写稿。写着写着又走了神,想,这百分之三十,肯定是用来奖励我拿下了一中这块肉的,也就是说,专版是谁联系的,谁就提成百分之三十,那么,如果是刘锋联系的,我只是跑跑腿,采采访,写写稿,那这钱就与我无缘了。想着想着觉得不是个味儿,但又想,我又无心做个买卖人,写写稿,赚俩稿费,也就行了,何苦去计较这些呢?心下便又疙疙瘩瘩地“释然”了。
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和段玉见面。两人都是新生的激情,只要在一起,即使没什么可玩的,也都很开心。只是南阁心里还有些嘀咕,不知道该不该带段玉去他的住处,因为他害怕,一旦去了,是不是就会泥足深陷?但是如若和她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他又担心这关系是否会倏然中止?南阁心下矛盾不已。
那就在家里看看VCD吧,不要胡思乱想。临下楼,南阁这样决定。于是又给段玉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会儿就到。一路上都在想,那六千块钱到手之后,该怎么处置呢?
车到半路,手机响了。一看,是贾圆家的电话。妈妈呀!她回来了?
“喂,我回来了。”贾圆的声音似乎沾染了一些海风晨露,有一种湿湿的质感,还有点发颤,但娇情不减。“你在哪儿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