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出没-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丝不必听他说讨好的话,诸如:“可爱的女士们”、“累积奖金”、“几张神秘的牌”、“买七送十”(条件复杂,露丝闹不明白)——露丝也许会发觉他的声音富有吸引力。如果露丝下一番功夫,就会发觉他有魅力。但是,他的胡言乱语降低了他的诱惑力,使得露丝心烦意乱地把钱交给一个穿粉红色工作服的女孩,换了一张肮脏到了极点的宾果牌,她的脸气得通红。当然,这一天只是试着玩玩而已,并非认真。没人送她来,是她自己坐巴士来的。她穿着长统袜,高跟鞋,涂了口红,洒了香水,不像平时故意打扮得土头土脑。她到闹市来,为的是扔掉处女的帽子,或者不如更确切地说,不再自我陶醉,来寻找爱人?……
不,露丝?马洛?奥登不想找爱人。她不需要男人。根本不需要。可她认为必须找一个男人来对付她想完成的典礼。
一个鬈发是胡萝卜色、一脸绛红、笑容满面的女郎摇转铁线篮子,篮子里和乒乓球大小相等、显然重量也相当的白色小球欢快地滚动起来。乔?派大声说道:“现在,女士们先生们,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大家都准备就绪了,我就要开始了。我从心底里祝愿你们每个人,祝愿你们大家行大运,走红运。请记住,每一轮游戏都不止一个赢家。每天夜晚要有好几十人胜出。事实上,乔?派铁定的法则是没人空手而归。现在,让我们来看,现在,第一个数字是——
露丝?马洛手里拿着一颗玉米粒,咬着下嘴唇皮,不由自主地俯在四四方方、十分肮脏的宾果板上。第一个数字是——
那是在她三十九岁生日的前夕,差不多两个月前,露丝?马洛?奥登有了外出扔掉处女帽子的念头。
或许那不是她自己的念头,不完全是。那时她正在信手写信,她的信总是虚张声势(她知道这些信总是使她的朋友们怀念她——她们喜欢说:露丝不是很喜欢打打闹闹的吗,她不是很勇敢吗),这一次她给第二次离婚后回到纽约的乔治娜?威斯科特写信。乔治娜?威斯科离婚前刚刚在哥伦比亚找了一份复杂、好听、但(露丝猜想)工资不高的工作,而且和纽约一家颇有声望的出版社签了合同,即将出版一本关于现代妇女艺术家的文集。亲爱的乔治娜,露丝写道,托非特的生活和平常一样有趣,爸爸、姑姑奥利维亚和我本人花了很多钱去那个我告诉过你的糟糕的医务所看我们的好朋友。托非特妇女俱乐部流有一个特大丑闻,说某个修女俱乐部出租房屋,(我猜他们是唯左是好的人物,你和汉姆和卡洛林如不幸住在此定是他们一伙)吸收了两三个或更多黑人作为会员,虽未违反会章,却有损该俱乐部的精神。再有,露丝写道,这时夜已深,露丝的姑姑奥利维亚早已就寝,连跟露丝一样以失眠闻名的父亲也去睡觉了,我再跟你谈谈在这里召开的NSWPP会议情况……在假日饭店……(我猜,你和杰科来访时尚未建成)……是从州际高速公路来的吧?……
宾果老板(2)
不管怎的:(恐怕我已经告诉过你,还是卡洛林,还是两个都告诉了)会议全都安排妥当,订了房和宴会厅,托非特环球时报某爱盘根究底的年轻记者发现(此人此后去了“北方”的诺福克找到一份工资较高的工作)NSWPP代表“全国白人社会党”,是美国的纳粹党!(我毫不夸张,乔治娜,尽管我可以看见你对露丝?马洛又胡思乱想不以为然地皱起鼻子“为什么她不跟曾经做过的一样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胡编乱造写成故事,或者象征派诗歌,如此一来,她就有东西炫耀,不但可以为她不通音讯和她的狡猾,而且可以为她背井离乡开脱”。我可以听见你嘟嘟囔馕地说,而你说得百分之百正确。)跟(你准备好了吗???)如出一辙。没错。就是。爸爸乖僻地说这一带有这种与三K党交叉的党,也有热心社会公益的组织。尽管他想说得更明确,也许因为考虑到他的老处女女儿太专注,太不轻信。不管怎的,纳粹分子终于被拒用假日饭店。报纸的社论敢于公开大力谴责,给你留下深刻印象。