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世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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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之文宜预为
【原文】父祖有虑子孙争讼者,常欲预为遗嘱之文,而不知风烛不常,因循不决,至于疾病危笃,虽心中尚了然,而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饮恨而死者多矣。况有神识昏乱者乎!
【译述】有些做父亲祖父的担心自己死后孩子们会为财产问题而发生争执,就常常记挂着早早写下遗嘱。然而他们不知道祸福不定,时光荏苒,常犹豫不决。等到他们疾病发作,病势加重之时,虽然心中还明白,但已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含恨死去。何况有人在临终前已是神智不清,就更无法立遗嘱了。
【评析】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时,曹操请刘备试指言之。刘备曰:“有一人名称人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曹操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曹操可谓知人,后来刘备劝刘表乘曹操北征,许昌空虚,趁机袭击,刘表竟说:吾坐据九郡足矣,岂可别图?可知刘表确是胸无大志,目光短浅之人。刘表在家事上亦糊涂。刘备与刘表饮酒,表忽潜然泪下,玄德问其故,表曰:“吾有心事,前者欲诉与贤弟,未得其便”。。“前妻陈氏所生长子琦,为人虽贤,而柔懦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琮,颇聪明,吾欲废长立幼,恐碍于礼法;欲立长子,怎奈蔡氏族中,皆掌军务,后必生乱,因此委决不下。”玄德曰:“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若忧蔡氏权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爱而立少子也。”表默然。刘表病重,商议写遗嘱,令玄德辅佐长子刘琦为荆州之主。蔡夫人闻之大怒,关上内门,使蔡瑁(其弟)张允二人把住外门。刘琦在江夏,知父病危,来荆州探病,被蔡瑁挡住。刘琦立于门外大哭一场上马仍回江夏。刘表病势危笃,望刘琦不来,大叫数声而死。蔡夫人与蔡瑁,张充商议,假写遗嘱,令刘琮为荆州之主,然后举哀报丧。后曹操引大军来攻荆州,蔡夫人又怕刘备、刘琦兴兵问罪,遂决意献荆襄九郡与曹操。
刘琮虽说:“以先君之业,一旦弃与他人,恐贻笑天下。”然亦无可奈何了。
后人有诗叹刘表曰:昔闻袁氏居河朔,又见刘君霸汉阳。
总为牝晨致家累,可怜不久尽销亡!
刘表因犹豫不决,不能早使刘琦为荆州之主的意思立书为文,公之于众。不但使父子(刘表与刘琦)临死不能面见,大好河山委与他人,贻笑天下,而且使得英雄刘皇叔马跃檀溪,暗曰:“今番死矣!”大呼:“的卢,的卢,今日妨吾!”后世之人当以刘表为戒。
人之智识有高下
【原文】人之智识固有高下,又有高下殊绝者。高之见下,如登高望远,无不尽见;下之视高,如在墙外欲窥墙里。若高下相去差近犹可与语;若相去远甚,不如勿告,徒费口颊舌尔。譬如弈棋,若高低止较三五着,尚可对弈,国手与未识筹局之人对弈,果何如哉?
