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的请柬-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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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送图书〃的活动,让极地科学家们在漫长的极夜中有书相伴。这是国内文化界首次向〃两站一船〃赠送精神产品的活动,引起广泛的瞩目。
我策划的〃全球首次人文学者南极行〃活动得到批准后,我想,虽然我们只是度夏队员,环境比越冬队要好无数倍,但也难保心理上不出任何问题。所以,在体检过后,我与陈立奇先生商量决定,我们还是做一次心理测试。
学者们对这个测试十分感兴趣。大概他们平时总在给学生出各种各样的题,而已有多年没人给他们出题了。2000年8月24日,当我们坐在中日友好医院心理医生李子勋面前时,都有点儿兴奋。李医生说,目前还没有专为南极考察者设计的心理测试方法,所以他选择了一种全世界通用的心理调查项目,叫作〃明尼苏达州多项个性测试〃,这项测试涉及个性人格的方方面面,如心理素质、应急能力、社会交往等方面的能力都能反映出来,从中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诱发诸如突发性抑郁症、惊恐症、偏执性人格等精神障碍的潜在因素。
这套题总共有399道,我们很快答完。然后开始等待结果。
结果是,大家基本都是健康的。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测试得出的大多数结论,在后来几个月的近距离观察中被证明是准确的。这真是一套颇为科学的测试体系。
我自己的测试结果,不妨全文公布:1。各项分值在正常范围。
2。性格外向。
3。个性描述:亲切,宽容,易动感情。有时较敏感,但能平静、公平、合理地处世。兴趣广泛,热心公益。
4。对身体较关注和敏感,有时会有一些焦虑、胃肠不适、疲劳的体验,但不明显。表面上外向、富有挑战性,内心仍含有一定的被动和依赖。
在体检和心理测试之后,我对各位学者的户外活动能力还是有点担心,便商请陈立奇主任为我们安排一次集训——度夏队原本是不必安排集训的。2000年11月22日,我们被召集到东北亚布力中国极地训练基地,进行了三天的强化训练。
训练项目都是根据在南极可能遇到的危险设计的。
滑落急停。
当从冰原上滑向深渊时,要用手中的冰镐使自己停下来。教练夏立民说,要练到不通过大脑就能做出反应止。还说,去年一位攀登珠峰的好汉,就是因为没能掌握好这个技术而壮烈牺牲。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练得十分投入,人人都摔得伤痕累累,好像明天就会面临类似的险境似的。周教授听教练谈动作要领,听得十分认真,神情几乎像个小学生。训练时,他按教练的训导,一一执行,只见他坐在斜坡上,手握冰镐开始下滑,屈膝,翻身,奋力扣下冰镐,停住了!过了几秒,他突然想起教练的要求——一翻身就要把腿向后翘——连忙又在原地将腿向后翘起,这近乎学究气的严谨,令大家笑成一团。唐老鸭(唐师曾)个高而且胖,又带着几分猴性,练得总不到位。摄像师要给每人都拍一次成功的滑落急停,结果,大家都过了关,惟独唐老鸭,连拍了五次才过关,而他居然屡败屡上,不屈不挠,一遍又一遍,直到成功,令大家喝彩不已。
挖雪洞。
就是在大风雪来临时,要挖个洞藏身。教练照例在讲解中强调它的重要性。于是我们每人轮流上马,个个认真得不行,像是在做博士论文。挖好后,个个兴奋不已,纷纷留影。邵滨鸿看了这个场景,评点说:天寒地冻的,大家还坚持作秀,真了不起啊!