我听说——也许纯属谣言——纳粹分子不仅暗地佩戴反万字的臂章,而且在翻领的背面佩戴领针,当然是反万字领针……接下来她换了话题,谈朋友,朋友的丈夫、朋友的妻子,朋友的前夫、前妻的新闻,谈熟人的近况、丑闻及其他。(因为这些天资非凡十分活跃的一群人,非正式地在马萨诸塞州的剑桥集中过一次,现在几乎二十年过去了,这些人当中只有露丝?马洛一个人真正热衷于写信——她是唯一一个通过信件把大家联系在一起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哪怕一两年收不到一封回信也要把信一封一封高高兴兴地写下去的人)。她还洋洋自得地在又及中写道她三十九岁的生日快要到了,她有意去掉老处女这顶讨厌的帽子,作为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由于我具有讽刺意味的木板身材闻名遐迩,比以前更受吹捧,去年春天那一场例行公事的流感后我的乳房变得跟冰激凌纸杯一样大,还有讨厌的支气管炎复发,你可以想象,对我而言,这是多么困难的挑战。
当然,这只不过是笑话而已。这是露丝自我揶揄的玩笑之一,又写及的时候她的眼皮开始累得直往下垂。然而……然而当她写到我有意去掉老处女这顶讨厌的帽子并把信封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这个项目非执行不可。她必须把这个项目进行到底,要进行到底。如同过去,多年前她是她那个圈内最有希望的年轻作家。赠款、奖学金纷至沓来,她被迫完成数不清的项目,单只因为这些项目有挑战性,使她痛苦(尽管她从科学的立场蔑视奥登一家清教徒谈快乐而色变的态度,她却相信痛苦的经历甚至痛苦本身通常有利于健康)。
于是,第二天夜晚她就立即外出活动了。那天是星期四,她对父亲和姑姑奥利维亚说她要到市中心的图书馆。他们警觉地问,她知道他们会问,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去,露丝小女孩似的愠怒地答道那是她的事。可图书馆在这么古怪的时间开过吗,奥利维亚姑姑追问。图书馆星期四开放到九点钟,露丝回答道。
第一个星期四露丝打算到她听说过的单身吧去,这个单身吧在一座新盖好的大楼的一楼里;可一开始她费了好大的劲寻找地点。她穿着不太合脚的高跟鞋在这个玻璃加水泥的高楼里转圈,嘴里喃喃说道哪怕这次的体验是痛苦的,花这么大的力气也不值(她当然是个贞节的年轻女子,关于性的一般感觉跟上小学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那时候那些粗鄙、大胆、比她懂得多的孩子对她说的一些话会使可怜的露丝?马洛?奥登用手把耳朵捂住)。后来她发现了那个单身吧——发现一队年轻人的长蛇阵沿暗黑的水泥阶梯而上,拐进一条便道,沿着这条便道再往前几百米,显然就是“雄鸡”单身吧。她不但对来该吧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到惊讶不已,人群的年轻也使她感到惊异:没有一个是二十五岁以上的,没有一个穿得跟她一个样(她穿得跟上教堂似的,这样的穿着她也不喜欢,可是,人还能怎样穿着?)。于是她退出了,到底还是去了市中心的图书馆,图书馆的馆员个个都认识她,敬重地询问她的“工作”(尽管她几年前就明确告诉他们她不“工作”了——因为母亲生病需要她照顾,接着父亲的身体时好时坏,当然还有她的气管炎病史和失眠症和动不动就骨折,这一切都使她不能集中精力工作)。有一天夜晚,她摆脱对她热切期望的老太太,不听她们絮絮叨叨,充分利用剩余的时间——阅读《俄瑞斯忒斯》的译文版,这个译本是她以前没有读过的,和往常一样,随手做了笔记,十分激动,浮想联翩,想要写点文章、故事、或者诗歌之类的东西,可到头来总是把纸揉皱,扔了。可那天夜晚并没有完全白费功夫。
