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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朵桔梗花-第5章

小说: 一朵桔梗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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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自己的事,我自己最明白。顶多半年吧!组里的事,有番代接手,我可以放心,可是阿慎的未来,可敎我搁在心口上啊!我不是想藉老板的权威,要把自己的女人塞给人家。妳也知道的,我自从把阿慎娶过来后,身子就不行了。这几年来,她等于是个原封货,而且我好久以前就看出来了,她是爱五郞的。」 
「……」 
「前些天,我和征五郞也提了提。那家伙,凡事都不说好或不好,不过这件事,倒好像不太讨厌的样子。妳看,那家伙,年纪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老敎年轻的来招呼吧!」 
「……」 
「我对待阿慎,好像就是女儿似的,征五郞也像是儿子的替身,所以这安排,我相信是最好的。阿际,妳以为呢?」 
「老板旣然这么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并且,鴫原生前也疼过阿征的,如果他人还在,一定也会高兴的。」 
「是吗?听了妳这话,我就放心了。」 
「……」 
「可是,阿际,我觉得对妳很过意不去。妳是知道的,鴫原被杀以后,唐津那边越来越坐大了。从结果来看,鴫原是白死了。妳一定觉得我没用,可是如今要和唐津拼,一点胜算也没有。是时势呀……」 
「不,老板,请别这么说……嫁给鴫原的时候,我就看开了。我没有恨唐津,更从来也没想到过老板是没用的……我相信这一切都没什么好抱怨的。如今,我的做发工作也顺利……」 
「我知道妳和阿慎不同,是个能干的人,所以不用我操心,可是妳还这么年轻,如果有喜欢的男人,那就不必顾虑了,找自己的幸福才是真的。鴫原也才会高兴。」 
交谈停顿了一会儿。 
「咦,阿际,妳怎么啦?脸色好像不太对。」 
「没什么,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对不起,我还是先告辞吧!向大姊头道歉一声。」 
「我叫车子吧。」 
「不,不用。请老板多保重。」 
刚好番代回来了 。 
「啊!阿秀哥,刚刚好。」 
那苍白着脸出来的女人,向番代说: 
「这是那天借的。」 
确实是在牛奶店看到的那只小包包。 
「姊儿,那不用……」 
「不,我张罗好了。真感谢你。」 
阿际把包包塞给番代就逃一般地离去。 
番代向我投过来严厉的一瞥,然后进里头去了 。 
「老板,刚刚在花五陵,我们家的隆二和唐津的年轻小子,为一点芝麻小事打起来……」 
我不经意地就走到外头。黄昏的路上,阿际的影子已经不见了。我向河岸那边信步而走,却不料看到两个人影绕到制材厂后边去了 。好像是大哥和大姊头阿慎呢! 
我悄悄地溜进了制材厂。 
工作的人走光了 ,在薄阍的静寂里,只有圆锯的尖齿发着光。听说,大哥的右手四根手指头,就在那把圆锯上给锯掉的。好像是把手伸到旋转的圆锯上。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四根手指头和血花一块飞溅出去,可是人们都说,大哥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番代就说,那家伙被五马分尸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大家怕大哥,可能正是因为他这种把自己整个都丢弃的脾气。 
从窗口瞧瞧,河岸上正并排着两个背影,在看着河面上蜿蜒的波影。 
「征哥,老板也是那个意思,所以如果你不反对,那我们就结婚吧……难道你讨厌我?」 
「不,当然不是啦!只是,我想还是缓些时候再谈吧。」 
