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英雄-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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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拳以柔克刚,用静制动,五行拳却是相反,以硬撞硬,用快打快,两下的拳路完全不同,自来很少有人兼通的,王重阳吃惊不小,立即施展全真派的拳法,“抽梁换柱”向上一格,青衣怪客霍地一退,绕向王重阳的身边,突然换了岳家散手,“回光反照”,掉臂一掌王重阳后心击出。
王重阳一转身,使个“金蝉脱壳”避过,青衣怪客运拳如风,连进三招,一招是少林六路行拳里的“虎抱头”,一招是武当长拳出的“高四平”,还有一招是江南子午拳里的“樵子伐木”,出拳纯熟,快捷十足,并不是江湖上花拳绣腿,野狐禅的拳法可比,王重阳暗自诧异:“这厮的拳路怎的这样杂,他学的是哪一派?”他仍然用全真派的太乙拳应战。
两下一来一住,对拆二十余招,青衣怪客一连用了十三种不同的拳法,王重阳却守定全真派武功诀要,从容化拆,斗到分际,青衣怪客突然一声长笑:说道:“我是不是你的敌手,总可以判明了吧!好了,要失陪啦”身子一耸,平地拔起三四丈高,如大雁冲天,向中央戊土的方位落了下去。王重阳见这青人世客不但行径诡异,而且本领高强,看他拳脚造诣,还在自己年前会过的少林三老,以及目前见过的丐帮群雄之上,如此本领高强的人。怎会藏匿在荒岛?必定大有来历,自己倒不能够让他随便退走。
王重阳喝了一声道:“胜负未分之下,何得退走?阁下拳法高明,再拆几招!”就喝声中身形一晃,疾如飘风也似,把青衣客去路一截,他要用太乙拳里面的推磨掌把对方逼下石堆。
青衣怪客突然一个塌身,似乎要用“双照掌”迎敌,可是他袍袖拂处,呼的一响,突然发出一篷金针来,这篷金针似一群蜜蜂,直射向王重阳脸面,这一下近在咫尺,王重阳出其不意,不由吓了一跳。
青衣怪客这一下满天花雨洒金针绝技,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刹那之间,便到了王重阳跟前,王重阳要想前仰后避,也不能够,只好举起左手袍袖,一掩双眼,全身运起气劲来,坚如钢铁,右手袍袖向外一拂,总算及时发出气劲来,把青衣怪客射过来的金针,扫落一半,可是身上和头面上,接连中了十三四支金钉,好在王重阳及时运劲抵挡,金针并没有贯肤入肉。
在他本人看来,不过如同被蚊子叮了几口而已!等到王重阳把袍袖一垂,睁开眼睛看时,就这刹那之间,青衣怪客已经不知去向!
王重阳在附近几个石堆转了一匝,不见青衣怪客的影子,知道他躲入隐蔽奇门里!不肯出来,自己决难找寻得着,只好把穿在衣上,拂在地上的金针,一枚一枚的捡起来,放入怀里,长笑一声说道:“我王某今日总算领教尊驾手段,再见!”大踏步走出奇门石阵。这番居然没有受到拦阻,王重阳穿过沙滩,返到船上。
四十一、刻石留诗神龙一现青衣客
丁二毛和两个儿子这天晚上因为怕鬼,躲在舱底没有睡好觉,他们父子虽然不敢探头向外看,耳朵还可以听见外边一切事物。
他们听见上相公跟鬼说话,跟鬼追逐,以及那个‘鬼”把王重阳打落海里,王重阳掌劈桅木,把那个“鬼”反跌下来,追上沙滩,一切一切,他们父子清清楚楚,提心吊胆,恐怕王相公叫鬼害了,自己这生意便做不成。
父子三人不约而同,口里不住念佛,直到王重阳返到船上,丁二毛方才仗着胆走出来,叫道:“王相公,好猛鬼啦,你老人家真是福星高照,没有被鬼迷着,总算是时运够哩!”
王重阳看见他们仍然把青衣怪人叫做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真是呆鸟,世上哪有什么猛鬼,那个并不是鬼,而是真真正正的活人呢!”他便把今天晚上跟“鬼”打架的经过说出来,又把捡拾的金针拿出来给丁二毛父子看。
丁二毛一见了这些金针,吃惊说道:“相公,这是纯金炼成的金针哩,你这一撮小小金针至少有几钱重,这家伙一出手就是几钱金子,真个阔气!”
