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2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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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问题,还有一个贾圆。贾圆我不在时她是不会过去的,但是她……我是不是该和她断了?……我今年二十四了,虚岁二十五,再过五年,就三十了。我能在这城市得到些什么呢?
段玉正站在小巷子口的墙角下等着南阁,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已经偏向西天的太阳在墙下形成了一点点阴凉,段玉就站在那局促的阴凉里,张望着南阁到来的方向。
白天看起来这一片低矮肮脏的小房子更加丑陋不堪。它们还没被列入拆迁的计划。
南阁接过段玉手中的袋子,说:“热不热?给你买点饮料。”
段玉孩子般地看着南阁,说:“我想喝酸奶。”
南阁到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两瓶酸奶过来。
“她们要问我该怎么说呢?”段玉边啜饮料边道。
“嗯?还管她们干嘛?先养你的伤吧,伤好了……对了,到你伤好了的时候我就能得六千块钱了,到时候我花两千块钱攒台电脑,你学打字吧。然后就好说了。”南阁兴奋地说道。
段玉笑着朝南阁做个鬼脸,说:“可是我只有九根指头了……”
“没事儿,不妨碍。太好了!”南阁说着去抱段玉,把她举起来又放下。“我原来怎么没想到这茬儿!”
段玉似乎感觉很为难,说道:“我能学会吗?”
“不难不难,有我这师傅呢,名师出高徒嘛。”南阁说。一高兴,哧溜溜把自己瓶里的酸奶全喝光了,在手里一圈圈地转着空瓶。
“学会以后去那些打字、复印的地方吗?”段玉道。
“那不一定,去报社录入也行啊,当排版员,当编务,都行。我得向我们的排版员学几手啦。”
“你也刚学?”
“不是,是有些比较专业的东西还不太会,我得现学现卖。哈!”
把瓶子还给小卖铺后,南阁伸手拦车。
“打的贵死了,坐公交车吧。”段玉说。
“不行,你的手不行,不能坐公交车。”南阁说。
南阁一路给段玉描画着未来。回到家里后,南阁给段玉找出一张五笔字型字根表来,说:“你先熟悉一下这些,等你手好了再练。这东西是具体操作的时候学得才快,不过你现在反正也没事,先记住它,到时候用起来就方便了。”又画了一张键盘的样子,让段玉把字根和字母对号入座。
晚上郭升打电话过来,问南阁给他联系啤酒节的那事怎么样了,再过一个月这个夏天也该过去了,再联系不好就要泡汤了。南阁说,你那事儿不好办,我熟人少,说不上话,不然我早就给你联系上了,这样还可以问你抽点成。郭升说,你就想想办法吧,这年头,挣点钱真不容易,特别是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转而又说:“嗳,我听说中央派来了记者,来调查天利集团打人的事,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南阁说,“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你看张东山他们的厂子还会不会拆了?不会不拆吧?”
“这我不清楚,不过张东山那事好像跟打人的事是两码事,扯不到一块去。”
“他也就是想让天利多赔他点钱。”
“这估计不好办,天利是打着市政府的名义搞的拆迁,占地盘,赔多赔少他会靠市里来压的。”
“没有‘官’系就是不好办事。——我说的是当官的‘官’,不是关门的‘关’啊。”最后郭升又道:“有空儿到兄弟这儿来喝酒吧,我别的东西没有,就是啤酒有一大堆。”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南阁在家里陪着段玉。中午的时候,李离给他打来电话,一张口就“哈哈”笑个不停,说南阁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说完又笑。
“你们以公谋私了?”南阁说。昨晚李离随市局的人一块去查娱乐场所,或许他们扣留了一些小姐,犒劳了一下自己。
“没有没有,有电视台的人一块去,现场直播,哪儿有机会呀。”李离说。
“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哈哈哈哈,你猜我们在那儿抓住谁了?孟峰啊,咱们的考研迷居然在娱乐城里找小姐!”
“当场抓获?”
“没有逮住他点炮儿,他就坐在歌舞厅里和小姐聊天儿呢。后来验了一下尿,他没吃过摇头丸,当场就给放了。”
“嘿!他去那儿干啥?他不是正准备去德国吗?学习太累了出来放松放松?”