「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好啦!对老板,我一直觉得只像父亲一样的,可是终归是十年来的老公,人家的老婆,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不过如果你不是讨厌我,那就请你考虑吧。」 
大哥低下了头,就在这时忽然咳嗽了 。 
「征哥,你不是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大哥使劲压抑着咳嗽间答。那种咳嗽,正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担忧的。 
「隆二就说过,在地藏池医院附近看到过你两、三次,而且近来你常常独自到外头去。我在担心你是不是偷偷地去看病。」 
「不是的。我只是去看看医院里的一个熟人……大姊头用不着担心。」 
「那就好。咱们该回去了,阿际姐等着。」 
我抢先回到组里,在玄关等他们。 
阿慎大姊头一回来,就发现到女用木屐不见了。 
「咦,阿际姊回去了吗?」  
「是,刚刚走的,说是不太舒服。」 
我一面答一面瞧瞧大哥。我相信大哥发觉到我已明白了那个女人是谁。可是大哥脸上一点也没有变。一如往常地默然不响,而且侧脸上好像有股冷漠,若无其事地跟在大姊头后面进去了。 

4 
三天后,我又披着大哥的外套,到女人的家去了。 
「你吓了一跳吗?」 
照老样子完事之后,女人不肯马上离开我,用一只手指头在我瘦薄的胸口上,一根根地抚着我的肋骨间。我的右手还被绑着。 
「你不想听听贯田为什么把你差到以前的大哥的女人那儿吗?」 
我默然。 
「不想听,我也要告诉你。终究你会知道的,所以先知道也好。好吗?贯田是为了想杀害我,才差你过来的。」 
「杀害妳?」 
我不自觉地反问一声。 
「嗯——过些日子就会告诉你的。有个人,想请你把我做掉,还会交给你一把短刀说,要用右手才成。那样,他就不会被怀疑了。我每次都绑你的右手,便是为了提防你。当然,我不会认为一开始你就受到这样的命令……可是那命令,一定会下来的。」 
「……」 
「你怎么办?」 
「什么?」 
「我问你,时候你怎么办?你会听他话,拿着短刀,到这里来杀我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女人说的,虽然很奇特,却也十分合情合理。大哥抱我,那不是为了用他的身体来把我的身体束缚住,然后把我的意志整个地掌握住吗? 
「妳觉得呢?」 
「觉得什么?」 
「妳以为我会听大哥的?」 
在微光里,我第一次定睛看女人的面孔。她也用同样的热烈的眼回看我。两人沉默了片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只有雨声淅淅沥沥响着。 
又过了一会儿,女人叹口气说: 
「一定会听的。我发现到,你比以前贯田所差过来的任何一个家伙都聪明。你没有被贯田蒙骗,知道贯田是个糟糕的家伙。知道却不响,默默地听从他的。也许你自己不觉得,其实你是憎恨贯田的。」 
我还是默不作声。 
「虽然恨他,却也因为这样才更无法逃出他的控制。所以你一定会听他的,不过……」 
女人说到这里,就起身披上长袍,打开电灯,从衣橱里取出了一只丝绸的包包打开来。 
里头是一把短刀,刀尖聚拢了电灯光,看去像是一只有生之物,就要跳起来似的。 
女人用袖口小心地包住刀柄,往我这边走过来。要杀我!一瞬间,我这么想。 
但是,女人挥了一刀,砍下的却是把我的右手绑在柱子上的带子。那带子在女人全身的力量一挥之下,无声地,又那么干脆地给砍断了。女人眼里的光,比刀尖的光来得更闪亮。 
「不过……」 
女人那面具般白白的脸上,泛起了冷冷的笑说: 
「贯田在梦想。看,我不是也有这一把吗?」 
这一晚回家时,女人又交给我折迭好的毛巾,要我带给贯田大哥。 
我把它塞进怀里,正要迈开步子时,女人又说: 
「带把雨伞去吧!」 
玄关一角竖着两把雨伞。 
「黑柄的,是鴫原留下的,你拿另一把吧!」 
我拿起了另一把胶色柄的粗纸伞,走到外头。 
——大哥想干掉鴫原的老婆,所以才把我差往女人家。但是,这又为什么呢? 
也许我是一劲地想着这些的缘故吧!过了逆缘桥后,我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绊倒了 。顺手捡起从怀里掉下来的包包时,从里头掉下了一张黑黑的纸片。 
在雨里发着蒙蒙的光的路灯下,我把它翻转过来。 
咦! 
