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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贾樟柯贾想1996-2008+贾樟柯电影手记 (1)-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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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道上走的时候就碰到唱歌的小孩子,他拉着我的手说,你们是不是要住店?我说我们不住店。他问我是不是要吃饭?我说我们吃过了。他很失望,又问,那你们要不要坐车?我说你们家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他就一笑。我望着14岁少年的背影,我觉得或许这就是主动的生命的态度。后来我找到他,问他最喜欢什么?他说喜欢唱歌,他就给我唱了《老鼠爱大米》,唱了《两只蝴蝶》,然后我非常矫情地问他会唱邓丽君的歌吗?后来教他也教不会,他只会唱《老鼠爱大米》,所以用在了电影里面,他像一个天使一样。


  正文 这是我们一整代人的懦弱(演讲)(2)
  ( 本章字数:2073  更新时间:2009…3…7 21:52:00)


  在任何一种情况里面,人都在试着保持尊严,保持活下去的主动的能力。想到这些的时候,逐渐地,人物在内心里面开始形成。我马上想到了我的表弟,我二姨的孩子。他曾经在《站台》里演过签定生死合同的矿工,在《世界》里演过一个背着黑色提包,来处理二姑娘后事的亲戚。这次我觉得他应该变成这个电影的主角。我们两兄弟少年的时候非常亲密。他十八九岁以后离开了家,到了煤矿工作,逐渐就疏远了,但是我知道他内心涌动着所有的感情。每次回家的时候我们话非常少,非常疏远,非常陌生,就这样看着偶尔笑一下。想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就想到他的面孔。我每次看到他的面孔,不说什么,但我就知道,我为什

  么要一直拍这样的电影,为什么十年的时间里我不愿意把摄影机从这样的面孔前挪走。

  我们太容易生活在自己的一个范围里面了,以为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其实我们只要走出去一步,或者就看看我们的亲人,就会发现根本不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拍,不能那么容易将真实世界忘记。

  我表弟后来来到剧组,我觉得演得非常好。一开始的时候,我特别担心他跟很多四川的演员搭戏搭不上来,怕语言有问题。他说,哥,你不用担心,我听得懂,我们矿上有很多陕西四川的工人,所以陕西话、四川话我全部能听得懂。他沟通得确实很好,跟其他当地的演员。特别是拍到他跟他的前妻在江边聚会的那场戏。他的前妻问他一个问题,16年了,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到奉节找我了?我写的对白是,春天的时候,煤矿出了事情我被压在底下了,在底下的时候我想,如果能够活着出来的时候我一定要看看你们,看看孩子。这个方案拍得很好,第一条过了。他拉着我说,能不能再拍,我不愿意把这些话说出来。为什么把这个

  理由讲出来呢?因为他说在矿里面什么样的情况谁都了解,如果讲出来,感觉就小了,如果不说出来感觉就大了。

  他说得非常好,生活里面那么多的事情何必说那么清楚呢。就好像这部电影其实有很多前因后果,没必要讲那么清楚。因为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面对这个时代的故事,如果我们有一个情怀,我们就能够去理解。如果我们能从自己的一个狭小的世界里面去观望别人的生活,我们就能够理解。或许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生活,但我们假装忘记。当我们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我们有一种勇气,有一种能力去面对的时候,我们能够理解。或许有时候我们不能面对这样的生活,面对这样的电影,这是我们一整代人的懦弱。

  但是我觉得,就好像奉节的人,他们把找工作叫做讨活路一样,我们应该有更大的勇气迎接我们所有的一切,找工作当然是讨一个活路。他们不麻木,他们乐观。我觉得在我拍摄电影的时候体内又开始有一种血性逐渐地感染了自己,燃烧了自己,就会觉得我们有勇气去面对自己。

  接着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主角赵涛,跟我合作过几次的女演员,演一个没有婚姻生活的女性,拍到她跟丈夫做决定的前一夜。原来剧本就写她是一个人,打磕睡、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就用一个纪录片的方式,我就让演员坐那儿拍。演员拍了一个多小时,真地坐得很困,很烦燥,慢慢入睡。拍完之后我准备收工,赵涛讲,导演你看墙上有一个电扇,分手这样一个巨大的决定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下,内心那种躁动不安,那种反反复复是不是可以通过让我来吹电扇把四川的潮湿闷热,把内心的焦灼演出来。我们就拍她吹电扇,她像在舞蹈一样,拍完之后我觉得是一个普通人的舞蹈,是一个凡人的舞蹈。任何一个街上匆匆走过的女性,她们都有她们的美丽,我觉得也通过演员的一个创造拍到了这种美丽。

  之后就是在电影里面来来往往、分分合合的人,阴晴不定的天气。一直拍一直拍,拍完之后当我们再从奉节回到北京的时候,我们整个摄制组都不适应北京的生活。那么高的人群密度,那么匆忙的生活,那样的一个快节奏,好像把特别多的美好,特别多的人情,特别多的回忆都放在了那个土地上。

