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撞上二十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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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竞男把墨镜戴上说:“没有下次了。”
她转身往台阶下面走,翟耀东下意识地追了几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心里埋怨母亲,不是她说去早了显得没身份,自己能这么尴尬被动吗?
翟耀东拦在徐竞男的面前,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她。
徐竞男扫了名片一眼说:“算了。”
翟耀东掏出来笔,把名片翻过来,态度殷勤地说:“你给我留个手机号码。”
徐竞男站住脚看着他,翟耀东垂着眼皮,一只手拿着名片,一只手拿着签字笔,固执地拦在徐竞男的面前。
徐竞男问:“你不怕我给你的是假号码?”
翟耀东说:“不怕。”
徐竞男让步了,她接过名片和签字笔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翟耀东说:“找地方坐一会儿吧?”
徐竞男说:“我下午还有班。”
她快步下台阶走了,翟耀东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背影。徐竞男走路的姿态非常好看,丰满小巧的胸挺着,后腰往里面收,屁股上翘,两条腿笔直,九分裤下面露出来纤巧的脚踝,脚上穿着一双平底的软面皮鞋。她的步伐既不内斜也不外撇,走起来前后一条线,看着真是养眼。
翟耀东掏出来手机,想拍一张她的背影留做纪念,手机不工作,显示屏上跳出来“内存已满”四个字。他急忙从腰包里掏出来DV机,寻找那个黑色的窈窕背影,徐竞男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踪影皆无。
翟耀东经历过九十次约会,这样的见面还是第一次遇到。连“是”这个字算上,他只说了七句话。准备好的“奥运建设”“股市崩盘”都没来得及说。时间前后加起来没有超过三分钟,不像约会,像地下党接头的时候把暗号搞错了。
●【三七撞上二十一 1(5)】ǎ|ǎ|ǎ|ǎ|ǎ|ǎ|ǎ|ǎ|ǎ|ǎ|
翟耀东很惆怅,这样的感觉有过,很短,绝没有这样深切,机遇就这样失之交臂了?他叹了口气,举起摄像机,无聊地从镜头里往外看。镜头里一个小贩在卖香蕉,价钱很便宜,这个价在市场是见不到的。翟耀东觉得蹊跷,推近镜头。他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挑了一把香蕉。放在秤上,小贩称香蕉,女人细心地看了下秤,没缺斤短两。她掏出来钱递给小贩。
小贩掏出来一把零钱说:“阿姨,你帮我换点儿零钱吧。”
“嗯?”
“零的换成整的,这钱我不好带。”
女人犹豫地看着他。
“你的整钱早晚也得换成零的花是不是?”
女人掏出来一百块钱递给小贩,小贩数了十张十块钱的纸币递给那个女人,女人刚想揣进口袋里,小贩说:“阿姨,我再重数一遍吧。”女人把手里的钱递给小贩,小贩又仔细数了一遍,把那叠钱重新递给女人说:“我怕我数错了,没错。”
翟耀东举着DV机边走边拍,他把镜头推到了女人手里的那把零钱上。小贩一回头看到了翟耀东的DV机,愣了一下,跳上车子就跑。车筐刮飞了女人手里的钱,一沓子零钱落在地上,面上的一张是十块钱,其余的九张全部变成了一块钱。女人明白上当了,喊叫着追赶那个小贩,小贩被断了后路,冲着翟耀东冲过来。翟耀东怕撞坏了手里的DV机,他高举着机器,转了个180度的圈闪开了。镜头里一片模糊,小贩带着一股香蕉的气味,从翟耀东的身边冲过去。镜头自动调焦,一个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闯进了镜头。她瞪着两只眼睛,蓬乱的头发乍起来老高,速度让她身后所有东西都变成了虚线。她的脸因为模糊年轻起来,岁月转化成一种味道,钻进了翟耀东的鼻腔里。他涨大了鼻孔,急切地品味着,柳树发芽的春天,同学满头大汗地在街上跑马拉松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熟悉在藏匿的角落里露出了毛绒绒的触角,在翟耀东的心尖上一下下地点拨着。
邓佑真一头撞在了翟耀东的身上,DV机撞飞了。行人仰头张望的脸在镜头中一掠而过。
翟耀东被她撞在路边的树上,他顾不上疼痛,伸开双手,死死地抱住了从天而降的DV机。
邓佑真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她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翟耀东的一条腿。
翟耀东懵了,拼命抖搂着那条腿问:“干啥?你干啥?”