是一张纸牌。 
在黑框里,像被黑暗罩住的,是盛放的桐花。 

5 
次日就是明治节,又过了两天的晚上,我跟着大哥前往一所赌场。 
十月下半月以后,大哥常常去赌场。官方抓得紧,赌场都一所一所转入地下去。这一所也是开设在街尾一家小饭馆的脏兮兮的屋顶间。没有窗,灯上还挂着灯罩,下面的草席和赌具,倒也还很新。 
是唐津属下的一个叫大江组的小组织开设的,不过大哥好像也很有面子,人人都慌忙退了一步低低头。说不定这是人们在传告他左袖里,不时都藏着一把手枪的缘故。事实上,自从和唐津的不和表面化以后,大哥的确随时都在左袖里紧握着一把家伙。由于袖子摆起来若无其事,故而隐藏在里头的手枪,也就来得更吓人。 
大哥赌起来,可是阔绰得很。好像一下子就要分出输赢般地,下的赌注都大得使人料想不到,因此输赢的差距也就来得大。输起来,不消半个钟头就光光了。碰到这样的时候,大哥也是面不改色,可是每次看到大哥把厚厚的一迭钞票往席上一扔,那时他的左手手指头,总似乎透露着一种自弃的味道。 
这晚很少见地,迟迟分不出胜负,拖了大约有两个钟头那么久。大哥这才打住了,出到外面;不料他揭下了外套便把那条毛巾塞进柚口交给我说: 
「把这个送过去吧!」 
他说罢一个人走向染屋町那边去了。 
三天前才关过的玻璃门,我又一次推开。阿际接过了毛巾,也一样地收进衣橱里。这一次她没有绑我的右手,就把我引进床铺里。 
我察觉到那一晚看到的短刀藏在棉被底下。我这是第一次能自由使用右手,我用它激烈地拥抱她,一如往常地让自己埋没进花香里,而当我奔腾得最后一滴热血都吐光时,她那只插进棉被底下的手还是没有动。 
第二天。 
我和大哥为了一件小事前往六仙町。回程,早上就已停的雨,竟又薄雾般地裹住了街路。 
一个女人遮雨般地,不,宁可说是为了躱过柳枝,撑着伞走过来了。 
是鴫原际。像是刚做完了假发的工作回家,手上提着用具箱。 
挨近大哥时,那白白的脸,在伞影下嫣然绽开了。 
「征哥,好久不见了。那天老老板忌辰,我到过组里的,可是没有看到你。听大姊头说,你一向都好是不是?」, 
「托福托福。大姊也好吧!」 
大哥低了低头。 
好久以来我就在想象两人碰面时的模样,可是他们都完全与平常无异。阿际那么文静,浅笑也一直留在嘴边。 
「对啦!彼岸那天,你又给鴫原的墓供了花,谢谢你。如今除了你,再没有别人送花过去了。还有……」 
她若无其事地又加了一句: 
「昨天晚上的,也谢谢。」 
好像是为了我送过去的毛巾道谢。 
「不客气。」 
大哥又低了一次头。两人年纪差不多,阿际虽然只有大哥的肩头高,但看起来大哥显得稚嫩多了。 
「那就再见啦!」 
她这话不是向谁说的,也像是向我和大哥两人说的。说完正要离去时,她让自己撞上大哥的肩膀。那只是瞬间的一撞而已,却在这一眨眼工夫相触里,阿际手上的伞已经移到大哥左手上了。呀!这不是有点怪怪的吗?阿际的住家很近,所以把伞借给大哥的吧!但两人间没有说一句话啊!不,应该说,那一瞬间里,根本没有交谈的时间。就在袖口和袖口互碰刹那,好像早就说好般地,一把伞从女人手里交到大哥手上。 
我觉得那不是伞,而是阿际把我所不知道的话,交给了大哥。 
大哥定定地看了 一会儿女人的背影。那背影过完了逆缘桥,渐渐地消失在烟雨中,大哥这才说: 
「阿次,给我点个纸捻。」 
大哥在河边蹲下去。两脚在河道里,聚集着一堆落叶。 
我照大哥的吩咐,捻了一条纸捻,在一头点上了火,大哥用嘴叼住,凑向张开着伞的一个破口。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这把黑柄的伞,正是阿际说的那把鴫原的遗物。 