  今天这个电影完成了,我们把它拿出来,然后我们选择在这几天,7号点映,14号放映。这部电影和观众见面的时间只有7号到14号,因为之后电影院没有太多空间留给〃好人〃。我们就跳好七天的舞蹈,让〃好人〃跟有这种情怀的人见面。其实这不是理性的选择,因为我想看看在这个崇拜黄金的时代,谁还关心好人。(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在今天来北大的路上,车窗外又是那些面孔,在暮色里匆匆忙忙上下班。我的心里面又有一种潮湿的感觉,这时候不仅是伤感,我觉得我自己还有一个梦。这个梦还没有磨灭,谢谢大家。(掌声)


  正文 阐释中国的电影诗人(1)
  ( 本章字数:2260  更新时间:2009…3…7 21:52:00)


  达德利•;安德鲁/欧阳江河/翟永明/吕新雨/贾樟柯

  欧阳江河(以下简称〃欧阳〃,研讨会的主持人,著名诗人):今天晚上这个关于贾樟柯《二十四城记》的研讨会,先由来自美国耶鲁大学比较文学系的达德利•;安德鲁教授发言,并问贾樟柯一些问题,然后参与者再做一些讨论。安德鲁先生是美国研究世界电影的权威学者。

  达德利•;安德鲁(以下简称〃安德鲁〃):贾樟柯几乎是立马就把我吸引了,他就是我想向我的美国学生介绍的中国导演。

  当我读贾樟柯的采访时,我的直觉被证实了。我了解到,贾樟柯是在看完《黄土地》之后,有了电影的灵感。而《黄土地》这部电影,对我也有一种很深刻的意义。我1985年在夏威夷电影节见到了陈凯歌、张艺谋,和他们一起观看了这部电影。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电影。这部电影如此的神秘,如此的朦胧,是中国电影迈向世界电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跳跃。中国这些年轻的艺术家们知道必须用一个新的方法来呈现中国。

  和很多电影爱好者一样,我对陈凯歌和张艺谋近期的电影感到非常失望。这些电影好像是在一个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摄影机下展开的。贾樟柯的电影与陈凯歌、张艺谋的这些电影有一个很戏剧化的对立。贾樟柯是一位电影诗人,他展现了迷失在现代化过程中的中国人和他们的国家。他在一次关于《三峡好人》的采访中,坦率地表达了他对电影独特的概念和看法,这个采访后来刊登在法国《电影手册》上。贾樟柯讲述了他的电影如何在发行战中输给了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好人〃发现自己被挤到了北京周边的一些小影院,而那些中国制片史上投资巨大、有着巨大的广告阵营的影片,占据了首都和主要城市的电影院线。

  在《二十四城记》里面,有一种绿色的光,我不太确定,这种颜色是不是投影机的效果。我记得在纽约电影节上放映时也有这样的绿色。这是〃中国魂〃的颜色吗?我特别喜欢《世界》里的一幕,就是在医院里,一个农民工的亲戚来给他钱,那时候也有绿光,就像萤火虫的光线。

  贾樟柯(以下简称〃贾〃):那个绿光不是投影机有问题,是我们在后期调颜色的时候调进去的。这也要拜托数码技术。实际上这个绿颜色从我第二部电影《站台》就已经开始出现。《站台》开头的第一个镜头,在1979年的一个夜晚,大概有几百个农民站在一个绿色的墙前面等待一场演出,那时候绿色占据了整个银幕。实际上这个绿色也来自我自己对生活的记忆。因为在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中国北方很多家庭在装饰房间的时候,在1米以下会油上绿色的墙围。这个颜色对一个个子很小的孩子来说,是我每天都要撞到的颜色。而且这个颜色不仅仅在家庭,在各个机构都会出现。在医院,在办公室,在教室,所有的公共场所都会有这种绿色。在工厂车间这种更大的空间里面,我们发现那些国营工厂的机器和墙壁,也有大量的绿色。所以对我来说,这种绿色不仅代表了一个来自生活真实颜色的情况,也代表着我对旧的体制,对十几年以前中国的一个记忆。

  安德鲁:我自己祖上是爱尔兰人,我特别喜欢叶芝这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爱尔兰诗人。我非常喜欢〃我们想过的事情和做过的事情/必须被遗忘/像倾洒在石头上的牛奶〃这句叶芝的诗。我想问贾樟柯和编剧翟永明,你们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是试图通过诗句来引导观众对那些场景进行一种暗示、指导或者划分?

  贾:在拍这部电影之前,我跟翟永明在讨论剧本时,就决定要放很多诗歌在里面。我希望这部电影是充满语言的电影。的确在后来拍摄的时候,整个电影主要是用语言的方式呈现的。所有的记忆,所有过去模糊的生活,都是如此。在进入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有一个很强的感觉,就是当代主流电影越来越依靠动作,动作越来越快。我想人类其实有非常多复杂的情感,可能通过语言或者文字,他的表达会更准确更清晰一些。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拍一部回到语言、回到文字的电影呢?然后把那些受访的演员或者人物,把他们的生活还给语言呢。所以我自己选了欧阳江河的《玻璃工厂》那句经过改编的〃整个造飞机的工厂是一只巨大的眼珠/劳动是其中最黑的部分〃和万夏的一句诗。叶芝的诗是翟永明帮我挑的,她当时提供这几首诗的时候,我自己也非常感动。

