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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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法律人士和政治哲学家认为，色情作品间题仅仅是
我提到的第一个问题的一个实例，那个问题就是谈论不受人
欢迎的或者邪恶的思想的自由问题。不过我们应当对那个断
言持怀疑态度，因为赞成出版《　我的奋斗》　的最强有力论
证似乎难以应用于支持出版小说《　合为一体的鞭子》　或电
影《　性感女郎》　。我认为，从广义上讲，当一个人被禁止
向民众公开展示生殖器图片的时候，当他被剥夺听取何时禁
止他考虑消遣这些图片的论证的权利时，在这个政治程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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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

没有一个人的声音作为一个平等的声音遭到了抹杀。假如我
们相信审查这些色情形式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应当设法在赞
美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文献以外的其他地方找到支持那个意
见的正当化辩护。
　　　　　　我们应当考虑两个相当不同的策略，那两个策略可以被
思考为旨在正当化一种允许的态度。第一个策略主张，就其
自身来考虑，即使出版和消费色情作品对整个社会是不
良．的，但是千方百计地审查或压制色情作品的后果从长远
来看将更加糟糕。我不妨称之为“基于目标”的策略。第二
个策略主张，即使色情作品不利于社会，甚至从长远来看也
是如此，但是审查或限制它仍然是错误的，因为这侵犯了反
对审查制度的公民的个人道德权利或政治权利。我不妨称之
为“基于权利”的策略。
　　　　　　这两个策略中的哪一个策略与《　淫秽物和影视作品审查
委员会报告》　（1979　）　＇　l　　　　　　　　　　　〕　（《威廉斯报告））　　　　　　　　　　）相一致
呢？该报告建议禁止色情作品的现有法律应当作重大修改。
它提供了一个重要区分作为它提出的新法律框架的核心。某
些色情形式将被完全禁止。这些形式包括实况性展示（实际
的交礴而不只是假装的交礴、口交、公众面前进行性表演之
类活动）以及通过盘剥利用儿童制作的影片和图片。其他色
情形式没有受到禁止，但是以各种方式受到了限制。这些限
制包括有关在公共场所进行令人生厌的展示或广告的规则，
对于销售色情作品的特殊商店的限制，审看和许可影视作品
的精细框架。我将在下面讨论这些极为清晰的建议能否以一
种融贯方式得到正当化辩护。我先要确认一下这份报告提供
的正当化辩护。
　　　　　　这份报告以它所谓的有害条件为起点，并致力于改善这
一条件，即“除非证明它对某人造成了伤害，否则，没有一
个行为应当受到法律的压制”。它提到了那个条件的普适性，
不过又正确地附加上一点，当它显得较为模糊的时候，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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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件的普适性或力量便会消失：每一事物都可以导致被视为
　“有害的”结果。假如“有害的”仅仅包括对特殊人群的直
接身体伤害，或者对其财产和金融利益的直接伤害，那么这
个条件便过于强硬，因为它将宣告现行英国法律和美国法律
的很大部分是不适用的。它将禁止对一些城市某些地区商业
发展进行规范，或者禁止对像海滩之类自然资源的私人利用
进行限制。几乎每一个人都将反对以那个方式得到解释的有
害条件。但是假如“有害的”被扩充到包括精神痛苦或烦恼，
那么这个条件便变得过于柔弱，以至于它在政治理论中毫无
用处，因为在民主社会里，可能导致非议的任何一种行为至
少是引起某个人烦恼或痛苦的行为。假定“有害的”是指排
除了精神痛苦但是包括损害一般社会和文化环境的情形，那
么这种有害条件本身无补于考虑色情作品问题，因为带着一
定的力量，反对色情作品的一方主张，淫秽作品自由传播的
确损害了一般文化环境。
　　　　　　所以，除了强硬到难以接受程度的形式以外，这种有害
条件本身没有建议对色情作品的许可态度。这份报告没有赋
予那个条件以多少重要性。它的论证开始于有关自由表达的
一般价值的一个特殊而迷人的理论。约翰*　　　　　　　　　　　　　　　　　　　斯图尔特．穆勒
在《　论自由》　中指出，假如它宽容地对待观念的自由市场，
则不仅在科学领域里，而且在有利于人类繁荣昌盛的最佳条
件方面，社会具有发现真理的最大机遇。这份报告反对穆勒
有关最有利于发现真理之条件的乐观（若非沾沾自喜的）观
念。但是在下面这个段落中，它仍然接受了接近穆勒立场的
某个立场：
　　　　　　　　　　　穆勒曾使之从属于市场模型的这个更为基本的观念维护
