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性-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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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年轻人在身体上拴上一根弹力绳,玩着从悬崖上往下跳的游戏时,他所追求的是否是阳痿者试图寻求的那种性高潮呢?“在20岁的时候,我想我在性里面找到了某种强烈的东西,我对这种刺激感到满意,但我还等着更多的东西。我现在28岁了,情况变得困难起来。我总是做不到……所以我就陷到其他的东西里面去了:开始是橄榄球,后来是跳伞。”这是现代性关系的某个侧面的写照,而不是为了去实现伊卡洛斯的逃亡之梦。现在,面对这些新式体育,人们根本就不考虑其中所包含的危险。人们常把危险和年轻联系在一起,其实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不应该把结果当成原因。与职业的走钢丝杂技演员、小丑和水手不同,年轻人,甚至是未成年人,对他们的身体没有意识。他们中的有些人骑摩托、开汽车、开汽艇的架势就像他们根本没有身体似的。在这里有对危险的爱好吗?不。年轻人这样冒险,这是因为他们感觉不到他们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在做这些运动时他们根本就没有危险的意识,更谈不上死亡的意识——他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死去!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冒险。他们试图在某些体育运动里抬高身体价值,这反映出他们对身体映像的认识是不正确的。
体育运动,还有那些新近出现的各式游戏,使人对“身体映像”认识的危机加剧了。人们过度地追求一个健美的身体,这导致了他们对自己的身体的否定。可以说,这个假想出来的身体已经成了真实身体的对立面,这一矛盾的另一表现为,在人们“反对羸弱”的身体的时候,他们(不论男女)都强调通过体育锻炼来强健肌肉,强调拥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外表。
于是,在1980年代初,健身风靡一时,这个过去不为人知的运动一下子成了时尚,鳞次栉比的健身房里人们努力地使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更具“男子气”。胸部的、腹部的、两臂的,还有双腿上的肌肉逐渐突出了,按照别人的眼光一步步地被塑造着。当然,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要讨好女人。的确,有些女子喜欢体格健壮的男子,而且今天的男子少有健壮的也是事实。但是,强有力的外表并不能保证一个人拥有强有力的精神,而要意志坚强,则需另一种“体育锻炼”。而且,在这个“征服女子”的愿望背后,这些人的内心深处难道没有另一个愿望吗?他们希望自己在这种场合处于男人之中,相互比较,相互欣赏对方的体型。这种兴趣是青春期心理的一部分,是带有同性恋性质的。在更衣室或浴室里,另一个肌肉健硕的身体是让人垂涎欲滴的,这种目光的交流有时候会发展成为真正的身体接触,两个同性的人从对方身上感受男性之力。
关于“自慰”,这是一件男性的事情——即使是妇女在这么做。这样做的女子其实是在否定性别的差异,她们把自己等同于男人,做他们的事情。关于健身运动突飞猛进的发展,有两种可能的解释。第一种解释是传统解释,即认为健身反映了人想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勃起的巨大男性性器官的潜意识,关于这个解释,有一幅幽默画值得一提:画面上,有一个肌肉发达的男子显然正准备与一个女子发生性关系,而这个女子被男子的健美的肌肉所吸引,正在解男子的内裤。女子的面部表情是窘迫的,因为,她的先生正递给她一个放大镜!
另一种解释即我们已多次强调过的“分裂的心理”,有一些人尽管肌肉发达但心理却有精神病的特征。他们在面对他人和面对世界时对自己缺乏信心,因此他们不得不让自己显得很强壮,不得不时刻处于一种“防御”的状态。其实不仅仅是同性恋者会有这种心理,异性恋者也会有这种心理,在这种异性恋关系里有同性恋象征存在。另外,我们确实在许多同性恋者身上发现了心理疾病的症状。克尔韦勒
勒内·克尔韦勒(RenéCrevel),《我的身体和我》,J。_J。Pauvert出版社,巴黎,1974。
关于身体的阐述把这些解释得非常清楚。可以看出,今天我们对身体的观念与古希腊时代的身体美学已经相去甚远了。对于古希腊人来说,身体是一种艺术,是一种文化,而对于我们而言,身体是让人有资本骄傲自大(或沮丧不安)的东西。这一差别有必要指出,因为人们常常在不了解古希腊文化的情况下,用它作为今日健身运动的论据,而其实两者并无相同的内在含义。今天人们做健身运动,不过是想掩饰自己的弱点、给自己戴上骗人的面具而已。
第1章 被消灭的身体被消灭的身体(8)
健美运动(包括健美操)使人更加关注自己的忧虑,是感觉心理的一部分。它们其实是在“消灭身体”。人们试图用假想的身体代替自己现实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想把性的渴求更大程度地从冲动本能中解放出来是不可能的,这种想用假想的身体代替真实身体的做法——变性手术——是病态的。这些变性人即使在做了手术以后,也永远不是一个女人(或是男人),因为他们在追求一个与真实身体有差距的另一个身体映像。