  翟永明(编剧,著名诗人):叶芝是我最喜欢的诗人,差不多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诗人,我一直在读叶芝的诗。我们在创作这个剧本的时候,贾樟柯讲到里面有那么一个镜头,一个工厂爆破,一阵烟之后就到了最后最年轻的一代了。我觉得那个镜头特别有诗意,当时我还没有看到拍摄的过程,但是他给我描述这个镜头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面就出现了叶芝的那一句诗,而且几乎就没有别的诗句可以替代,所以当时就选了这个。

  另外,我认为贾樟柯是中国电影导演里面最有诗歌修养的人。他以前读过大量的诗歌,电影中很多诗句都是他自己选的,只有其中一部分是我选的。所以我觉得刚才安德鲁说贾樟柯是一个电影诗人,非常恰当。


  正文 阐释中国的电影诗人(2)
  ( 本章字数:2260  更新时间:2009…3…7 21:52:00)


  安德鲁:贾樟柯是一个诗人,同时又非常关注这个社会。在创作《二十四城记》时,你之所以选九个人物,是不是必须的?

  贾:这九个人物是由两部分人组成的,一部分是我进入到这个工厂采访的真实人物。我们接触了一百多个工人,拍了五十多个工人,在这些被采访的人物里,找了五个真实人物放在影片里面。另外四个人物完全是虚构的。比如说吕丽萍演的丢小孩的故事,陈冲演的1970年代末上海女人的故事,陈建斌演的〃文革〃时童年的故事,还有赵涛最后演的新新人类。

  我觉得这九个人组合到一起的时候,他们形成了一个群像。我非常喜欢群像的感觉,一直不喜欢一组固定的人物贯穿始终拍摄,因为我觉得群像的色彩可以带来对现实的复杂性的感觉,所以首先选择了一个群像的概念,于是我要很多人在电影里出现。

  这九个人物的群像里面,人物跟人物之间有一个互动的关系。首先他们有一个时间的连续性,从1950年代初到当代,通过他们九个人的接力,来讲述一个线性的历史;每个人物又有一个封闭的但是属于他自身的时间。

  另一方面,所有人物的讲述都在此时此刻。但是他们的讲述里面有50年的时间。我喜欢这样一种时间的复杂性。我采访的这五十多个人里面,有非常激烈的讲述,也有惊心动魄的瞬间。但是我在剪辑时,全部把它剪掉了,只留下一些常识性的经历。对大多数中国来说,这些经历,这些生命经验是常识,它不是太个体的,不是独特的。但这个常识性讲述希望提供给观众一种更大的想象空间,这个想象空间可以把自己的经验、经历都投入在里面,它不是一个个案,它是一个群体性的回忆。

  实际上在这部电影里,大家也看到了,它也会有很多没有语言的时刻,比如说那些肖像。这些没有语言的时刻,可能是对那些语言的补充。

  安德鲁:《二十四城记》是否正好是《世界》的对照?《世界》里的人们都有着一种不需要护照的自由;而在《二十四城记》中的军工厂,每个人都不能自由地移动。但在这个被阻拦的社会里,这些人却可以互相交流,可以互相帮助,他们共享一种不想抹去的记忆;可是在《世界》里面,每个人都很孤独,而且每个人都无家可归。中国有一种什么样的现代性和现代感?

  贾:要说到这个问题,首先要回到《世界》拍摄之前的一个情况。《世界》是2003年开始写剧本的,那个剧本跟〃非典〃有很大的关系。在〃非典〃之前,我跟非常多的中国人一样,都在一个非常忙碌的、快速的节奏里生活。但〃非典〃事件是一个突然的刹车。当这个刹车到来的时候,我自己在北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干,也离不开这个城市。在这个空城里面游走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过去速度的问题。过去那种快速,我们以前是感觉不到的,因为身在其中;只有突然刹车了,才明白过去原来是一种快速的、非常规律的生活。

  所以如果谈到有一种新的感受的话,在这个城市,或者在这个国家,这种对速度感的意识,成为我的感受里出现的新的东西。对速度的担忧,对速度的看重,或者是意识到速度感,是一个新的精神层面的东西。在这个城市里走的时候,我当时开始注意到两边的广告,有很多房地产楼盘的广告。比如说那个时候有一个楼盘叫罗马花园,有一个楼盘叫温哥华森林,还有一个楼盘叫威尼斯水城,所有盖在北京的楼盘都跟外国的城市联系在一起。这些东西都是一种新的让我很难平静的发现,或许它就会形成一个新的精神世界里面的新的意识。

  《世界》跟《二十四城记》的确是不一样,《世界》是那些离开束缚、离开家庭、外来的新涌入城市的人群的描述。他们离开两个东西,一个是离开了家庭的结构。在他出发的地方,他会有家庭,会有叔叔、阿姨、亲戚、整个家族的结构,到目前为止,这些都是维系中国人结构的一个核心的东西。但是他离开土地,离开家乡,来到城市的时候,他看起来变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同时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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