　　　　　　了一个正确而深刻的观念：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社会发展、
　　　　　　道德发展或思想发展将创造出来的什么东西对人类及其将来
　　　　　　而言是可能的、必要的或可行的，对思想的自由表达和艺术
　　　　　　的自由表达既必须给予限制又必须给予培育和保护，它们对
　　　　　　人类发展是至关重要的。作为一个过程，那个发展不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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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巧产生的这一种形式或那一种形式）发生着，而且要尽可
　　　　　　能地得到人们的合理理解。此外，对它来说，重要的不仅是
　　　　　　实现它的工具，而且是构成它的组成部分。既然人类不仅依
　　　　　　从于他们的历史，而且激起了对那个历史的意识，因此，人
　　　　　　类个体的发展，社会的发展，一般人性的发展，是部分地通
　　　　　　过人际沟通的自由表达和交易才得以适当建构起来的过程
　　　　　　阁。
　　　　　　在它能够替许多当代色情作品提供正当化辩护之前，需
要补充一下有关自由表达价值的这番见解，因为索豪第八大
街上的销售物―　特写虚拟作品和《绿色通道的彼岸》―显
然不是对人类发展的合理表达。这份报告找到了滑坡拓朴学
中的那种补充阁。纵使这样做并非不可能，但是困难的在于
要构想出我们信得过的一套语词，那套语词将实际地使无用
的糟粕分离于或许有价值的贡献。任何一套语词都将受稽查
人员、陪审员和法官支配，由他们自己对照章办事政治优势
的洋洋自得感来定夺。无论如何，千方百计想要避免风险和
麻烦的作者和出版者出于充分谨慎考虑都将实施自我审查，
他们希望突破某些语言限制。如果我们承认自由表达的普遍
价值，那么当一个活动有争议地表达了有关人们应当如何生
活或应当如何感受的一个确定信念的时候，我们就应当接受
反对管制或禁止那个活动的假定，或者，我们应当反对现行
的或通行的确定信念。这个假定不一定是绝对的。它将通过
以下证明得到扬弃：比如，那个活动所造成的伤害是严重的、
可能的和无争议的。但是，为了确保我们虽有疏忽但我们仍
然能够为人类发展提供最佳条件的长期目标，它仍然是一个
强有力的假定。
　　　　　　有时我把这个策略称为“威廉斯策略”，这个策略构成了
这份报告更具体的论证和区分。例如，委员会承认以下问题
是相关的：社区中色情作品数量的增长可能导致更多的特殊
类型的暴力或更多的性犯罪。假如这种伤害能够得到证实，
那么上面的假定就得到了否定。但是委员会没有找到有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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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因果影响的令人信服的证据。这同一个策略支持在彻底禁
止色情作品和以各种形式限制色情作品之间的重要区分。尽
管它将改变那个贡献的性质，但是限制并没有严重地危及到
色情作品对思想和态度交流可能作出的贡献。因此，与一本
书是否可以出版的问题相比，一本书是否必须只能在一些特
殊商店销售的问题，算不得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威廉斯策略是一种基于目标的策略，我在前面曾把它区
分于基于权利的策略。它并没有规定它的目标在于像边沁那
样露骨地促成某个结果，那个结果产生了超过痛苦的最大剩
余快乐，或者像开明的功利主义者那样追求这样一个结果，
使更多人获得了他们想要获得的更多东西。相反，这份报告
谈论的是人的发展，它坚信，与其他发展相比，某些社会发
展、道德发展和思想发展更为“可行”。我认为，我们不应当
错把这份报告的最佳社会观概括为最有助于人类就对他们来
说什么是最值得过的生活作出明智决定并因此而促成那些生
活的社会。无论如何，威廉斯策略强调隐藏于那个描述中的
一个重要观念。以下想法是错误的：社会决定和政治决定仅
仅是为了在某个特殊的（因此是随意的）将来时刻产生最佳
的社会，所以现在人们的行动和克制都仅仅是发展的组成部
分，其工具价值会在将来产生最佳社会的过程中得到掂量。
社会的发展方式本身构成那个社会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那
个价值现在在一个较广阔的视野中得到了理解，那个视野既
包括现在也包括不确定的将来。尤其是，人类繁荣昌盛的社
会发展观必须“有意识地”和“合理地得到理解”；　　　　　　　　　　　　　　　　　　　　　“这个过
程自身部分地借助于人际沟通的自由表达和自由交换才得以
建构起来”。人的发展必须是自我发展，否则，其价值从一开
始便受到了损害。
　　　　　　实况性表演
　　　　　　与粗野的或较为开明的功利主义者能够提供的社会相
