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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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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先生,不做医生也罢了,何苦还要来吃这些辛苦,弄得性命还恐怕不保。”

  云麟忙问说:“老先生怎样呢?”那人道:“今日考试医生,内中有个老人,说是从瓜州镇来的,年纪已经七八十岁,一头白发,老态龙钟,挨进场去,已经精神不济,等到接到题目,一句也做不出,大家都缴卷出场,那老人大约心中一急,坐不住,就往考桌底下躺倒了,监场的忙过去看,伸手一摸,已经没有气了。再看卷了,还是一本白卷。传说这人还是瓜洲有名的医生咧,你看可怜不可怜。”

  云麟听了,也不觉叹息说:“都是金钱害人。这种医生,还要治人的病,难怪招牌底下都站着许多冤鬼咧。”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云麟和朱成谦又谈了些闲话,分头散去。这天的酒饭钱,自然是朱成谦供应的了。过了数天,县里将考试的卷子,由委员评定甲乙,揭晓出来。朱成谦果然高标第一。这时真喜得心花怒放,忙忙的赶来酬谢云麟。这时云麟正因伍淑仪生病,到伍家去了,所以不曾遇到。这朱成谦自从这一次得了彩头,已成了扬州的名医,门诊出诊,一时竟有应接不暇之势。说也奇怪,这时来就朱成谦诊治的,竟来一个好一个,有手到病除之妙。古人有句话,说是趁我十年运,有病早来医。这医生真不在学问而在命运了。但是命运虽好,那晦气星也跟在后面。他们耳朵极长,探访消息也最灵,知道朱成谦近来进益甚多,积蓄自必不少,就要想伸出手来,在他箱子里拿些到他们腰包里,才觉快活。这天下午,朱成谦门诊时候已过,忽然来了两人,称是施家桥一家富户,来请先生的。原来施家桥离城十多里路,是一个小小市镇,也有几家店面,住户殷实的到也不少。从扬州去,岸路可行,水路亦好走。照朱成谦的医例,到那边去一趟,轿资不算,须大洋十六元。那两人如数预先付讫,并问先生还是从水路去,还是从岸路去。如走水路,我们来的便船,颇为宽畅,不妨同行。如须有人跟去,酒资亦当照纳。朱成谦一想,坐轿出去,要走这许多路,觉着气闷,不如走水路去,沿途又可看看风景。就说:“我趁他们的便船罢,并带轿夫一人。”

  来人满口答应。又付了一块钱的轿酒钱,等朱成谦先将城里几家请诊的都看过了,然后陪着下船。在路上走了多时,岸上又跳下两个人来,也不和朱成谦答话,那船忽的换了方向,不往施家桥去,却专望冷僻地方走去。朱成谦平日到施家桥,也去过几趟,却不是今日走得路,自知不对,要想叫喊,却前后左右,并无来船,叫也无用。正在想法脱身,那同去的轿夫小六子,却耐不住大声问道:“你们究竟摇到哪里去?”

  后来两个人,不问情由,走上前来,就向他面颊上狠狠的击了两掌。后面又有一个人走上来,把他两臂向后一剪,拿绳子就捆。轿夫虽则有力气的,到了这里,经不住三人服侍一个,有力也无处施了。那两人回转身来,对着朱成谦拱拱手说:“朱先生请你不要怪我们鲁莽,我们却不敢难为朱先生,只要朱先生能体谅我们的意思,写封信回去,嘱咐家里人寄五千块钱来,我们就好好的送朱先生回府,我们原是从前拔鲸大王孟海华手下的弟兄,长江一路随处都有,弟兄众多,开支不彀,只得在内地各家殷实富户内,向他们借点粮草。”

  朱成谦道:“原来诸位是这个意思,到也太费心了。既然称富户,扬州比我富的人家很多,你们如何不去向他要钱,寻我这破落户出身,岂不找错了。”那人大笑,说:“你朱先生这话,却只好关了门自己说话,自己相信罢了。我们耳朵长得很呢,扬州城里有钱的人,我们也曾枉顾过几次从没有错误的,内中却便宜了一个姓柳的,但是终究得着了他一个媳妇。我们也不算吃亏。”