“我问他了,他说是出来搞社会调查。哈哈哈哈,这小子也他妈太神经了。”
接完电话南阁专门跑到楼下去买了份当天的晚报来(《洪州晚报》每天都出,但说是晚报,其实每天上午就可以送到报摊和本市读者手里了),看李离和他们的摄影记者采到的那半版“艳情”新闻。他在图片上找了一下,没发现有孟峰。要是这上面有了他,那他可就惨了,南阁想。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孟峰真的是去做调查的,而不是去过什么瘾。他们的《城市周刊》肯定要对冰毒和摇头丸的来路、销处及吸食人群等等做一个全面、深入的调查,登到下一期上,那么,说不定孟峰所搞的调查还能为他们提供一点什么。
周一一上班,南阁就去翻当天发到他们办公室的晚报,一心留意着冰毒、摇头丸等字眼。果然又有了新的报道,说是在一辆运行于洪州和北京之间的长途客车上,截获了一只藏有十公斤冰毒的旅行箱,据司机说,这个箱子是一个北京人交他托运的,付了五十块钱运费,说是到洪都车站后会有人来取,但是到洪州后来接他的却是一帮警察。目前这位司机已经被隔离审查了。公安方面的人说,不管事前这位司机是否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冰毒,这种长途车确实存在着许多不安全因素,却是很明显的,它们由于缺少必要的安检,因此很容易为犯罪分子所利用。报道中还提到,这辆车是属于洪州市飞驰长途客运公司的,由于此事的发生,其所挂靠的洪州市旅游局决定临时代管该公司,其直接负责人王政交出一切权力,配合公安部门的调查。南阁看了看配发的那张照片,那长途车上果然喷着“飞驰长途客运公司”几个字。这个王政,就是贾圆的丈夫啊!他的心一缩,接着又“怦怦”乱跳起来。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南阁拿着报纸,到三楼去找王尧。王尧正坐在桌前看刚洗出来的照片。
“这事儿你去了没有?”南阁问王尧道。
“去了。”王尧说,“最近这两天还有事,市局和北京公安联系上了,这段时间要严查长途车。”
“报纸已经登出来了,他们还不见风头就躲了?”南阁道。
王尧看着南阁,“哈——哈”地一笑,说:“公安局一群笨蛋,他们瞎打,咱们就瞎看,反正头儿们喜欢跟,老百姓也喜欢看,跟上凑凑热闹就行了。”
“这消息是谁提供给公安的?”
“有人打电话,公安局就行动,没想到还果真给查出那么一大箱冰毒来。”
“哪儿打来的电话不知道?”
“来电显示是个公用电话,IC卡那种,本市的。”
“你们这期要做个整版是吧?”
“哦,要是到礼拜四能有新东西,都会做进去的。要是能把冰毒厂给查出来,下周就又有事可做了,咱就给它来个连续报道。哈哈。”
本来还想再问一下王政的事,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闲聊几句,南阁便上楼了。
吃过午饭,趁大家都玩得起兴的时候,南阁给贾圆打手机,低声说道:“这几天还在给学生补课吗?”
“是啊,怎么啦?”贾圆道。
南阁想从她的声音里听出点什么来,却什么也没听到。又说:“你那个什么那公司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你想让我给你拉黑牛啊?”贾圆道。
南阁一愣,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想问一下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怎么,你有办法?”贾圆道。
“暂时没有。不过也说不定。”
“嗬!你倒挺牛的。不过摊上这事谁也没办法,他的事我又从来不问。”
“只不过是替别人托运,长途车常做,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愿吧。”
“你……还行吧?”
“什么行不行的?又不是死了人啦天塌啦。”
“嘿嘿。那个什么,这段时间,咱俩就别见面了,等这件事完了再说,行吧?我看能不能给你打探一些消息,有事打电话。”
“你倒挺热心的啊?假作狐狸哭耗子。好吧,不见就不见。”
放下电话,南阁松了一大口气。这下可以安安心心让段玉住在他那儿了。又给李离打电话,说:“李离啊,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挣钱的买卖?”
“想捞外快啊?”李离笑道,“有倒是有,不过得到下个礼拜了,随县的事儿。”
“那行,我正好可以提前准备版面,你给我打电话吧。”
一下午都在琢磨:段玉的伤什么时候好?贾圆的老公到底怎么回事呢?
晚上回到家里,又想写那《青春草图》,然而段玉无事可干,便陪着她看电视。可是段玉又老是心不在焉,便问她道:“想什么呢?”
“不想什么。”段玉勉强笑了笑,说。
“等你手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儿。”南阁道。
“玩什么呢?手都废了。”
南阁忽然语塞。段玉伸出右手来,握住他的手,摇了摇,说:“我不是说你,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南阁笑,说:“这样多好,有人伺候,我要能这样多好。”
“呸,你胡说。”段玉道。又幽幽道:“这样光花钱,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你别着急,其他事儿有我呢。”南阁说。
段玉朝他做个鬼脸,依在他肩膀上看电视。
“你们写文章是怎么写?”段玉又说。
“瞎写。”南阁道。
“你骗我。”
南阁笑笑,说:“新闻是有什么就写什么,其他东西都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所以是瞎写。”
“那我能写吗?”段玉抬起头来看着南阁的脸。
“当然能了,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啊。”
“那写什么呢?”