今天“身体真实”缺乏的情况已十分严重:男人女人们都在“逃离”自己的身体。然而,新的服装款式和流行观念却以这种对身体的错误认识为基础。这些服装让人在他人眼中显得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但其实恰恰从反面反映出主体的失落心情。媒体和娱乐业使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它们把这标榜为“现代”。这简直是全社会的神经官能症!然而,无论是儿童还是成年人,都不得不向其妥协,使自己与之一致。既然人们都这么说这么做,这就是正常的了。许多儿童尽管做了许多体育运动,但当他们长大以后,拥有的将是一个“错位的身体”。因为身体映像如要得到内心整合——换言之,人要对自己身体有一个理性的认识——不仅仅取决于自身的感情积累,还与父母及社会灌输的身体映像有关。现在的这些运动是片面的运动,只注重肌肉“达标”,它们既无助于儿童身体的塑造,也无助于他们的心理整合。人们的体育运动是和人的精神无关的,也不能促进身体美学的发展。如果能将人作为一个整体看待,我们就会对体育有了新的认识,就会发现目的仅在于强健肌肉的体育,从狭义上说,是无意义的。
音乐遗忘了身体
从1950年代至今的音乐发展历程也反映了对身体认识的变迁。身体逐渐与语言(理性的象征)分离开来,与“与他人的关系”分离开来。舞蹈不再具有社交意义,它常常成了在人群中孤独的表演。快节奏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以及灯光的效应都让人疯狂舞动。人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扭动以使自己忘记与外界的联系,进入无意识状态。在一些夜总会里,为了达到更猛烈的“精神爆炸”,人们甚至用摇头丸使自己进入恍惚的状态。其他的药品也被使用,目的都是为了达到这种“超越身体”的幻觉。在身体和感观的爆炸中,似乎一个更好的自下而上的状态是触手可及的了。许多形式的音乐都与毒物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的所谓“翱翔”其实就是想脱离身体,否认身体。红粉弗洛伊德乐队和滚石乐队等都宣扬毒品是音乐创作的源泉,这是错误的,究其根源,也是有“脱离身体”的欲望。
音乐模式里的不利于清晰认识身体映像的倾向比原来更强了。新生的摇滚乐是从爵士乐演化而来的,而爵士乐是从黑人灵歌发展而来的。灵歌原来是来到新大陆的黑人用来表达他们心理状态的一种音乐,他们用它来表达基督信仰,表达从奴役中解放出来的愿望,表达他们一生中所经历的几件大事的宗教含义。它是抱怨之歌,是要求之歌,用简单而紧密的节奏反映出人的喜怒哀乐。接下来出现的爵士乐,即纯粹的美国黑人的爵士乐,与这相比节奏切分的较多。最后,出现了摇滚乐。1960年代的青少年用它来表达自己的反叛意识。愈加支离破碎的节奏,反映了他们所感到的身体的“破碎”。青少年的暴力音乐反映出他们想去一个更理想的地方的愿望,同时也反映出他们的身体错位。
不仅音乐潮流能反映出社会心理的变化,歌星现象也可以。歌星被包装起来,变得更“感性”,活在他人的崇拜当中。公众对他们的关注(其实是想像)集中在几个方面,而他们的身体,尤其是被关注的对象,他们的身体吸引着歌迷,这些歌迷视他们的身体为“理想的身体”,恨不得用那个身体替换自己的。尽管明星实际上并非像歌迷所想像的那样活着,但歌迷们为了满足他们的“替换身体”的欲望,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只需要听听明星们怎么说,看看明星们怎么做(当然是包装之后的)就足够了,当年轻人或是成年人模仿这些明星时,结果总是让人失望的——因为在任何情况下,明星都不能作为个体人格的标准。
我们已经说过,个体需要从他人那里得到塑造自我人格的心理养料,而父母和其他与青少年有接触的成年人,常扮演这一角色。如果他们在未成年人“自我认识”的过程中提供的养料是充足的,那么未成年人就能逐渐把自己和作为榜样的他人区分开来,成为独立的人,而模仿甚而以明星代替自我这一原始的心理防御行为反映的是对成长的拒绝。如果说歌迷们是重视自己身体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却与他们的愿望相反,当他们为那个存在于激光灯下和震耳欲聋的切分音中的身体疯狂时,他们其实是在抹杀自己的身体。
有一位摇滚乐歌手,因为他表演时善于显示其最强健最性感的体魄,所以非常有名,并被他的歌迷当做“雄性”的象征,人们可以从中得到强烈的性满足。那么,由一个肌肉突起、全身是汗、嗓音深沉性感的家伙塑造而成的“雄性”形象,反映的到底是身体的充分发展还是反身体的胜利?的确,如果我们潜意识里假设身体是敌人,这就是我们从身体里“解放”出来的一次胜利——如同在《深蓝》和其他某些现在流行的运动里。歌迷们都明白与明星有真正的色情关系是不可能的,明星的作用仅仅在于强调力量和活力,歌迷们想凭借这些“逃离”自己的身体。明星们(有男有女)喜欢穿着皮夹克,骑着大马力的摩托,这恰恰反映了他们潜意识里对他们自己本身的映像感到不安,他们把身体“消化掉”,转而注意与身体有关的东西。尽管明星作为一种社会映像,是许多人参照的标准,但明星(比如那个摇滚歌星)实际上只是普通人。在爱情生活里,他是平庸的伙伴——即使他不停地换女朋友,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他用粗鲁的进攻性动作弥补其在性上的不足,这是让人遗憾和失望的。总而言之,不管什么样的社会领导人物,他的存在即反映了社会群体的某种不安,而这不安是他所代表的映像能延续下去的原因。
