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蛋鬼的日记 作者:[意大利]万巴-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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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写字台左边的小门开了,杰特鲁苔夫人穿着一件压得皱巴巴的绿色睡衣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是青绿色的,眼睛里流着泪水。她恶狠狠地转过身来看着我。
“什么事?”她问,“在这儿吼什么?”
“这个坏东西不回答我的问题。”校长说。
“让我来,”她说,“我说你永远是一个……”
她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但我知道,当然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也一定明白,没说出来的是“笨蛋”两个字。
校长老婆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我跟前。她象往常一样凶,但说话声却很低。我觉察到她是强压着怒火这样说的。
“噢,不回答,嗯?流氓!那么,前天晚上是谁放走了那个象你一样的流氓、你的好朋友巴罗佐?我告诉你,有人看见你并听见你讲话了……啊!你以为干得挺漂亮。嗯?你一跨进寄读学校的大门就造反,造谣惑众……你看,这些够了吧?你们干的无赖的勾当我们全知道了,根本就不用审你。我们昨天就通知了你爸爸,让他快把你接走。这时候他恐怕已在路上了……要是你不愿在家里待着,就把你送到教养院去,那儿是唯一能治你的地方!”
她抓住我的胳膊,不停地摇着:
“我们全都知道了!你唯一必须回答的是巴罗佐到哪儿去了?”
我不回答,她把我摇得更厉害了:
“回答!你知道他在哪儿!”
由于我继续保持沉默,她绝望了,伸出手来要打我的耳光;我朝后退了一步,抓起一个日本花瓶也做了一个要朝地上摔的动作。
“强盗!杀人凶手!”校长老婆挥舞着拳头骂着,“加斯贝罗,让他滚蛋!”
当差的跑来了。
“把这个恶棍带走,让他去收拾东西!把巴列斯特拉带到这儿来。”
当差的把我带回了寝室,让我换上进学校时自己带来的衣服。附带说一下,我的衣服变短了,但宽大了许多。这说明寄读学校能使孩子长高但不长胖。我开始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当差临走时对我说:“你在这儿等着,不多会儿你爸爸就要来了。感谢上帝,过一会儿我们就有安静日子过了。”
“总而言之,你比斯塔尼斯拉奥更笨!”我愤怒地回敬他。
他做出要自卫的样子,对我吼着:“我去告诉校长!”
“笨蛋!”我又骂了他一句。
他咬着一个手指头生气地走了。我对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告诉校长,说下次我将对他不客气了,明白吗?”
说完,我大笑了一阵,不过笑得很勉强,因为我比他更生气。我既弄不清为什么我们的行动会完全败露,又担心秘密组织其他伙伴的命运。
现在事情的真相大致清楚了:当我们在壁橱中观看那场夜间的闹剧时,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笑声,使卡尔布尼奥发现了我们的“观察哨”;当我们正在上课时,他叫人把小窗口堵死并抹上了石灰。后来,他突然醒悟了:那个不幸的夜里,他们挨的不是他老婆叔叔亡魂的打,而是挨了我们学生的打。于是,他开始问某个他所偏爱的学生,那天晚上哪些学生出了寝室。正巧他偏爱的学生那天晚上醒着,看见谁走出了寝室,于是就告了密。
当然,奸细至少有两个:一个年龄稍大一点,他告发了住在另一个寝室的马里奥·米盖罗基、卡洛·贝契和马乌里齐奥·德·布台;一个年龄稍小,他告发了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
另一件事情也清楚了:斯塔尼斯拉奥为什么只审问有关巴罗佐逃跑的事,却只字不提挨打的事呢?这全是他老婆出的主意。因为他们知道,招魂挨打这件事虽比巴罗佐逃跑的事更严重,但不能追查。因为,追查就等于承认这件事,消息一传开,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将无脸见人!
不过,正当我在猜测和联想时,脑中不时地总冒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秘密组织的伙伴们,给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取了一个卡尔布尼奥的外号?”
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而这个问题本来却是很容易得到解答的。当我现在马上就要永远离开这所寄读学校时,必须要尽快弄清这个疑问。
我看见米盖罗基从走廊里走过来,马上跑去问他:
“告诉我,为什么人们叫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为卡尔布尼奥?”
米盖罗基非常惊奇地望着我。
“怎么!”他说,“你还这样轻松,难道他们没有审问你?”
“是的,审过了,我就要滚蛋了。你们呢?”
“我们也是。”
“那好。不过我想在滚蛋前知道,为什么你们叫斯塔尼斯拉奥为卡尔布尼奥……”
米盖罗基笑了起来。
“你看看罗马历史就知道啦!”他说完就溜走了。
就在这时,和我同寝室名叫埃齐奥·马西的同学过来了。他望着我,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一笑,使我得到了启示。我想起马西有一次说他怕我揍他。我知道他是杰特鲁苔夫人的得意门生之一……因而对他产生了怀疑:
“是他告的密!”