冰缝脱险。
动作要领与攀岩相同。葛剑雄教授十分英勇,第一个上阵,结果折腾了半天,吊在空中,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精疲力竭。大家见状,只好拥上前去,把他抬着解开了绳索。我这回总算得到一个作秀的良机,拿出当年攀树掏鸟窝的本事,三下两下就窜得老高,很是得意,对着镜头摆了一个又一个造型,算是把在滑雪场上连连栽跟头的失利找补回来一点儿。
滑雪。
除邵滨鸿外,每个人都不停地栽跟头,只好对摄像师说,别尽拍我们的丑态。出乎意料的是,周国平教授是所有男队员中滑得最好的,他个头不大,又有哲学家的冷静,不慌不忙,滑得非常出色。葛教授怎么也站不稳,又坚持不要别人帮助,进步非常缓慢。事后他自嘲地说,看来我的小脑不行,掌握不好平衡。滨鸿最后出场,但一举成功,大家都说她有基础,她说,其实也就15年前滑过一次。最重要的是要争有一口气,自信不会倒,信心十足,才能有好的表现。
野外露营。
由于日程紧张,我们滑完雪直接去搭帐篷。唐老鸭以前参加过不少考察和探险活动,被视为行家。他忙前忙后,挡了镜头,摄像师伸手推他,突然惊叫起来:你的背上怎么硬邦邦的?回到住处脱下衣服一看,原来他练滑冰练得投入,出了一身的汗,风一吹,衣服冻成冰砣子了。大家不禁感慨道:唐老鸭原来如此认真!
次日晨,摄像师要拍队员晨起的镜头,让唐老鸭从帐篷里出来。唐老鸭的表演欲忽然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帐篷打开,探出一个光光的脑袋,像逃亡地主似的四处张望了一通,然后钻了出来。大家以为他伸伸懒腰就算了,没料到他突然跑到帐篷的一边,背对着镜头做起撒尿的动作,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然后围着帐篷跑了起来。大家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唐老鸭煞有介事地说:我太太是电视导演,我在家是受过表演训练的!
GPS卫星定位定向。
训练GPS卫星定位定向,就是让你手持一个小GPS,从野外找回大本营或预设的目标。教练要我们分成两个小组。本班长便任命葛教授和唐老鸭当组长,鸭子坚决不从。最后决定抽签。何怀宏教授引经据典,说抽签是民主的一个表现形式,古代希腊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民主活动的。抽签结果,唐老鸭未能〃幸免〃。这家伙随遇而安,立即开始〃挖掘〃当组长的好处:当了组长,是不是想整谁就整谁呀?是不是连班长也要听我的呀?组长的权力持续多长呀?一副地道的〃官迷〃模样。
离开亚布力滑雪场时,学者们个个腰酸背痛,但又个个兴奋不已。遥望天际,我们似乎已看到了南极——体检过了——虽然有点儿勉强。
心理测试过了。
生存训练,按教练打了折扣后的标准,也算过了关。
接下来,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南极之行了!
梦想的大门,已经露出了它迷人的微笑。
十二月七日
12月7日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这一天,挪威最伟大的探险家罗阿德。阿蒙森,在宰杀了他心爱的24条狗,用12天时间穿越了冰缝纵横的〃魔鬼舞厅〃之后,终于突破了由著名探险家沙克尔顿创造的南纬88°23′的记录。至此,如果上帝不刻意为难他的话,他注定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到达南极点的人。
这是1911年的12月7日。一周后,他在极点建立了〃极地之家〃,实现了他一生的梦想。那11条帮他踏上南极点的狗,后来跟随他回到挪威,度过了幸福的余生。