丁二毛两个儿子大笑起来,王重阳却把面孔一沉,说道:“你们总算明白了吧!这个不是鬼而是人,我看他躲在荒岛上,大概是炼一种五行奇门的道术,我们到岛上采取水,这人大概脾性古怪,嫌我们打扰了他的清兴,所以小小的捉弄你们一下罢了,世上哪有什么妖精鬼怪呢?放心睡觉,明人准备取水吧!”
丁二毛经过王重阳这样的一解释,方才有点明白过来,祛除了恐怖的心理,几个人返回舱里,睡了一个好觉。
到第二天早上,王重阳和丁二毛父子以及船工水手一齐上岸,再到奇门石阵,可是当他们一走到石阵前,王重阳突然咦了一声道:“奇怪!那怪人把一番心血布成的奇门八阵,完全拆散,一定是离岛他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昨天还是井然有序的石头,今日却是四散零乱,哪里还有门户宛然,五行八卦的形迹呢?
王重阳走入阵心,看见旧日用作中央戊土那堆巨石,却刻了几行字,想是那青衣怪客用铁指功刻的,入石五分,字画清楚苍劲,众船夫跟着进来,他们粗鲁无文,看见文字也不认识,王重阳却念道: 飘萍湖海三十年,浮云往事幻如烟, 青峰饱饮仇人血,荒岛权作桃花源。
忽焉高手来海上,破找石阵为尘烟, 绮罗堆里埋神剑,箫鼓声中老客星!
除了这两首七言诗外,巨石的另一面还有一行小字,内文是“某已乘桴去,请勿费追寻”十个字,别看石上刻了六十多字,对方的铁指功毫无凝滞,一气呵成。
王重阳看得呆木了,心中想道:“这真是一个怪人,他已经乘船走了!早知这样,我昨晚跟他耗到天亮,便不会和这一位绝世奇人,失之交臂!”
丁二毛看见王重阳望着那巨石,喃喃自语,上前问道:“王相公!那怪人真正走了吗?’ 王重阳如梦初觉,苦笑说道:“走了!这石阵已经拆散,变成了死石头,不会迷路,你们去取水吧!”
大家穿过石阵,果然看见这山峰,流下一线飞瀑,丁二毛立即叫人回到船上拿盛水器具来,往来汲取搬运,整整花了一天功夫,海船上的淡水完全装满了,大家方才离了这座荒岛,扬帆出发。
你道荒岛上两会王重阳,始终不愿露出庐山真面目的青衣怪人是谁?这里得要交代一下。
原来这人就是本书玉虚子口里说过的黄固,后来也是五老里面的“东邪”黄药师,黄固出身本来是浙江海宁人,家世非常不俗,他的祖上是北宋一代鼎鼎大名和苏东坡并驾齐驱的黄鲁直。
黄固本人可以说是世代书香之家,他由小时候起,便有神童之号,五岁能诗,七岁能赋,从少年起,便自才华满腹,超卓不凡,他的父亲黄蕴石十分高兴,把这儿子当做活宝一般,可是黄员外却有一种隐忧,这隐忧是什么呢?
原来他知道自古以来,凡是天份太高的神童,多半其寿不永,比如甘罗十二岁拜丞相,期年夭亡,颜渊聪颖绝伦,冠绝孔门弟子,未及三十而卒,所以恐怕自己的儿子天纵聪明,反而不寿。
不过一个人的生死,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决不是任何人可以预料得来,黄员外担心之余,只好不时带儿子到寺观去,参神拜拂,祈求神佛保佑。
海宁城外有一间天童寺,是浙江十大名刹之一,寺里的主持名叫晓云禅师,这位禅师已经年登花甲,身怀异术,除了精通禅理之外,还可以给人预卜休咎,知道过去未来的事。
有一天黄员外带了儿子到天童寺去,晓云禅师一看了黄固的形貌,不由诧异起来,他向黄员外道:“施主真是几生修到,得此宁馨之儿,令郎将来一定出人头地,名垂千古的哩!”