邓佑真扯着嗓门喊起来:“抓贼啊!抓贼啊!”
两个正在赶路的男青年互相看了一眼,扑过来,后面几个人紧跟着蜂拥而上。翟耀东被脸朝下死死地按在地上,两只胳膊被拽得险些脱了臼,他疼得连声惨叫:“胳膊!我的胳膊!”
●【三七撞上二十一 2(1)】ǎ|ǎ|ǎ|ǎ|ǎ|ǎ|ǎ|ǎ|ǎ|ǎ|
邓佑真浑身是土,两眼发直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她一点一点地往回捋着事情发生前的整个过程。从家里出来,她把钱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挎包里。挎包一直搂在她怀里,除了下车的时候被翟耀东拽过一下,挎包就没离过她的身。刚才到二手房交易处去办买房手续,她发现挎包的后面被人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钱包没了。那个瞬间,邓佑真的脑袋一阵钝痛,她听见肚子里“噗”的一声响,苦胆掉下来摔在腹腔里碎了,汁液从眼睛、鼻子和嘴巴里流出来,苦得能杀死自己。
她流着眼泪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他偷了我的钱包,就是他偷的。”
翟耀东说得嘴巴起了皮,懒得再做任何解释,他低着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片警赵棠问邓佑真:“你为什么认定是他偷的?”
邓佑真说:“在车上的时候他在我旁边站过,下车的时候他还抢我的包。”
“你的钱包里都有什么?”
“一张工商银行的信用卡、身份证,还有五百块钱现金。”
“卡上面有多少钱?”
“八万块,昨天刚存上去的。”
翟耀东一听钱数马上急了,问:“你挂失了吗?”
邓佑真说:“卡丢了,我没有卡号的底子。”
“你赶紧到开户行挂失去啊!在这跟我耗,不是给小偷留取钱时间吗?”
邓佑真一听他的话在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赵棠叫她填张登记表,邓佑真在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翟耀东看到邓佑真这三个字,脑袋里一亮,脱口而出:“邓佑真?”
邓佑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
翟耀东问:“你是不是136中毕业的?”
邓佑真:“是啊。”
“你是不是五班的?”
“你也是136中的?”
翟耀东咧着嘴笑起来:“我说怎么看你怎么眼熟呢,咱俩是同班同学呀。”
邓佑真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他,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是翟耀东,在班里的时候我个子最小,坐在你前面。”
邓佑真蓦地想起来,坐在她前面整整三年的那个男生。他个子很矮,黑不溜秋,头顶上有一撮头发,永远直挺挺地立着。
“你不说,打死我,我都认不出来你。”
邓佑真“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容还跟少女时代一样,嘴角往上翘,露出来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邓佑真上中学的时候,功课不好,但是她发育得早,用丰满的体型和女性特有的温馨气息吸引了班里男生的目光。男生们私下里给她起了绰号叫“蝴蝶迷”。
二十五年没见,“蝴蝶迷”面团一样地发起来了,原来细腻微黑的肤色被岁月揉搓得晦暗无光,因为胖,眼睛显得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亮了。只有两条浓黑的眉毛依旧弯着漂亮的弧度。
翟耀东说:“我在汽车上就觉着你眼熟,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你。”
“我变化很大,是不是?”