我没有再多想什么,拉住他一条胳膊,把他拖到寝室里,对他说:
“你听我说,马西……我跟你说一件事。”
我觉得他浑身在发抖。我考虑如果是他告的密,应该怎么报复他。
在把他从寝室门口推拉到我床前时,我想好了一个计策。为了能让他按我的意思去做,我轻轻地揪住他,请他坐到我的床上,并用世界上最甜蜜的微笑望着他。
他的脸变得象死人一样的苍白。
“你不用害怕,马西,”我用甜蜜的声音说,“我请你到这来完全是为了感谢你。”
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知道是你对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说我前天晚上出寝室了……”
“我没说!”他不承认。
“你不要不承认,他已经对我说了。你知道吗,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感谢你。因为你干的事,使我非常高兴……”
“但我……”
“你难道不知道我再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干的这一切,正是为了让他们赶走我?你没看见我现在快要走了,我爸爸过一会儿就要来把我接走。你帮了我的忙,所以我在临走前要同你在一块待一会儿。”
他还是不放心地望着我。
“既然你帮了我的忙,那么,请你帮我再做一件事。你记住……我现在要到隔壁寝室里去同我的朋友告别,我答应过他,把我在这里的制服留给他做纪念。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如果当差的来,你就对他说我马上回来,好吗?”
这时马西再也不疑心了,他显得非常高兴,好象得了什么便宜。
“看你说的……”他对我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跑进寝室附近的图画室,把自己的制服摊在桌子上,用粉笔在衣服背后写上了“奸细”两个字。
写好后我马上往回跑,到了寝室门口放慢了步子,提着衣领,把衣服折起来,目的是不让马西看见衣服上面写的字。
“没找到我的朋友,”我说,“来不及了!既然他人不在,那么我们互相交换好吗?我把我的衣服给你,你把你的那件给我,这样我一看到你的衣服就想起了你的帮助。来,让我看看你穿我的合不合身,好吗?……”
我轻轻地把我的上衣放到床上,帮他脱下他的上衣,接着把我的给他穿上。我装得很自然,使他看不出我有什么别的动机。
当他穿上我的上衣后,我替他扣好了扣子,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
“亲爱的马西,这衣服太合身了!”
他看了看钮扣,一点也不怀疑,站起来同我握手……但我装着没看见,因为我讨厌握一个奸细的右手。他对我说:
“那么,再见了,斯托帕尼!”
我又拉起了他的胳膊,送他到门口,说:
“再见,马西。你怎么不说声谢谢?”
我看着他背着他应得的两个不光彩的字,在走廊里走远了才回寝室。
过了一会儿,当差的来对我说:
“准备好,你爸爸来了。他正在办公室同校长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说话。
这时,我突然想,如果我现在去校长办公室,把校长想掩饰的事,从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到他们招魂的事告诉爸爸,怎么样?但是,遗憾的是经验告诉我,小孩在大人面前总是错的,特别是他们认为有理的时候更是这样。
何必自找麻烦呢?到时,校长将会说我的话都是孩子的谎言、是污蔑和中伤;我爸爸又肯定更相信他的话。所以,最好还是沉默,听候命运的摆布。
事实上,爸爸来接我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由于很久没见到爸爸,我本想跳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可是,他对我冷冰冰的,只是严厉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个字:
“走!”
于是,我们出发了。
在马车上,爸爸一句话也没说,仅是到了家门口,叫马车夫停车时才说:
“到家了!”他说,“但是你回来,对家里是件倒霉的事。对你来讲,只有教养院才能把你改好,我把话先跟你说清楚。”
这句话把我吓得要命,不过害怕一瞬间就过去了,因为我一下车就幸福地被流着泪的妈妈和阿达姐姐拥抱在怀中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时刻。要是当爸爸的了解他的儿子对他是那样好,也会象妈妈那样流着泪拥抱儿子的。他真不该象暴君似的对待儿子,因为这样做没一点好处。
第二天,也就是15日,我知道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被遣送回家了,原因是参与了2月12日的阴谋。但是,这个日子,在意大利甚至在全欧洲寄读学校的历史上都是值得纪念的。
基基诺被遣送回家,对我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可以经常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了……此外,我巴不得马上到他爸爸的店里去吃上几次甜点心……不过要等他那个社会党的爸爸不在店里的时候才能去。因为他爸爸是一个想让面包都归他一个人所有的社会党人!