黄员外知道晓云禅师是得道高僧,从不妄自称许别人,他这样的说,黄员外长分高兴,可是不旋踵间,皱了一皱眉头,说道:“老禅师,实不相瞒,我这儿子自小聪明,五岁便有神童之号,可是他太聪明了!老汉恐怕他不能够长大成人,居常忡忡,恐怕他在世上犹如昙花石火,一瞥即逝,老禅师佛法高深,能够对此有决定吗?”
晓云祥师把黄固叫到跟前,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失声说道:“咦!真是奇怪!”
黄员外吃了一惊,急忙问道:“禅师有什么发见,老汉这儿子……”
晓云禅师笑道:“那真是奇怪了,老衲虽然无能,也略略懂得一点麻衣柳庄之学,本来依相看相,令郎应该是个夭亡之相,还是在十五岁那年,遭遇丙火而亡……”
黄员外听了,不禁心中发毛,暗想:爱子今年一十二岁,如果他在十五岁那一年夭亡,岂不是只有三年阳寿吗?
只听晓云禅师继续说道:“可是贫道细看令郎人中到华盖处,却有一条紧煞命纹,可以通过死亡之关,不但逃过天折大限,还可以一帆风顺,扬名宇宙,命理之奇,是老袖几十年来所未曾见的人,叫老衲怎不咄咄称奇呢?”
黄员外听了方才放心,不过一个人的心理,总是信丑的多,他问晓云禅师儿子怎样遭遇丙火之厄。
晓云禅师说道:“相学命理是十分微妙的,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象汉时邓通有铜山之富,相佬说他必定绝食饿死,邓通笑而不信,后来景帝信谗将他下狱,活活饿毙狱中,应了相佬之言。又如唐时裴寂自小家贫,相佬谓他终生贫贱,他有一天在路上拾得遗金,并不因此而萌贪念,怀金坐在路边,等候失主返寻,未几果然见有妇人号哭而来,说夫死无以为殓,到城里贷得金银回家办理丧事,中途失落,裴寂立即壁近妇人原金,因此阴德,日后居然拜相,可见命理是没有一定的。员外回家之后,在三年之内,一面多作善举,冀求回天,一面不可使令郎接近有火的所在,便可以逃却大难了!”
四十二、天童寺禅师示玄机 观江潮神童遭厄难
黄员外在天童寺听了晓云禅师这一席话,告别回家,由这天起,他对自己儿子呵护备至,凡是有火的地方,绝对不准儿子接近。比如厨房是生火的地方,黄员外则严令家人,无论如何也不准小主人跨进厨房半步;又比如逢年过节焚化金银纸帛,也不准黄固在旁边看热闹,甚至点一盏灯,敲一块火石之微也不许儿子去做,总而言之,凡是有火的地方,绝对不准儿子去,连点灯那样小事也不准儿子做。
在黄员外看来,自己总算是用尽人事了!因这一来,黄固自小也有了怕火的心理,一见了火,立即远远避开。
光阴迅速,不经不觉过了三年,黄固年纪已经一十五岁,也即是晓云禅师说大限的一年了!由这一年开始,黄员外格外小心,连儿子卧房里的灯火也不准点。
这一年的秋季,适值钱塘江潮水大涨,浙东人士习俗,每年八月中秋左右,必定到海宁县接近钱塘江口的地方观赏潮水,年年如此,人人这样,习以为常。
原来钱塘江又名之江,东流入海,钱塘江流入海的江口象喇叭,外阔内窄,江口外又有好几十个孤屿,星罗棋布,所以每逢潮水大涨的时候,波涛澎湃,气象万千,尤其是八月中秋前后,潮水来势更加汹涌,高可数丈,蔚成奇观。
浙东附近各县的人,一到了中秋前后几天,必定举家到钱塘江口赏玩潮水,据说可以祓除不祥。黄员外当然也不例外,他虽然不是财主,也算得上是中人之财,小康之家,在家里过了八月中秋,第二天八月十六,父子两人带了几名家人到海塘去,一路上见游人肩摩踵接,络绎不绝于途,还有一些投机商贩,在海塘岸边搭了长长的芦棚,供应点心菜水,让人观潮,收回多少银子,一般人为了贪图看潮舒服,有吃有喝,趋之若骛,代价虽然稍贵一点,他们也自不以为忤。
黄员外和黄固到了芦棚上,拣了一个好的座位坐了下来,自有人送来点心茶水,父子两人一边吃一边说闲话,黄固天纵聪明,眼望海阔天空之景,一忽儿便做了几首诗,清新隽俗,不着人间烟火之气。
黄员外心中暗想:“这孩子真是不世之才,切莫学李贺骑驴郊游,归来诗笺满囊,廿三岁便夭折,我就是减寿十年,也心甘情愿了!”