2000年,也是12月7日,上午10时50分,我和我的队友们准时从北京首都机场出发,将经巴黎、布宜诺斯艾利斯、圣地亚哥、蓬塔,到达南极乔治王岛。我们是在南极最好的季节去的,但我们仍然充满梦想实现前的兴奋。我几个月来为这个项目所做的难以想像的艰难努力,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从这一天开始,我的任务不再是如何推动项目的进展,而是尽最大的努力扩大此行的成果,并把这批备受瞩目的学者安全地带回来还给他们的家人及关注他们的公众。我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经过10个小时的飞行,我们完成了长达8200多公里的航程,北京时间晚上9时飞抵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这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离转机时间还有足足8个小时,又不能出机场,觉得好难挨。看到周教授和唐老鸭都有点受不了,我便建议几个人一起下楼透透气。
天上下着小雨,空气干净而湿润,不一会儿,就觉得浑身舒畅起来。唐老鸭看来真是累坏了,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话都懒得说。要在平时,他这张老鸭嘴是不会停的,总要说得大家笑个不停。他经历独特,充满传奇色彩,每次都使听众舍不得离他而去。他是我此行的〃重点保护对象〃——当然我知道,他是十分要强的——要是没有他,此行会寂寞不少。一会儿,王建国站长也下来了,赵萍、邵滨鸿都下来了。正聊天,有人说,就剩葛教授看行李了。话音未落,就见电梯缓缓而下,葛教授终于也忍不住了——刚才他自告奋勇要一个人留下来看守行李,这才十多分钟呢!老鸭说,下次可不能再让葛教授守了,要让何教授守,何教授才靠得住。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透完气,大家不得不进候机室了。时间还有足足7个多小时。有两位女同胞忍不住往家中打了电话。看我没买到电话卡,滨鸿忙掏出手机,说就用它说几句好了。我老老实实,说了几句就停下了。不曾想这部手机一打开,就像在国内一样,马上就有电话进来。滨鸿到一边去接,笑声不断传来,有一阵子笑声大得半个候机楼都听得见。回来后,她乐不可支,说友人在电话里告诉她,今天从北京出发的新闻,中央电视台晚间新闻作为头条播出了,而且第一个镜头就是邵滨鸿。王站长说,昨天晚间新闻播了昨天凌晨我们在天安门看升国旗以及与国旗班一起举行赠旗仪式的新闻,足足一分半钟,是一条长新闻。何教授说,他今天坐出租车,司机看到他穿的衣服,说刚才还看你们的新闻,现在就拉上你了,真荣幸。滨鸿接过话说,刚才友人在电话中说,瞧你们这批人,还没出发呢,新闻就到处都是,真被当成〃梦之队〃了!
这话说得也不算太过。从新闻的角度说,南极考察已是第17次了,举行出发仪式时要再出大新闻也不容易。这次各大传媒纷纷报道人文学者南极行,原因就在于它是一个创举,而且组成了这么强的一支队伍。这不,我们一上飞机,就在法航上读到了《北京青年报》记者尚晓岚写的关于此次活动的报道,还有胡桃的一篇短评。虽然刚刚离开北京,可是大家已有了几分惆怅,对这篇采写扎实的报道——也是我们所能看到的最后的报道,大家特别喜欢,不约而同地要把这份《北京青年报》带到南极去〃慢慢欣赏〃,邵滨鸿甚至预言:这份报纸在南极会被大家传阅烂了的。
晚上这漫长的时光就在机场候机室度过,辛苦自不必说,学者们更心疼的是时间没办法利用——电脑没处充电,在飞机上他们都记录了不少感受,电用光了。葛教授急得团团转,他四处打探,希望能找到充电的地方。半个多小时后,他一脸兴奋地向我宣布他的发现:厕所有插座!看着我惊奇的眼神,他说,我要在厕所里守两小时,充完电就可以工作了。
周教授在飞机上写了不少东西,显然已经疲惫不堪,这会儿要休息了。何教授不想动电脑,只在硬皮笔记本上写。邵滨鸿几个月来推掉不少机会,一心守住去南极的承诺。行前三天,她有两天是在录影棚度过的,根本没有完全松弛地与儿子呆一个下午的机会。此刻她已靠在行李包上进入梦乡了。
