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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过量死亡-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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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进手术室,发现了莫利的尸体。手已经冷了,弹孔周围有干了的血迹。这说明莫利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因此,接待安伯里奥兹的医生不可能是莫利,而肯定是杀害莫利的凶手。” 
  “还有吗?” 
  “有。海伦蒙特雷索今天下午已经被逮捕了。”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为之一震。随即他又坐得板直。他说:“那么——真的完了。” 
  赫克尔波洛道:“是的。真正的海伦蒙特雷索,您的远房表妹,七年前已死在加拿大。您隐瞒了这一事实,并且利用了它。” 
  笑容浮现在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的嘴边,他带着孩子似的满足神情轻松地讲述起来。 
  “杰达从这一切里得到了极大的乐趣。我希望您能够理解这一点。您可是个聪明人。我跟她结婚的事没让周围的人知道。那时她在由她们剧团定期换演剧目的剧场里演出。我身边的人都很古板,而且我正准备进入财团。我们决定秘而不宣。她继续演戏。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也在那个剧团里。她认识我们。后来她随一个巡回剧团去了海外。杰达收到过一两封她从印度寄来的信。后来她没再来信了。梅贝尔跟一个印度人混到了一起。她一向是个傻气、轻信的姑娘。 
  “但愿我能让您理解我同吕蓓卡的会面和我的婚姻。杰达是理解的。我只能把它表述为象皇家生活一样。我碰到了机会跟一位女王结婚,扮演了女王的丈夫,甚至是国王的角色。我认为同杰达的婚配是门第悬殊的。我爱她。我不想抛弃她。一切发展得太精彩了。我非常喜欢吕蓓卡。她是个有着头等经济头脑的人,我也一样。我们配合得相当好。真是令人激动啊。她是个出色的伙伴,我觉得自己也使她得到了快乐。她死的时候我真心地感到难过。奇怪的是杰达和我都开始沉迷于我们秘密幽会的刺激。我们发明了各种别出心裁的把戏。她是个天生的演员。一共扮演了七八个角色——阿尔伯特查普曼只是其中的一个。她曾经是客居巴黎的美国寡妇。我出差的时候就去那里会她。她还经常带着画具装扮成画家去挪威。我则去那里钓鱼。后来,我最终让她成了我的表妹,海伦蒙特雷索。这使我们俩都很开心,而且我认为,这让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浪漫的气氛。吕蓓卡死后,我们本来可以正式结婚的——但我们都不想这么做。杰达说不定会觉得很难公开地和我生活在一起,而且,当然啦,有些旧帐说不定会因此被翻出来。但我认为我们之所以这样继续下去,多多少少是因为我们都喜欢保持它的神秘感,我们也许会发现公开的家庭生活是单调乏味的。” 
  布伦特停了下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冷酷了。“后来,那该死的傻瓜女人把一切都弄糟了。居然认出了我——都这么多年了!而且她还告诉了安伯里奥兹。您明白——您肯定明白——我得采取措施!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不仅仅是出于自私。如果我被毁了,丢了脸——国家,我的国家也就同样地遭受了打击。因为我为英格兰干了一些工作,波洛先生。我支撑着它的强大,保持了它的偿付能力。它没有遭到独裁者的践踏——不论是法西斯主义还是共产主义的独裁。我并不真正在乎金钱。我着实喜欢权势——我喜欢统治人——但我不想搞极权。在英国我们确实是讲民主的——真正的民主。我们可以发牢骚,可以嘲笑我们的政治家们。我们是自由的。而我就照看着这一切——这是我一辈子的工作。但是我一旦倒台——噢,您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是不可缺少的,波洛先生。而一个该死的、成天搞欺骗、搞敲诈的希腊无赖想要摧毁我毕生致力的事业。必须采取措施。杰达也看出来了。我们对塞恩斯伯里西尔那个女人感到很难过——但这于事无补。我们不得不让她闭上嘴。不能相信她会守住秘密。杰达去看她,请她喝茶,要她去找查普曼夫人,说是自己正住在查普曼夫人的房子里。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来了,根本没有怀疑。她完全一无所知——茶里放了药——一点也不痛苦。就当是睡下去,不再醒过来罢了。她的脸是后来处理的——真令人作呕,但我们感到这是必要的。查普曼夫人将一劳永逸地退场了。我已经给了我的‘表妹’海伦一所农舍供她居住。我们决定不久就结婚。但首先我们必须除掉安伯里奥兹。干得真是太漂亮了。他根本就不曾怀疑过我是个假医生。我使用探针的水平实在出色。我没有冒险去用牙钻。当然,注射了针药之后,他根本感觉不出我在做什么了。可能还以为一切正常呢!” 