第二个星期四,她去了帕克林荫道大酒店,那是托非特最好的酒店,本打算在黑暗的鸡尾酒厅自樽自饮,等着好事降临。可刚踏进大厅就给巴巴拉?普斯利叫住了;结果以跟巴巴拉和她的丈夫吃饭告终。这对夫妇来托非特玩几天,看望巴巴拉的双亲。露丝一直很喜欢巴巴拉的父母。虽然她和巴巴拉十五年没有见过面,实际上在这十五年当中一次也没有想过巴巴拉(只记得巴巴拉的一个好朋友在六年级的时候给露丝起过一个相当准确的绰号“鸵鸟”),但那天夜晚她确实过得很愉快。任何一个看见坐在帕克林荫道大酒店镶橡木地板的拱形餐厅里这一桌的人如果知道内情,都会感到震惊。尤其是那个瘦高个子,常常神经质地露出牙齿哈哈大笑,不停地用手拍头发(她的头发跟小女孩的头发一样漂亮,淡棕色,根本没有发式,但却不难看),不是摆弄衣领就是摆弄耳环的女人(年龄看不出:她那一双“温和”富于表情的眼睛可能属于十六岁的笨女孩,也可能属于五十岁的老太婆),这天夜晚其实是来找男人的,如果他们知道这个内情,更会大跌眼镜。
第三个星期四(因为星期四已经成了惯例:姑姑只是略为反对,父亲则拿本书让她到图书馆去还),她去看电影。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和朋友珍妮特?白洛门去看过电影,那时在电影院里遇到……或者不如说差点遇到……想遇到的人,“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子”(大块头男孩,农场来的男孩,到托非特来游逛为的是找女孩子玩的男孩。可哪怕坐在来尔多黑暗的放映厅里,不论露丝还是珍妮特都不像这些男孩要找的女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天的电影是一场令人难为情的喜剧,演的是曼哈顿一对情人通奸的故事。露丝看得厌烦,电影演到一半就退场坐公共汽车回家了,正好赶上跟父亲和姑姑一道吃冰激凌、饼干。“你好像感冒了,”露丝的父亲说,“眼睛水汪汪的。”露丝说没患感冒。可就在第二天露丝却真的感冒了。
第三个星期四,露丝去的就是这一家电影院。
宾果老板(3)
一个星期四又一晃而过,再下个星期四又冒风险外出。对着卧室的镜子,她瞧见自己只有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无情爱可言(这面镜子看上去一碰就碎,褪了色——镜子也会老吗,露丝感到纳闷),由此判断:是的,她可说长得漂亮,有一双鸵鸟似的大眼,鸵鸟似的高度,呆板的尊严,如果灯光昏暗得恰到好处,男人朝她的方向斜眼望过来,一定会这样评价。她知道,到目前为止这个项目都是以失败告终,重返帕克林荫道大酒店给她一种愤愤然的满足,正如她最近在一封信中所说的那样(这封信写给那个在拉德克利夫读研究生的室友,从前是个姑娘,现在是个女人,那时候她同露丝一样是个处女,可能比露丝还要害怕和男人接触——可现在珀林娜离了婚,有两个孩子,和一个爱尔兰诗人以及他的孩子一同居住在斯利格的一座城堡里,这座城堡跟叶兹的差不离),去帕克大酒店见鬼。
那天晚上开了个好头。露丝纯属无意,信步走到“进化之友第二届年会”的会场。舞厅里挤满了人,露丝在后排坐下。台上宣读论文的是位高贵的绅士。他戴夹鼻眼镜,衣扣上插一支红色康乃馨,人长得很魁梧。露丝听他宣读论文,随大家热烈鼓掌。(论文内容露丝不太听得明白,大概是关于宇宙通讯——或者这种通讯已经成为事实,但FBI和“大学教授们”联手抵制?)宣读另一篇论文的是位女士,年龄和露丝相仿,拄拐杖。她似乎对宇宙中——“在外太空”——有上帝存在提出异议。论文宣读完毕,掌声更加热烈,虽然露丝只是出于礼貌稍稍鼓了一下掌,因为多年来她一直在思考巴勒斯坦地区北部古城拿撒勒的耶稣——思考这些问题——终于,有一天她秘密地去了蒙特亚鲁医院找心理大夫,痛哭流涕地承认她知道得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胡说八道,全是无聊的胡说八道,但——尽管如此——她有时候还是心甘情愿地“相信”;她是不是患有临床神经病?她声音里的感染力,眼睛向上翻的滑稽动作想必提醒了那个男大夫使他注意到露丝?马洛?