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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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活着——但它突然丢下大蛇,不及把它逮回家去,
实现用蛇肉饲喂儿女的愿望。同样,
我们,即使凭靠强大的军力,冲破阿开亚人的
大门和护墙,逼退眼前的敌人,
我们仍将循着原路,从船边败返,乱作一团;
我们将丢下成堆的特洛伊伙伴,任由阿开亚人
杀宰,用青铜的兵器,为了保卫他们的海船!
这,便是一位通神者的卜释,他心知
兆示的真意,受到全军的信赖。”
听罢这番话,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恶狠狠地盯着他,
嚷道:“普鲁达马斯,你的话使我厌烦;
你头脑聪明,应该提出比此番唠叨更好的议言。
但是,如果这的确是你的想法,那么,
一定是神明,是的,一定是他们,弄坏了你的脑袋。
你要我忘记雷电之神宙斯的
嘱告,他曾亲自对我点头允愿。
然而你,你却要我相信飞鸟,相信它们,振摇着长长的
翅膀。告诉你,我不在乎这一切,压根儿不理会这一套——
不管它们是飞向右面,迎着黎明和日出,
还是飞向左面i对着昏暗和黑夜。
不!我们要坚信大神宙斯的告示,
统治所有神明和凡人的王权。
我们只相信一种鸟迹,那就是保卫我们的家园!
你,你为何如此惧怕战争和残杀?即使
我们都死在你的周围,躺在
阿耳吉维人的船边,你也不会顶冒死的危险:
你没有持续战斗的勇气,没有战士的胆量!
但是,倘若你在惨烈的搏杀中畏缩不前,或
唆使他人逃避战斗,用你的话语,那么,
顷刻之间,你就将暴死在我的枪下,送掉你的性命!”
言罢,他率先出击,属下们随后跟进,
喊出粗野的吼叫。在他们上空,喜好炸雷的宙斯
从伊达山上送来一阵疾起的狂风,
卷起团团泥沙,扑向海船,以此迷惑
阿开亚人的心智,把光荣送给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
受兆示的激励,还有他们的勇力,特洛伊人
勇猛冲击,试图捣毁阿开亚人宽厚的墙垣。
他们打破护墙的外沿设施,捣烂雉堞,
用杠杆松动墙边的突桩——阿开亚人把
它们打入地里,作为护墙的外层防御。
他们捣毁这些设施,期望进而拱倒阿开亚人的
墙垣。但是,达奈人此时无意退却,
而是用牛皮挡住雉堞,
居高临下,用石块猛砸跑至墙边的群敌。
两位埃阿斯,来回巡行在墙内的各个地段,
敦促兵勇们向前,催发阿开亚人的勇力,
时而对某人赞褒几句,时而又对另一个人
责斥一番——只要看到有人在战斗中退却不前:
“朋友们,你们中,有的是阿耳吉维人的俊杰,
有的来自社会的中层,还有的是一般的平头百姓。是的,
在战斗中,我们的作用不同;但眼下,我们却面临共同的拼斗
这一点,你们自己可以看得很清楚。现在,谁也不许
掉头转向海船,听凭敌人狂吼乱叫,
而要勇往直前,互相催鼓呐喊。
但愿俄林波斯山上的宙斯,闪电之神,会给我们力量,
让我们打退敌人的进攻,直逼特洛伊城垣!”