昨天,我又获悉了另外一个消息——威纳齐奥先生,就是那个被我钓走他唯一一颗牙齿的老头,情况似乎很坏。我的姐夫正非常焦急地等待继承遗产。
这使我回想起一件事,听说,马拉利知道我要从寄读学校回来的消息后对阿达姐姐说:
“为了保持近日来叔叔对我的好感,使我能够顺利地继承遗产,请你留神,不要让他来我家。”
他大可不必害怕,我不会去他家的。因为我已经答应妈妈和阿达,一定要安分守已,以便爸爸不把我送到他所威胁我的教养院去。送进教养院,无论对我,还是对我的家来说,都将是个耻辱。近五天来,我已表现出自己这一次是说到做到,是一个有头脑的孩子了。
果真,今天早晨,妈妈又拥抱我又吻我,并对我说:
“不错!加尼诺!这样下去,你爸爸妈妈就高兴了!”
这话并不新鲜,但我体会到这是善良的妈妈为了儿子好,便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保持下去。
我一直认为妈妈比爸爸讲理多了。事实上,当我告诉妈妈,我在寄读学校里尽喝大米粥,以及星期五吃那瘦肉汤的事时,她说我做得对,并向我姐姐说:
“谁知道他们吃的竟是这种脏东西,可怜的孩子们!”
2月21日
看来,爸爸看到我改正了缺点,打算请一位家庭教师帮我准备年底的统考。行啊!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基基诺·巴列斯特拉。正巧我姐姐阿达有一个朋友,也就是切西拉·波尼小姐,她家住在基基诺附近。由于今天我姐姐要去看她的朋友,我也趁这机会同她—块去看我的朋友。
我们谈了多少共同经历过的冒险的事啊!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在寄读学校里,大家都叫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卡尔布尼奥的外号呢?”
“有人对我说在罗马史中可以找到答案。卡尔布尼奥这个名字我从书中找到了,可是卡尔布尼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把这个外号加到校长头上我却不明白。”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笑了。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罗马史”,找了一会,找到了几页记述朱古尔塔战争的地方让我看。我念了这一段,并把它原原本本地抄到了我的日记上。书上说:
“后来,朱古尔塔百般折磨并杀死了他的堂兄,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他以金子贿赂左右的人。但是,罗马法官卡伊奥·梅米奥在广场上宣布了朱古尔塔的罪行,参议院放逐了这个不义的王子……次年,让另一个执政官继续战争,这个执政官名字叫鲁齐奥·卡尔布尼奥·贝斯蒂亚①……”【原书注①贝斯蒂亚:这个音在意大利语中是畜牲的意思。贝斯蒂亚是执政官的姓,鲁齐奥·卡尔布尼奥是他的名字,叫卡尔布尼奥等于骂校长是畜生。】
“你明天十点左右到店里来,那时我爸爸正在开竞选会……我在店里等你。”
我知道正在竞选议员,因为原来的议员突然疯了。新的候选人有两个,一个是评论家、切基诺的叔叔加斯贝洛·贝鲁乔,另一个是我的姐夫马拉利律师。
我想起去年十二月,就是开汽车闯祸的前一天,我同切基诺争论过谁有可能当议员,想不到今天他们两人真的参加竞选了。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认为,马拉利可能会当选。他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马拉利的。基基诺的爸爸不仅是个面包商,而且也是他们党内的一个领袖,基基诺听他爸爸说,这次社会党无论如何也要把议员席位夺回来,并说已经胜利在望。
说到这,他拿出一份《未来的太阳》的小报,报上登着同《全国联盟》报辩论的文章,《全国联盟》报是支持切基诺的叔叔竞选的。
基基诺让我看了上面的文章,对我说:
“爸爸现在没有时间参加所有的会,他总是在写文章……不过明天我们可以放心,他不会到店里来。你一定来啊!”
2月23日
今天我吃了泻药。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吃的甜食会坏肚子,而那么苦的泻药却能治肚子疼。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吃了二十多个甜点心,全都是杏仁的。看起来,我肚子疼是因为杏仁吃得太多了。
昨天,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在约定的时间,也就是十点钟,等在店门口。他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我等一会再进去。于是,我就在外面兜了一圈,等他给了我暗号才进去。这时,店里已没有其他人了。
“你必须快点吃,”基基诺说,“我爸爸过一会还要回来。”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口塞四个小杏仁饼……结果吃得太猛太快,感到肚子很不舒服。我刚回到家,就觉得胃胀得很,头也发晕,最后就病倒了。
当然,我没说我的病是由于吃杏仁饼引起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连累我的朋友基基诺·巴列斯特拉。
2月24日
今天早上,传来了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威纳齐奥先生昨天晚上死了。
可怜的威纳齐奥先生!我承认他有点古怪,但他是一个好人。他的死使我非常悲伤。
我原以为还能见到他……可怜的威纳齐奥先生!
捣蛋鬼的日记
2月25日~2月26日
2月25日
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天!
将近夜里十二点时,家里的人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同我的秘密,同我非