  朱成谦听了,吃了一惊说:“他的媳妇吗?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你们和我一样请来的,还是另有方法使她和你们一路走的呢?”那人笑道:“你朱先生到要做侦探来了,我也不必隐讳,这事原是她自己不好,知道她公公柳克堂得了头奖,要去抢他的银钱,先和我们弟兄常老二说通了,约着人去劫,那知走了水,有好几个人吃拿了,其余的人,都和常老二说话,常老二气愤不过,就逼着她下海去了。现在她也甚是快活,男的伴侣,我们兄弟很多,因为她向来主张公妻,现在居然实行她的公妻主义了。那女的伴侣,也很多,有一个芮大姑娘,朱先生想来也知道的。”朱成谦一听暗想这话越发不对了,原来这些坏人,已经都聚成一起,我还有什么方法对待他呢,就呆呆不说。那人逼着他说:“朱先生你又怎么不言语了?你这五千块钱,究竟答应不答应呢?”

  朱成谦想了一想说:“这宗巨款,也要容我考虑考虑。其实我哪里来得这许多钱,你们既知道我,我也不过做了几年医生,逐年的进项出项,都要相抵,就有盈余,也不能有这许多。譬如官府派兵饷,也要分个成数,断不能全要了去。你们作事,也要有个道理埃”那人听了忽然冷笑道:“你朱先生真正口齿伶俐,说得宛转可听,须知你人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你不出钱,你的身体是不能自由的了。你也要知个好歹,我如不看在这五千块面上,早已和你同来的轿夫一样捆绑起来了,哪里还有这样舒服吗。”

  朱成谦到了这时,口内不言,心里这是突突的跳,想究竟他们不知要掳我到什么地方去?如果真要五千,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这时天色已晚,望那水路上,汊港愈多,那往来船,除了他自己的坐船外,不见一只。又摇了好一会,到了汊港的中心,一个土墩上,盖着一个草篷子,摇船的说:“到了。”那两人就强拉着朱成谦上岸,轿夫仍搁在船里,又给他一块黑布,将两眼蒙着。轿夫喃喃的骂,他们就拳打脚踢了一会,吓得朱成谦禁不住索索的乱纠。走进草篷子,见里面灯烛辉煌,早有五六人在内。为首一人,年岁不大,强壮非常,一时都立起来迎接,说:“朱先生请到了么?”

  外面几个人答应了一声,扶朱成谦进来请他上坐,搬出许多酒食来,请他吃。朱成谦原是老于江湖的人,知道这是实行请财神的格局,想事已到此,也无可奈何,落得饱餐一顿,吃完之后,桌子揩抹干净。为首的人拿出一副笔砚纸张,搁在朱成谦面前说:“朱先生,我们知道你也是熟悉江湖的好朋友,我们现在要请你捐助洋五千元,想来必定是慷慨答应我们的,就请亲笔写一封信,我们可以到府取洋。洋到之后,自然护送你回府。至于你暂住在这里,虽则待慢一点,吃用总不至于缺少,请你放心罢。”

  朱成谦见他们要硬逼着他写信,心里好生着慌,要想不写,眼前就要吃亏。若写了去,我这五千块,岂不都丢了。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计策来。这时几个人见他搁笔不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像是要说你再不动笔,我们可是要动手了。朱成谦忙对他们说:“承诸位见邀,我自当遵命。不过要我五千块钱,也须料量料量我的家当。但是凭我一人说话,诸位也不相信,我抵庄写信回去,托一个人和诸位接洽,一面就请诸位带便调查,公平判断,不知诸位以为可不可行?”那个为首的人说:“你的话说得到也动听,如今就请你写起信来,我便可派人去。”朱成谦就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送与他堂兄朱六奇。那人看了朱六奇三字,似乎有些认识说:“这六奇先生是和朱先生弟兄么?”