他俩的喊叫鼓起了特洛伊人拼搏的勇气。
像冬日里的一场大雪,下得纷纷扬扬,
密密匝匝——其时,统治世界的宙斯卷来飞落的
雪花,对凡人显耀攻战的声势。他
罢息风力,一个劲地猛下雪片,覆盖了
山岳中迭起的峰峦和突兀的岩壁,
覆盖了多草的低地和农人精耕的良田,
飘落在灰蓝的海波里,遍洒在港湾和滩沿上,
只有汹涌的长浪可以冲破它的封围,其余的一切
全被蒙罩在白帐下,顶着宙斯卷来的大雪的压挤。
就像这样,双方扔出的石块既多且密,
有的飞向特洛伊人,还有的出自特洛伊人之手,
扔向阿开亚人,整道护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即便如此,特洛伊人和光荣的赫克托耳
还是不能攻破墙门,冲垮粗长的门闩,若不是多谋善断的
宙斯催励他的儿子萨耳裴冬冲向阿耳吉维人,像弯角牛群里
的一头狮子。
他迅速移过溜圆的战后,挡住前身,
盾面青铜,煅砸精致,铜匠手工
锤制的佳品,里面严严实实地垫着几层
牛皮,用金钉齐齐地铆在盾沿上。
挺着这面战盾,摇晃着两枝枪矛,
他大步走上前去,像一头山地哺育的狮子,
久不食肉,受高傲的狮心怂恿,
试图闻人一个围合坚固的圈栏,撕食肥羊。
尽管发现牧人就在那边,看守着
他们的羊群,带着投枪和牧狗,
它却根本不曾想过,在扑食之前,是否会被逐离羊圈——
不是一跃而起,逮住一头肥羊,便是玩命
首次扑杀,被投枪击中,出自一条灵捷的
臂膀。同样,沸腾在心中的激情催使神一样的
萨耳裴冬冲向护墙,捣毁雉堞。
他张口喊叫,对着格劳科斯,希波洛科斯的儿郎:
“格劳科斯,在鲁基亚,人们为何特另u敬重你我,
让我们荣坐体面的席位,享用肥美的肉块,满杯的醇酒,
而所有的人们都像仰注神明似地看着我俩?
我们又何以能拥获大片的土地,在珊索斯河畔,
肥沃的葡萄园和盛产麦于的良田?
这一切表明,我们负有责任,眼下要站在鲁基亚人的
前面,经受战火的炙烤。这样,
某个身披重甲的鲁基亚战士便会如此说道:
‘他们确实非同一般,这些个统治着鲁基亚,
统治着我们的王者,没有白吃肥嫩的羊肉,
白喝醇香的美酒——他们的确勇力
过人,战斗在鲁基亚人的前列。’
我的朋友啊,要是你我能从这场战斗中生还,
得以长生不死,拒老抗衰,与天地同存,
我就再也不会站在前排里战斗,
也不会再要你冲向战场,人们争得荣誉的地方。
但现在,死的精灵正挨站在我们身边,
数千阴影,谁也逃身不得,躲不过它们的击打——
所以,让我们冲上前去,要么为自己争得荣光,要么把它拱手
让给敌人!”
听罢这番话,格劳科斯既不抗命,也不回避,
而是和他一起,带着大群的鲁基亚兵丁,直扑墙堞。
裴忒俄斯之子墨奈修斯见状,吓得浑身发抖,
因为他们正冲着他的墙垒走来,杀气腾腾。
他举目遍扫阿开亚人的护墙,希望能看到
某个能来消灾避难的首领,拯救他的伙伴。
他看到两位埃阿斯,嗜战不厌,站在
墙上,而丢克罗斯其时亦走出掩体,和
他们并肩奋战。但是,他却不能通过喊叫,
引起他们的注意——战场上喧闹芜杂,击打之声响彻云天,
投枪敲砸着盾牌、缀着马鬃的铜盔和
紧闭的大门,近逼的特洛伊人正
试图强行破网,杀人门面。
他即刻派出一位信使,奔往埃阿斯战斗的地点:
“快去,卓越的苏忒斯,把埃阿斯叫来,
若能召得两位埃阿斯,那就再好
不过——我们正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鲁基亚人的首领们已逼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像在以往的激战中一样致命凶残。
但是,如果狂烈的战斗和拼杀也在那里展开,那么,
你至少也得让大个子埃阿斯、忒拉蒙骁勇的儿子一人前来,
带着弓手丢克罗斯,射技精良的军汉。”
信使得令,谨遵不违,随即
快步跑去,沿着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的墙垣,
来到两位埃阿斯身边站定,急切地说道:
“两位埃阿斯,身披铜甲的阿耳吉维人的首领,
裴忒俄斯心爱的儿子、宙斯钟爱的墨奈修斯求你
前去他的防地,哪怕只有须臾时间,以平缓危急。
倘若二位都去,那就再好