  波洛问道:“那两把手枪呢?”“实际上它们是我在美国时聘用的一位秘书的。他是在国外什么地方买来的。他走的时候忘带了。” 
  沉默片刻。阿里斯泰尔布伦特问道:“您还想知道什么吗?” 
  赫克尔波洛说:“您对莫利有何感想?”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简单地说:“我对莫利感到很抱歉。” 
  赫克尔波洛说道:“啊,我知道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布伦特说:“好了,波洛先生。这事怎么办呢?” 
  波洛答道:“海伦蒙特雷索已经被捕了。” 
  “现在轮到我了?”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布伦特温和地说:“但您对此并不高兴,是吗?” 
  “是的,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道:“我杀了三个人。估计应该够上绞刑架了。但您已经听到了我的辩词。” 
  “您的辩词究竟是什么呢——准确地说?” 
  “我相信,全身心地相信,我对于持久的和平与这个国家的幸福是必不可少的。” 
  赫克尔波洛承认:“那有可能——是的。” 
  “您同意,不是吗?” 
  “是的,我同意。您代表了我心中所有最重要的东西。明智、平衡、稳定和忠诚。”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轻声说道:“谢谢。” 
  他又说:“既然如此,怎么样?” 
  “您是建议我——搁下这件案子吗?” 
  “是的。” 
  “那您妻子怎么办?” 
  “我有的是办法。弄错了人罢,只需这么一句话就行了。” 
  “要是我拒绝呢?” 
  “那么”,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干脆地回答,“我甘愿受罚。” 
  他继续说下去:“这掌握在您的手里,波洛先生。这由您来决定。但我要告诉您——这绝不仅仅是自我保护——这个世界需要我。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个忠实的人。因为我懂得常识——而且我没有什么个人的企图。” 
  波洛点点头。很奇怪,他居然相信这一切。 
  他说:“是的,这是一方面。您是一个在重要位子上的重要的人。您有理智、会决断、懂平衡。但还有另外一方面。那死去的三条人命。” 
  “不错,可想想他们吧!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您自己也说过——是个头脑简单象母鸡似的女人!安伯里奥兹——一个骗子加敲诈犯!” 
  “莫利呢?” 
  “我刚才就跟您说了。我对莫利感到很抱歉。但毕竟——虽然他是一个正派人、一位好牙医——但牙医还有的是。” 
  “是的”,波洛说,“牙医有的是。那么弗兰克卡特呢?您也想让他去死,难道您就毫无悔意吗?” 
  布伦特说:“我才不会在他身上浪费任何怜悯。他根本算不得好人。十足的无赖。” 
  波洛说:“但也是一个人——” 
  “啊,我们都是人。” 
  “对了,我们都是人。您就忘了这一点。您说梅贝尔塞恩斯伯里西尔是个傻瓜,安伯里奥兹是个罪人,弗兰克卡特是个废物——而莫利——莫利只是个牙医而且还有的是别的牙医。布伦特先生,这就是您跟我不一致的地方。因为在我看来,这四个人的生命正跟您的生命一样宝贵。” 
  “您错了。” 
  “不,我没错。您天性忠诚而正直。您走歪了一步路——表面上看来这并没有影响到您什么。在公众眼里您依然如故——正直、诚实、值得信赖。但在您的内心,对权力的嗜好已经膨胀到了压倒一切的地步。所以您不惜伤害四条人命,还觉得他们无足轻重。” 
  “波洛,难道您不相信整个国家的安全和幸福有赖于我吗?” 
  “先生,我不考虑国家。我考虑的是一个个有权不被人夺走生命的人。” 
  他站起身来。 
  “这么说这就是您的回答了?”阿里斯泰尔布伦特问道。 
  赫克尔波洛用疲惫已极的声音说道:“是的——这就是我的回答。” 
  他朝门口走去,把门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赫克尔波洛下得楼来,走向一位正等待着他的姑娘。 
  珍妮奥莉维亚紧张地靠着壁炉站着,脸色苍白。她的身旁是霍华德雷克斯。 
  她问:“怎么样?” 
  波洛亲切地说:“一切都过去了。” 
  雷克斯尖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波洛说:“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先生因谋杀罪被捕了。” 
  雷克斯说:“我还以为他把你给收买过去了呢。” 
  珍妮却说:“才不会呢,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波洛长叹一声:“世界是你们的。新的天空,新的大地。在你们的新世界里,我的孩子们,让那里有自由,让那里有同情吧。我所要求的只有这个。” 