比，从许多方面来看，这是一幅更加迷人而美好的社会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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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像许多不怎么迷人的图画理论一样）它仍然是关于“什
么结果在总体上是好的结果”的理论，而不是关于“即使以
接受在总体上并非最好的结果为代价，什么权利必须给予承
认”的理论。我现在想要问的问题是，这份报告之迷人的基
于目标的理论是否正当化了其有关色情作品的建议。我将从
一个相当具体而受限制的问题开始．威廉斯策略真的支持这
样一个建议吗：实况性表演应当受到完全禁止，而不是简单
地在其广告中，在他们演出的剧场或场外展示中，或者在准
人观众年龄上给予限制？通过那种方式，带有真实性交礴的
实况性表演比虚假性交烤的实况性表演或带有实际性交堆的
影片受到了更严格的限制。基于目标的威廉斯策略能够证明
之所以如此的理由吗？
　　　　　　在为这个问题作准备的过程中，我们不妨列出不同地处
理不同色情形式的一组可能的正当化辩护。我假定，我们并
不具有任何一个好的理由相信，我们现在正在考虑的任何一
个色情形式的确对有关人类繁荣昌盛的观念的自由交流作出
了积极的有价值的贡献。（这份报告考虑到了这样一个见解：
有的形式的确作出了贡献，那个见解似乎反对把它作为欺骗
来拒绝。它仅仅建议我们接受这样一个假定，有些色情作品
或许会作出这样的贡献。）所以，根据我们当前的信念，我们
无法在不同形式之间作出区分，我们不清楚某个色情形式是
否比其他色情形式作出的积极贡献更大一些，比如，影片《深
喉》的积极贡献是否比那部影片主要情节进行卡巴莱歌舞表
演的积极贡献要大一些。不过，通过其他方式，相应地运用
威廉斯策略，我们能够对区分不同形式的色情作品作出正当
化辩护。毕竟，如果我们的确认为色情作品诉诸人性中不怎
么讨人喜欢的方面，那么我们得郑重地考虑到，不受限制地
出版和消费色情作品是败坏人类繁荣昌盛的极其错误的转折
点。借助于威廉斯策略，有人或许想要说服我们，假如所有
色情作品都得到了禁止，那么它对人类发展的伤害将非常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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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

大。因为我们不能担保我们有关人类繁荣昌盛的观点是正确
的，因为滑坡论证①警告我们，
　　　　　　①　滑坡论证（slippery　slope　argument　　　　　　　　　　　）也称“楔子论证”。
这一论证力图以采取第一步会导致其他具有灾难性后果的步
骤为由劝阻听众不要采取第一步。据此，某些行为就如同是
在滑坡上的第一步，虽然它们本身是合理的，可是它们将不
可避免地导致一系列有粉箱糕后果的行为。因此，最好不要
允许有这第一步（参阅尼古拉斯*　　　　　　　　　　　　　　　布宁、余纪元编著：《西
方哲学英汉对照词典》第933　　　　　　　　　　　　　　　页，人民出版社，2001　　　　　　　　　　）。―
译注
我们或许因禁止过多而矫枉过正，因为无论如何，任何一个
限制自身都会损害社会发展过程，导致那个过程之理性的和
深思熟虑的选择的缺失。不过，这是一个平衡问题，尽管有
威廉斯策略的这些竞争性论证，我们仍然应当作好准备，对
某些色情形式限制多一点，对另一些色情形式限制少一点：
如果（l　　　　）我们相信那个形式的确呈现了对狭隘地被认可的人
身伤害的特殊危险，如果（2　　　　　　　　　　　　　）我们相信那个形式呈现了文
化污染的特殊危险，那个形式的确比其他形式对人类繁荣昌
盛的前景损害更大，如果（3　　　　　　　　　　　　　）我们认为我们能够更多地确
保我们在禁止那个形式的滑坡中持之以恒，也就是说，我们
能够起草针对那个形式的专门法规，那个法规将不至于使我
们在实践中把精华和糟粕一起倒掉。
　　　　　　这份报告说，实况性表演不同于影视作品，因为前者涉
及“身临其境”的旁观者，“他们实际上介人了性活动”。正
是“从实际的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关系产生了一种特殊作呕感，
许多人发现这正是实况性表演的要害所在，由观淫癖激发的
这种感觉尤其毒害着观众和表演者。”闭这最后一句话也许说
得有点儿含糊其辞。它的意思也许是，禁止实况性表演的正
当化辩护依赖于这样一个事实：如此多的人反对其他人去表
演或观看实况性表演，又有如此多的其他人认为这是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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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问题　＇美＇罗纳德·德沃金

在那种情况下，这个论证是我们刚才区分的论证中的第一个
论证。当前的伤害是直接的人身伤害，这是知道别人以那种
堕落方式行事的人具有的精神痛苦形式。但是这份报告不能
前后一致地诉诸那种伤害，把它作为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