不过——我们正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鲁基亚人的首领们已逼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像在以往的激战中一样致命凶残。
但是,如果狂烈的战斗和拼杀也在这里展开,那么;
至少也得让大个子埃阿斯、忒拉蒙骁勇的儿子一人前往。
带着弓手丢克罗斯,射技精良的军汉。”
听罢这番话,忒拉蒙之子闻风而动,马上
对另一位埃阿斯、俄伊纽斯之子喊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埃阿斯,现在,你们二位,你自己和强健的鲁科墨得斯,
在此坚守,督促达奈人勇敢战斗;
我要赶往那边,迎战敌手,一俟
打退他们的进攻,马上回还。”
言罢,忒拉蒙之子埃阿斯大步离去,带着
丢克罗斯,同父界母的兄弟,后面跟着
潘迪昂,提着丢克罗斯的弯弓。
他们沿着护墙的内侧行进,来到心胸豪壮的
墨奈修斯守护的墙堡,发现兵勇们正受到强敌的逼迫,处境
艰难;鲁基亚人强壮的王者和首领们正
猛攻雉堞,像一股黑色的旋风。
他们扑上前去,接战敌手,杀声四起。
忒拉蒙之子埃阿斯先开杀戒,
击倒萨耳裴冬的同伴,心胸豪壮的厄丕克勒斯,
用一块粗莽的石头,取自堞墙的内沿,
体积硕大,躺在石堆的顶部。当今之人,
即使身强力壮,动用两手,也很难
起举,但埃阿斯却把它高擎过头,
砸捣在顶着四支冠角的盔盖上,把头颅和
脑骨打得稀烂——厄丕克勒斯随之倒地,像一个
跳水者,从高高的墙垒上扑倒下来,魂息飘离了他的躯骨。
接着,丢克罗斯放箭射中格劳科斯,希波洛科斯
强健的儿子,正在爬越高墙,
发现膀子裸露,无心恋战,
从墙上跳下,偷偷摸摸,惟恐阿开亚人看出
他已身带箭伤,进而大肆吹擂。
萨耳裴冬意识到格劳科斯已从墙上回撤,
心中顿觉一阵楚痛;然而,他没有丢却嗜战的热情,
出枪击打,刺中阿尔克马昂,塞斯托耳之子,
继而又把枪矛拧拔出来,随着拉力,阿尔克马昂
一头栽倒在泥地里,精制的铜甲在身上铿锵作响。
然后,萨耳裴冬抓住雉堞,伸出强有力的大手,
用力猛拉,扳去一大片墙沿,使护墙顶部
失去摭掩,为众人的进攻打开了一个缺口。
其时,埃阿斯和丢克罗斯同时对他瞄准,丢克罗斯
发箭射中闪亮的皮带,勒在胸肩上,系连着
摭护全身的盾牌,但宙斯为他挡开死的精灵,
不愿让自己的儿子死在海船的后尾边。
埃阿斯冲上前去,击捅盾牌,虽然枪尖不曾
穿透层面,却把他顶得腿步趄趔,挟着狂莽,
从雉谍后回退几步,但没有完全
放弃战斗,心中仍然渴望争得荣誉。
他移转身子,亮开嗓门,对神一样的鲁基亚人喊道:
“为何松减你们狂烈的战斗激情,我的鲁基亚兵朋?
虽说我很强健,但由我一人破墙,打出
一条直抵海船的通道,仍属难事一件。
跟我一起干吧,人多事不难!”
萨耳裴冬言罢,兵勇们畏于首领的呵斥,
更加抖擞精神,围聚在统领和王者的身边。
护墙内,阿耳吉维人针锋相对,整饬队伍,
加强防御,一场激烈的搏斗在两军之间展开。
壮实的鲁基亚人不能捅开达奈人的
护墙,打出一条直抵海船的通道,
而达奈枪手也无力挡开
已经逼至墙根的鲁基亚兵汉,
像两个手持量杆的农人,站在公地上,
大吵大闹,为决定界石的位置,在一条
狭窄的田域,为争得一块等量的份地翻脸,
其时,雉培隔开两军,而横越墙头,
双方互相杀砍,击打着溜圆的、摭护前胸的
牛皮盾面,击打着稳条飘舞的护身的皮张。
许多人被无情的青铜破毁皮肉,
有的因为掉转身子,亮出脊背,
更多的则因盾牌遭受枪击,被彻底捅穿。
战地上到处碧紫猩红,雉堞上、壁垒上,遍洒着
特洛伊人和阿开亚兵壮的鲜血。尽管如此,
特洛伊人仍然不能打垮对手,使他们逃还;
阿开亚人死死顶住,像一位细心的妇人,
拿起校秤,提着秤杆,就着压码计量羊毛,求得
两边的均衡,用辛勤的劳动换回些须收入,供养孩子的生活。
就像这样,双方兵来将挡,打得胜负难分,
直到宙斯决定把更大的光荣赐送赫克托耳——
普里阿摩斯之子是捣人阿开亚护墙的第一人。
他提高嗓门,用尖亮的声音对特洛伊人喊道:
“鼓起劲来,调驯烈马的特洛伊人,冲破阿开亚人的
护墙,把暴虐的烈火扔上他们的海船!”