伞着了火,风一吹,很快地烧着了伞沿。火花飞到大哥手背上,他却一动也不动。火焰成了一只火圈,被风一吹就整把地燃烧起来,大哥这才放开手。 
伞落在水面上,随着漩涡打了几个旋,然后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拉过去一般地随波而下。两天来的雨使河水流得很急,那团火也飞鸟一般地拖着尾巴远去。大哥还是定定地目送着它。 
火变小了,末了又燃起了一把火光,被浊浪吞下去,大哥的背上才传出一句话。 
「阿次,有个人,要你去做掉。」 

6 
十一月中旬,大哥在一所常去的赌场出了个小小纰漏。 
那个晚上,场里来了一个陌生面孔。年纪和我差不了多少,却是一身刺眼的崭新西装,还油亮着头发。这小家伙的打扮,当然是会惹人注目的。从这种打扮也可以看出,应该是第一次混足赌场。不住地东张西望,生疏的手一把把地从相当厚的荷包掏出钱放在席上。还常常半路上换押注的地方。往常的热气,有了这样一个角色,便觉冷漠多了。 
小家伙正好坐在大哥对面,很快地可以明白,他是在学大哥的样子。明明押在单这边,看到大哥押双,就慌忙转过来。大哥顺了,一路赢,然后忽然碰上了陷阱般地输了一局。那家伙倒奇异地押在另一边,好像早就料到结果似的。大哥的钱往小家伙那边移过去了。小家伙那得意的笑,当然是惹眼的。大哥面不改色,但倒也可以察觉出焦躁。 
大哥又赢,接下来又一局输。这次,小家伙竟然也是押在相反的一方。 
「这位年轻朋友……」 
大哥的低沉噪音戳破场子的空气。 
「你还不懂赌场的起码门坎,实在不应该来玩。这里,可不是有钱就可以玩玩的地方呢。」 
这时,躱在背后的另一张脸,从小家伙身边露出来了 。是唐津的人,常在赌场出现的。这人好像想说点什么,这便使大哥冒起火来了。 
大哥跨了一步,左手一挥,掴在小家伙脸上。啪!发出了一声好像用竹刀砍的干裂响声,从细白的鼻子淌下了血。 
唐津的人好像还想说什么,结果没说出,拖着小家伙离去。大江的人们吓了一跳,连忙劝大哥,好不容易才让他回座。 
事情只是这些而已。我虽然从来也没看过大哥会这样激烈,却也不以为有什么大不了。我觉得大哥和春天时分大不相同,他在场子里好像迷失了自己。 
出了赌场,大哥把外套交给我。往常,他都会说一声「去吧!」,可是这天晚上,他好像另外还有话。 
我想起来赌场前,在浴室蹲着身子为他洗脚时;他也好像有话要告诉我。 
「阿次……」 
大哥的眼,比往常更浑浊,他开口就要说话了,却又吞回去了。 
「不,没什么。」 
大哥说着就住我背上推了一把。这时我的手偶然碰上了大哥扬起的左袖口。我好像感到被什么刺了一下,不过这时也没去留心。 
来到阿际家,这才看到手背下有一丝血渍。错不了。 十一月初,大哥在河畔和阿际擦身而过后,提过一次就没有再提的话,这必定就是他想说的。 
——有个人,要你去做掉。 
大哥的左袖里藏着一把刀,是打算要交给我的。 
这一晚分手时,阿际又交给我一条毛巾。 
我偷偷地在街灯下打开了毛巾。 
是花牌,连桐花的主牌共五张,一式。上次是四光,增加了一张雨牌。 
大哥和阿际之间的一应一答,我总算模糊知道了 。 
小心折迭好毛巾,这才回到家。大哥却还没回来。 
后来我听人家说,就在我和阿际睡觉的时候,组里出了一桩事。 
原来,大哥给赏了一个巴掌的小家伙,是和唐津有勾结的某公爵的朋友之子。这小家伙刚从英国回来,公爵要唐津当向导,逛逛夜里的玩乐世界。 
大哥回到组里不久,唐津的一个代老板带了几个手下,来到组里要求做个了结。也许,这件事可以说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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