“再变我也认得出来。”
翟耀东自告奋勇带她去开户行,俩人跑出派出所。邓佑真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她钻进了车里,翟耀东跟着她钻进去。
路很畅通没有堵车,汽车停在银行门口,司机把票据打出来。邓佑真突然想起来,她的钱包丢了,身上已经分文皆无。
她说:“你先帮我垫上吧。”
翟耀东不情愿地掏出来钱递给司机,他把小票仔细放好,准备找机会让她报销。
邓佑真跟银行的办事员说她丢了卡和身份证,卡号她不记得了。办事员问她记得身份证号吗?她说记得。邓佑真流利地背出来自己身份证号码。办事员输入到微机里面。
“你的卡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办事员说。
邓佑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直瞪瞪地看着办事员的嘴,这女人的门齿有点歪,嘴角有一颗小米大的黑痣。
翟耀东问:“小偷不知道她的密码,怎么能取走?”“密码是用你的生日设的吧?”办事员问。
●【三七撞上二十一 2(2)】ǎ|ǎ|ǎ|ǎ|ǎ|ǎ|ǎ|ǎ|ǎ|ǎ|
邓佑真点点头。
“公安部门在媒体上多次告诉公民,不要把身份证和信用卡放在一起。最好不要用自己的生日设置密码,这样会给小偷造成可乘之机。”
“找不回来了?”邓佑真嘴唇哆嗦着问。
“我们是无能为力了。”
翟耀东说:“赶紧去派出所报案吧!八万块钱算得上特大案件了。”
邓佑真被点拨醒了,她直着两眼,疯了一样往外面跑。翟耀东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中年男女一前一后用跑接力赛一样的速度在街上狂奔,引得路人驻足观看。一辆出租汽车开过来,邓佑真招手拦住钻了进去,翟耀东知道他又得贴钱了。
接待他们的依旧是赵棠,他重新让邓佑真填了一张表,还按了手印在上面,说有事的时候传唤她。邓佑真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觉得是自己偷了自己,窝囊又上火。她耷拉着脑袋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翟耀东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邓佑真问:“你说我的钱还能找回来吗?”
翟耀东说:“那得看贼给你剩了没有。”
翟耀东说的是实话,这实话无疑是往邓佑真的心口戳了一刀。
邓佑真疼得倒抽了两口气:“我的八万块钱就这么没了?”
“也不算没了,不是买了个教训吗?贵是贵了点,那该花也得花啊!”
邓佑真问:“翟耀东,你会说话吗?”
“我哪句说错了?”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
“钱已经丢了,你不往开想,我劝你也不管用。”
“你那是煽风点火,根本不是劝人。”
“好好好,邓佑真,不是你丢了钱,是钱把你丢了。那不是钱,是一团子手纸,为用过的手纸着急上火不值当。我这么劝你,你听着舒服啊?”
邓佑真绝望地瞪着翟耀东,她的黑眼珠很大,像躲在黑洞里准备出击的猫,翟耀东被脑袋里掠过的念头吓了一跳。邓佑真突然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她使的劲很大,声音又脆又响。肉皮的疼痛暂时压住了心里的疼痛,她抬手又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脸抽麻了,心里的痛又顽强地钻出来,邓佑真挥着两只拳头疯了一样往自己的脑袋上砸。翟耀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懵了,想逃又觉得不对,他扑上去死死攥住了邓佑真的两只手。
“干啥?你这是干啥?”他问。
邓佑真“嗷”的一声哭起来,她的嘴张得像簸箕,嗓子眼里悬挂着的小舌头清晰可见。她的牙齿可真好,上下两排,没有一颗有蛀斑。她的嗓子也好,穿透力极强,哭声震得翟耀东耳膜“嗡嗡”响。他下意识地去捂她的嘴,邓佑真疯子一样连踢带挠,翟耀东急了,攥着她的手腕,使劲往背后一拧,邓佑真听到自己的胳膊“嘎吧”一声响,她疼得单膝跪在地上。
民警乔锐办事回来,看到此情景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抓住翟耀东的胳膊使劲一掰拧到身后。
翟耀东猝不及防,连声惨叫:“哎呀!哎呀!”