唐老鸭故作洒脱,说一直忙了几个月,最近挺不住了,今天的时间,就在机场上睡觉!可惜机场的椅子不合作,每个位子之间都有隔断,无法躺下,弄得他好可怜,庞大的身躯在椅子上不断地变换姿势。最后,这个素来受不了过多约束的汉子,索性就躺在地毯上睡去,图了个痛快。开始他枕的是葛教授的箱子,后来大概是箱子太高,便枕自己的手臂,后来手臂酸了,他便直接把脸贴在地毯上。这一切都是在睡梦中进行的。第二天晨起,我描绘了这一切,他听得津津有味,自己评点说:〃一开始还要面子,后来干脆连面子也不要了,直接贴地了——亲吻戴高乐呢!〃他睡的时候,我先是坐在一边看守着,不让有人来拍照影响他休息,最后自己顶不住了,也昏昏沉沉地屈在椅子上睡去,一副对委屈处之泰然的模样。
所有的这一切,都被一夜无眠的战友扫入镜头,我们的〃丑态〃,成了他缓解疲劳的灵丹妙药,我们从镜头中可以感受到这位战友无数次乐不可支的笑。
漫长的飞翔
北京时间12月8日凌晨6点,我们踏上飞赴圣地亚哥的班机——法航〃416〃。我们要在这个航班上完成两段航程。一段是从巴黎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再飞圣地亚哥,途中仅停留一个多小时,总共要15个小时。
坐上飞机,发现今天特别拥挤,座位全满不说,还全是体态庞大的老头老太。昨晚屈了一夜,背部旧疾复发,颈椎也不争气,浑身的不适,今天再这么挤,坐在机舱尾部又晃得厉害,我心里不禁有点慌起来——这未来的15个小时怎生了得。刚刚这么一想,就自责起来——要是乘船的话,这样的焦虑就不是15小时而是30天了,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了点轻松感。
昨天乘坐法航〃129〃的经历,可以说是一次十分快乐的航空旅行。出发前,在中国第17次南极考察队队员名单中发现有一位女记者是这一天生日,我便提前买了贺卡,上机后几位学者分别签了字,准备送给这位记者。有人将此事告诉法航的一位〃空哥〃,那位〃空哥〃听了,二话没说,一步上前,弯腰就给了女记者一个吻。接着,考察队的葛教授代表我们送了贺卡。大家起哄说,不能连基本的礼仪也不讲吧!教授便以拥吻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祝愿。随着又指挥机舱里的乘客唱起生日歌来,一遍中文,一遍英文。教授的热情感染了大家,引来了一阵掌声。这时考察队王队长也来了,他代表全队向记者表示祝贺,并请来了机长。机长和司乘人员轮流上前道贺,法国人热情的吻使中国女记者满脸绯红。不一会儿,机长又送来生日蛋糕,送来香槟酒,整个机舱充满快乐的气氛。最后,机长邀请中国队选三名队员到驾驶舱去参观,队长选了我和国际台的一位记者陪寿星一同前往。在驾驶舱里,机长和驾驶长向我们介绍了本机的特点及飞行的状况,还向〃寿星〃赠送了一张飞行图和两面肩章。我平生第一次坐在飞机驾驶舱中,看密密麻麻的电子仪表,看机舱前方广阔无垠的云天。
今天这趟行程,又将有什么奇特的经历呢?
休息前,邵滨鸿说,南美洲的海上日出是一绝美的景致,千万不能错过。大约到了凌晨四点多,我从半睡半醒中起身如厕,发现天空已有暗红色的云彩,便拿出相机和小摄像机准备拍摄。近二十年来我两次在福建东山,一次在普陀山,两次在武夷山,一次在太湖,还有至少五六次在别的什么山或海上,企图亲眼看一看日出的胜景,但每次都没能看到。我在经历了一连串失败之后,几乎认定这看日出像是人们说的看佛光似的,是需要缘分的,而我就像一个背运的人,无缘于日出胜景,后来再到什么地方,提到日出,我便借口不去,免得因为我的背运而耽误别人看日出。但这次我却没能克制住,因为它被描绘得太美了,同时我也不用回避,这个机舱里的四百多人中,我只认得少数几个,而他们谁也没说要看日出。
我守在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