【译述】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及知识水平当然有高下之分,并且有的相差特悬殊,水平高的人看水平低的,就好像登高望远,远处景物一览无余;水平低的人看水平高的,就像在墙外的人想往墙里看,什么也无法看见,如果高低相差无几,那么还可以相互交流,如果二者相差甚远,那么,两个人不如干脆不要切磋,白费口舌罢了。就像下棋,双方的水平只差三五着,还可以下下。如果一个是国手,一个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走的,两个人下棋,果真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评析】人的知识与见识,一方面来自天资,一方面来自后天教育学习。天资聪颖的人,能够过目成诵,出口成章,下笔成文。就如浑金璞玉,稍加琢磨,便大放异彩。古来大圣、大智者,绝大多数是这类人。而资质稍差的人,如果遇到名师指点,自己又心虚若谷,怀抱谦诚,严于律己,恭敬有礼,勤奋好学,不耻下问,善于思考,则也能够救弊救偏,成一番大事业,有一番大作为。又有些特别愚顽,真如榆木疙瘩,死活不开窍的,那也不必灰心,因为上天既然降生了他,便不会唾弃不管,必有一样适合他的工作,则多试几次,终能发现,用心钻研不难开拓天地。
不必执着于学问一条道路。如果执着于学问一途,则不异于赶着牛车与汽车赛跑,如何赶得着。
孔老夫子有一高徒颜回,死后孔子大哭,甚至伤了身体,众弟子说“子恸矣!”孔子曰:“不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是说:我悲痛过头了吗?我不为这个人悲伤,还为谁悲伤呢?又说:“唉!老天爷要我的命呀,要我的命呀!”孔子如此赏识颜回,可见颜回的学问与德行、天资都是相当高的,可是颜回谈到孔子时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以颜回之贤之用功,尚如此说,可见人之智识确实有高下。
富贵不宜骄横
【原文】富贵乃命分偶然,岂宜以此骄傲乡曲!若本自贫窭,身致富厚,本自寒素,身致通显,此虽人之所谓贤,亦不可以此取尤于乡曲。若因父祖之遗资而坐享肥浓,因父祖之保任而驯致通显,此何以异于常人!其间有欲以此骄傲乡曲,不亦羞而可怜哉!
【译述】谁富谁贵,在人生中是极偶然的事,岂能因为富贵了就在乡里作威作福!如果本来贫穷,后来发财致富;本来出身微贱,后来身居高官,这种人虽然被人称为有才能,但也不能因此而在家乡过于招摇。如果因为祖先的遗产而过上富足生活,依靠父亲或祖父的保举而获得高官,这种人又与常人有什么区别?他们中如果有人想借这种富贵高官在乡邻面前炫耀,这种炫耀不仅是令人感到羞愧的,而且是令人感到可怜的。
【评析】元代郑廷玉有《看钱奴》杂剧。写贫民贾仁因前生不敬天地,不孝父母,毁像谤佛,杀生害命,故受尽饥寒,以给人家挖土拓坯谋生。一日实在难受苦难,便在暗里祷告,说自己如能发财,如何如何斋僧建塔、多做善事。不久掘土之时发现一槽银砖。偷运回家,置起很大家业,但却为富不仁,并用欺骗手段买了周荣祖的儿子。在买周家儿子时,不念人家心酸窘迫,连说谎带骗,仅以一贯钱付周。而这“便买个泥娃娃儿,也买不的。”他看见店里的烧鸭子也要去抓一手油,以便咂着指头吃饭,被狗舔了一个指头便气出病来,临死还交代儿子要借别人的斧子把尸体剁为两段,装在马槽里,以节省棺材与斧子。结果不知银砖原是上天把周荣祖家的借给他用,死后又归周家所有。
这处杂剧虽有佛家因果报应之说,但也是劝人为善的。人生世间如白驹过隙,匆匆数年,富贵无凭,如何能够一朝发迹,便忘却昔年之贫苦而横行乡里。须知道天地间有个理在,日中而,月盈而亏,居家在官,均应一理相持。
礼不可因人而异
【原文】世有无知之人,不能一概礼待乡曲。而因人之富贵贫贱设为高下等级。见有资财有官职者则礼恭而心敬。资财愈多,官职愈高,则恭敬又加焉。至视贫者,贱者,则礼傲而心慢,曾不少顾恤。殊不知彼之富贵,非吾之荣,彼之贫贱,非我之辱,何用高下分别如此!长厚有识君子必不然也。
【译述】世上有一些没见识的人,不能在对待父老乡亲时一视同仁,礼待如一,却根据他人的富贵贫贱划分高下等级,见到有钱有官职的就礼貌恭敬。钱财越多,官职越高,就越是恭敬。而见到贫穷的,地位低下的乡亲,就态度傲慢,心下轻视,很少去关照周济他们。殊不知,别人的富贵并不是自己的荣耀,别人的贫贱也不是自己的耻辱,又何必因他的富贵贫贱而用不同的态度对待!德行深厚,有识有见的人决不会这么做。
【评析】《三国演义》有两则不以贫贱富贵待人的故事,因为其所用语言文白参杂,雅俗共赏,故不翻译,只摘录如下:却说许攸暗步出营,径投曹操寨,伏路军人拿住,攸曰:“我是曹丞相故友,快与我通报,说南阳许攸来见。”军士忙报入寨中,时操方解衣歇息,闻许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赤足出迎,遥见许攸,抚掌欢笑,携手共入,操先拜于地,攸慌忙扶起曰:“公乃汉相,吾乃布衣,何谦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岂敢以名爵相上下乎?”