 









第十章 一十九,整二十,杯盘冷落快散席



  赫克尔波洛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回家去。 
  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人和他走到了一起。 
  “怎么样?”巴恩斯先生问。 
  赫克尔波洛耸耸肩,双手一摊。 
  巴恩斯又问:“他有什么举动?” 
  “他承认了一切,也为自己进行了辩护。他说这个国家需要他。” 
  “确实如此。”巴恩斯先生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是的,我也这么想。” 
  “既然这样,那么——” 
  “我们也可能错了”。赫克尔波洛道。 
  “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巴恩斯先生说,“也许我们真的错了。” 
  他们又走了一小段路后,巴恩斯好奇地问:“现在你在想什么?” 
  波洛开始引经据典:“‘你既厌弃耶和华的命令,耶和华也厌弃你为王。’” 
  “啊——我明白——”,巴恩斯先生说,“扫罗——攻打亚玛力人之后。是的,你可以这么想。” 
  又同行了一段之后,巴恩斯道:“我要在这儿换地铁了。晚安,波洛”,他停了一会儿,踌躇地说,“你知道吗——我有点事想告诉你。” 
  “是吗,mon ami(法语:我的朋友)?” 
  “我觉得对不住你。无意间竟把你引错了路。事情是关于阿尔伯特查普曼,那个Q。X。912的。” 
  “怎么?” 
  “我就是阿尔伯特查普曼。我这么感兴趣,部分原因就在于此。你瞧,我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妻子。” 
  他很快地离开了,抿着嘴暗自发笑。 
  波洛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一阵子,他的眼睛睁开了,眉毛扬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一十九,整二十,杯盘冷落快散席——” 
  然后朝家走去。 
  ——《过量死亡》全文完—— 






 








译余废墨



  那年,整整的一个八月,你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唐吉诃德,拼命地砍杀之后,精疲力竭了,才发觉刚才与之搏斗的不过是一架吱吱直响的破风车。于是你自嘲说做了一次暑假作业。 
  那时候你不到二十一岁。正是年少而可以轻狂的时节。 
  将自己的脑袋出租给别人当作他们思想的跑马场是可悲的,千方百计揣测别人的想法再把它用自己的笔重写出来是痛苦的,但是,你却觉得并不吃亏。 
  至少,你学会了给自己造计划、定进度,学会了查资料、做“学问”,你学会了把词典翻得飞快,知道了I后面是J,懂得了怎样蒙混过关、掩盖漏洞、玩弄花样。你明白了认真干一件事情既难也不难,只要静下心来。 
  看看从很多的references上摘抄的札记,你由衷地感到快乐。知识的味道现在你有体会了。人年轻的时候是应该偷一个果子的,这句话说得真对。 
  阿加莎克里斯蒂是编故事的高手,她对细节的处理,她对整体结构的筹划,若不经过一字一句的剖析和推敲,永远也没法体味。 
  幸好有了这一次的机会。你细细地咀嚼了她。你觉得这份菜味道好极。 
  她没有说谎,“我相信上帝创造了波洛就是表示了要进行干预的明确意图”。Hercule Poirot;这名字肯定来自希腊和罗马神话中那位十二项英雄业迹的创造者、宙斯之子Hercules。现在你破译了所谓上帝的明确意图他派遣那个小个子比利时老光棍下凡,为的是扫除三千年不扫的Augean Stables。 
  但这么一来,英女王所授终身爵士的光芒顿时在你的心目中黯然失色了。克里斯蒂原来也是一个软弱的、需要靠自造的偶像来解救的普通女人。波洛就是她最大最美的梦而已。 
  忙于给波洛先生开发汉化操作系统的那个夏天是你走向成熟的一个脚印。你刚从海滩上寻诗归来,你刚理智地把一份温情归还给北方亮丽的天空,试图重新走进安宁和静谧,就发现书桌前的沉默可以补偿一切。 
  因此你开始让台灯伴着度过一个个酷热的夜晚,心满意足地看着窗外的暗色渐渐远去,任那夜与昼交替时的天光悄悄地流满你的心田。 
  那些日子,你在折磨自己,也是在享福啊! 
  Overdose,一个值得玩味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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