邓佑真窝在心口的恶气顺过来了,她哭喊道:“我的钱包,我的钱哎……”
弄清楚了他们俩为什么吵架,乔锐的舌头短了,他知道这架不好劝,一句不到位,女人的怒气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谁让你穿了身警察的衣裳?她才不管你是片警还是刑警呢。翟耀东和邓佑真像两只斗鸡,你一嘴我一嘴地叨得面红耳赤,他们争吵的内容越说越远,揪扯到了遥远的中学时代。乔锐听得一头雾水,他摘下帽子,一筹莫展地挠着后脑勺。一架飞机从头顶上呼啸而过,喧嚣声盖住了他们的争吵声。乔锐盯着天上的飞机,直到它飞远看不见了。他扭过头来,这对男女也不吵了,疲倦冷漠地盯着对方。
乔锐戴上帽子两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进了派出所的大门。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那对中年男女一东一西分道扬镳了。
●【三七撞上二十一 3(1)】ǎ|ǎ|ǎ|ǎ|ǎ|ǎ|ǎ|ǎ|ǎ|ǎ|
约会让徐竞男的心情更坏了,徐竞男成熟得晚,上中学时没有早恋,青春期也没惹出事端。二十三岁那一年,她一头撞到了丁红旗的怀里。丁红旗是她的初恋、初吻、初夜,是她最初的一切。徐竞男认识丁红旗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尹洁是他大学的同学。这一切丁红旗都没有瞒着她,她当时太年轻了,年轻得顾不上想结果,她爱他爱得眼前漆黑一片。丁红旗懂女人,他知道什么时候递什么话,知道什么时候伸哪只手。他经常看着徐竞男的脸,一言不发。选择这个词叫他相当矛盾。
徐竞男性格活泼,刚烈易折。尹洁隐忍内向,柔韧顽强。丁红旗变成了钟摆,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摇晃。他对尹洁流露出想分手的意思,尹洁就一言不发,把家从头到尾地擦洗一遍,她把丁红旗的衣服从衣柜里掏出来,一件一件熨烫平整。厨房里的碗细细地洗一遍,重新消毒。做四样丁红旗爱吃的菜,放在冰箱里。出门前,她把钥匙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上。看到这些,丁红旗就心生内疚,恨不能狠狠搧自己几个嘴巴子。几起几落后,尹洁怀了孕,丁红旗只得跟她办了结婚手续。徐竞男怒不可遏,大闹一场,跟他分了手。一个月后她又满脸憔悴地回来找他,徐竞男紧紧搂着丁红旗,眼泪洇湿了他的脖子。
她泣不成声地说:“我没有我想的那么坚强,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等我能承受了再离开你吧。”
丁红旗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脑海里反复跳跃着四个字“失而复得”!
话这么说出了口,心却不听嘴的指挥。二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徐竞男心中陡生凄凉。丁红旗请她在餐馆里吃饭,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融洽,丁红旗说他买了套房子,一百三十平米,今天上午刚交了首付。徐竞男的情绪一下坏了,她端起酒杯说:“干了这杯酒,咱俩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丁红旗知道她又犯病了,息事宁人哼哼哈哈地应付着她。他心不在焉的态度激怒了徐竞男,饭没吃完她摔筷子走了。丁红旗生气了没有起身追她,他讨厌女人使性子,再喜欢的女人也别想跟他玩这个。
徐竞男在床上翻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买了一张都市报。报纸的夹缝里满满地塞着等待挑选的人,人多字小,真实性很令人怀疑。徐竞男看了一会眼睛花了,她懒得挑下去,拿起用过的注射器往夹缝里的人群中扎。她对自己说,扎中谁算谁。扎中的这个人肯定不是她感情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