王粲,字仲宣。粲容貌瘦弱,身材短小。幼时往见中郎蔡邕,时邕高朋满座,闻粲至倒履迎之,宾客皆惊曰:“蔡中郎何独敬此小子耶?”邕曰:“此子有异才,吾不如也。”
曹操和蔡邕可谓“长厚有识君子。”
人生贵贱皆天命
【原文】操履与升沉,自是两途。不可谓操履之正,自宜荣贵,操履不正,自宜困厄。若如此,则孔、颜应为宰辅,而古今宰辅达官,不复小人矣。盖操履自是吾人当行之事,不可以此责效于外物。责效不效,则操履必怠,而所守或变,遂为小人之归矣。今世间多有愚蠢而享富厚,智慧而居贫寒者,皆有一定之分,不可致诘。若知此理,安而处之,岂不省事。【译述】品行的好坏与官职的升降,是两回事,并没必然联系。不能说品行端正,就应该享受荣华富贵!也不能说品行不端,就一定遭受厄运,如果那样,孔子、颜回等人就应该当上宰相了。而古往今来的宰相和达官之中就不应有小人了。培养自己的德行自然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不能因此而带有什么功利目的,否则,一旦没有达到目的,就必然会放松了在品德方面的修养,使得原本奉行的信念有所改变,从而沦为小人之类。
如今,世间有很多愚蠢的人在享受富贵,而聪明的人却很贫寒,这些都是上苍安排好的,不必深究。如果明白这个道理,泰然处之,岂不省去许多烦恼!
【评析】袁氏这段话是对封建社会里那些有能力却不能施展,郁郁不得志的知识分子进行的安慰。试想,一个人特别是那些腹有锦绣,才高八斗之士,如何能够没有所图?所图得不到实现,如何能不抱怨?抱怨又无处诉说,只好归于天数。孔子四处奔走,不见用,只得说:“用舍由时,行藏在我。”又叹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他看到颜回德行端正精纯而受贫困,子贡疏于学问而发大财,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孟子更是豪杰,他说:“夫不欲治天下,欲治天下,当今豪杰,舍我其谁!”他认为治天下“易如反掌”。但也不得梁惠王用,徘徊留恋于梁卫之间,希望梁惠王反悔后来召他,最终叹息而去。苏轼比孔子开通些,说:“用舍由时,行藏在我,但悠游卒岁,且斗樽前。”正应了袁采“安而处之”之说,果然是随遇而安,随缘而处。但却“不省事”。受了许多波折。
世事更变本无常
【原文】世事多更变,乃天理如此。今世人往往见目前稍稍荣盛,以为此生无足虑,不旋踵而破坏者多矣。大抵天序十年一换甲,则世事一变。今不须广论久远,只以乡曲十年前、二十年前比论目前,其成败兴衰何尝有定势!世人无远识,凡见他人兴进及有如意事则怀妒,见他人衰退及有不如意事则讥笑。同居及同乡人最多此患。若知事无定势,则自虑之不暇,何暇妒人笑人哉!