他正在这样的想着,忽然听见黄固叫道:“爹!湖水来了,古人有说:十万军声半夜潮,真个不错!”
黄员外和棚中各人向外望去,这时候夕阳已逝,玉免东升,遥望江口,海天远处,泛起一条白线,在月光下慢慢移来,刹那间凉飒逼人,白线越米越近,声若雷震,八九丈高的潮头,有如长城重岭,经天而来,声势雄伟已极。
俄顷之间,潮头渐近,有如千军方马在金鼓中雷鸣狂吼,勇往无前,黄员外握着儿子的手,正在出神观看,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变起俄顷,祸生肘腋!
原来在黄员外父子座椅的身后,有一个乡下老头儿,也是观潮来的,他大概是个乡下的士财主,出入还吃长杆烟筒的烟丝,他把旱烟袋锅满满塞了关东老烟叶,然后由皮包里取出火镰火石,敲出火星燃点烟丝,因为海边风大,一连敲了几次火石,才把烟丝点着,忽然一阵狂风刮来,吹着那土老儿的侧面,烟袋锅里一大团着火的烟丝,飞了出来,不偏不歪,落在黄固背心的衣领上。那团烟丝的火很旺,刹那间便把黄固衣领燃烧起来,一个家人瞥见了,高声叫道:“不好,少主人衣服起火呀!”
黄固全神观赏潮水,被家人这一喊,方才觉得颈后灼热,立即回过头来,一下望见火光,不禁魂飞魄散!本来衣服被火烧着,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只要镇定从客,趴在地上,连滚几滚,把火压熄便行。
哪知道黄固自小已不接触火,并常听家人说天童寺的主持说过,自已在十五岁那年,必定给火烧死,因此不期然养成了一种畏火的心理。他一看见衣领着火,立即把身一耸,跳下芦棚,发狂也似的向海塘奔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芦棚距离海塘不过十丈远近,黄固这一拼命奔跑,几卜起落之间,已经到了海塘旁边,众人高声大叫道:“不好了!潮水来了,这个小孩子今番性命休矣!”
黄员外和几个家人急忙跳下芦棚,要跑去把黄固拉回来,他们才一离开棚,只听轰的一声大响,月影银涛,光摇喷雪,浪卷轰雷,云移玉岸,八九丈的潮头,已经推到岸边,白练到处,黄固全身吞没在水云内,那潮水来得凶猛,退得也快,只一眨眼之间,潮头倒卷,海塘上潮水退得干干净净,黄固也失了影踪!
黄员外看见爱子被浪潮卷去,情知凶多吉少,有死无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儿呀!你真个大限难逃了,不死于火,乃死于水,难道我真个命中没有儿子吗?”他形如疯狂的扑下芦棚,就要投水自溺,和爱子同归于尽。
几个家人死命的牵扯住他,黄员外大哭大叫,他忽然一窝风般冲向那吸旱烟的土财羊老儿,乱扯他的胡须衣服,叫道:“你这该死东西,吸什么烟,烟火烧着了我儿子衣服,叫他逃到海边,被潮卷去?我也不要命了,跟你拼过啦!”
那土老儿冷不防他有这一着,手忙脚乱,二人纠做一团,旁边的人费了不少气力,方才把他两个拉开来。黄员外捶胸顿足的大哭,棚里乱成一片!
且不说岸上众人厮乱,再说黄固被潮头卷入江里,只觉服前一花,人已没顶,身子在波涛内滚了几转,陡觉一股重若万钧的水力,向自己胸口压过来,黄固哎呀一声,立即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在水甲漂流了多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