  朱成谦说:“是的,你把信送去,他自然会来的。但是这是什么地方,也须请你通知我一下,我可以写在信上。”那人说:“这是我们的事,自然有方法和他接洽,不必你再干预我们的事。”说着派了两个人,守着朱成谦,其馀都向朱成谦喊着一声噪,一个一个都跳下船去,摇到了冷静地方,就把那同去的轿夫松了绑,推他上岸,就拿朱成谦亲笔的一封信,交给他说:“你赶紧给他送去,并和他家里说,如过七天不来,我们就打死他了。”那轿夫就如遇到皇恩大赦一般,急急忙忙,赶回扬州城里朱成谦家报告。朱成谦从前专注意在明似珠,后来知道事情不洽,又以半生潦倒,直到医业日盛,才娶一周姓为妻,夫妇十分和睦。这天见朱成谦出诊,午夜未回,心中正在忧急,忽见同去的轿夫,敲门入内,不待周氏动问,就详详细细的将遭劫情形,说得一字不遗。末后复拿出朱成谦亲笔的那封信来,说得周氏惊惶万状,一无主意,恨不得即刻天亮,好去找六奇托他想法。不得已先命轿夫自去歇息,好容易等到次日,朱六奇来了,周氏忙告诉了他,就拿信给他看。六奇笑道:“打官司打到自己家里去了。我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到不曾知道这种小辈。弟妇你不要着急,他还有许多限期,我包在这几天里拿他回来。他信中说要五千块钱,这是瞎话。不过江湖上也有规矩,断不可空手也,须预备预备,拿六百块钱给我,五百块钱给他们做赏号,一百块钱交给我的朋友,准可安然无事了。”周氏听了,千万恳托说:“洋钱也须筹备,六百块钱,似亦不难,我备好了送过来。”

  朱六奇说:“我要出去,也得筹备,我就回去,到后天,方得起身,包不误事。”周氏谢了又谢,略觉放心。那朱成谦住在这水亭子内,倒也安闲。两个小强盗,侍候得十分周到,日日盼望朱六奇来,方可脱身。过了三四天,才见有两个人摇着一只小船来到亭前,说周大王有令要人,两个小强盗听了,不敢待慢,对朱成谦说:“我们大王来要你去,你须得小心。”一面又问那船里的人说:“要捆么?”

  朱成谦听说要捆,心里一急,想是等六奇不来,要撕票么?只见那人摇手说:“不是不是,他是大王的朋友的朋友哩。”说着嘱朱成谦赶快下船。朱成谦这时也没有他的主意分了,只得跟着就走,摇摇荡荡,走了许久,只见地方愈冷静,汊港也愈多,仿佛水浒中的梁山泊,究不知这条叫什么路。忽见船从一支最小的港里摇将进去,就有许多房屋,这船就靠在一家门口,一同上岸。这家门口靠湖,门楼高大,仿佛绅富人家,跟了进去,就见有许多家人垂手倚立。忽又见朱六奇出来相接,才把心头一块石头落下。原来朱六奇和水塞里的总头目周天侠素来颇好,这次想既由水路去的,当然离不了他,特备了款项,亲身去访周天侠,听到朱六奇来,到也出于不意,忙吩咐开门迎接。进去之后握手言别后的事,才谈到朱成谦被掳一节,周天侠哈哈大笑说:“他原来就是老哥的令弟,这是失敬了。兄弟据部下报告,所以特派人去请他来。既你老哥来说,且系令弟,自然不是外人,我就派人去取他来,和老哥见面。”朱六奇就一拱手说:“多承推爱。能看兄弟薄面。不过舍下的事,现已劳动诸位,哪里可以空手。”因就在身边摸出五百元的钞票说:“这是不过聊伸敬意。”

  周天侠笑道:“老兄当我是外人了,若讲到钱,这区区之数,兄弟却不放在眼里。朋友以义气为重,若非在老兄面上,哪里肯白白的放他过去。老兄已多时不来,我们且痛饮一常等我去命人将令弟取来,请老兄带去罢了。”朱六奇道:“承老兄错爱,感激得很。但究竟是我兄弟的事,况且他也尚能孝敬些须。”因仍把那五百元交给周天侠。周天侠见来意甚诚,也就收下,说:“既承厚意,我也只得收下,作为老哥赏给他们弟兄了。”一面摆下酒席,和六奇吃酒。