奥登很像他本人——她是在北方上的学,是不是?——他就是用诸如此类的问题使她消除忧虑,并且告诉她,这一切当然是胡说八道,但对家人的忠诚有时候会使人觉得烦恼。不错,人常常同家人争吵,有时候还讲很不中听的话,但对家人的忠诚没变。如果她失眠,就给她开个处方,服点巴比妥酸盐,做个检查不好吗?——因为她看上去(他本意是好的,可却伤透了她的心)憔悴极了。露丝没有告诉他,自己刚刚做过每隔六个月就要做一次的检查,她的身体好得很:肺部没问题,贫血症控制住了。在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夫记起来露丝是谁了。“啊,你在这一带颇有名气,你不是曾经发表过一本小说,尽人皆知、引起过巨大的轰动吗?”——露丝已经恢复镇定,硬邦邦地答道在阿拉巴玛没有名人,把原来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而此时拿撒勒的耶稣又浮现在太空……要不就是围绕某个月球旋转……再么他就是的确坐在太空飞行器里(太空飞行器这个词会上用得十分频繁),等着地球来客造访?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白头发老先生对露丝表示好感,他越过两三张折叠椅子在露丝的身边坐下,甚至还有个年轻点的,或许五十多岁吧,头发犹如猪鬃,梳得油光水滑,说话有点儿结巴,胸前佩带的会章上写着H?斯彼德维尔,犹太人,佛罗里达。他主动提出会后给露丝买杯咖啡。露丝心中一动——是什么感觉?——好笑,有趣,绝望?露丝只得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一个小学生禁止说话的动作,因为右边的老先生和左边的H?斯彼德维尔都起劲地说话,似乎要用他们看见不明飞行物的经历给她深刻印象,而第三个发言人就要开始发言了。
第三个人的题目是“进化的下一个阶段和最后阶段”。发言的人是肯塔基州斯通希德宗教研究所新荷兰德学院的牧师杰科?格洛姆维尔。露丝正襟危坐,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双膝拘谨地并拢(想必出于偶然,斯彼德维尔先生的右膝紧紧挨着她),装着注意倾听。她头脑里一片恐慌,就像鸡窝里进了一条狗,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感觉,直到心猿意马渐渐平息。在九月的一个星期四夜晚,鬼使神差她进了帕克林荫道大酒店的里根希舞厅,听一个看上去有点儿像个小猪的人宣读论文,这个人穿一套绷得紧紧的灰红格子花呢西装,系一条鲜红的领带。她注意到许多与会者都是残疾人——有的拄单拐,有的拄双拐,甚至还有坐轮椅的(有一个坐轮椅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长着一张鹰脸,想必跟露丝一样的年纪,看上去却至多十二岁,得心应手地驾驭轮椅。轮椅上有块按钮板,他显然能够利用这块按钮板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情。几年前,露丝背部的神经痛得使她直不起腰来,也曾经租用过轮椅。而她那张轮椅却是一张很普通的轮椅)——而且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也有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可这些男人都不是有出息的人。而身上发出一股不太浓烈、有点儿像木薯的怪味的斯彼德维尔先生也非崭露头角之人。出于礼貌,出于善意,露丝又坐了几分钟才道歉离开。
此时露丝?马洛?奥登坐在乔?派宾果厅的长桌旁边,她刚喝过橘子汁,肚子有点儿不舒服,一张有希望赢的牌——很有希望的牌——摆在她面前。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