“嘿,我正在写一个小说,让你看看。”
南阁把那载有《青春草图》草稿的备课本拿出来,让段玉看。
“青春草图?什么意思?”段玉道。
“就是草稿纸啊,就是说人做了什么事都不能修改,做过了的就会留在纸上,想擦也擦不掉,就算你以前杀过人,那后悔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不能让这件事再变成另一种样子。”南阁道。
“这个我懂。”段玉道,“你给我支笔。”
南阁笑嘻嘻地拿过笔来,段玉笑嘻嘻地接了,问:“可以在这边儿上写吗?”
“当然可以了。”南阁说。
笔动时,只见段玉在纸上列了一长串名词,全是他的题目中那几个字的重新组合。连上他原来的题目就是:
青春草图
青春
草图
青春图
青草图
青春草
青草
春草青
南阁看完,一笑,说:“你写诗啊?”
段玉“嘻嘻”一笑,把本和笔都还给了南阁。
南阁看着这溜字,忽有所感,也提起笔来,在后面写道:如草青春。
“嘻嘻。”段玉看着他,一笑,一副天真的样子。
原来人和人的想法就是不同啊!南阁长叹一声。
段玉肯定是把这个“草”,想成了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第八章:私家记者
随县离洪州市只有三个半小时的路程。由于路费由对方报销,所以李离和南阁都买了卧铺票。早上十点钟发的车。两人躺在卧铺车厢里,聊着大天儿。
李离向南阁大致介绍了一下这次促使他俩去随县的那件事情。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随县县长派人砸了该县某银行行长的坐骑,一辆黑桑2000。据该行长说,县长先生之所以要如此大动肝火,是因为在此之前他曾向行长借钱,二十万,说是为盖新的县政府办公楼集资,而行长却知道他要这钱是为了让他女儿去加拿大上学,所以行长就没理县长这茬儿,那县长恼羞成怒,便派人砸了行长的车。砸车的是县长的司机小梁,是小梁领了一帮地痞于光天化日之下在银行门口把行长的车砸了个七零八落。县长只不过是派人砸了辆破车,告状,胜了也不过让他赔俩钱而已,何况打起官司来又有诸多麻烦,还不能给县长以致命的打击,所以行长决定,要利用新闻界的舆论优势,宣扬县长的暴行,从而达到引起上级各部门注意的目的,让县长彻底没有退路。
“那县长不至于这样吧?”南阁质疑道,“就算他的脾气特别暴躁,也不会因为别人不借给他钱就砸人家车吧?他俩肯定还有别的矛盾,借钱的事可能让县长对行长怀恨在心,而后一矛盾使县长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借口。”
“是这么回事儿。”李离笑道,“其实是因为行长在酒桌上骂了县长,县长气不过才砸的车。要是在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事儿,那天主要是有个从随县升上去的区委副专员在场,行长骂县长,县长觉得脸上挂不住,并且会有碍于自己的升迁,所以等那副专员一走,就派人砸了行长的车。狗咬狗而已。”
南阁讪笑一声,问道:“天利集团那事儿怎么样了?”
“报纸已经出来了。”李离道,“现在上面派了人,正在查。不管有没有结果,咱们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那几家小厂子总得把钱全付了。以后的事,就看下来查的这些人是不是认真了。”
“那冰毒那事儿呢?有什么内部消息没有?”南阁道。
“冰毒什么事?”李离道。
“飞驰客运运冰毒的事啊,那王政是不是真在贩毒?”
“这事没头绪,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不过王政说这可能是市旅游局在陷害他,是为了抢他的公司。因为在此之前旅游局就有心要接管他的公司,还派了自己的会计去给他们管账,公司的任何一项开销,哪怕买五十块钱的办公用品,旅游局也要管,他们不批不准报销。旅游局说,既然挂靠了他们,他们就要负责,其实这是狗屁理由,没见过有这么负责的。但是王政也没有证据证明旅游局陷害他,所以现在这事儿就挂着。”
“王政有没有找你们帮忙?”南阁道。
“这忙哪儿敢帮呀?王政现在是疑犯,你帮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任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替他说话。那是毒品啊。要是没有毒品这事,去吓唬吓唬旅游局还行,可是现在有第三者在管这事,你还是静等着吧。想也不能想。”
“我觉得这毒品不可能是王政弄的,他自己的车,那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贩毒的人让捎的也不太可能,毕竟这是毒品,让别人运怎么也不如自己运得放心,万一别人给他掉了包呢?”南阁道。
“我觉得有可能真是别人让捎的。”李离说,“长途客运没有安检,而且司机也不会不守信用去开你的箱子,所以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反而会更放心,因为即便让人给查出来了,那取货的人也能见机行事,不像自己运送时那样危险。不过也说不定是旅游局陷害。没有证据,不好说。”
不知道贾圆怎么样,南阁想,现在她肯定成了学校的同事们议论的对象了。
快到随县县城的时候,那银行行长给李离打了个电话,问他们是否快到了,并说,由于这件事自己牵扯在内,不便亲自来接二位,还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