不愿拥有自己的身体,沉醉于幻想的身体,这种做法明显损害了个体承受自身现实身体的能力。用他人身体代替自己身体是一种身体错位,也是现代人的又一个心理病症。这一心理状态在内衣广告里时常被反映出来。比如最近的一个男性内衣广告,画面上突出的身体是一个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中学或是大学的有活力的年轻人(看起来还有可能是未成年人)的身体。在这套服装下,是一个永远不老的青春的身体,这个身体抹杀了(顾客的)现实的身体,而这一身体错位即反映出功能的不协调。如今人们在自我审视时头脑里反映出的身体其实并非是自己的身体。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证实这一点:如今男式内衣流行什么款式,购买什么款式常常是取决于女人的。男人们大多不愿意去购买内衣内裤。在商场的男式内衣柜台前面,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妻子(或母亲)和女售货员在交流着关于三角裤或短裤的优点、样式和颜色的意见,而丈夫(或儿子)则被动地站在一旁等着她们作出决定。即使他心里觉得她们作的决定不适合自己,他也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有个新近的例子:一位年轻人的母亲,在没有征询23岁的独生子的意见的情况下,决定逐步把独生子的三角裤换成短裤。独生子接受了这一转变,但在心里他却还是喜欢穿三角裤。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因此指责他的母亲,或者做得更好——自己去买。“占据”自己的身体是未成年和青年人的心理任务之一。一般而言,由于女孩对自己身体的认识较有全局观,她们比男孩更容易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也有相反的情况,比如患有厌食症和善饥症的女孩。她们通过食物来表达与母亲的身体映像分离的困难。拒绝自己的身体是青春期会遇到的一个心理问题,这一矛盾的表现及延续就是社会上的否认身体的现象。由于青少年对身体的认识模糊,吸毒才会像今天这样泛滥,有时候性才被当做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倾向于否认时间和现实的身体,而把年轻人的身体当成标准。如果说在古希腊和罗马时期,年轻而美丽的身体也是被追求的,那时的情况却与今天的不同。那时候,这种追求并未否认成年人实际的身体映像,追求体现的是一种美学潮流;而我们现在是在拼命地“抹杀身体”。所以可以说,现在的身体处在危机当中,而摇滚乐,正是危机的反映。摇滚乐是身体爆炸的象征,它加剧了身体的分解。“我爆炸了!”当许多人狂喜地大叫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他们没有发现这句话也暗示着死亡吗?
摇滚乐除了具有新节奏的吸引力,还反映出一种焦虑情绪:失去身体的焦虑(这一焦虑还带来了吸毒、青少年自杀以及失败的性关系)。尽管身体处于危机之中,如今它却更多地被陈列和被强调。肉体的分裂导致了意识形态的分裂,今天的人面对重大的思潮——无论是哲学的还是宗教的——都感难以接受。这是因为现代人的内心也不再有“连续性”,心理是分裂的,是暂时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邪教、密宗和巫术之类又沉渣泛起——如同历史上每次出现“意义”危机时一样。事实上,只有完全不了解身体意义的人才会被这些幻觉所迷惑。摇滚乐是同当代年轻人一同出现的。它对这个把年轻人的身体奉为榜样的潮流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们以为这种音乐强调了、表达了、解放了身体,但事实恰恰相反,它开启了年轻人身体的时代,即“想像的身体”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衣服和各种徽章成了真正的皮肤,最终抹杀了性别,典型的例子就是男女统一的牛仔裤的流行。由詹姆斯·迪安和埃尔维·普雷斯利设计并推出的牛仔裤在强调身体形态的同时也在否定它。布料被磨破,洗得发白,而露出身体的部分则是小小的暗示。这种强调身体一部分的做法损害了作为整体的身体——性感的是牛仔裤而不是身体。在我们谈论着“解放”的年代,时尚的衣服却紧裹着身体,这难道不是悖论吗?我们用衣服束缚着身体,尤其是从皮带紧束开始的下半身。我们束缚着生殖器官的部位、臀部,还有大腿,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19世纪那些突出身体本身的服饰。的确,在一个谈论着性解放的时代,人们解放了上半身却捆绑了下半身,这是多么奇怪啊……现实里对身体的否认、对身体的束缚(至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