  不多时候,人报朱成谦已来。六奇出来,就和他说明。朱成谦听了,自是欢喜,同进去见了周天侠。当时各道歉忱。是日饮酒尽欢。到了次日,周天侠派船送他弟兄二人回去。这事在朱成谦虽花了六百元,但是一场祸水,就此了结,感激六奇不凡。回家之后,六奇还拿出一百块钱来还,成谦哪里肯受,就作为六奇谢仪。自此之后,朱成谦被掳之事,传遍扬城。医生的名声也因此人人多知道,营业也愈加发达。谁知县里已得了风声,前次有柳克堂被抢之案,后又有朱成谦掳人勒赎之案。就这两种而论,可知扬州四乡盗匪充折,若不急于设法消弭,恐遭大患。因即柬邀就地绅董,开一紧急会议,即由曹县长主席,讨论防盗方法。有的说须添设警备,可以到处巡缉。有的说整顿各乡保卫团,可以自行防卫。究竟都是些肤浅之见,后来还是曹县长提出大纲说:“盗之来源,都在四乡,四乡之盗,可以停留者,必定就近有人指引,或可以停留,才能这样放胆横行。我们现在所谈的警备队保卫团,还是一种治标之策。至于根本办法,莫如清查各乡户口。如有来路不明者,或即送县讯办,或者即行驱逐出境,如是办理,则盗不能存身,自然无形消灭。”

  当时大众认此事为治本惟一办法,全体赞成,此会开过之后,就由曹知事拟定办理清乡条陈,电呈省长请示。这时省长因江北一带,萑苻不靖,正想设法严拿,得到曹知事条陈,大为欣喜,即行核准,并通饬各县,一律照办。曹知事得到省长指令之后,后又邀同磋商办法。但是这事全仗官力,终难见效,必须官绅合办,方能妥贴。当日就公同推举本乡绅士,担任清乡主任,就公推定伍晋芳。其余各乡,仍由各处自行推举。伍晋芳虽则力辞,然以大众公推,亦属义无可辞,只得勉强担任,一俟各乡绅董推举之后,即行举办。不多几日,各乡董事均已推举齐全,曹县长慎重将事,特专电省署,请加委伍晋芳为清乡主任。晋芳又邀了几个人帮忙,云麟就被任为文牍主任。成立之日,晋芳又柬邀各县董事,到城开一谈话会,县知事到场,略有演说。晋芳相继发言,说清乡一事,由县长条陈,呈请省长委任就地绅士办理,这就是人民自治的一种职权。我们既然任此仔肩,自当同舟共济,真诚谨慎,方对上不负委托,对下不愧桑梓。说到清乡一事,看看似乎不甚紧要,其实关系地方治安甚大,人民安危,均仗此举,深愿诸公秉公办理,庶可以收指臂之效。倘有藉清乡为名,鱼肉乡里,或借重公务,冀雪私仇的,我们应共弃之。在席诸公,均由各乡推举,自得一方信仰,决无以上情事。不过今日趁此共叙一堂的机会,不得不声明这种意旨,还望诸公原谅。

  这几句话。不但在席诸人无不赞同,就是著书的人,见到这两句话,也觉得言言入耳。哈哈,如果扬州办理清乡,能依伍老先生的话,认真着手进行,何尝不生效力。无如那些乡董,仗着自家势力,平时已经常常的欺压良民,现在叫他办理清乡,真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那些乡民受了他们的欺凌,惟有饮恨吞声,哪里敢和他们反抗一下。因此有些劣董,都借着清乡为名,凡有些微缝眼可钻的,不说他是窝家,就指他为匪类,其实他们和这些人民,并没有十分大仇,无非想靠着一个名目,敲敲竹杠。可怜这些乡愚们,无知无识,一经恐吓,自然堕他计中。咳,什么叫做匪类,什么叫做乡董,恐怕那些乡下的劣绅,大半是匪类的变相哩。

  闲话少叙,且说扬州东乡,有个大桥镇,离城约有四五十里路程,地方虽不十分热闹,到也有好几十家店铺,营业也颇不寂寞。靠那市镇的西面,住着一家乡董,姓钱名万能,表字星仲,乡人因他无钱不要,都称他为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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