赫克托耳大声催励兵勇们前进,而后者也听从他的呼号,
以密集的队形扑向护墙,紧握
锋快的枪矛,朝着墙垒涌去。
与此同时,赫克托耳从墙门前抓起一块石头,
举着他移步向前,巨石底部粗钝硕大,但顶部
却伸出犀利的棱角。当今之人,本地最健的壮士,
即使走出两个,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从地面抬到
车上,但赫克托耳却反凭一己之力,搬起并摇晃着石块——
工于心计的克罗诺斯的儿子为他减轻了顽石的重量。
像一个牧羊人,轻松地拿起一头阉羊的卷毛,
一手拎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分量。
赫克托耳搬起石头,向前走去,直对着墙门,
后者紧堵着墙框,连合得结结实实——
门面高大,双层,里面安着两条横闩,
互相交迭,由一根闩杆固系插连。
他来到门前,叉开双腿,站稳脚跟,压上全身的力气,
增强冲力,扔出巨石,砸在门的中间,
打烂了两边的铰链;石块重重地捣开
门面,大门叹出长长的哀号,门闩力不
能支,板条吃不住石块的重击,
裂成纷飞的碎片。光荣的赫克托耳猛冲进去,
提着两枝枪矛,脸面乌黑,像突至的夜晚,
穿着护身的铜甲,闪射出可怕的光寒。
其时,除了神明,谁也甭想和他阵战,阻止
他的进攻——他正破门而入,双目喷闪着火焰。
他转动身子,催督战斗中的特洛伊人
爬过护墙,后者服从了他的号令。
他们动作迅捷,有的涌过护墙,还有的
冲扫过坚实的大门;达奈人惊慌失措,
奔命在深旷的海船间;喧嚣之声拔地而起,经久不息。
…
………………………………
第十三卷
………………………………
宙斯把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驱向海船,留下
交战的双方,由他们呆在那里,没完没了地打斗,经受残杀
和痛苦的煎熬,自己则移目远方,睁着闪亮的
眼睛,扫视着斯拉凯车战者的土地,
凝望着近战杀敌的慕西亚人,高傲的希波摩尔戈斯人,
喝马奶的勇士,以及人中最刚直的阿比俄伊人。
现在,他已不再把闪亮的目光投向特洛伊大地,
心中坚信,神祗中谁也不敢降落凡间,
助信达奈军伍或特洛伊兵众。
然而,强有力的裂地之神亦没有闭上眼睛;
他欣赏着地面上的战斗和搏杀,坐在
斯拉凯对面,林木繁茂的萨摩斯的
峰巅,从那可以看到伊达的全景,
普里阿摩斯的城堡,阿开亚人的海船,一览无遗。
他从水中出来,坐在山上,目睹阿开亚人正遭受特洛伊人
痛打,心生怜悯,怨恼和愤恨宙斯的作为。
波塞冬急速起程,从巉岩嶙峋的山脊上下来,
迈开迅捷的步伐,高高的山岭和茂密的森林
在神腿的重压下,巍巍震颤。
他迈出三个大步,第四步就到了要去的地方——
埃林伊,那里有他的宫居,坐落在水域
深处,永不败毁,闪着纯金的光芒。
他来至殿前,在车下套入铜蹄的骏马,
细腿追风,金鬃飘洒,穿起
金铸的衣甲,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