【译述】世上的事,变化多端,这是客观规律。现在世人往往看到眼前的家业稍有些兴旺,就以为这一辈子的生活都不用发愁了,不知道转眼间,就家破人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大抵天干十年遇一甲,世上的事就随着一变。现在不要论说多久以前的事,就说乡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情况与现在比一比,就会发现,成败兴衰是没有定式的。世上的人没有远见,只要见到别人兴旺发达或者有一些顺心遂意的事就心里嫉妒,见到别人家业衰败或有些不顺心就讥讽嘲笑人家。同家族或同乡的人,最容易浸染这种毛病。如果知道凡事没有固定不变的道理,那么,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恐怕还来不及,又哪里有时间去嫉妒别人,讥笑别人呢?
【评析】封建社会人们之间的关系最是势利。俗话说“穷文富武”。大凡读书人,多系贫寒人家的子弟,困为怀着一朝高中,博个封妻荫子的希望,往往苦耐饥寒,死读诗书。虽也有少数人“十年寒窗人不知,一朝高中天下闻”。但也是在饱受世人冷眼之后了,所以从读书人身上最能看出世人的无知与世俗。《儒林外史》中描写周进、范进中举前后,反映此种情况最是精绝,范进一事,中学课本选入,大都熟悉。特说周进事。
周进年过六十,却不曾中过学,靠替给人家坐馆,挣几两银子过活。
那日众家请先生吃饭,让中过学的梅玖相公作陪。按理该周进做主位,众人便说:“论年纪也是周先生长,先生请老实些吧,”梅玖却回过头来向众人道:“你众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规矩,老友是从来不同小友序齿的。”原来明朝士大夫称儒学生员叫做“朋友”,称童生是“小友”。童生进了学,年龄再小,也称“老友”,若是不进学,就到八十岁,也还称“小友”。梅玖就这样公然嘲笑周进。开了席,众人风卷残云,周进却因吃斋而没动筷。梅玖便又想起一个笑话辱他。说有个学生给做先生的作了一字至七字诗,众人停了箸,听他念诗,他道:“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不揭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请我自来。”
念罢又说道:“像我这周兄如此大才,呆是不呆的了。”又掩着口道:“秀才,指日就是;那吃长斋、胡须满腮竟被他说一个着!”说罢哈哈大笑。众人一齐笑起来。后面又用秋祭,众人脍送胙肉,笑话周进年老而不进学,弄得周进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又开馆后一王举人胡说做梦梦见周进的学生荀玫与他同中举人,来奚落周进。不想众乡邻反诬他巴结荀老爹,捏造出这话来奉承他,图他逢时遇节,多送两个盒子。众家都恶了周进,便把他辞了。等到周进中了举人,县上的人,不是亲的也来认亲,不相与的也来认相与,忙了个把月。典史等都拿晚生帖子来拜,众乡邻也忙集敛了分子,买了鸡蛋和米来贺,再不想当年诬陷、嘲笑周进那一码事了。
古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人说: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则事无定势的话更是可信了。
人生甜苦参半
【原文】膺高年享富贵之人,必须少壮之时尝尽艰难,受尽辛苦,不曾有自少壮享富贵安逸至老者。早年登科及早年受奏补之人,必于中年龃龉不如意,却于暮年方得荣达。或仕宦无龃龉,必其生事窘薄,忧饥寒,虑婚嫁。若早年宦达,不历艰难辛苦,及承父祖生事之厚,更无不如意者,多不获高寿。造物乘除之理类多如此。其间亦有始终享富贵者,乃是有大福之人,亦千万人中间有之,非可常也。今人往往机心巧谋,皆欲不受辛苦,即享富贵至终身。盖不知此理,而又非理计较,欲其子孙自小安然享大富贵,尤其蔽惑也,终于人力不能胜天。
【译述】相应地讲,老年享受富贵的人,必当是年轻时吃尽了苦头,历尽了艰辛。从没有从小就享受安逸富贵直到老年,年少时就科举及第或早早被皇帝委任了官职的,在中年时必定会仕途坎坷不平,不能顺心遂意,只是到了晚年才得以荣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